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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姹女妝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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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姹女妝成(五)

野鴨子在紅河裏鳧水。 娃子們摸過來了,鬼鬼祟祟的,伏在草叢裏,往河對岸的蘆葦蕩裏張望。 蘆葦有一人高了,還不到抽穗的季節,被紅河水滋養著,一簇簇綠得喜人,擺得妖嬈。一片蘆葦被踩倒了,露出了阿普的上身,他的濕衣裳脫下來了。 長大後,阿普多少有點跟他們有隔閡了,他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輕易在娃子面前脫精光,可他背後那只老虎,好認得很。木呷和木吉互相擠了擠眼睛,他們知道,阿普懷裏準摟著一個女人,這事在烏爨太尋常了。 蘆葦蕩裏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帶著痛楚,把蜻蜓都給嚇飛了。 木吉認出了那個聲音,他跟木呷咬耳朵,“是阿姹。” 兩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齊豎起耳朵。他們都覺得,阿普在阿姹面前,多少有點軟骨頭,剛才那魯莽的一下,兩人準得打得不可開交。可是,阿姹居然沒有鬧起來,她的聲音小了,輕輕地哼哼,黏糊糊,嬌滴滴的,有埋怨的意思,可蘆葦蕩還是簌簌地搖動起來,急促猛烈得像被風鞭打著。 兩個野鴨子也察覺到了異常,停在岸邊,茫然地轉著眼睛。 隔著河,聽不清楚兩人都說了什麽。這事情木呷和木吉早經歷過了,但他們也開始不好意思,叫娃子們把臉轉開,然後一屁股坐在草叢裏。 木呷說:“阿普是第一回 睡女人。” 木呷和木吉都不肯承認,但是第一回嘛,總是很潦草,很慌亂的。事情辦得不好,還會被老辣的阿米子嘲笑是單薄的“狗尿苔”——剛冒出頭,就枯了。木呷和木吉當然不願意阿普被阿姹嫌棄,但是自己能在心裏偷偷嘲笑一下阿普,也能得意好一陣。 他們嘴裏叼著草葉,笑嘻嘻地等著。 有一會沒動靜了,木吉按捺不住好奇,又撥開草叢,望了過去。還是看不清底下的人,只有阿普的肩膀和背在蘆葦叢中晃動,有只白白的腳丫放肆地踩在他胸口,腳指頭上染了鳳仙花,像馬纓花的花瓣,從肩膀滑到了胳膊上,懶洋洋地蹭著,腳踝上還掛著晃眼的銀鐲。 阿普渾身都攢著勁,胸膛上掛著汗珠或是水珠,被太陽照得亮晶晶的。他又俯下身,一雙白胳膊也伸出來了,摟著他的脖子,兩人…

野鴨子在紅河裏鳧水。

娃子們摸過來了,鬼鬼祟祟的,伏在草叢裏,往河對岸的蘆葦蕩裏張望。

蘆葦有一人高了,還不到抽穗的季節,被紅河水滋養著,一簇簇綠得喜人,擺得妖嬈。一片蘆葦被踩倒了,露出了阿普的上身,他的濕衣裳脫下來了。

長大後,阿普多少有點跟他們有隔閡了,他是有身份的人,不會輕易在娃子面前脫精光,可他背後那只老虎,好認得很。木呷和木吉互相擠了擠眼睛,他們知道,阿普懷裏準摟著一個女人,這事在烏爨太尋常了。

蘆葦蕩裏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帶著痛楚,把蜻蜓都給嚇飛了。

木吉認出了那個聲音,他跟木呷咬耳朵,“是阿姹。”

兩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齊豎起耳朵。他們都覺得,阿普在阿姹面前,多少有點軟骨頭,剛才那魯莽的一下,兩人準得打得不可開交。可是,阿姹居然沒有鬧起來,她的聲音小了,輕輕地哼哼,黏糊糊,嬌滴滴的,有埋怨的意思,可蘆葦蕩還是簌簌地搖動起來,急促猛烈得像被風鞭打著。

兩個野鴨子也察覺到了異常,停在岸邊,茫然地轉著眼睛。

隔著河,聽不清楚兩人都說了什麽。這事情木呷和木吉早經歷過了,但他們也開始不好意思,叫娃子們把臉轉開,然後一屁股坐在草叢裏。

木呷說:“阿普是第一回 睡女人。”

木呷和木吉都不肯承認,但是第一回 嘛,總是很潦草,很慌亂的。事情辦得不好,還會被老辣的阿米子嘲笑是單薄的“狗尿苔”——剛冒出頭,就枯了。木呷和木吉當然不願意阿普被阿姹嫌棄,但是自己能在心裏偷偷嘲笑一下阿普,也能得意好一陣。

