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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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如今周家得意, 從村裏搬到城裏不說，按這架勢以後再也不用看老天臉色吃飯。
有羨慕的也有眼紅的，外頭盯著他們的眼睛可不少。好話一個勁往胡氏耳邊湧, 拐彎抹角來陰陽怪氣的人也不在少數, 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
那麽多張嘴，周善和柳大姑奶奶的風言風語胡氏心裏自然心裏, 但她只當沒聽過，也從來沒因此事找過周善的麻煩。
到她這樣的年紀沒什麽看不開, 情情愛愛哪有她三個孩子重要。
周善得柳家青睞後家裏就沒缺過銀, 新屋是柳家贈的, 洗衣做飯的小丫鬟是柳大姑姑派來替舟山孝敬周老太的，就連他們原來夠都夠不著的杏林書院, 柳家都能把周耀宗塞進去。
再有, 胡富文必須得說親了，處處要錢, 傻子才會把事情鬧大。
胡氏就這麽揣著明白裝糊塗, 搬來城裏小幾個月的工夫, 快速定下了胡富文的親事。
定的是城東糧油鋪的王家大姑娘, 有田有鋪，相貌不算出眾但也挑不出錯。以王家大姑娘這條件可以向上找比胡富文更好的, 不過王家一心招贅，這才輪到身份並不明朗的胡富文。
夏末清晨，薄霧彌漫。
喜慶的嗩吶鑼鼓聲回蕩在槐樹縣，周桃兒和陸驍伴著吹打聲吃完早飯。
多少有些好奇，所以陸驍去衙門的時候, 周桃兒送他到巷子口。
前頭巷子裏早圍滿了周圍的鄰居，大小老少都有, 和來接親的人擠在一起，將狹小的巷口堵得水洩不通。
媒婆拿著一籃銅板，一邊說吉祥話一邊撒喜錢。
大家夥忙著搶喜錢，一擁而上，你踩我一腳，我撞你一下，場面別提多熱鬧。
人擠人的時候最容易絆倒摔跤，雖然周桃兒站在槐樹縣口，和人群隔了一段距離，不過保險起見，陸驍沒有著急去衙門，虛扶著她的腰陪她一起。
“響響也愛湊熱鬧。”
鑼鼓陣陣，肚子裏動了好幾下。
周桃兒將陸驍的手引到微微隆起的腹部，豐潤帶笑的臉頰映上不遠處的紅綢顏色，粉面含春。
“嗯。”月份不算大，隔著衣裳陸驍得凝神靜氣才能稍稍感知，淩厲的眉眼柔緩許多，“上回周旭說塘裏的菱角熟了，我後日輪休，想不想去采菱角摘蓮蓬？”
“好啊。不過……行嗎？”周桃兒先是高興，後猶豫地看了眼肚子，撓撓陸驍的掌心，“會不會危險啊？”
“我在邊上。李叔也說了，多活動活動對你有好處。”陸驍裹住她的手，“不怕。”
這個夏天頗為忙碌，趙小魚忙著跟師父學手藝，周桃兒也沒閑著，一邊打磨秋日衣裳樣式，一邊跟劉掌櫃討教，精進繡技。
算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好好放松了，周桃兒有些期待：“到時候叫上小魚，咱們抱個西瓜去塘邊柳樹下乘涼。”
“好。”
喧鬧聲往外湧，原來是接親的隊伍出來了。
周桃兒抓著陸驍的胳膊，伸長脖子往巷外看。
“來了！”
王姑娘一身不算繁覆的大紅喜服，手裏牽著頭上頂了個紅綢球的毛驢，毛驢背上馱著蒙著紅蓋頭的胡富文。
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一群孩子跟在後頭搶喜錢。
“桃姐姐，給！”小栓子眼睛晶亮亮地看著周桃兒，汗津津的手掌裏躺著一枚剛從懷裏掏出來的銅錢，“娘說拿了喜錢會有好運，給響響。”
周桃兒收下，笑著給他擦汗：“謝謝栓子，姐姐給你買糖。”
小栓子著急跟上隊伍，一下子跑遠：“我先去追二毛！”
