花船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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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船游湖
第七十章
姜瑤皺著的眉頭展平些許，沁出的汗珠濡濕了耳側的碎發，發絲黏在臉頰兩側，她煩躁地擡手胡亂擦了擦，發絲翹起來在風中亂擺。
這一幕略顯滑稽，落在謝不言眼中卻分外可愛。他失笑地順了順她淩亂的毛發，話音中悶著笑：“好了別生氣了，專註在比試上，金珠的問題我想辦法解決。”
姜瑤嗔視了一眼謝不言疑似揶揄的神情，聳聳肩：“好吧，我不多想這些了。與其跟這幫人扯皮，不如再跟杜娘子商量一下細節。”
謝不言目送姜瑤回到花船上，做賽前最後的準備。他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尾隨一名穿著虞氏家袍的中年管事，消失在墻角。
兩岸的游客人頭攢動，一層又一層圍滿了西湖一周。而昨日還人群熙攘的斷橋之上，被官家的人手清理出一大片空檔，與兩岸的平民相隔。橋上擺著舒適的桌椅和精致的茶點，供貴人閑適觀賞花燈賽事。
一聲鑼響，比試正式開幕。眾人的目光皆匯集到西湖當中。
夜幕中，第一艘花船徐徐從岸邊駛向湖心，到達西湖中央時，龐大的船身上霎時亮起數百盞大大小小的花燈，將幽暗的湖面照得雪亮，成為夜色中唯一耀目的光源。
兩岸的游客們目光追逐著這唯一的光點，頃刻間平靜的湖心炸起磅礴的鼓聲——
“咚！咚！咚！”
一個紅衣女子站在花船中的高臺之上，手舞兩個鼓槌，用力敲響面前的牛皮大鼓，發出沈重威武的巨大聲響。
鼓聲振振如響雷，從湖心往四周擴散，湖水中隱約可見受驚後四處逃散的魚群。
鼓聲傳入兩岸看客們的耳膜，令人心頭一震，但隨即聽到了熟悉的節律，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大燕傳統的戰歌《破陣曲》。
五名男子穿著黑色緊身衣袍，依次站在紅衣女子身後，和著大氣磅礴的鼓聲，發出雄渾低沈的頌音，猶如馬蹄揚塵，急軍臨陣的恢弘氣勢。
大燕子民多驍勇善戰，《破陣曲》是眾多大燕百姓耳熟能詳的戰歌，逢年過節之時也喜好鼓奏此曲助興。
此時，兩岸的看客們不由自主地踏著鼓聲的節拍，躁動著拍手附和。
第一艘花船甫一出場，便把花燈節開場的氣氛引向高點，讓不少人好奇是哪家商戶如此深谙人心。
花船沿著湖岸緩緩前行，讓岸上的看客們逐一看清了花船上的細節。
船身上寫著大大的“蕭”字，讓眾人驚訝又好奇。這莫不是以制造戰甲聞名的蕭氏世家？怎麽會破天荒地來參加花燈會的評選呢。
眾人再細看船上敲鼓的女子身上穿著的赤色交領袍，看著是普通的棉布材質，無論顏色、樣式、紋飾皆是大燕民間最傳統的款式，尋常又簡樸，讓期待看到新花樣的看客們心頭落空，甚至有人發出奚落的噓聲。
女子身後站著的五名男子，穿著黑色的戰服，緊身的衣料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一看便是善戰的士兵，氣勢十足。有不少人中意，投出票券，亦有不少人搖搖頭，覺得這種衣裳與日常相距甚遠，不適合普通百姓。
第一艘花船雖然以大燕傳統的戰歌《破陣曲》打頭陣，聲勢浩大地在人群中掀起熱潮，激得眾人心潮澎湃，但到了具體的成衣展示上卻毫無亮點，完全是大燕百姓司空見慣的傳統服飾。
