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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If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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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If 2

◎她不懂這人怎麽突然就纏上自己了。◎

夏天過去以後, 天氣轉涼,院子裏的草也不綠了,大林之前種的那點花生, 後來被他忘了個幹凈, 沒活成,他還抱著花盆嚷嚷了好幾天,吵得江稚茵耳朵都疼了,擡著兩只手把耳朵捂住。

大林在邊上叫嚷他死掉的花生苗, 江稚茵在果盤裏挑挑揀揀, 拿了袋酒鬼花生出來吃,吃完以後擦擦手,被小雨喊出去跳皮筋。

江稚茵現在是完全不會跳的,這個時候又開始覺得無聊起來, 小時候沒有手機,連個小游戲都玩不上,白天就去學校裏跟一群真的只有五歲的小孩一起做游戲, 下午回來了還是做游戲, 跳皮筋、過家家、跳房子、躲貓貓之類的游戲。

江稚茵越長大越懶, 跳了幾次跳不過去,也記不得動作了,就開始耍渾說不玩兒了,大林就扯著她們幾個去躲貓貓。

她站在院子最大的那棵樹下, 垂著腦袋嘆氣,又想離開又不想離開,想回到自己的時間線, 因為什麽都有, 好吃的好玩的都比現在豐富。

但是沒有奶奶。

江稚茵只能默默繼續待下去, 扯著嗓子數數,數到一百以後開始找人。

這小院子裏能躲的地方就那麽幾個,要麽是在窗簾後面,要麽就是在花壇後面縮著,江稚茵很快把三個人找到,她皆大歡喜地拍拍手:“找完了找完了,歇一下吧。”

大林抱著胳膊:“沒有,還有聞祈沒出來。”

江稚茵皺一下眉:“他也來玩兒?”

大林:“人不夠啊,他閑著也是閑著,帶著一起玩兒嘛。”

她剛才差不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聞祈還能藏哪兒去?

雖然有以前的記憶,但是江稚茵只記得一些關鍵時間點的事兒,小時候本來就忘性大,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她壓根記不得,聞祈以前玩躲貓貓喜歡躲在哪兒她更是毫無印象,但是自己總不能明顯地表露出對他的不喜,這樣對其它的小孩也成了一種引導,雖然她現在對聞祈心懷怨氣,但還不至於要這麽虐他。

本來就有挺多人欺負他聽不見,自己萬一再帶個頭,很不好。

所以江稚茵還是任勞任怨,到處喊他的名字,認真去找他了。

她想起來之前剪頭發的時候聞祈會往衣櫃裏躲,就去堆放雜物的屋子看了一眼,這門一直都是壞的,門鎖壞了以後直接被卸掉了,也沒再裝過,輕輕一推就開了。

江稚茵探頭探腦地看,聽見裏面有人聲,她認出來是上次打過聞祈的幾個小孩,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繩子,把衣櫃的兩個把手都串在一起打結。

已經不能只是稱之為惡作劇了,這很欺負人,萬一一直沒人發現,聞祈在裏面被憋死都有可能。

江稚茵張了嘴想叫住他們,還未發生就怔住,皺著眉頭把嘴閉上,還是抱著自己絕不想被聞祈知道她做好事的念頭,所以遲疑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跑回去,把大聰明叫過來。

她的零食攻略計劃很成功,大聰明現在唯她是從,江稚茵叫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像上次那樣,她叫大聰明去把衣櫃前面的人趕跑,解開繩子的結把聞祈放出來,然後自己再去奶奶面前告一狀,讓那些欺負人的吃點虧就行了。

大聰明答應得痛快,兩個人磨蹭了太久,那幾個壞孩子都跑走了,他去解開繩結,結果弄了半天解不開,扭頭又叫起江稚茵:“知音知音,我不會。”

江稚茵嚇一跳,心說他這麽喊不就在聞祈面前把自己暴露出去了嘛!後來才反應過來,這個時期的聞祈壓根聽不見,她又安心了一點,恨鐵不成鋼:“之前教你系鞋帶的時候不是學會怎麽解了嗎?”

大聰明挺委屈:“好像不一樣。”

江稚茵心說能多不一樣,還能把繩子系成魯班鎖不成?

