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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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是反的
桐月綾秋要和吉田愁比賽摩托車的消息隨時間也在酒店傳開了，原本還在吃吃喝喝的稻荷崎和井闥山可坐不住了。在教練們的帶領下一同前往了最近的機車賽場。
到了場館發現居然已經圍聚了不少人，似乎都是聽說這場比賽趕來的觀眾。
而更驚奇的是居然連記者都來了，仔細打聽原來是晚上剛好要舉辦一個大學生間的機車比賽，這才有這麽多人。
桐月是被邀請加入的。
但吉田愁這舉動，更像是一場有備而來的大賽，參與的車手居然也都是極有名的青年大學生。
此時此刻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湧入。
“謔，好隆重啊”不知情況的古森感慨這場突如其來的對戰居然這麽火熱，甚至他居然看到了桐月的小型粉絲團。
“桐月桑這麽厲害的嗎？？”這麽短時間居然也有粉絲過來。
“這要是正規大賽，場下估計一半都會是她的粉絲”佐久早難得接了古森的話，開始找哪裏有人少的地方。
“可是她不是玩賽車的嗎？這和機車有什麽關系？”古森頗有些難以想象，不同的車型肯定很難吧。
旁邊剛剛看了單圈車速排位賽的路人忍不住插了嘴，“你可別小看桐月綾秋，剛剛單圈速排位賽她拿下了第三名，新手這個名次就有點嚇人了”
如果是正規大賽排位賽肯定是和正賽隔日的，但是今晚就決出勝負，所以比賽時間緊密。
現在車手都進入休息室做準備工作了，看過排位賽的觀眾都尤在討論方才各車手的技巧。
宮侑總算找到了觀眾席上的角名，稻荷崎的隊員全部都跟了上去，“怎麽樣怎麽樣？”
“很穩，拿下了第三名，等會就看正賽了”
“第三名又怎麽樣，我哥可是拿了桿位”吉田武對著這幾人嘲諷道，桐月綾秋哪怕再厲害也不可能在他哥擅長的領域贏過。
這一出聲著實刺耳。
“我怎麽聽到有廢物在講話”
“侑你說錯了，是垃圾在吠”
宮雙子熟練的一來一往，氣得吉田武說不出話，憋得臉紅。
“哦～這不是被退部的…叫什麽名字來著”
“你不是一向不記球品爛的嗎？”宮治收回眼神，看著寬闊延長的賽道。
阿蘭默默豎了個大拇指，再看看另一邊不動聲色的北信介。
“來了來了！”
眼尖的小林指了指賽道的起點站，果然出現了一大批穿著機車服的人。
工作人員將賽車手剛剛用過的車子換好輪胎後，按照排名放置位置，排名越靠前離起點線也就越近。
第一名的吉田轉頭對正在整理頭盔的桐月發出嘲諷，沒理會的桐月綾秋任由星野涼子幫忙。出乎意料的這個少女似乎對於這些賽事都很了解，她才讓躍躍欲試的星野和她一起。
機車是她找了神奈川的桐月氏來幫忙送的裝備，但沒想到會有她的粉絲，屏幕上有掃到幾個那橫幅的。
觀眾席上有吉田愁早就準備好的人，也有很多是聽到桐月綾秋這個名字來觀賽的。兩個小時，確實足夠神奈川知曉的一些愛好者趕過來。
“加油”星野對桐月說。
少女點點頭示意她站到安全的位置去。
此刻桐月綾秋換上了紅黑相間的賽車服，被緊緊包裹住的身材有形漂亮，少女將頭發紮低盤起來，才套上頭盔，漫不經心的動作也格外有魅力。
星野涼子第一次站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著桐月綾秋，站在賽場上的她有著得天獨厚的吸引力。
作為場上年紀最小的車手，她是最亮眼的。
“不行了，不行了，我好緊張”
宮侑看著十幾個備戰的車手，剛剛主持人可都介紹了這些人的履歷，而桐月綾秋是唯一沒有什麽耀眼機車大獎的選手。
宮治難得的沒有懟宮侑，他註意力一直放在賽道上，一眨不眨的關註。
“綾秋她不像是會打沒有準備的仗”黑須監督淡定的坐在位置上，其實也很在意比賽的挺直身板，大見教練亦是如此。
北信介註視著大屏幕上掃向幾位車手表情的攝影機，機車桐月確實玩過，但肯定不如方程式賽車擅長。
至於眼下這個局面，他也不好多說。
吉田愁的比賽經驗肯定是大於桐月綾秋的。
隨著紅燈熄滅，比賽正式開始。
燈光轉換的瞬間，車手們都紛紛提速沖了出去，油門鳴響刺耳，二十圈賽道比的更是耐力與穩定性。
起勢時吉田尤壓在了前頭，但很快在中場圈桐月就隱隱有了反壓過一頭的趨勢，大部分車輛都還沒有拉開差距。
瞬間場下關註桐月的幾人都提起了心，在急速的沖擊中，已經有不少因為受傷與各種原因逐漸減少的。
“不是，這太危險了吧”宮侑抓著欄桿，眼看著剛剛一個控制不住車速被甩出賽場的車手。
有的傷勢輕還能站起來，有的就直接保持跌落在地的姿勢，等著工作人員上前幫忙。
這比賽就像是玩命一樣，與極致的速度共舞。
北信介望著那些摔出場地的車手，曾有很多次桐月也是這樣，沒有人能做到一次傷都沒有。
他抿平了唇線望著和吉田纏鬥的身影，黑須監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欄桿邊上。
解說員還在熱情澎湃的吐露專業知識，對於能不落後吉田愁的桐月綾秋大有誇讚。
“沒想到這位天才型賽車手居然在機車上也很有造詣啊！誰能想到呢！還剩下最後七圈，第一名究竟屬於是我們常年大賽獲勝者吉田愁還是新秀車手桐月綾秋呢，亦或者是兩人身後虎視眈眈的國見依....”
