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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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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小廝搬來張藤條椅。

柳嬌搖著扇子,得意地翹腳坐了上去,繼續說:“別說我柳嬌不給你們機會,你們當中誰幫她脫,我就讓誰晚點接客。”

話落,剛剛同車的女子們面面相覷,接著瞟向躲在樹後的蘇姝。

蘇姝感受到投射過來的目光,當中有猶豫,有無奈,還有歉意,這讓她背後打起寒顫,她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咬唇更退了一步。

然而幾乎是同時,那些眼神瞬間變了,她們開始向她撲來,不管不顧。

你,你們——別,別過來!

蘇姝慌忙中的手語毫無震懾作用。

她被撲面而來的架勢嚇倒在地,不久前,她還與這些女子們在車上互相安慰,稱道姐妹,此時此刻,她們成了敵人從四面八方圍攏,她往哪裏逃都毫無勝算。

左邊,不對,右後無人!

蘇姝心急如焚地往四下查看,稍微遲疑一步,左肩上的衣料竟被撕去一塊,露出未沾染塵土的素色裏衣。

如此一來,那些對手們似乎看準了法子,上手碰到就是撕,越來越利落。

我求求你們,別過來,她定然是騙你們的!

不要!

蘇姝手腳亂劃,泫然欲泣。

她“啊”了幾聲沒人理睬,縱然抱住自己不斷避開,眼裏流露出濃重哀求,那些女子下手也沒輕一分。

不多時,蘇姝臂上的衣料全被撕開,前領也落到了鎖骨處,能窺得雪膚滑膩的手臂和修長脖頸,看的在場的男人們眼都直了。

柳嬌很滿意的看著一幕,她不但是在熬蘇姝,也在熬其他人,一旦成了禽獸,可就都變不回去了。

差不多該收手,她可不想將來的搖錢樹現在吃了虧。

蘇姝於無意中瞥見鴇母的神色,恍然懂了原是在給她下馬威。

她閃思間想通了什麽,把心一橫,咬牙反沖撞向了樹,樹皮磨礪粗糙,她的眉心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柳嬌乍一眼看,起身拍腿急道:“停—停手,教你們撕衣裳,別逼她撞樹啊!”

然而一下還不夠,蘇姝像是著了魔,面無表情連續撞了好幾下,直到她頭暈站不穩,額角沁出的血看著又疼又滲人。

柳嬌覺得她氣的也快吐血了,“快,還不快攔住她!你們是死的啊!”

龜奴們一看情勢不對,稍腳上去將看著快昏過去的蘇姝拖到柳嬌面前,場面一度亂糟糟,鬧哄哄。

蘇姝被扔在地上,被摔的生疼也絲毫不後悔,她方才是當真想毀了臉。

柳嬌怒不可遏,兩指攫起她的下巴,磨牙鑿齒道:“賤蹄子想毀容,你想得美!我告訴你,就算你臉毀了,也給我去接客,我賣你去街尾花柳場做最低等的流鶯,去陪雞零狗碎,地痞走卒,你真是好日子不過偏要給我犯賤!”

蘇姝輕喘地睜開眸,眼縫都是血,盯著眼前面目猙獰的柳嬌。

犯賤麼?

她撞頭的片刻腦海一片空白,做的事全憑本性,反正從進院子開始,對她而言,她早就不會再有好日子了。

她用足剩餘的力氣,狠狠朝鴇母臉上啐了一口。

蘇姝長這麽大,昏昏沈沈下第一次“說”粗口,不像她,但她覺得暢快極了。

“你——!”

“嬌姨,怎麽後院這樣熱鬧,進來新姐妹了呀。”

柳嬌冷著臉正要掌摑蘇姝,聽到有人軟聲喊她,轉過頭,原來是紅袖招曾經的上廳角妓之一崔宜蘭。

能做得角妓,長相當然也出眾,芙蓉面,柳葉眉,笑起來眉眼彎彎非常可人,就是年紀大了,多年勞碌早早生出了細紋,前幾年開始賞錢打了折扣。

不管如何,有人來安撫,柳嬌的氣順了點,“喏,來個不省心的啞巴。”

“嬌姨,再不省心,能給您賺銀子不就省心啦。”

崔宜蘭緩緩踱步往前,乜了蘇姝一眼,上前替柳嬌揉肩,“她臉上的傷早些上藥或許不留疤,不如嬌姨將她交給我調.教些時日,看著是個吃軟的。”

“您不能跟白花花的銀子過不去呀。”

柳嬌聽她說完,沈下心來想想,確不舍得。

崔宜蘭看向蘇姝,擺弄發髻簪飾,似是隨口:“凡事若想透,女子既不怕死,又不怕醜,還怕個什麽呢,好死不如賴活著,我不信你沒個念想。”

蘇姝聽到了,心尖微微一顫。

她方才受了刺激,以至於忘了旁的要緊,她只顧自己痛快,父親的冤屈怎麽辦,走失的胞弟怎麽辦,她不能就這樣不要命。

崔宜蘭祖籍江南,吳儂軟語寬慰了兩句,柳嬌的怒氣已消散大半,現下有了個臺階,她笑吟吟地回握住崔宜蘭的手。

“宜蘭,我可就交給你了,好生管住她,臉上務必不得留疤。紅袖招這半落的招牌能不能起來就看她的了。須得多說說我對你們的好,這條街上,問問還有哪家鴇媽,像我這般同意你們做滿十五年贖身的?”