她跑過去看了眼,好家夥,看上去打結的幾個小孩根本不會打死結,亂七八糟纏了一通,那繩子纏得比她手心的紋路還要亂七八糟。

江稚茵抽了幾下唇角,知道聞祈聽不見,所以敢一直碎碎念:“這破小孩怎麽都這麽煩人,吃自己的玩兒自己的不好嗎,非得禍禍人。”

她一直盯著那繩子,也沒關註衣櫃中間有條縫,縫隙能往裏面透光,衣櫃裏的人擡著眼睛往外看,從窄窄的門縫裏看見她一點點身影。

江稚茵把繩結打開得差不多了,立馬招招手叫大聰明過來拉著:“你拽住這一頭,待會兒把這頭穿過來就解開了,我先溜了。”

她再次嚴肅地囑咐:“不要透露我來過,有人問你就說你路過撞見的。”

大聰明唉聲嘆氣:“怎麽又是我路過啊……”

江稚茵被噎一下,拍他一下:“又沒委屈你,下次把我碗裏的胡蘿蔔給你吃,好了,我得快點溜了,等我出去了你再打開衣櫃把人放出來。”

大聰明拖長聲音說了一個“好”。

江稚茵快步跑出去,縮著脖子躲在窗戶下面偷偷看,大聰明最後把繩子衣櫃的把手後面穿過去,繩子完全解開,他把櫃門拉開,聞祈還窩在裏面,額頭和鼻尖都出了一點汗,但是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特別鎮定,只是從衣櫃裏跨出去的時候腳軟了一下,被大聰明扶住。

聞祈眼睫眨動幾下,安靜地打手勢:【剛剛不是你,是誰?】

大聰明看不懂,只呆呆站在那兒,張了張嘴巴:“應、應——”

應該說什麽?知音沒教過他。

聞祈盯著他的嘴,只瞧見差不多的口型。

——“茵茵”。

連屋外的江稚茵都聽錯了,心說這個糊塗蛋突然喊她名字幹什麽,好在聞祈聽不見,應該沒什麽大礙。

她見聞祈出來了,後面就沒她事兒了,江稚茵轉了轉眼睛,又一個勁兒往奶奶那邊跑,說那群孩子也太壞了,老欺負人。

她淒淒慘慘地控訴著,奶奶很嚴肅,說一定要好好罰他們,小時候要是不能矯正一個人的性格,後面定型了就再也改不了了。

江稚茵聽得一楞,表情空白一瞬。

聞祈現在也是小時候,那是不是還有機會把他矯正好?

剛想了不到一秒,這個念頭就被江稚茵揮散,覺得自己不該老想這麽多,反正以後也沒什麽關系了,他好不好都跟自己無關,幹嘛老勞神費力地去把他往上拉。

晚上躺在大通鋪上,江稚茵只在肚皮上搭一塊被子,沒睡著,睜著兩只眼睛從窗戶往外看,有好大一輪月亮。

這次穿過來,她沒有做那個蝸牛風鈴送給聞祈,所以窗戶上就變得空空如也,她看著那月亮發呆,然後長長地嘆一口氣。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按道理說,明年春天的時候,江琳就會來領養她了,江稚茵出了一會兒神,在心裏盤算著。

這一次,好像就不能跟媽媽走了,至少要待到奶奶雙腿癱瘓的那個節骨眼,如果她留下的話,可能還有挽回的餘地。

畢竟上一次奶奶身邊只有聞祈,他聽不見也不會說話,連個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平躺的姿勢維持久了,她就側了側身子,一轉頭就對上聞祈的眼睛,心裏立馬像被重重敲了一悶棍一樣,想到他寫的那些話、在未來做的那些事,江稚茵心裏又一陣陣吐出酸水來。

聞祈看著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江稚茵盯了他一會兒,很認真地說:

“聞祈,這次你就去一個好點的家,我留下陪奶奶,你走了以後應該就遇不著我了,我看不見你就不會老那麽難過了,這樣很好。”