“我們可以看到雙方幾乎貼的非常近，壓彎完成的都非常漂亮，領頭的三人已經和後面的拉開了差距”
“哦！又一位車手因為High Side離開賽場，現在場上只剩下十位還在堅持。這個年紀能賽完全程也是厲害的存在了，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即將面對發卡彎，要將時速高達290車速降到90才能安全通過，這個減速也是一門學問啊”
突然解說員像是看到了什麽，突然放聲大喊。
一直冷靜跟在吉田後面的桐月，找準了他過彎走大的一瞬間，絲滑的走了內線過下吉田，成功領跑在前。
吉田盡量穩住心態，看著前面的桐月，他不期然又想到了少時輸掉的那一戰。
然而今天，他絕對、絕對不能再輸給桐月綾秋。
哪怕是不顧一切的贏。
吉田愁緊跟著桐月的車後，在大直線的時候加速，依舊差半個車頭的距離。
等到最後兩圈的時候，吉田終於尋到了機會，在彎道超過桐月，而後高速下別車擋在前面。
眼看著兩車輪胎即將撞上，所有人幾乎都提起了心，緊張的手心發汗。
只能被逼選擇減速調整的桐月冒險捏了剎車，瞬間高速下兩輪胎車速不對等，車頭開始不穩定的劇烈搖晃。
眼看著就要失控，車子擦上藍白賽道邊線，擺動的距離更加危險，遠遠看去就像是要將人甩出去。
眾人瞬間屏息。
而桐月借著過路肩使力翹起了車頭，控制住了車輛，漂亮的穩定繼續追逐前面的兩人。
要想贏過他們，就必須在過彎的時候壓得比他低，開油速率比他快，只有這樣才能在最後的直線道贏下。
眼看著沒把桐月甩出去，人再次在最後一圈緊隨其後，吉田知道只要他保持住車速，一定可以險勝她的。
眼看著賽道的終點就在不遠處，心臟已經不受控制的搏動。
最後的直線夠長，要穩住彎道才能贏得漂亮。
這是車手們統一的想法。
而吉田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兩人始終分不開的纏鬥裏，桐月綾秋在最後一道險彎下以極度危險的67度壓彎，幾乎是快要貼向賽道。
手肘處擦過地面，只有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只能憑借著身體反應去進行下一步。
她不喜歡輸，桐月想。
少女身體還沒回正時，繼續擰緊了油門提速，側掛著滑出了彎道，在直線道中一舉超出前兩人。
終點的黑白格旗掃下。
三秒的速度領先吉田愁。
尾隨的其他機車也都掃入終點站，結束了本場比賽，而賽場上選手各出奇招的搏命都讓人久久難以平靜。
桐月綾秋成為了本場的勝者。
眾人懸掛的心紛紛落下，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場下跑，為比賽歡呼雀躍。
星野涼子則是最近的抱住了從車上下來的桐月，受氣氛感染的她哪裏裏有往常冷靜的樣子，幾乎是快要控制不住眼淚了。
耗費了極大精力和體力的桐月來不及喘氣，就被少女撲倒在了地上，她摘下頭盔坐直身體。
感受到了賽場熟悉的呼喚，極限運動帶來的活躍心跳與大汗淋漓的快感，壓不住發燙的身體。
她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吉田愁，正巧屏幕掃在桐月身上，少女矜貴的舉手比了勝利，汗浸過的臉卻異常明艷。
傲慢自信的神態一覽無餘，在越發沸騰的賽場上，她又一次獲得了註目。
“你最後的彎過的很漂亮”國見依伸出手。
桐月順勢站起來，同樣她也有關註面前這個少女，真誠的誇讚“善用技巧你也做的相當精彩”
同好間到底是不用多說，國見依表示了下次再比的邀請，大方的離了場。
桐月看到了即將要跑過來的幾人，狀似釋然的對身邊的星野涼子說，“你是我的粉絲對吧”
涼子楞了下，臉紅的更厲害。
桐月擡手摸摸少女的頭發，“抱歉了，我不會再參與比賽了，今晚是特殊情況，辜負你的喜歡了”
她能看出來觀眾席上的粉絲們可能和涼子有些關系，但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的。
正好跑上來的稻荷崎圍住了桐月綾秋，宮侑和阿蘭都無法形容，除了會說太酷了，太酷了，詞匯都變得貧乏。
角名接過桐月的頭盔。
原本還想說桐月最後冒險的不值當，但看到和宮侑他們說說笑笑的人，北還是停了話。
算了，她本就是這麽個性格。
風吹起少女散開的張揚紅發，她帶著久違的情緒，縱情肆意的笑著。
佐久早站在看臺上，能通過大屏幕看的一清二楚。
他同樣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少女此刻的樣子和往日在賽場別無二致。
古森還沈浸在剛剛的震撼裏，他剛才嚇得心臟都要停了，生怕扳不正機車的少女也被甩出賽道。
但看到佐久早的笑容，他也不由揶揄，“啊呀，不愧是小臣從小關註到大的啊”
“走吧，回去”
“這就走了？不去和她道喜”古森忙追著趕上去。
