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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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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人靜更初之時, 夜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帶著些微涼意的晚風一吹,火堆也跟著抖了兩下,唯香肩半露的蔔幼瑩毫無冷意, 只覺那火似是燒進了身體裏, 熱出一層細細的香汗。

她坐在供桌之上, 稍稍仰首, 微腫的檀口裏呼吸略重。

脖頸傳來癢意,裹著濕與熱含.住她頸側肌膚。

藕臂推了推身前的人, 她望著頭頂細聲問道:“祁頌, 他是不是......在看我們?”

蕭祁頌從她頸間擡起頭來, 眸底一片混沌,卻仍是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

供桌之後,是那座巨型的釋迦牟尼,即便未塗金身, 也能感覺到他的莊嚴肅穆, 神聖不可侵犯。

而蔔幼瑩所看見的, 便是他低垂至僅一條縫隙的眼眸, 居高臨下的視線正正好...

落在他們身上。

“別害怕, 石像而已。”他說著, 便掌住她後腦勺, 仰首去吻她的唇,強行將她的註意力轉移至自己身上。

蔔幼瑩的唇瓣在一刻鐘前,就已經被碾磨得略微紅腫,口脂也被吞得一幹二凈。可二人不知疲倦似的,再次交頸深吻起來。

之前蕭祁頌至少還尚存一絲理智, 可臨到真正分別時,理智便同燃燒過後的灰燼一般, 輕輕一吹便隨風飄散。

而提出與之相融的少女,便是那把將他燃燒殆盡的火,亦是吹散蒙蒙灰燼的風。

蔔幼瑩身上還穿著那件大紅的喜服,在昏暗的寺廟裏格外紮眼。但很快,這件喜服便翩然墜落,了無生氣地躺在了供桌上。

寬大的衣袖在桌下輕輕搖晃,與她的裙擺一起。

接著又新添了一條搖搖欲墜的腰帶,掛在桌沿一同晃動著身體。

沒了新添的柴火,火勢有些見小,暖黃的光只能照亮佛像前小小的一片。

她眸中映著火光與他,平日裏澄澈的眸子此刻化開霧氣一般,罩了層朦朧的紗。

火勢雖小,可周遭溫度卻似在上升,熱得她面色有些酡紅。

她不敢垂眸去瞧一眼地上,赤色、金色、玄色,各種各樣的物什散落一地,淩.亂不.堪。

蕭祁頌的墨發在她指間纏繞,她摸到了他的耳朵,頓覺掌心被燙了一下。

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覺得熱。

可他絲毫未曾察覺自己的滾燙,仿佛著了魔似的,埋首銜住胭脂,止不住吞咽,寬厚的脊背早已覆上一層汗意。

於他而言,眼前人是心上人,不是水中月,他唾手可得。

於是掌心覆上她,將她抓進手裏,恍若一個精美玩物任由他拿捏掌控。

“祁頌...”她忽然出聲,細長的眉微微蹙著,“抱我,我要你抱我。”

懷中人終於尋得一絲理智,直起身親了她一下,隨即雙臂一撐,也上了供桌。

屋外的雨勢有些大了,雨滴打在瓦片上聲音不歇,聽著卻不覺得吵,反倒有幾分悠然嫻靜。

雨聲蓋過了屋內的喘.息,外面聽不大真切,可近在咫尺的二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宛若婉轉動聽的百靈鳥,在深夜的林間歌唱。

可偏偏,蔔幼瑩眉頭皺得最緊的時候,卻生生咬住了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生理性的淚從她眼角落下,她的指甲不自覺摳進了他背中,留下幾道細細的抓痕。

她緩了少頃,帶著哭腔輕聲道:“我疼...”

蕭祁頌伸手擦去她眼尾的淚,撐著雙臂,也微微蹙著眉:“我也疼...”

蔔幼瑩不懂:“你為何會疼?”

