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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他生來,就為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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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他生來,就為愛她

車子停在墓園前,溫月透過車窗看出去,天氣陰沈,像是要下雨。

她緊咬著唇,還是不想相信會是這樣。

而且為什麽就在她回來之前呢?

她回來前,他去世了。

她醒來的第二天,他被下葬。

從頭到尾,如果不是她無意間聽到那些對話,他們還會瞞著她,瞞她一輩子是嗎?

溫月昏迷醒來後,問到他安葬的墓園,不讓誰陪她,自己就過來了。

可到了這裏,她卻發現自己甚至連車都不敢下。

就好像只要走過去,一切就成定局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然而如果看不到,她就還能欺騙自己他還在。

遲疑了好久,溫月用力呼吸,終於推開車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進墓園的,渾身僵硬到麻木。

按照餘瑤之前給她說的位置,一個個墓碑仔細看過去,直到一張黑白照片落入她眼簾。

就像一道白光在腦海中炸開,耳邊轟然巨響,眼前再次模糊。

照片上的人面容消瘦,也因為太瘦了,所以骨骼更顯得突出分明。

可不管他變成什麽模樣,溫月都能認得出來。

這張臉和宮恒夜一模一樣。

他的眼眸深深,從照片上凝望過來,淡漠中是只有溫月可以察覺到的溫柔,他像是有好多好多話想對她說。

溫月目光從他的照片移到墓碑上刻下的字跡,定在宮恒夜三個字上,便再也沒辦法移開。

臉頰血色盡失,她緊緊咬住唇瓣,怕自己會哭出聲。

他說過,不要哭。

她哭了,他會心疼。

快忍不住的時候,她就緊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出了血印。

一道嘆息從她身旁傳來,“你能來看他,他應該很開心,所以你也不要太難過。”

沈浸在痛苦中的溫月一驚,回頭,看到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神色有幾分憔悴,眼神卻很溫和,看她時也沒有什麽不滿。

溫月楞了幾秒,才認出來,“宮叔叔……”

宮叔叔,爸爸的朋友,也是他們公司的董事長。

還是宮恒夜的爸爸。

可他其實和宮恒夜不太像,也許,宮恒夜更像他媽媽。

溫月覺得自己真的很遲鈍。

以前開會給宮恒夜定名字的時候,看到宮恒夜這個名字她還在想,一個游戲主角,就這麽用了老板的姓是不是有點大不敬。

可同事們都說,這是公司的大項目,用老板的姓很正常,雙贏啊。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

原來他就叫宮恒夜,他不是用了這個姓,這就是他自己。

保鏢守在遠處,宮攸海走到近前,把一束花放在墓碑前,這才又直起身看向溫月,像是聊天一樣緩聲同她道:“小夜是個很倔強的孩子,這麽多年,因為他身體的原因始終不肯見你。我曾經問過他,是不是怕你嫌棄他,他說,是。

但是他更怕你看到他的模樣,會難過會自責,會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會因為難過和自責委屈自己。

他說,你既然已經都忘了,那就沒必要再讓你想起什麽。”