神奈川之行就到此結束，但暑假遠遠沒有結束，教練短暫的給學員們放了五天假期。桐月也跟著北信介之前說的，去暫住一段時間。
盛夏的陽光被蔥綠的巨樹葉擋住，稻田裏的涼風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原本桐月是來幫北一起除稗子的，但架不住她在這方面的笨拙，分不太清這雜草，連著拔了好幾根水稻。
北無奈的找了個陰涼地，給桐月攤開幹凈的野餐布，“你在這裏休息就好”
桐月為了減少給北信介惹麻煩、越幫越忙，乖巧的點頭應下。
看著少年在稻田裏熟練穿梭，風吹動間就像是一片蔥綠色的海，現世安穩。
她躺在野餐布上翻著《克林索爾的最後夏天》，書裏對於詩歌與插畫的描述宏大，字裏行間的細膩感情托付著作者的悲觀主義。
不多時靜謐環境裏的困倦吹得人昏昏欲睡，書本悄聲落地，少女也沈沈的閉眼睡去。
2013年1月1日，意大利羅馬。
因為今日是新年，所以車隊管理層給了所有人三天休假的時間。
桐月綾秋沒有回國，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就只能呆在訓練營。
坐在休息室裏好一陣發呆，畢竟前幾個月和北也鬧掰了，大抵是真見不到他了。
…算了，練車去好了。
桐月綾秋開始找設備。
“你看到沒有，她還沒回去呢，在這呆兩天了吧，我剛看到她去換衣服了，這過年還要訓練啊，真不愧是天才”男聲似有似無的嘲諷，還帶了點鄙夷。
“咱們三隊確實是比不上人家正選的，嘖，真**努力啊”另一個附和的說道，關上櫃門。
“嗳？你說她為什麽退出CA（上一個車隊）來咱這？她和那個薩瑞娜不是CA的雙王牌嘛”
“你沒看那場比賽啊？”
“什麽”
“就是09年這兩第一次參加方程式正式大賽，結果薩瑞娜在過彎沒控制住車速連人帶車的掃出了賽場。可嚇人了！當時可以說是看得人心驚膽戰，車都開始冒煙要起火了”
“那然後呢？”
“然後明明領先在前的桐月綾秋聽到耳機裏隊友的狀況，居然放棄了比賽，停車跑去救人”這人說著還感慨了下。
“後來薩瑞娜傷勢過重退賽了，別看報紙上讚揚這救人的行為，當時CA直接判了桐月綾秋禁賽，還把正選位子給了別的人”
“OMG，我突然想起來薩瑞娜不就是馬蕉內那場輸的很慘的那個嗎？！”他震驚，也就是說三月份輸給桐月綾秋的薩瑞娜，這兩人就是兩年前CA車隊的雙子星啊？
昔日好友覆出結果還是輸給天賦異稟的前隊友，難怪薩瑞娜在那場以後就再也不入賽場了。
“真是個怪物啊”
“那要不然這種人是首發呢”
桐月沒再聽下去，轉身離開了更衣室。這些話倒也不是第一次聽見，她在這個車隊也沒什麽熟悉的人，就和二隊的上野英有話說一些。
少女獨自駕駛方程式賽車一遍遍的跑圈，然後自己換胎，跑到車胎磨損嚴重，再去換，再練，以此反覆。
“我是真的追不上你了，Ga”
金發少女苦笑著，眼裏暗淡自嘲地對桐月說“好像看到你在前面，我就無法冷靜下來…敗給你了，我以後不會再玩賽車了”
拿著獎杯的桐月綾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只能看著最好的朋友離開賽道，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們是在歐洲卡丁車賽道上遇見的，那時候是薩瑞娜先踏向自己，已經進入CA車隊的薩瑞娜來比賽上選人。
“初次見面，我介紹一下我是CA青訓營的薩瑞娜，你開的真好，好厲害！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組隊？”
桐月尤記得自己說的是好。
因為並不是初次見面，她認識那時候就小有名氣的薩瑞娜。
剛入門F1的時候，年紀大她兩歲的薩瑞娜比她更好的能控制賽車，桐月反倒是適應不了的那個，常常撞車受傷。
薩瑞娜會不忌憚的放聲嘲笑，將桐月拉出來，教她該怎麽控制沈重的方向盤。
“你太瘦了，這樣怎麽扛得住阻力呢，咱們應該多吃一點”
“不對不對，要小心受傷”
……
“一起成為F1車手吧，就我們兩個，一起去最好的舞臺，我呢，就帶著你去”
某一日訓練後，金發少女疲憊的坐在地上，看著電視轉播的F1賽事，她側頭看著同樣疲憊的桐月，但眼睛卻透著光亮。
慢半拍的桐月回之笑容，“我會超過你的，薩瑞娜”
“那你還差遠了，小鬼”
而現在一直跑在自己前面的薩瑞娜退出了賽道，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一個又一個的離開。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開始的呢？
一直訓練到身體脫力，整個訓練場都只剩下了她自己，桐月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新年的羅馬街頭即使快要淩晨都是熱鬧非凡，煙花聲一直不斷。
路上的人都是喜笑盈盈的樣子，沒有人不期待過年，喜迎新春。