讓不少人狐疑，蕭氏戰甲聞名天下，何以要來花燈會上湊這個熱鬧，莫不是今後打算涉足尋常布匹成衣的行當？
在掌聲、噓聲和質疑聲中，蕭氏花船結束了繞湖一周的展示，船上花燈熄滅，歸於暗處。
第二艘花船緊接著點燃百盞花燈，在湖心亮起，重新吸引看官的視線，開始繞湖而行。
行船經過數十裏沿岸，照亮一排排的湖邊垂柳，輕柔婉轉的絲竹弦樂之聲慢慢從花船中飄散出來。
絲竹弦樂不似鼓聲磅礴，偌大的西湖上隔得遠了，奏樂聲便糊在了湖面的風中，似有若無。
只有行船經過時，近處的游人才能聽到輕若鴻羽的吹拉彈奏聲。只見花船高臺上有四位女子，或吹笛吹蕭或彈箏拉琴。
奏樂的四位女子穿著青、赤、黃、白四色的衣裳，款式各有不同，初看像大燕舊制的齊胸襦裙，細看之下，衣裙的領口、腰帶、裙擺等多處又與大燕傳統服飾不同，反倒像沈香國那邊的裝扮。
這奇怪雜糅的風格令看客們又是一陣狐疑，定睛一看船身上的字樣“李”——李氏衣坊，在大燕算是小有名氣的成衣鋪子。雖然店鋪數量和聲勢遠不及沈香閣，但在江南一帶亦是百年老字號。
“這李氏衣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當初李老師傅還是江南一帶最有名的裁縫聖手，怎麽如今子孫都這般沒志氣，做出這般不倫不類的衣裳來。”
“就是，我燕朝堂堂大國，難不成衣裳還要仿造沈香國那小家子氣的樣式嗎？真是倒反天罡！”
旁邊有人頗不讚同，反駁道：“可別抱殘守缺了，大燕的布帛成衣一向不如沈香國，如今沈香閣開遍大燕，無論布帛還是成衣皆受人追捧，李氏識時務者為俊傑，做出改變有何不可？”
姜瑤此時也站在岸邊，聽見身邊的游人議論紛紛，心中五味雜陳。
方才第一艘花船游湖時聲勢浩大，許多人不約而同地打著拍子應和著大燕戰歌，這場面令她心神震撼。
她方才想，這樣的演出幾乎是奠定了勝勢，自己恐怕沒多少勝算。不過，輸給這樣的表演，她倒也心服口服。
沒曾想，大家看到蕭氏花船上的成衣時，許多人流露出不滿，覺得太稀松平常了，在這樣的華彩聲勢中仿佛拿不出手。
可姜瑤覺得，大燕的傳統服飾明明也很美啊。紅衣女子穿的交領袍和五名男子穿的黑色戰服，將大燕尋常百姓與士兵的服飾用充滿鬥志的形式充分展現，亦是一種力與美。
最終看官們投給蕭氏花船的票數估計沒有姜瑤一開始預期的那麽高，這讓她有些僥幸又有些遺憾。
如果說第一艘花船輸在太平庸尋常，那麽第二艘花船的成衣展示恰恰截然相反，完全是大燕傳統服飾與沈香國民俗風格的雜糅，不能說多好看，但至少在創新上，看得出李氏衣坊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但不知是絲竹弦樂太過綿軟還是風格雜糅的成衣不夠出色，身邊的看客雖然眾說紛紜，卻沒見幾個出手投票的。
眼看著前兩艘花船都已登場游湖完，還不見謝不言回來，姜瑤心裏一陣打鼓，頻頻四下張望。
還未等她尋到謝不言的身影，身邊的人群忽然又躁動了起來——
“哇，沈香閣的花船好大好漂亮！”
“啊啊啊，那邊在灑金珠！虞老板大氣，我要過去接金珠！！”
“我也要我也要，別搶我的金珠！”
刺耳的尖叫聲陣陣傳入耳膜，姜瑤眉頭皺起，想擡手捂住耳朵。
手還沒撫上耳朵，姜瑤就被亂擠的人群撞了一下，幾欲跌倒。還未跌倒，她又被另一側擠過來的人群撞了一下，身形在人潮中如一片枯葉，隨波逐流，跌跌撞撞。