聞祈沒有反應,江稚茵在心裏默默嘆一聲,又把身子扭過去。

這下好了,就算聞祈在這個福利院裏有想要感念的人,也只會是大聰明不會是她了,跟誰都沒感情,走的時候還能利落一點。

手腕突然被很輕地握住,那手掌很熱,小孩子的瘦也軟綿綿的,江稚茵怔了一下,奇怪地偏頭去看他,聞祈僅僅是搖了兩下頭,其餘的什麽動作都沒有了。

他這次沒收到江稚茵送他的那個公主的小本子,因此也沒辦法寫字溝通,只能通過肢體語言,說他不想,他不要。

有那麽一瞬間,江稚茵分不清他搖頭的意思是他不想走,還是叫她不要難過。

但她終歸什麽也沒說,轉了轉身子,背對著聞祈睡過去了。

身後的聞祈定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腦子裏在像什麽,似乎有點走神,眼睛往遠處瞥了一下,最後又閉上了。

“……”

江稚茵在跟奶奶告完狀以後還觀察了幾天,奶奶只是把幾個人叫過去罵了一通,讓幾個小孩跟聞祈道歉,聞祈看上去沒多大的感情波動,似乎欣然接受了,江稚茵還感慨他心胸還挺寬廣。

結果下午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從學校回來,大家一如既往地玩兒一些小游戲,江稚茵無聊,躺在大椅子上拿了本書看。

很多書都是別人捐的,以兒童文學為主,江稚茵不感興趣,最後還是看起百年孤獨,她高中的時候興致勃勃看過一次,這次又從頭看一遍,就看得想睡覺了。

她剛打一個哈欠,大林就又來叫她:“茵茵,走,我們玩警察抓小偷。”

聽著都累,江稚茵懶懶地應:“我跑不動,你叫小雨她們一起去玩兒吧。”

大林唉聲嘆氣:“人太少了!小強他們人也不見了,院裏就這麽幾個人,都沒人陪我玩兒了。”

江稚茵“啪”一下把書合上:“小強?”

這名字有點耳熟 ,好像就是欺負聞祈的那群人,一直挺皮的幾個孩子,總不至於被罵一頓就蔫兒了吧。

“聞祈呢?”她突然問了一聲。

大林像看鬼一樣,擡擡下巴:“不是一直在你後面待著呢嘛?”

江稚茵嚇一跳,立馬回頭,看見聞祈不知道什麽時候搬著個小板凳一直坐她旁邊,連個喘氣兒的聲音都聽不見,跟個鬼魂一樣飄在空氣裏。

她剛剛在打盹,壓根沒註意到聞祈跟過來了。

“你坐這兒幹嘛?”江稚茵問他。

聞祈默了一瞬,突然揚起一個笑,有點瘆人,江稚茵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經驗告訴她,這人一笑,準是沒做什麽好事。

江稚茵仔細盤了一遍,丟了書,突然往衣櫃那邊跑,看見那裏果不其然又被鎖了,繩子的結系得很巧妙,裏面的人一直大哭大叫,用力捶著櫃門。

大林跟聞祈都跟著她跑了過來,聞祈站在門邊,神色變得沈默。

江稚茵只覺得心累,那個結她扣了半天挑不開,最後又跑回去拿自己裁紙的剪刀把繩子給磨開了。

小強幾個人一下子跳出來,哭得很厲害,一邊抹眼淚一邊指著門口的聞祈:“你等著,我要跟奶奶告狀!”

江稚茵頭疼,手突然被拉了一下,聞祈就躲在她身後。

他比自己要大兩歲,但是男孩發育晚,聞祈本來營養也有點跟不上,這個時候長得瘦,比她高不了幾厘米,江稚茵回頭的時候幾乎是平視他。

聞祈雙手握住她一邊手腕,沈默又安靜地凝視她,眼睛大,瞳仁黑,那眼神好像指望她幫忙。

江稚茵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她還得幫他做這樣擦屁股的事。

在短暫地沈默以後,江稚茵開口:“奶奶在前院的水井邊上,你們要告狀就快點去吧。”

還在大哭的幾個人一下子跑出去了,哭哭啼啼地喊奶奶,聞祈握住她的手一下子松掉,表情也沒那麽柔軟,像是納悶、不理解。

她錯開聞祈,把裁紙剪刀遞給大林,叫他幫忙放回去。

大林看看她又看看聞祈,被剛剛那一幕嚇得有些發怵,木木應下,跑得很快。

江稚茵又躺回自己的椅子上看書,聞祈一路沈默,奶奶被幾個小孩之間的事鬧得頭痛,跑過來找他,把聞祈叫到房間裏教育了一頓,然後親手把那個衣櫃上鎖,叫所有人都不要再碰,也不要再互相鬧來鬧去了。