單身的桐月尋思應該買點吃的了，她找了個便利店，買了些速食。走出超市的時候，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人們互祝著對方新年快樂，璀璨的煙花點綴在夜空。
桐月停下腳步，望著轉瞬即逝的煙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看著煙花，也許是看夜空。
總之記不太清。
突然有人拽了下她的衣角，低頭看去是一個軟糯糯的小女孩，她笑著用意大利語祝福
“漂亮的姐姐，新年快樂”說著還遞了一根巧克力。
她只是有些錯愕，但因為極度疲憊只是揚了個簡單禮貌的笑容，接下巧克力後，摸摸女孩的頭。
同樣回了新年快樂，再將袋子裏買的布丁送給這個陌生暖心的女孩。
回到家關上門，四周就更安靜了。
她實在走不動了，就靠著門休息，轉了轉手裏的巧克力，拆開嘗了口。
打開手機才想起因為上月被偷了手機，她又換了個新號碼。
外國的小偷是有些多，總是不常將手機帶在身上的桐月往往連丟了都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是換的第幾個號碼了。
好麻煩。
也不知道要幹嘛。
桐月思索了下，還是決定吃點東西好了，打開冰箱，卻不是她以為的空空如也。
裏面塞了被打包好的小菜和蕎麥面，新鮮的食材填滿了冰箱。
她知道是北來過了。
在她說完再也不要見面以後，他來了也真的做到了不見面。
嘴裏的巧克力苦的牙疼。
她鼻子瞬間一澀，看著那一個個擺放整齊的碗，眼淚是突然出來的，不受控制的流淌，心裏壓抑的喘不上氣又無可奈何。
自己做的選擇又能去怪誰呢。
真糟糕…
那是桐月綾秋17歲的新年，就這樣每年都是如此的過了三年，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隔著時間，隔著說不清的愛厭與誤會，只有偶爾的冰箱裏的食物會證明他來過。
但某日桐月才發現自己錯了，來得並不是北信介，她在電梯裏遇上了來送食物的人。
是北讓他來的。
少年真的聽進了她的指責，連出現的一點遐思都沒有給她，桐月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了。
再後來也就搬家離開了。
她已經成年了，沒那麽在乎這些了。
夢裏浮浮沈沈，似乎還將人困在每一個寂靜的深夜裏，等那種冷透的孤獨感貫穿了自己，桐月才醒了過來。
眼前依舊是茫茫無邊的稻田，盛夏的日光正亮刺得人不適應，桐月退了點躲開了陽光。
而巧合的是，忙完了的少年正穿過稻田，走向她。
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看著光下模糊了五官輪廓的北信介久久難以回神，少年總是自帶著穩定的秩序感，但眼下…
北低頭有些疑惑，彎下腰語氣帶了點難以察覺的柔和。
“睡醒了？”
她試探的伸手抓住北信介的衣服，確認是真的，一直飄忽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北摘了臟兮兮的手套，用幹凈的手拍拍桐月的頭發，像是安撫小孩“這是怎麽了？”
她咽下了對不起，頭一次失禮的起身抱住了北，將人撞得稍稍後退。
“我身上很臟…唔”他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猝不及防的被抱住。
少年身上帶著陽光的味道，溫暖的體溫驅散了她因為噩夢招致的冷，那些愛啊恨得就散了。
她只能躲著、避開，藏在這個十六歲的年紀裏，回到過去。
同樣感受到了懷中人不安定的情緒，北像少時那樣輕輕拍拍桐月的背，一如既往的安撫她。
“是不是做噩夢了，奶奶做了個香囊袋子，有安神的效果…”
“夢到你不要我，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事了，阿北”
北信介沒有回答上來，他只是聽到桐月的話有些心悸。
“夢是反的”
“阿北說這種話倒是讓人信服”
北信介沒忍住笑了笑。
地上的書扉經風擺弄，停在了某頁靜止。
透過樹葉照耀下的光碎，觸及了某一行文字，明亮的恍若燃燒，寫道。
當然，全世界的水都會重逢，北冰洋與尼羅河會在濕雲中交融。這古老美麗的比喻讓此刻變得神聖。
即使漫游，每條路都會帶我們回家。
北信介保持著拍拍她的肩膀，等她平靜。
遲鈍的少女並不知道她自己的重要。
是四歲時就忽略不掉的在意上心，是十多年的陪伴成長，是本不信神明的北信介心中，稻荷神的恩賜。
於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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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月綾秋要和吉田愁比賽摩托車的消息隨時間也在酒店傳開了，原本還在吃吃喝喝的稻荷崎和井闥山可坐不住了。在教練們的帶領下一同前往了最近的機車賽場。