溫月呼吸間都是窒痛。

她其實沒有完全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可媽媽已經都跟她說過了。

小時候,爸爸的公司參與一項拆遷案,當地居民因為不滿拆遷款,幾個刺頭兒想要綁架她來威脅她爸爸。

他們在別墅外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那天溫月和宮恒夜兩個小孩兒單獨出來玩。

別墅區在郊區,出了別墅區,四周其實有些荒涼,後面就是一座大山。

平時家裏人是不會允許他們單獨出來的,不管怎麽樣也要帶上兩個保鏢。

而那段時間,溫梓良其實有察覺到形勢緊張,已經不讓溫月出去玩了。

可溫月還是個小孩子,早就被悶壞了。

那天家裏大人都不在,宮恒夜正好也放假回家,她便鬧著要去後山上挖寶藏,讓宮恒夜偷偷帶她出去,等他們挖完寶藏就回來,誰也不會知道。

剛從學校回來的宮恒夜還不知道當時的形勢,也沒多想,畢竟他經常一個人帶溫月去山上玩兒,又受不了溫月磨他,所以就這麽帶著溫月避開保鏢從後門溜了出去。

結果就是,進了山後發現不對,想帶著溫月趕緊跑,退路卻已經被堵死。

他們被那些人在山上追了一路,郊區的山裏手機信號不好,電話也打不出去。

他實在累得不行的時候,只能把溫月藏了起來,他自己引開了那些人。

可他當時也就14歲,不管體力還是什麽都不是幾個成年男人的對手。

被那些人追上後,那些人發現只有他一個人,當下就憤怒起來,對他拳打腳踢下了狠手。

等保鏢發現兩個人不見了找過來的時候,宮恒夜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他在國外養了差不多六年。

可身體的傷看起來養得差不多了,精神的創傷卻永遠也好不了。

溫月知道這些的時候,心疼得不行。

都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不聽話,不是她想要出去玩,後面的事都不會發生。

他才14歲,正是太陽初升的時候,卻因為她的緣故被永遠留在了黑夜。

而此刻,面對宮攸海,她搖頭,聲音哽咽,“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他的……”

宮攸海嘆笑,“你那時候還小,因為應激失去了那段記憶,我們沒有人怪過你,他更沒有。甚至,他一直很慶幸,幸好你忘記了他。”

宮攸海看向墓碑上的人。

“這十幾年,他其實一直過得挺難的,身體各處都是舊疾,每到刮風下雨的時候就渾身都疼。這麽多年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每天從夢裏驚醒,叫的都是月月。

在國外的時候,他好幾次因為痛到無法忍耐時想要自殺。那時候,我和他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他從痛苦中解脫,讓他重新振作。

直到那天,你爸爸發來一張你的照片,是你十歲的生日。穿著漂亮的小裙子,戴著小皇冠,笑得很開心。

以前每次有關於你的消息你的照片,我們都是瞞著他的,怕會更加刺激到他。可那天,因為我的不小心,手機上的照片被他看到了。

我嚇得不行,卻發現他在看到你的照片後,眼睛好像都亮了起來。那是那麽多年,我們第一次在他眼睛裏重新看到了希望的存在。所以後來我經常請你爸爸發你的照片和視頻過來。可以說他是靠著你才撐了過來。

可他始終還是不敢見你。

他設計出了那款游戲,最開始其實是想覆制自己整個記憶。

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麽,現實裏不敢得到的,在另一個虛擬的世界裏,能夠擁有一回也就不留遺憾了。

然而最終他卻沒有這麽做。

他沒有覆制自己整個記憶進入游戲,而是讓那個世界的他,成為一個全新的‘他’。

他唯一給‘他’的,只有他對你的情感。”

宮攸海緩慢的說著,說宮恒夜的過去,說他的痛苦,說他對她的喜歡或者,愛。

溫月神色怔怔,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看著照片上男人平淡卻溫柔的眼神,淚流滿面。

難怪,她當時就懷疑過的,懷疑為什麽病毒單單侵襲了宮恒夜一個人,懷疑宮恒夜的白月光根本不是游戲裏叫溫月的角色,而是她。

所以,她當時是對的。

他在游戲裏一直等著的人就是她。

她如果是溫月,那溫月就是他的白月光。

她如果是溫夕,那溫夕就是他的白月光。

而宮攸海之所以告訴她這一切,其實很大部分也是因為,他為自己的孩子不甘。

雖然知道不該怪溫月,可他也是一個父親。

看著自己那麽優秀的孩子,受了那麽多的折磨那麽多的痛苦,卻連一聲‘愛’都不敢告訴她。

宮攸海做不到那麽大度,所以他繼續說:“我當時其實也很驚訝,我問他為什麽,好不容易做出來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為什麽又要放棄?”

