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此刻整個兵營群龍無首，又遭遇這蛇潮，無暇顧及他處時，軒轅淩霜趁機來到離營地不遠處，放走了之前那些被抓起來修築行宮的大峪百姓，一直將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再指引他們回到大峪的方向。

且再說赫卓這邊。

極目遠眺，可見渭城守兵稀少，城中一派破敗之相，想來此時的渭城也不過是一座死城罷了。

“前邊兒可有消息傳來？”赫卓問身邊人。

旁邊一名副頭領答道：“回大汗，暫時沒有任何消息！”

見赫卓皺起眉頭，那副頭領想了想，又道：“不過大汗不必憂心，這時間才過去兩天，恐怕前方先行的頭領還來不及傳回消息。”

“是啊，大汗，當日足足在清源河下了數十斤毒，想必這大峪的士兵百姓早就被毒死，屍體都快被禿鷲吃光了。”另一名親信也連忙奉承道，“如今九城皆是大汗囊中之物了！”

不料，聽了這話，赫卓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他看向同行的穆薩。

穆薩雖被他升為頭領，但其能力比之其它人到底還是差了，這回便沒讓他單獨行動。說起來這穆薩雖然本事不大，拍馬屁卻很在行，平日裏極盡阿諛奉承之事，今日卻一路沒說幾句話，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不過，赫卓雖覺得奇怪，卻也沒心思管他。

說話間，兵臨城下。

城墻之上只有十數個小兵，看起來都面色發黃，十分頹喪，見了韃靼軍前來，頓時如同見了世間最可恨的魔鬼，一邊憤怒地咒罵，一邊拉開弓箭朝他們射來，看那形容悲憤至極，十分符合全軍覆沒的情況還依舊死守的殘兵情狀。

可赫卓總覺得不對勁。

“我想起來了！”這時，身邊的穆薩忽然一拍大腿，喊道，“我想起來她是誰了！”

要平時赫卓自然不會搭理穆薩，但此時他心裏有種糟糕的直覺，也就對一切都比較敏銳，聽穆薩這般說，便連忙問道：“想起誰是誰了？”

“那天晚上那個大峪的舞女！”穆薩兩眼冒光，既為自己終於想起來而高興，又為自己竟被那小子騙過去而氣惱，恨聲道，“他根本就是大峪太子，不是什麽舞女！”

“你說什麽？！”赫卓一把抓住。穆薩，險些把他拽下馬來。

饒是他經過了無數風雨，早已練就一副處變不驚的心性，依然被穆薩的說法驚得不能自控。

她的身份很有可能不會那麽簡單，很有可能就是大峪那邊的奸細。赫卓清楚這一點，也多次有意試探。

之所以沒有動作，一來是他自負，他自負無論對方什麽身份都在自己面前掀不起什麽風浪；二來是她沒有露出馬腳，既沒見她竊取什麽機密情報，也沒見她偷偷往外傳信，就連清源河下毒這種事叫她聽到了也並沒有什麽反應——他特地叫人留意過，沒有人暗中保護水源，一眾將士百姓都照常飲水。

既然如此，他也就懶得查證了，是不是奸細又有什麽要緊，那麽有趣的一個伶俐人兒，放在身邊看著也是一種樂趣。

“你說她是大峪太子？”赫卓不敢置信道，“是男扮女裝？”

“屬下曾帶人欲圍剿那大峪太子，曾近距離見過他，的確就是那舞女沒錯，只是他那日身著女裝，又兼妝容精致，這才叫我一時沒能想到那處……

“穆薩所言句句屬實啊！大汗！”穆薩被他嚇得不輕，連忙道，“那小子本就生得白凈秀氣，又兼身材纖瘦，扮起女人來讓人認不出來也實屬合理，大汗恕罪！”

赫卓放開他，心裏明白，當自己問出這句話時，便是已經信了大半。畢竟，那等氣度，那等狡黠，哪是尋常人家能生養出來的。

他只是不願意信，不願信自己向來謹慎，卻在此人身上如此疏漏，不願信自己竟然差點對一個男子……動了心。

還好，差一點，只是差一點。赫卓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是滿目冷靜肅殺。

城樓上的十來個殘兵已經被解決，城門緩緩打開，只要進了這扇門，整座渭城便成了韃靼的領地。

“住手！”

正在這時，赫卓卻突然阻止了開城門的士兵，望著剛開了一條縫隙的城門，鷹目裏閃過一瞬的不甘，最終還是一揮手，果決道：“關城門！全軍撤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楞了，雖然都很畏懼赫卓，但他此刻的決定實在匪夷所思，讓人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副頭領硬著頭皮上前道：“大汗，眼見這渭城就將落入我們手裏，您為何……”

他這話沒有問完，因為事實很快告訴了他答案。

只聽見一陣整齊劃一的聲音，原本蕭瑟的渭城城樓上驀然冒出一大批大峪士兵，他們個個身著鎧甲，手執弓箭，看上去精神抖擻，完全不像是中了毒的樣子。

這是怎麽回事？他們心頭巨震，卻沒時間深思。

無數箭枝嗖嗖地射下來，像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雨，所有人都不及細想怎麽回事，便立即掉頭撤退。

盡管如此，還是有盡千人死於瞬息之間。原本風光而來的韃靼軍，就這般狼狽而去。

城樓上。

“將軍，要不要追？”一名副將問道。

“不用，窮寇莫追。我們的兵力也再經不起分散，若是大意，被誘到了那虎狼之地，反而給了他們反撲的機會了。”說這話的是林萬飛。

“若不是太子深入虎穴，為我軍探得重要情報，又將計就計，出此良策，只怕我們不僅守不住這九城，還得全都變成亡魂了。”副將由衷讚道，“太子這般有勇有謀，思慮周全，實在大峪國社稷之幸哪！”

“確實，這回當真是多虧了太子。”林萬飛也點頭，深以為然，“只是依我看，那慕容少俠，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呢……”

明明已經變成死城的渭城為何會有這麽多人駐守？林萬飛極其手下兵卒為何沒受投毒的影響？而這一切，又與軒轅淩霜和慕容殘紅有什麽關系呢？

這還得從頭講來……

當初，兩人討論時慕容殘紅就提出，若是不讓赫卓投毒的計劃順利進行，也只阻止得了一時，之後還是防不勝防，與其如此，不如將計就計，他要投毒就讓他投毒，只要確保九城百姓和軍中將士不受連累便好。

毒投在水裏，指望叫大家都不喝水不現實，也不可能在不知道是什麽毒的情況下，人手一瓶解藥，唯一的辦法便是在這“毒藥”上下功夫了。

這事自然是由身手非凡、在韃靼兵營裏來去自如的慕容少俠來辦的，悄無聲息地便把那數十斤砒霜換成了綿糖，也不知這些糖融入水中，可曾叫九城百姓覺得這幾日的水比往常多了似甜味兒。

砒霜換白糖，這便是從根源上解決了九城之危。但這還不夠，軒轅淩霜堅持要給赫卓一次沈痛的教訓，叫他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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