到了場館發現居然已經圍聚了不少人，似乎都是聽說這場比賽趕來的觀眾。
而更驚奇的是居然連記者都來了，仔細打聽原來是晚上剛好要舉辦一個大學生間的機車比賽，這才有這麽多人。
桐月是被邀請加入的。
但吉田愁這舉動，更像是一場有備而來的大賽，參與的車手居然也都是極有名的青年大學生。
此時此刻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湧入。
“謔，好隆重啊”不知情況的古森感慨這場突如其來的對戰居然這麽火熱，甚至他居然看到了桐月的小型粉絲團。
“桐月桑這麽厲害的嗎？？”這麽短時間居然也有粉絲過來。
“這要是正規大賽，場下估計一半都會是她的粉絲”佐久早難得接了古森的話，開始找哪裏有人少的地方。
“可是她不是玩賽車的嗎？這和機車有什麽關系？”古森頗有些難以想象，不同的車型肯定很難吧。
旁邊剛剛看了單圈車速排位賽的路人忍不住插了嘴，“你可別小看桐月綾秋，剛剛單圈速排位賽她拿下了第三名，新手這個名次就有點嚇人了”
如果是正規大賽排位賽肯定是和正賽隔日的，但是今晚就決出勝負，所以比賽時間緊密。
現在車手都進入休息室做準備工作了，看過排位賽的觀眾都尤在討論方才各車手的技巧。
宮侑總算找到了觀眾席上的角名，稻荷崎的隊員全部都跟了上去，“怎麽樣怎麽樣？”
“很穩，拿下了第三名，等會就看正賽了”
“第三名又怎麽樣，我哥可是拿了桿位”吉田武對著這幾人嘲諷道，桐月綾秋哪怕再厲害也不可能在他哥擅長的領域贏過。
這一出聲著實刺耳。
“我怎麽聽到有廢物在講話”
“侑你說錯了，是垃圾在吠”
宮雙子熟練的一來一往，氣得吉田武說不出話，憋得臉紅。
“哦～這不是被退部的…叫什麽名字來著”
“你不是一向不記球品爛的嗎？”宮治收回眼神，看著寬闊延長的賽道。
阿蘭默默豎了個大拇指，再看看另一邊不動聲色的北信介。
“來了來了！”
眼尖的小林指了指賽道的起點站，果然出現了一大批穿著機車服的人。
工作人員將賽車手剛剛用過的車子換好輪胎後，按照排名放置位置，排名越靠前離起點線也就越近。
第一名的吉田轉頭對正在整理頭盔的桐月發出嘲諷，沒理會的桐月綾秋任由星野涼子幫忙。出乎意料的這個少女似乎對於這些賽事都很了解，她才讓躍躍欲試的星野和她一起。
機車是她找了神奈川的桐月氏來幫忙送的裝備，但沒想到會有她的粉絲，屏幕上有掃到幾個那橫幅的。
觀眾席上有吉田愁早就準備好的人，也有很多是聽到桐月綾秋這個名字來觀賽的。兩個小時，確實足夠神奈川知曉的一些愛好者趕過來。
“加油”星野對桐月說。
少女點點頭示意她站到安全的位置去。
此刻桐月綾秋換上了紅黑相間的賽車服，被緊緊包裹住的身材有形漂亮，少女將頭發紮低盤起來，才套上頭盔，漫不經心的動作也格外有魅力。
星野涼子第一次站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著桐月綾秋，站在賽場上的她有著得天獨厚的吸引力。
作為場上年紀最小的車手，她是最亮眼的。
“不行了，不行了，我好緊張”
宮侑看著十幾個備戰的車手，剛剛主持人可都介紹了這些人的履歷，而桐月綾秋是唯一沒有什麽耀眼機車大獎的選手。
宮治難得的沒有懟宮侑，他註意力一直放在賽道上，一眨不眨的關註。
“綾秋她不像是會打沒有準備的仗”黑須監督淡定的坐在位置上，其實也很在意比賽的挺直身板，大見教練亦是如此。
北信介註視著大屏幕上掃向幾位車手表情的攝影機，機車桐月確實玩過，但肯定不如方程式賽車擅長。
至於眼下這個局面，他也不好多說。
吉田愁的比賽經驗肯定是大於桐月綾秋的。
隨著紅燈熄滅，比賽正式開始。
燈光轉換的瞬間，車手們都紛紛提速沖了出去，油門鳴響刺耳，二十圈賽道比的更是耐力與穩定性。
起勢時吉田尤壓在了前頭，但很快在中場圈桐月就隱隱有了反壓過一頭的趨勢，大部分車輛都還沒有拉開差距。
瞬間場下關註桐月的幾人都提起了心，在急速的沖擊中，已經有不少因為受傷與各種原因逐漸減少的。
“不是，這太危險了吧”宮侑抓著欄桿，眼看著剛剛一個控制不住車速被甩出賽場的車手。
有的傷勢輕還能站起來，有的就直接保持跌落在地的姿勢，等著工作人員上前幫忙。
這比賽就像是玩命一樣，與極致的速度共舞。
北信介望著那些摔出場地的車手，曾有很多次桐月也是這樣，沒有人能做到一次傷都沒有。
他抿平了唇線望著和吉田纏鬥的身影，黑須監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欄桿邊上。
解說員還在熱情澎湃的吐露專業知識，對於能不落後吉田愁的桐月綾秋大有誇讚。
“沒想到這位天才型賽車手居然在機車上也很有造詣啊！誰能想到呢！還剩下最後七圈，第一名究竟屬於是我們常年大賽獲勝者吉田愁還是新秀車手桐月綾秋呢，亦或者是兩人身後虎視眈眈的國見依....”