“這孩子告訴我,因為他想要成為一個全新的自己,再來和你相遇。他不想讓他的過去成為你的負擔,不想讓他的痛苦成為你的痛苦。

他不想要你們之間有那些沈重的過去,他也怕,偶爾會忍不住,因為過去的痛苦傷害到你,讓你難過讓你委屈。

他希望,在他創造出來的世界裏,他就是全新的他。而你,也是全新的你。”

宮攸海的話像是喚醒了溫月久遠的記憶,又或者,其實在她的角度來看並不算太久。

她記得,宮恒夜因為宮妍做噩夢,醒來時跟她說的話。

他說:“你應該怪我,怪我把我的噩夢強加給你,妄圖用它當做傷害了你的借口,理所應當肆無忌憚心安理得。”

“如果我以後不小心再次傷害了你,也不要因為我的痛苦就輕易原諒我,因為那是我的,不是你的。

我沒有資格把我的痛苦加諸給你,所以如果你感覺到了不舒服,你可以發脾氣,可以罵我甚至打我,不要害怕因為你的任性會惹我厭惡……”

看,他從未變過。

兩個世界的他,就算沒有相同記憶的他,卻始終都是一樣的。

溫月捂住臉,眼淚在指縫間肆意。

她甚至因為這些,忽然想到文案撰寫的最初,寫到宮恒夜家世那條線的時候,她用盡了自己的狗血之力。

提交上去後,有一天開會,部門主管問這麽狗血的劇情到底是誰的主意。

她弱弱的舉起手,主管眼神覆雜的看了她幾眼,當時什麽也沒再說。

可後來這個狗血的劇情被通過了。

其實當時他看到這麽殘酷的劇情時,是不願意的吧。畢竟他想要的是新的開始,他應該也想重新活一回,能快樂一些。

然而這是她寫的。

所以他還是答應了,接受了這段劇情。

溫月也是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她雖然沒有了過去的記憶,可她的潛意識還是有過去的。

她筆下的宮妍不就是她自己嗎?

其實她才是真正的‘宮妍’。

劇情裏的宮妍就是小時候的‘她’。

因為他知道,所以他願意接受。

他也不是不知道,接受了這樣的劇情設定,那麽他在另一個世界也會經歷一段痛苦。

所以說,不管是現實還是虛擬,他從來沒有解脫過。

而不管是現實還是虛擬,他的痛苦好像都是她帶給他的。

難怪,阿夜那時候問她,文案是不是她一個人做的。

他那麽聰明,他比她早很多,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溫月用力咽下喉嚨裏的疼痛,聲音嘶啞的問宮攸海,“那他,為什麽要讓游戲關閉,為什麽要讓我回來?”

如果溫夕的事是他做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宮攸海嘆息,“在你進入游戲世界後,他整個人比以前更加沈默。知道你和另一個他,在另一個世界真的相遇並且相愛,其實就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會感覺到快樂,還是更加痛苦……”

說到這裏,宮攸海說:“不過最終做這個決定,還是因為那個瘋掉的玩家。讓他忽然也意識到,他為了圓自己一個幻想,結果其實還是在傷害你。他覺得自己錯了,不該讓你陷入這樣的境地,所以他後悔了,他想讓你,清醒過來了……”

溫月低垂眼。

渾身都在顫抖。

好久,又輕聲問,“那他,為什麽忽然……”

那兩個字她甚至無法說出來。

宮攸海這次沈默了好一會兒,“他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他說完,“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跟你說了,我還有事要先離開,你要坐我的車還是……”

溫月搖頭,“我想再陪陪他。”

他等了她十幾年,她已經來晚了,想多陪陪他。

宮攸海也沒多說什麽,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溫月站在墓碑前,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小聲跟他說:“對不起,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忍不住……”

這些天,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眼淚要哭幹了。

在他面前,她真的不想哭,不想讓他看到了更難過。

可是真的忍不住。

好像除了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慢慢黑了下去,陰雲匯聚,冰涼的雨水落在她的頭發,她的臉上。

隔著雨幕,她和照片上的他遙遙相望。

宮恒夜,你給了我一場絢爛,又想讓我清醒。

可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問問我到底想不想醒來?

還有一句話,其實你說錯了。

他說:她是月,他是夜,是她照亮了他。

可是阿夜,月亮只有在夜裏才會顯出光明。

是夜的存在,讓月明亮。

沒有了夜,其實也就沒有了會發光的小月亮……

(所以在游戲裏,小月亮為什麽會是阿夜的白月光,你們知道了嗎?

愛她不是無緣無故,而是生來,就為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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