四周都是為金珠狂熱亂擠的人群，姜瑤夾在當中，一陣恐慌、害怕前所未有地占據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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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姜瑤皺著的眉頭展平些許，沁出的汗珠濡濕了耳側的碎發，發絲黏在臉頰兩側，她煩躁地擡手胡亂擦了擦，發絲翹起來在風中亂擺。
這一幕略顯滑稽，落在謝不言眼中卻分外可愛。他失笑地順了順她淩亂的毛發，話音中悶著笑：“好了別生氣了，專註在比試上，金珠的問題我想辦法解決。”
姜瑤嗔視了一眼謝不言疑似揶揄的神情，聳聳肩：“好吧，我不多想這些了。與其跟這幫人扯皮，不如再跟杜娘子商量一下細節。”
謝不言目送姜瑤回到花船上，做賽前最後的準備。他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兒，尾隨一名穿著虞氏家袍的中年管事，消失在墻角。
兩岸的游客人頭攢動，一層又一層圍滿了西湖一周。而昨日還人群熙攘的斷橋之上，被官家的人手清理出一大片空檔，與兩岸的平民相隔。橋上擺著舒適的桌椅和精致的茶點，供貴人閑適觀賞花燈賽事。
一聲鑼響，比試正式開幕。眾人的目光皆匯集到西湖當中。
夜幕中，第一艘花船徐徐從岸邊駛向湖心，到達西湖中央時，龐大的船身上霎時亮起數百盞大大小小的花燈，將幽暗的湖面照得雪亮，成為夜色中唯一耀目的光源。
兩岸的游客們目光追逐著這唯一的光點，頃刻間平靜的湖心炸起磅礴的鼓聲——
“咚！咚！咚！”
一個紅衣女子站在花船中的高臺之上，手舞兩個鼓槌，用力敲響面前的牛皮大鼓，發出沈重威武的巨大聲響。
鼓聲振振如響雷，從湖心往四周擴散，湖水中隱約可見受驚後四處逃散的魚群。
鼓聲傳入兩岸看客們的耳膜，令人心頭一震，但隨即聽到了熟悉的節律，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大燕傳統的戰歌《破陣曲》。
五名男子穿著黑色緊身衣袍，依次站在紅衣女子身後，和著大氣磅礴的鼓聲，發出雄渾低沈的頌音，猶如馬蹄揚塵，急軍臨陣的恢弘氣勢。
大燕子民多驍勇善戰，《破陣曲》是眾多大燕百姓耳熟能詳的戰歌，逢年過節之時也喜好鼓奏此曲助興。
此時，兩岸的看客們不由自主地踏著鼓聲的節拍，躁動著拍手附和。
第一艘花船甫一出場，便把花燈節開場的氣氛引向高點，讓不少人好奇是哪家商戶如此深谙人心。
花船沿著湖岸緩緩前行，讓岸上的看客們逐一看清了花船上的細節。
船身上寫著大大的“蕭”字，讓眾人驚訝又好奇。這莫不是以制造戰甲聞名的蕭氏世家？怎麽會破天荒地來參加花燈會的評選呢。
眾人再細看船上敲鼓的女子身上穿著的赤色交領袍，看著是普通的棉布材質，無論顏色、樣式、紋飾皆是大燕民間最傳統的款式，尋常又簡樸，讓期待看到新花樣的看客們心頭落空，甚至有人發出奚落的噓聲。
女子身後站著的五名男子，穿著黑色的戰服，緊身的衣料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一看便是善戰的士兵，氣勢十足。有不少人中意，投出票券，亦有不少人搖搖頭，覺得這種衣裳與日常相距甚遠，不適合普通百姓。
第一艘花船雖然以大燕傳統的戰歌《破陣曲》打頭陣，聲勢浩大地在人群中掀起熱潮，激得眾人心潮澎湃，但到了具體的成衣展示上卻毫無亮點，完全是大燕百姓司空見慣的傳統服飾。
讓不少人狐疑，蕭氏戰甲聞名天下，何以要來花燈會上湊這個熱鬧，莫不是今後打算涉足尋常布匹成衣的行當？