他們嘴裏叼著草葉,笑嘻嘻地等著。

有一會沒動靜了,木吉按捺不住好奇,又撥開草叢,望了過去。還是看不清底下的人,只有阿普的肩膀和背在蘆葦叢中晃動,有只白白的腳丫放肆地踩在他胸口,腳指頭上染了鳳仙花,像馬纓花的花瓣,從肩膀滑到了胳膊上,懶洋洋地蹭著,腳踝上還掛著晃眼的銀鐲。

阿普渾身都攢著勁,胸膛上掛著汗珠或是水珠,被太陽照得亮晶晶的。他又俯下身,一雙白胳膊也伸出來了,摟著他的脖子,兩人一起倒下去,在蘆葦蕩裏打起滾來。細微的風吹著,綠浪緩緩起伏。

“阿普真能折騰啊。”木呷終於沒忍住,他擡頭望了望太陽。

“咱們走吧。”木吉說,“一會阿姹出來,肯定得生氣了。”他很自然地覺得,這種事被撞破,翻臉的準是阿姹,阿普是不會在乎的,他是男人嘛,炫耀還來不及。

一夥娃子們從草叢裏爬出來,悄沒聲地跑遠了。

阿普把阿姹抱起來。阿姹驕縱得更理所當然了,軟得像沒骨頭似的靠著他,連根指頭也懶得動。阿普眼睛往蘆葦蕩裏搜尋了一圈,阿姹的紅綾衣和綠絹袴早就順著水流漂走了,他把半幹的繒布衫替她穿上,自己只套了件揉得皺巴巴的袍子。

阿普沒幹過這種伺候人的活,但他很認真,把阿姹頭發上的一片草葉子摘掉,他目光落到她的臉上。剛才渾身光溜的時候,兩人都帶著點好奇,說了很多不害臊的傻話,穿上衣服了,難免就多了矜持。但阿姹到底變了,他把她弄得那麽疼,她也沒瞪眼,反而把睫毛都垂下來了,臉上紅紅的,像個出嫁夜裏的阿米子。

他又有種想把她剝光的沖動。可阿普忍住了,時候不早了,娃子們可能會找過來。他把阿姹扶起來,“你能走動嗎?”

“走不動,腿酸。”阿姹跟所有的女人一樣,用嗔怨掩飾著歡喜,“都怪你……”

話音未落,阿普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在她臉上親了親,他說:“你摟著我。”蘆葦蕩已經被糟蹋得不像樣了,阿普淌過河,石頭滑,但他走得很穩,到了對岸,阿普看見木呷的小竹笛落在草叢裏,他沒吱聲,悄悄用腳把竹笛踢開,然後沖著遠處吃草的馬打個呼哨。

這呼哨被誤解了,林子裏枝葉一晃,一群烏爨娃子們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他們沒好意思去看阿姹,只對著阿普擠眉弄眼。

阿姹臉色變了,還是紅,不是害羞,卻是氣惱。她立即跳下地,一把將阿普推開,抓起韁繩自己上了馬。

雙腿跨過馬背的時候,她動作沒那麽敏捷了,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腰。

剛才他把她弄得流血了。

阿普也上了馬,他攬住阿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胸前。沒有理會木吉和木呷嬉笑的眼神——他和他們早不一樣了,不再是娃子們可以毫無顧忌開玩笑的朋友。他威嚴起來,沒人敢笑了。

攬起韁繩時,阿普在阿姹耳朵邊帶著歉意說了句:“下回肯定不在外邊了,你別生氣。”

阿姹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馬走得不快,娃子們老實地跟在後頭。可壩子的天氣這樣好,沒人能受得了這沈悶。有人扯著嗓子唱起歌來,“花花阿妹愛風光,吃阿哥推倒後船艙,撐蒿把舵兩情忙,風顛浪急一番狂……”

回到太和城,兩姑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薩薩見到阿姹,也不意外。她除了在雲南王府,就是去寺裏拜佛,消息卻比誰都靈通。各羅蘇有別的女人,但他所有的心事都牢牢掌握在薩薩手裏。薩薩客氣地問阿姹:“又跟娃子們出去玩了?阿普沒欺負你吧?”

她比達惹笑得和藹,但是沒有以前那樣親昵了。阿姹小時候,薩薩常逗弄她,有時還教訓她兩句。

阿姹知道達惹的精明,她沒敢看達惹,只對著薩薩搖頭,若無其事的。

阿普找到薩薩房裏來時,達惹和阿姹已經回施浪家了。

晚上,他把頭枕著雙臂,躺在榻上。娃子們又在外頭招惹白虎了,他置若罔聞,從榻上跳下來,去見各羅蘇。阿普張嘴就說:“我要去施浪家,替姑姑守矣苴和城。”

各羅蘇覺得好笑,“你願意去,達惹願意要你嗎?”