“我們可以看到雙方幾乎貼的非常近，壓彎完成的都非常漂亮，領頭的三人已經和後面的拉開了差距”
“哦！又一位車手因為High Side離開賽場，現在場上只剩下十位還在堅持。這個年紀能賽完全程也是厲害的存在了，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即將面對發卡彎，要將時速高達290車速降到90才能安全通過，這個減速也是一門學問啊”
突然解說員像是看到了什麽，突然放聲大喊。
一直冷靜跟在吉田後面的桐月，找準了他過彎走大的一瞬間，絲滑的走了內線過下吉田，成功領跑在前。
吉田盡量穩住心態，看著前面的桐月，他不期然又想到了少時輸掉的那一戰。
然而今天，他絕對、絕對不能再輸給桐月綾秋。
哪怕是不顧一切的贏。
吉田愁緊跟著桐月的車後，在大直線的時候加速，依舊差半個車頭的距離。
等到最後兩圈的時候，吉田終於尋到了機會，在彎道超過桐月，而後高速下別車擋在前面。
眼看著兩車輪胎即將撞上，所有人幾乎都提起了心，緊張的手心發汗。
只能被逼選擇減速調整的桐月冒險捏了剎車，瞬間高速下兩輪胎車速不對等，車頭開始不穩定的劇烈搖晃。
眼看著就要失控，車子擦上藍白賽道邊線，擺動的距離更加危險，遠遠看去就像是要將人甩出去。
眾人瞬間屏息。
而桐月借著過路肩使力翹起了車頭，控制住了車輛，漂亮的穩定繼續追逐前面的兩人。
要想贏過他們，就必須在過彎的時候壓得比他低，開油速率比他快，只有這樣才能在最後的直線道贏下。
眼看著沒把桐月甩出去，人再次在最後一圈緊隨其後，吉田知道只要他保持住車速，一定可以險勝她的。
眼看著賽道的終點就在不遠處，心臟已經不受控制的搏動。
最後的直線夠長，要穩住彎道才能贏得漂亮。
這是車手們統一的想法。
而吉田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兩人始終分不開的纏鬥裏，桐月綾秋在最後一道險彎下以極度危險的67度壓彎，幾乎是快要貼向賽道。
手肘處擦過地面，只有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只能憑借著身體反應去進行下一步。
她不喜歡輸，桐月想。
少女身體還沒回正時，繼續擰緊了油門提速，側掛著滑出了彎道，在直線道中一舉超出前兩人。
終點的黑白格旗掃下。
三秒的速度領先吉田愁。
尾隨的其他機車也都掃入終點站，結束了本場比賽，而賽場上選手各出奇招的搏命都讓人久久難以平靜。
桐月綾秋成為了本場的勝者。
眾人懸掛的心紛紛落下，開始不受控制的往場下跑，為比賽歡呼雀躍。
星野涼子則是最近的抱住了從車上下來的桐月，受氣氛感染的她哪裏裏有往常冷靜的樣子，幾乎是快要控制不住眼淚了。
耗費了極大精力和體力的桐月來不及喘氣，就被少女撲倒在了地上，她摘下頭盔坐直身體。
感受到了賽場熟悉的呼喚，極限運動帶來的活躍心跳與大汗淋漓的快感，壓不住發燙的身體。
她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吉田愁，正巧屏幕掃在桐月身上，少女矜貴的舉手比了勝利，汗浸過的臉卻異常明艷。
傲慢自信的神態一覽無餘，在越發沸騰的賽場上，她又一次獲得了註目。
“你最後的彎過的很漂亮”國見依伸出手。
桐月順勢站起來，同樣她也有關註面前這個少女，真誠的誇讚“善用技巧你也做的相當精彩”
同好間到底是不用多說，國見依表示了下次再比的邀請，大方的離了場。
桐月看到了即將要跑過來的幾人，狀似釋然的對身邊的星野涼子說，“你是我的粉絲對吧”
涼子楞了下，臉紅的更厲害。
桐月擡手摸摸少女的頭發，“抱歉了，我不會再參與比賽了，今晚是特殊情況，辜負你的喜歡了”
她能看出來觀眾席上的粉絲們可能和涼子有些關系，但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的。
正好跑上來的稻荷崎圍住了桐月綾秋，宮侑和阿蘭都無法形容，除了會說太酷了，太酷了，詞匯都變得貧乏。
角名接過桐月的頭盔。
原本還想說桐月最後冒險的不值當，但看到和宮侑他們說說笑笑的人，北還是停了話。
算了，她本就是這麽個性格。
風吹起少女散開的張揚紅發，她帶著久違的情緒，縱情肆意的笑著。
佐久早站在看臺上，能通過大屏幕看的一清二楚。
他同樣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少女此刻的樣子和往日在賽場別無二致。
古森還沈浸在剛剛的震撼裏，他剛才嚇得心臟都要停了，生怕扳不正機車的少女也被甩出賽道。
但看到佐久早的笑容，他也不由揶揄，“啊呀，不愧是小臣從小關註到大的啊”
“走吧，回去”
“這就走了？不去和她道喜”古森忙追著趕上去。