在掌聲、噓聲和質疑聲中，蕭氏花船結束了繞湖一周的展示，船上花燈熄滅，歸於暗處。
第二艘花船緊接著點燃百盞花燈，在湖心亮起，重新吸引看官的視線，開始繞湖而行。
行船經過數十裏沿岸，照亮一排排的湖邊垂柳，輕柔婉轉的絲竹弦樂之聲慢慢從花船中飄散出來。
絲竹弦樂不似鼓聲磅礴，偌大的西湖上隔得遠了，奏樂聲便糊在了湖面的風中，似有若無。
只有行船經過時，近處的游人才能聽到輕若鴻羽的吹拉彈奏聲。只見花船高臺上有四位女子，或吹笛吹蕭或彈箏拉琴。
奏樂的四位女子穿著青、赤、黃、白四色的衣裳，款式各有不同，初看像大燕舊制的齊胸襦裙，細看之下，衣裙的領口、腰帶、裙擺等多處又與大燕傳統服飾不同，反倒像沈香國那邊的裝扮。
這奇怪雜糅的風格令看客們又是一陣狐疑，定睛一看船身上的字樣“李”——李氏衣坊，在大燕算是小有名氣的成衣鋪子。雖然店鋪數量和聲勢遠不及沈香閣，但在江南一帶亦是百年老字號。
“這李氏衣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當初李老師傅還是江南一帶最有名的裁縫聖手，怎麽如今子孫都這般沒志氣，做出這般不倫不類的衣裳來。”
“就是，我燕朝堂堂大國，難不成衣裳還要仿造沈香國那小家子氣的樣式嗎？真是倒反天罡！”
旁邊有人頗不讚同，反駁道：“可別抱殘守缺了，大燕的布帛成衣一向不如沈香國，如今沈香閣開遍大燕，無論布帛還是成衣皆受人追捧，李氏識時務者為俊傑，做出改變有何不可？”
姜瑤此時也站在岸邊，聽見身邊的游人議論紛紛，心中五味雜陳。
方才第一艘花船游湖時聲勢浩大，許多人不約而同地打著拍子應和著大燕戰歌，這場面令她心神震撼。
她方才想，這樣的演出幾乎是奠定了勝勢，自己恐怕沒多少勝算。不過，輸給這樣的表演，她倒也心服口服。
沒曾想，大家看到蕭氏花船上的成衣時，許多人流露出不滿，覺得太稀松平常了，在這樣的華彩聲勢中仿佛拿不出手。
可姜瑤覺得，大燕的傳統服飾明明也很美啊。紅衣女子穿的交領袍和五名男子穿的黑色戰服，將大燕尋常百姓與士兵的服飾用充滿鬥志的形式充分展現，亦是一種力與美。
最終看官們投給蕭氏花船的票數估計沒有姜瑤一開始預期的那麽高，這讓她有些僥幸又有些遺憾。
如果說第一艘花船輸在太平庸尋常，那麽第二艘花船的成衣展示恰恰截然相反，完全是大燕傳統服飾與沈香國民俗風格的雜糅，不能說多好看，但至少在創新上，看得出李氏衣坊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但不知是絲竹弦樂太過綿軟還是風格雜糅的成衣不夠出色，身邊的看客雖然眾說紛紜，卻沒見幾個出手投票的。
眼看著前兩艘花船都已登場游湖完，還不見謝不言回來，姜瑤心裏一陣打鼓，頻頻四下張望。
還未等她尋到謝不言的身影，身邊的人群忽然又躁動了起來——
“哇，沈香閣的花船好大好漂亮！”
“啊啊啊，那邊在灑金珠！虞老板大氣，我要過去接金珠！！”
“我也要我也要，別搶我的金珠！”
刺耳的尖叫聲陣陣傳入耳膜，姜瑤眉頭皺起，想擡手捂住耳朵。
手還沒撫上耳朵，姜瑤就被亂擠的人群撞了一下，幾欲跌倒。還未跌倒，她又被另一側擠過來的人群撞了一下，身形在人潮中如一片枯葉，隨波逐流，跌跌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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