“我上回去,姑姑也沒有趕我走啊。”

“我可不愛拿熱臉貼冷屁股,你要去就自己去吧。”

見阿普當即就要回房裏去收拾行李,各羅蘇把他叫住了。

各羅蘇對這個兒子沒有薩薩看得那樣緊,但阿普小時候常說出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讓各羅蘇也驚出幾次冷汗。後來阿普不再亂說話了,從長安到邏些,他都沒給烏爨惹出什麽岔子,看著阿普日漸強壯的胸膛,各羅蘇心想:還好這個兒子比他的阿哥心地寬厚,性子沈穩。他放心了。

想到達惹的一意孤行,各羅蘇就頭疼,他對阿普說:“在你姑姑跟前,多說兩句好話,打彌臣的時候,讓她把施浪的羅苴子都派給你,施浪家沒有男人,以後這個大鬼主,遲早還是你的。”

阿普瞥了各羅蘇一眼,他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也沒有反駁。

阿普沒有跟上回一樣,趁夜闖上碧雞山。他已經把達惹的性子摸透了,他越急,達惹越要刁難他。阿普索性躺在榻上等天亮——他這時滿心裏都是阿姹,已經快要把阿蘇拉則忘到腦後了,這讓阿普對阿蘇拉則有點內疚。

第二天,阿普帶著自己的娃子們,精神抖擻地來了矣苴和城。

城墻已經壘起來了,外頭築了箭樓,挖了壕溝,背靠碧雞山,面沖盤龍江。達惹聽進去了畢摩的話,把山石鑿得斑駁不平,像蓋了一層波羅皮。阿普還在城外查看地形,給一群羅苴子沖出城,把他和娃子們五花大綁,趕奴隸似的,拽上了碧雞山。

他給推到了達惹面前。

達惹照理是早上起來要抽煙,喝酒。她盤腿坐在蘆席上,把眼睛斜著看阿普,“阿普,你這一早上,又在唱啥戲呢?”

阿普手被捆了個結實,他也不掙紮,還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睛,笑道:“姑姑,你先給我解綁啊。”

達惹冷哼道:“城裏最近抓細作,你鬼鬼祟祟,誰知道是不是你阿達派來的探子,圖謀我這寡婦的家產?還是綁著老實。”

達惹不客氣,幾個羅苴子就圍上來了。阿普認出來了,其中有一個,就是達惹身後背刀的娃子,攢了十來對西番人耳朵。他那長矛照著阿普的肩膀就刺,阿普往後一倒仰,滾進了劍麻叢,一腳把個藤牌踢過去,被長矛紮個正著。見短刀又來了,阿普跳起身,胳膊一格,兩手奪過短刀,把繩子割斷了。拿長矛的娃子也給他摔在地上,阿普人不粗壯,但手很有勁,一拳就把娃子打得鼻血直流,那是報覆剛才對他的冒犯。

阿普從娃子腰裏奪過藤鞭,走到達惹面前,往她手裏一遞,正色道:“姑姑,你要打我,就親手打吧。”

達惹把藤鞭扔到一邊,“別耍猴了。”她沒好氣。見阿普臉也給劍麻割破了,她語氣軟了點,“我好好地,打你幹什麽?”

阿普語塞。達惹越看他那表情,越可疑。她冷冷地叫阿普“等著”,自己把煙管一撂,去了阿姹的房裏。

日頭紅了,阿姹還沒醒,她平常還少有睡得這麽死。在做美夢呢,嘴巴翹著,眉頭蹙著。達惹掀起被子,往裏看了看,又往帳裏帳外一找,把阿普的繒布衫拾起來了,上頭還沾著綠色的草漬。

達惹忍著沒有發作,這個女兒鬼精,她怕一發作,阿姹反而跟著男人跑得更快了。

“冤家……”她把繒布衫丟下,返回正房,阿普還在乖乖地等著。一對上阿普,達惹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她叫娃子們都下去,然後擡手給了阿普一個巴掌,“阿普,你幹的好事!”

阿普咧著嘴笑了,那是一副男人得了好處,開始死皮賴臉的樣子,“姑姑,我和阿姹,是你早就定下的親事,正好現在可以辦了。”

“你想得美。”達惹翻臉不認人,“你去彌臣,說不定叫人打死了,難道阿姹也要跟我做一樣做寡婦嗎?”

阿普嚴肅了,不是為達惹的詛咒,他知道這事自己做的不對,“姑姑,你放心……”

達惹不聽他說了,也不許他趁機摸進阿姹房裏,“你別以為自己有幾分聰明勁,看剛才那個娃子,跟西番人打起來,他比狼還狠。你正經打過仗嗎?不要想施浪家的人會服你。”她踢了阿普一腳,“去山下跟娃子們住吧。”見阿普失望了,達惹更板起了臉,還把娃子們叫進來,叮囑道:“看著他,可別叫施浪家又進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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