他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索性不說了,俯身吻住她,手肘撐在她臉旁,手掌則輕按在她頭頂上。

她再也說不出來話,只喉間無意識傳出幾聲嗚咽與低哼。

夜色越發深了,火堆裏的火焰也愈來愈小。

昏暗中,蔔幼瑩再次與佛祖對視。

那雙狹長的眸子正靜靜註視著這一切,看著自己腳下上演一場荒唐之事。

到後面,蔔幼瑩甚至趴在了須彌座上,雙腿無力地跪在桌面,看似虔誠祈禱,實則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須彌座冰冷,卻抵不過她身.軀火熱,佛祖垂眸看著他的信徒,被一次又一次撞上石面。

水.波蕩.漾,胭脂粉紅。

“祁頌...”她承受不住,向後伸手想去推他。

可他反拉住她的手,有了借力,倒讓他更為方便起來。

喉間的聲音也開始發顫,這下她連他的名字也叫不出來了,只能斷斷續續的哭泣著。

換做往常,只要她一哭,他立馬就會心軟,然後變著法的哄她開心,什麽要求都答應她。

可今日卻不一樣,聽著她的哭聲,他只恨不得讓她再哭得狠些,最好哭得嗓子都啞了才好。

許是帶著不甘、又或是痛苦,他掰過她的小臉堵住那張嘴。

幹脆讓她哭也不能哭。

蔔幼瑩第一次知道,蕭祁頌還有如此惡劣的一面,可她竟然不覺得討厭。

她任由他掠奪自己口中的氧氣、任由他擺弄自己的身體、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種各樣的痕跡。

甚至,她也有t一個惡劣的想法。

那就是想讓他留得更多些、更重些、最好全身上下都留下他的印記,以此來昭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到這一刻,她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什麽名聲,什麽貞潔,她都不在乎。

她只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停留在他們抵死纏.綿的時候。

正想著,她的哼吟突然拔高音量,抱著他的雙手死死圈住,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蕭祁頌埋首在她頸間,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他鬢角滑落。

好一會兒,兩人的氣息才逐漸平覆。

屋外雨聲漸小,二人面對面相擁。

他擡手捋去她汗濕的發,湊過去在她額上親吻,接著挪到緋紅的臉頰,最後是嘴唇,親了一下又一下。

蔔幼瑩感受著這般溫情安撫,不知不覺有些困倦,眼皮子開始耷拉下來。

“阿瑩。”他輕聲喚她,“你不能在這睡。”

她重新睜眼,往他懷裏蹭了蹭:“我想再與你待久一點,祁頌,我舍不得你...”

他又何嘗不是呢?

蕭祁頌緊緊摟著她,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摩挲,沈聲道:“阿瑩,答應我,回去之後好好活著。若是你再敢傷害自己,我一定把你搶回來。到那時,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妥協了。”

蔔幼瑩鼻尖有些酸澀,圈著他腰的雙臂收緊了些,埋首在他懷裏,聲音窒悶:“你也是,你也要好好活著,別再因為我做出傻事,我不值得。”

“不。”他立即反駁:“你值得。”

無論何時,無論何事,她都值得。

雨聲停了,蕭祁頌起身,將地上雜亂的衣物撿起來,拍凈上面的灰塵,給她一件件穿好。

片刻,兩人便恢覆了來時的模樣,只她臉上精致的妝容花了不少。

“我只能送你到主街。”他一邊幫她整理著細節,一邊解釋道:“既然今日一別,我們便是徹底分手了,自然不好再一起出現在眾人眼前,如此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她點點頭,“我明白的。”

簪好最後一支金簪後,蔔幼瑩再次抱住了他,忍不住哽咽:“祁頌,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你想恨就恨我吧,我都接受。這輩子是我負了你,若你不嫌棄,等你百年之後,我陪你一起去,我們一起走黃泉路,好不好?”

蕭祁頌低垂著眸,眼底晦暗。

沈默須臾,他將她輕輕拉開,拂去她頰上淚痕,唇角微展:“傻阿瑩,我不恨你,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是…答應我一個要求好嗎?”