“放心吧,嬌姨,我懂。”

崔宜蘭乖巧應完,彎腰扶起蘇姝,長袖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裸.露的玉臂。

蘇姝連言謝的力氣都無,靠著攙扶走出了後院,臨到門口她回頭看一眼,柳嬌正繼續按容貌身段挑剔餘下的姑娘們,哪有先前答應晚點接客的樣子。

崔宜蘭微聲提醒:“別看了,長得差的會被轉賣,那些扒你衣裳的女子,你大多不會再相與。”

兩人慢步挪到了花樓三層邊角的房間。

蘇姝積攢了會體力,看了看房內陳設,舊木櫃子,桃紅帳幔,還有臺放了梳妝胭脂的木桌,裝飾十分簡單,看得出這家妓館正值敗落之際。

“這兒的角兒走的差不多了,所以嬌姨才急著訓你,不過她挑人準,過不久,紅袖招再開張必定能熱鬧回來。”

崔宜蘭解釋了一句,從櫃裏拿出幾件衣裳,“是我以前做姑娘時穿的,你身上的不能穿了,待會清完傷口換上。”

蘇姝打手勢:謝謝。

崔宜蘭拉蘇姝坐下,拿出藥包,沾起棉紗對著她的臉蛋擦拭,“好好的一張臉,你折騰它作什麽,好在傷口不深,長得好。”

蘇姝咬住唇,在她手心比劃:我以為臉毀了,她就會放我走。

崔宜蘭笑了,“你傻不傻。”

蘇姝對她不敢全信,可她實在沒有別人可以問了,糾結著寫道:宜蘭姑娘,你說,我趁夜逃得出去麽。

崔宜蘭辨認完一楞,沒料到新來的對她會如此直白,無奈道:“怎麽可能啊,樓裏養了打手,墻有六尺高,你像雀鳥兒會飛嗎。”

“......”

“其實我不來救你,嬌姨也不會對你做過分的,嚇嚇你罷了。我來幫你,全因我馬上就攢夠錢能贖身,等你做了花魁,別忘了替我跟嬌姨說說好話,放我順遂地走,我就謝天謝地了。”

鴇母都是說得好聽,哪怕還能賺十文錢,都不會放人放的那樣幹脆。

蘇姝張了張口,又垂下眸,最後點了點頭。

她當然不是介意崔宜蘭幫她有所圖,這是理所當然的,她只是在宜蘭身上看到了將來的自己,難免傷懷。

崔宜蘭見她如此,上了藥便沒再多說,放她安靜呆著。

從官家女變成民妓,哪有那麽快想的通。

當晚,蘇姝打了個地鋪,睡在地板上,紅袖招生意一般,崔宜蘭因為年紀的緣故,更是很少接客,她們這角落裏的屋子居然還挺僻靜。

但蘇姝明白,這樣的日子拖不了多久,半個月後紅袖招重新開張,她就不得不認命。

...



半個月到了最後一日,明早紅袖招就要重新開張。

柳嬌作為新老鴇很有鬥志,她往後還指望紅袖招在娼街裏占一席高位,因此大刀闊斧地操辦,花光了她的積蓄,新的門頭,刷的新漆,招的新妓,在坊間也傳足了噱頭。

至於蘇姝,臉上的傷一好,柳嬌替她驗完身,倒是還沒想好把她推出的時機,這張好牌,絕不能糊裏糊塗地打出去。

蘇姝就因此,得了十幾日的安生日子。

“蘇姝,我出門一趟,回來給你帶點桂花糖蒸栗粉糕。”

蘇姝淺笑:謝謝宜蘭姐。

“小事兒。”

崔宜蘭幫蘇姝的確有自己的私心,不過這陣兩人相處的不錯,蘇姝最喜歡吃的小食是桂花糖蒸栗粉糕,她無法言語,不作情緒時總有股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子,崔宜蘭便偶爾買糕點回來哄她。

蘇姝坐在對窗的鏡子前。

她偷偷哭了許多晚,已是哭不出了。

說到底,她沒得選,哪怕一條旁的路都不曾給她,除了死,偏偏她又不能死。

“珠珠,珠珠!”

誰?

蘇姝聽到有人輕輕喚她閨房小名,心突突一跳,她急趕著趴到窗欞口往下看,居然真的是她消失半個月的表哥。

——宋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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