吃過晚飯以後,一排小孩兒各自找了個桌子或凳子趴著抄寫幾個拼音字母,江稚茵寫得很快,聞祈這時候因為耳朵的問題,沒有去上小學,奶奶還想給他配個助聽器,送他去特殊教育的學校,結果又被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氣得不行。

他沒有作業,就一直盯著江稚茵,她不懂這人怎麽突然就纏上自己了,真是莫名其妙。

她故意把筆畫寫得遲鈍,把幾個字寫成拼音以免別人懷疑,從作業本最後面撕了一頁下來,給他寫紙條:

“你老nian著我幹嘛?”

聞祈看了一會兒,從江稚茵的手邊拿了另一個沒削過的鉛筆寫字:

“你也討厭我嗎?”

江稚茵重重寫:“非常討厭!”

“那你之前為什麽幫我?”

她視線掃過那幾行字,沒回,琢磨著他是怎麽知道的,按理說他跟大聰明之間也沒法溝通,大聰明就是想說是她指使的都沒辦法,那聞祈是怎麽知道是自己出手的?

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聞祈就又寫:

“為什麽之前站在我這邊,現在又不是了?”

江稚茵心下了然,合著這人是覺得自己前幾次都幫了他,以為自己也會幫他瞞著奶奶,所以做了錯事以後首先來拉她的手,指望自己繼續護著他?

那跟他日記裏寫的有什麽區別?只不過是想拿她當槍使。

江稚茵寫得飛快:“我幫的不是你這個人,誰可憐我幫誰,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別指望我。”

她寫完就收了作業本,拉上書包的拉鏈刷牙睡覺去了,不想再跟聞祈說話,也沒註意到自己最後寫的字全是連筆,連個拼音都沒打。

聞祈像是察覺到她氣得不得了,睡覺的時候總是煩人,抓抓她的袖子再抓抓她的頭發,江稚茵煩他,甩開他的手,幹脆跟另一邊的小雨換了個位置睡覺,絲毫不想理他,聞祈盯著她的後腦勺,第一次開始掐自己的手。

福利院的冬天也挺難熬,王奶奶沒有富裕到裝空調的地步,要養的小孩也多,但是初冬的時候,要過年的那幾天,小強那幾個陸陸續續被接走了,奶奶說早就有人上門了,只不過談了幾個月才最後決定下來。

他們看小孩子活躍,皮是皮了點兒,主要是身體好,不像另外幾個一樣病懨懨的。

說完這件事以後,王奶奶又把江稚茵喊了過去,很耐心地哄她,說也有很好的爸爸媽媽想跟她認識一下,問江稚茵願不願意。

江稚茵這次是打算留到底的,但是也不好表現得太成熟,所以就哭哭啼啼地抱住奶奶的腿說她不要走,她就想跟大家一起玩兒,怎麽都不答應,奶奶也沒轍,最後只能說她再跟那邊溝通一下。

計算著時間,這個年過完,江琳就該來了,江稚茵托著自己的臉深深嘆息,心說這次只能對不起媽媽了。

在江琳之前,也有幾對家庭看中江稚茵,想問問她的想法,奶奶也帶著人來見過她幾次,江稚茵都沒應,想了想,她又試探性問奶奶:“聞祈呢?從來沒有叔叔阿姨想帶他走嗎?”

聞祈就坐在邊上吃飯,王奶奶看看他,嘆息:“耳朵沒治好,人又不活潑,很少有人願意領養這樣的孩子。”

江稚茵心裏希望聞祈快點離開,碰見一個好的家庭,他的人生不會像後面那樣苦,自己也不用在跟他的相處過程中這樣糾結。

奶奶以為她同情聞祈,摸摸她的腦袋,說是不是希望聞祈能過上好日子。

聞祈擡了頭,安靜坐著,江稚茵放下手裏的勺子,就那麽看著他,輕聲:“我希望快點有人把他帶走。”

當然,也得是個好人。

聞祈直直盯著她,良久以後又垂下眼皮,握著勺子的手很用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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