她吸了吸鼻子:“什麽要求?”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落至櫻唇上,右手大拇指在唇瓣上緩緩摩挲。

少頃,他沈聲道:“答應我,別愛上他。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他。”

蔔幼瑩微楞,立即點了下頭:“我答應你,祁頌,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人。”

得到想要的回答,蕭祁頌即使心中再是苦痛,也勉強牽起嘴角回應她。

隨後,兩人便十指相扣,在佛祖的凝望下,一起離開了這座寺廟。

此時已值漏夜,皇城內仍有眾多士兵在搜尋。先前下了場雨,耽誤了些進度,雨停之後才繼續加大力度尋找二人。

蔔幼瑩被送到主街上,不遠處有官兵的聲音傳來,她回頭望了蕭祁頌一眼。

後者松開手,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前行,自己則隱匿於黑暗中,目送著她離開。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緩步邁向前方的士兵。

“什麽人?!”

其中一人註意到黑暗中走來一個人,提燈一看,正是他們要尋找的未來太子妃!

他趕忙沖周圍的同伴喊道:“找到了!找到蔔小姐了!”

所有的士兵都圍了過來,行了禮,隨後把她扶上駿馬,牽著韁繩護送她前往東宮。

她坐在馬上回頭望了一眼。

遠處漆黑一片,本應在那兒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現在,他們是真的說再見了。

……

侍衛將她送到東宮已是夜裏醜時。

聽說找到了蔔幼瑩,蕭祁墨早早的便在門口等著,見不遠處出現她的身影,連忙走上前伸手扶她下馬。

可蔔幼瑩同白日裏一樣,無視他伸來的手,自己翻身下馬,穩穩落地。

蕭祁墨倒也不介意,只一如既往溫柔笑道:“阿瑩,我很擔心你,你可有受傷?”

她福了個禮,語氣不冷不淡:“勞煩殿下關心了,我很好。”

“阿瑩,你不用如此稱呼你我,就同以前一樣,好嗎?”

負責護送她的士兵已牽馬離開,嗒嗒的馬蹄聲愈來愈遠。

她羽睫低垂,沈默了會兒,輕聲道:“已經回不到以前了。”

蕭祁墨不知她說的自己和她,還是蕭祁頌和她,亦或是兩者都有。

但無論她說的是誰,他都沒接這個話茬。

只兀自握住她的手,淺淺一笑:“時辰不早了,你也累了,我們回去歇息吧。”

蔔幼瑩下意識掙了掙,卻沒掙脫開,索性由他牽著去往了給她安排的寢居。

陪嫁的春雪正在寢居裏等著,見她被找了回來,又激動又欣喜地迎上前去。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快讓奴婢看看,您可有受傷?”

剛說完,倏忽註意到身旁還有太子殿下,便連忙福禮,改口道:“奴婢一時口誤,望太子和太子妃恕罪。”

蔔幼瑩蹙眉:“我如何就成太子妃了?若是我沒記錯,我與太子殿下還並未成婚吧?春雪,還是同以前一樣叫我小姐。”

春雪一楞,旋即看向一旁蕭祁墨。

後者並未反駁,只道:“無妨,你先下去吧。”

春雪一楞,有些為難:“可是…奴婢還未幫小姐沐浴…”

眼下時辰已晚,再過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現在不沐浴那何時沐浴?

但顯然,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蕭祁墨淡淡笑著,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喙:“下去吧,阿瑩若要沐浴,自會叫你。”

她到底只是一個奴婢,不好再說什麽,便福禮退了出去。

方才這一幕落在蔔幼瑩眼裏,讓她俊秀的眉間皺得更深了,開口道:“我竟不知,殿下還有如此強勢的一面,看來以前確實是我不夠了解你。”

他渾然不在意她言語裏的諷刺,只笑著回應:“以後再了解也不遲。”

說完,便欲伸手擦去她眼尾哭花的脂粉。

他原本做好了她會偏頭躲開的打算,卻未曾想她直接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微腫的杏眸含著倔強直視於他。

她張唇,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

一盞壁燈忽然呲的一聲熄滅了,是離蕭祁墨最近的那盞。

他半張臉昏暗了稍許,原就深邃的眉眼此刻陰影打下來,恰好掩住了漆黑的瞳仁。

許是剛下過一場雨,蔔幼瑩驀地感覺有一絲寒意直鉆入毛孔中。

良久,對面那人唇角彎起弧度,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何止知道。”

她微微睜大眼眸:“你什麽意思?”