神奈川之行就到此結束，但暑假遠遠沒有結束，教練短暫的給學員們放了五天假期。桐月也跟著北信介之前說的，去暫住一段時間。
盛夏的陽光被蔥綠的巨樹葉擋住，稻田裏的涼風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原本桐月是來幫北一起除稗子的，但架不住她在這方面的笨拙，分不太清這雜草，連著拔了好幾根水稻。
北無奈的找了個陰涼地，給桐月攤開幹凈的野餐布，“你在這裏休息就好”
桐月為了減少給北信介惹麻煩、越幫越忙，乖巧的點頭應下。
看著少年在稻田裏熟練穿梭，風吹動間就像是一片蔥綠色的海，現世安穩。
她躺在野餐布上翻著《克林索爾的最後夏天》，書裏對於詩歌與插畫的描述宏大，字裏行間的細膩感情托付著作者的悲觀主義。
不多時靜謐環境裏的困倦吹得人昏昏欲睡，書本悄聲落地，少女也沈沈的閉眼睡去。
2013年1月1日，意大利羅馬。
因為今日是新年，所以車隊管理層給了所有人三天休假的時間。
桐月綾秋沒有回國，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就只能呆在訓練營。
坐在休息室裏好一陣發呆，畢竟前幾個月和北也鬧掰了，大抵是真見不到他了。
…算了，練車去好了。
桐月綾秋開始找設備。
“你看到沒有，她還沒回去呢，在這呆兩天了吧，我剛看到她去換衣服了，這過年還要訓練啊，真不愧是天才”男聲似有似無的嘲諷，還帶了點鄙夷。
“咱們三隊確實是比不上人家正選的，嘖，真**努力啊”另一個附和的說道，關上櫃門。
“嗳？你說她為什麽退出CA（上一個車隊）來咱這？她和那個薩瑞娜不是CA的雙王牌嘛”
“你沒看那場比賽啊？”
“什麽”
“就是09年這兩第一次參加方程式正式大賽，結果薩瑞娜在過彎沒控制住車速連人帶車的掃出了賽場。可嚇人了！當時可以說是看得人心驚膽戰，車都開始冒煙要起火了”
“那然後呢？”
“然後明明領先在前的桐月綾秋聽到耳機裏隊友的狀況，居然放棄了比賽，停車跑去救人”這人說著還感慨了下。
“後來薩瑞娜傷勢過重退賽了，別看報紙上讚揚這救人的行為，當時CA直接判了桐月綾秋禁賽，還把正選位子給了別的人”
“OMG，我突然想起來薩瑞娜不就是馬蕉內那場輸的很慘的那個嗎？！”他震驚，也就是說三月份輸給桐月綾秋的薩瑞娜，這兩人就是兩年前CA車隊的雙子星啊？
昔日好友覆出結果還是輸給天賦異稟的前隊友，難怪薩瑞娜在那場以後就再也不入賽場了。
“真是個怪物啊”
“那要不然這種人是首發呢”
桐月沒再聽下去，轉身離開了更衣室。這些話倒也不是第一次聽見，她在這個車隊也沒什麽熟悉的人，就和二隊的上野英有話說一些。
少女獨自駕駛方程式賽車一遍遍的跑圈，然後自己換胎，跑到車胎磨損嚴重，再去換，再練，以此反覆。
“我是真的追不上你了，Ga”
金發少女苦笑著，眼裏暗淡自嘲地對桐月說“好像看到你在前面，我就無法冷靜下來…敗給你了，我以後不會再玩賽車了”
拿著獎杯的桐月綾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只能看著最好的朋友離開賽道，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們是在歐洲卡丁車賽道上遇見的，那時候是薩瑞娜先踏向自己，已經進入CA車隊的薩瑞娜來比賽上選人。
“初次見面，我介紹一下我是CA青訓營的薩瑞娜，你開的真好，好厲害！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組隊？”
桐月尤記得自己說的是好。
因為並不是初次見面，她認識那時候就小有名氣的薩瑞娜。
剛入門F1的時候，年紀大她兩歲的薩瑞娜比她更好的能控制賽車，桐月反倒是適應不了的那個，常常撞車受傷。
薩瑞娜會不忌憚的放聲嘲笑，將桐月拉出來，教她該怎麽控制沈重的方向盤。
“你太瘦了，這樣怎麽扛得住阻力呢，咱們應該多吃一點”
“不對不對，要小心受傷”
……
“一起成為F1車手吧，就我們兩個，一起去最好的舞臺，我呢，就帶著你去”
某一日訓練後，金發少女疲憊的坐在地上，看著電視轉播的F1賽事，她側頭看著同樣疲憊的桐月，但眼睛卻透著光亮。
慢半拍的桐月回之笑容，“我會超過你的，薩瑞娜”
“那你還差遠了，小鬼”
而現在一直跑在自己前面的薩瑞娜退出了賽道，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
一個又一個的離開。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開始的呢？
一直訓練到身體脫力，整個訓練場都只剩下了她自己，桐月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新年的羅馬街頭即使快要淩晨都是熱鬧非凡，煙花聲一直不斷。
路上的人都是喜笑盈盈的樣子，沒有人不期待過年，喜迎新春。
單身的桐月尋思應該買點吃的了，她找了個便利店，買了些速食。走出超市的時候，街道上依舊人聲鼎沸，人們互祝著對方新年快樂，璀璨的煙花點綴在夜空。
桐月停下腳步，望著轉瞬即逝的煙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看著煙花，也許是看夜空。
總之記不太清。
突然有人拽了下她的衣角，低頭看去是一個軟糯糯的小女孩，她笑著用意大利語祝福
“漂亮的姐姐，新年快樂”說著還遞了一根巧克力。
她只是有些錯愕，但因為極度疲憊只是揚了個簡單禮貌的笑容，接下巧克力後，摸摸女孩的頭。
同樣回了新年快樂，再將袋子裏買的布丁送給這個陌生暖心的女孩。
回到家關上門，四周就更安靜了。
她實在走不動了，就靠著門休息，轉了轉手裏的巧克力，拆開嘗了口。
打開手機才想起因為上月被偷了手機，她又換了個新號碼。
外國的小偷是有些多，總是不常將手機帶在身上的桐月往往連丟了都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是換的第幾個號碼了。
好麻煩。
也不知道要幹嘛。
桐月思索了下，還是決定吃點東西好了，打開冰箱，卻不是她以為的空空如也。
裏面塞了被打包好的小菜和蕎麥面，新鮮的食材填滿了冰箱。
她知道是北來過了。
在她說完再也不要見面以後，他來了也真的做到了不見面。
嘴裏的巧克力苦的牙疼。
她鼻子瞬間一澀，看著那一個個擺放整齊的碗，眼淚是突然出來的，不受控制的流淌，心裏壓抑的喘不上氣又無可奈何。
自己做的選擇又能去怪誰呢。
真糟糕…
那是桐月綾秋17歲的新年，就這樣每年都是如此的過了三年，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隔著時間，隔著說不清的愛厭與誤會，只有偶爾的冰箱裏的食物會證明他來過。
但某日桐月才發現自己錯了，來得並不是北信介，她在電梯裏遇上了來送食物的人。
是北讓他來的。
少年真的聽進了她的指責，連出現的一點遐思都沒有給她，桐月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了。
再後來也就搬家離開了。
她已經成年了，沒那麽在乎這些了。
夢裏浮浮沈沈，似乎還將人困在每一個寂靜的深夜裏，等那種冷透的孤獨感貫穿了自己，桐月才醒了過來。
眼前依舊是茫茫無邊的稻田，盛夏的日光正亮刺得人不適應，桐月退了點躲開了陽光。
而巧合的是，忙完了的少年正穿過稻田，走向她。
她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看著光下模糊了五官輪廓的北信介久久難以回神，少年總是自帶著穩定的秩序感，但眼下…
北低頭有些疑惑，彎下腰語氣帶了點難以察覺的柔和。
“睡醒了？”
她試探的伸手抓住北信介的衣服，確認是真的，一直飄忽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北摘了臟兮兮的手套，用幹凈的手拍拍桐月的頭發，像是安撫小孩“這是怎麽了？”
她咽下了對不起，頭一次失禮的起身抱住了北，將人撞得稍稍後退。
“我身上很臟…唔”他還沒有來得及阻止，就猝不及防的被抱住。
少年身上帶著陽光的味道，溫暖的體溫驅散了她因為噩夢招致的冷，那些愛啊恨得就散了。
她只能躲著、避開，藏在這個十六歲的年紀裏，回到過去。
同樣感受到了懷中人不安定的情緒，北像少時那樣輕輕拍拍桐月的背，一如既往的安撫她。
“是不是做噩夢了，奶奶做了個香囊袋子，有安神的效果…”
“夢到你不要我，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事了，阿北”
北信介沒有回答上來，他只是聽到桐月的話有些心悸。
“夢是反的”
“阿北說這種話倒是讓人信服”
北信介沒忍住笑了笑。
地上的書扉經風擺弄，停在了某頁靜止。
透過樹葉照耀下的光碎，觸及了某一行文字，明亮的恍若燃燒，寫道。
當然，全世界的水都會重逢，北冰洋與尼羅河會在濕雲中交融。這古老美麗的比喻讓此刻變得神聖。
即使漫游，每條路都會帶我們回家。
北信介保持著拍拍她的肩膀，等她平靜。
遲鈍的少女並不知道她自己的重要。
是四歲時就忽略不掉的在意上心，是十多年的陪伴成長，是本不信神明的北信介心中，稻荷神的恩賜。
於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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