他倒也不介意同她坦白:“你來宮裏的第四日,母後應當去找過你。”

“你怎麽知道?是你讓娘娘來的?”

“不是我,但那日父皇也來找了我。他問我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我便猜到,他不是詢問,而是試探,試探你我之間有無情意。”

蔔幼瑩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問:“可你如何知曉陛下心中的太子妃人選是我?”

“除了你還有別人嗎?”他緩緩向她靠近一步,“阿瑩,你沒我了解他們,所以當時你並不知他們的想法,而我知道...”

“所以你利用這一點,故意說出你對我有意?”她這下總算清楚賜婚聖旨怎麽來的了。

回想那日祁頌說他喜歡自己,竟也沒說錯,是自己太過於愚蠢,三言兩語便信了他。

蕭祁墨並未否認,只擡手,繼續方才未做完的事情,拇指輕輕拭去她眼尾暈開的脂粉。

像極了溫柔體貼的丈夫。

而後掌心並未離開,順勢覆在她冷白的小臉上,溫聲道:“阿瑩,我所求並非其他,不過是希望你在我身邊而已。你愛不愛我,心裏還有沒有祁頌,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一點點位置,一點點就好。”

他說著,臉龐離她越來越近,幾乎就要吻上她。

蔔幼瑩竟也沒躲,只在咫尺之距時,倏地冷聲問:“你就不怕我恨你嗎?”

她不明白,既然他喜歡自己,想要自己心裏的位置,又為何做出橫刀奪愛之事,如此兩人之間便只剩下長久的恨意,不是嗎?

可眼前之人只是輕笑了t聲:“你若是打算用恨意與我度日,就不會回來了。”

她眉間一跳,被戳中似的,下意識說了句“什麽”。

“阿瑩,你心裏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婚事並非是我一手促成。我父母和你父母才是關鍵,這其中沒有一個人讚成你與祁頌在一起,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即使那日我拒絕了父皇,來日他也依然會找其他理由為我們賜婚。你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明白局面不可破,唯有你嫁給我。所以...”

唇角微曲,他滿意地笑了笑:“我今日才能看見你,不是嗎?”

一番話落,蔔幼瑩掩在寬大袖口中的手,止不住微微顫抖。

雖然很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

祁頌看不清,但她看得清。

這場婚事裏最關鍵的不是蕭祁墨,她無法違抗的也不是蕭祁墨。

而是與她血肉相連的父母、是睥睨眾生的巍巍皇權、是無法割舍便只能選擇服從的親情。

這世間絕大部分的人,都會在其中一條倒下,她也不例外。

半晌,她閉上雙眸,喉間吞咽一口覆又睜開。

似乎決定了什麽,看向他的眼神裏再無方才的倔強。

“你說得沒錯,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嫁給你這一條路。如你所說,我兩次從他身邊離開,不是來與你怨恨度日的。我方才已與他已經徹底分手,今後我也不會再和他有什麽,只是......”

她頓了頓,後面的話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只是你想讓我今後不再為難祁頌,是嗎?”他輕而易舉便看穿她所想,替她說了出來。

蔔幼瑩低垂著眸,點了點頭:“嗯,還有......我不可能這麽快就忘了他,我心裏,也許永遠都會有他。這一點,我需要提前跟你說清楚。”

話落,蕭祁墨彎下眉眼,眸子裏的寒冰頓時融化成水,柔聲道:“放心,今後無論他做什麽,只要不過分,我都會視而不見。至於你心裏有沒有他,我說過,我不介意,就像...”

他伸手擡起她下頜,另一手稍稍拉下她的衣襟,艷麗的喜服下,紅痕惹眼。

在她驚恐的眼神中,他直視著她,唇角微勾:“我也不介意你身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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