周桃兒捏著銅板在陸驍眼前晃了晃：“給響響的好運。”
小栓子對之前去溪邊叉魚那趟念念不忘，時不時就來找她念叨，意思還想跟他們一起出去玩。
周桃兒有孕後，陸驍有空時依舊會帶她四處走走散心，但怕小栓子一眾孩子跟著會分心照顧不到她，所以後面出去都沒跟小栓子提過。
“行，帶他一起去。”早晨的陽光聚在銅錢孔裏頗為刺眼，陸驍微微瞇眼，無奈道：“只帶他一個。”
“等小栓子回來我告訴他，他肯定高興壞了。”周桃兒開心地拍拍陸驍的肩，側身從他懷裏出來，替他捋順衣裳上的壓痕，“快去衙門吧，一會兒許婆婆要到了。”
陸驍還沒走遠，許婆婆就和他迎面碰上，周桃兒站在巷口等許婆婆一道進家門。
趕上周老太出來檢查收集路上遺落的銅錢，不偏不倚，正好和周桃兒對上眼。
周桃兒心中無甚波瀾，沖她笑了笑。
周老太嫌晦氣，連呸三聲，忙不疊跑回家燒香。
“娘子，早啊，在看什麽呢？”許婆子挎著一籃子新買的菜來了。
周桃兒收回視線，面容一派平靜：“沒什麽，前頭有人家在辦喜事。”
“娘子家馬上有喜事。”許婆子笑著看了一眼周桃兒的肚子，“娘子站多久啦，回去歇歇腿嗎？今兒的肉新鮮，我讓屠三多剁了幾兩，娘子想怎麽吃？”
“糖醋的怎麽樣，婆婆再教我一次，上回我做出來的除了酸味就只剩糊味了。”
“這做菜也是有技巧的……”
她們這邊說說笑笑地進了家門，那邊周老太和胡氏卻嗆上了。
“今天是富文的大喜日子，別搞這些東西觸他的黴頭。”
胡氏剛送走兒子，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失落覆雜得緊。扭頭就看見周老太念咒燒香，神神叨叨的。
“呸，說什麽呢？惹惱了神明，我找你算賬！”周老太哪聽她的，支使小丫鬟去棚子裏抱了一捆曬幹的艾草出來點。
喜事已成，胡富文也算有了著落，以後不必再看周老太臉色。
加上這段日子裏因為柳家大姑奶奶攢下的怨氣，胡氏一下子就壓不住火，二話不說上來搶了周老太手裏的火折子丟到一邊：“神明多了去了，今兒家裏還有月老跟和合二仙，你不怕得罪他們！”
“你要死啊！富文成親了，以為我拿捏不了你了是吧？”周老太怒瞪胡氏，斜眼讓小丫鬟去撿火折子，冷哼，“我早說過，阿犬才是你兒子，家裏的運道要是受了影響，我看你找誰哭去。”
“我……”胡氏噎住，嘟囔，“非得今天嗎？”
周老太點燃艾草，念著咒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停在胡氏面前：“不用我提醒你富文的親事怎麽成的吧？要不是大郎出息，他能入王家的眼嗎？他成親你倒是了了一樁心事，大郎呢？阿犬呢？大郎和阿犬的運勢要是受了影響，他也別想好過。”
快半年了，自從周桃兒離家後，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胡氏就是想不信王瞎子的話都難。被周老太一通說，她有點沒底氣，卻還板著臉拂袖轉身：“懶得說，跟你說不通。”
胡富文入贅王家，餘下的禮節不需要胡氏在場。她為今天忙了大半個月，喧囂過後疲憊不堪，回屋後躺下休息。
越累越睡不著，往日旁人有意無意透露的周善和柳大姑奶奶的事不斷在耳邊回蕩。
胡氏猛地翻身起來，死死抓住床沿。
胡富文順利成親，她也該以周秀才娘子的身份出去走走了。
-
去塘邊玩耍那日，陸驍一早就去城門口租了輛牛車，駕著牛車回來接上周桃兒和小栓子，又去繡鋪接上劉掌櫃，一起往水原村去。
小栓子高興得兩晚沒睡好，出城後被顛簸的牛車晃困了，扶在劉掌櫃膝頭，伴著清脆的牛鈴聲呼呼大睡。
“那塘是小魚的大哥二哥一起承包的，小魚知道我們要來，說會在塘邊的小棚子裏擺一桌酒菜等我們。”
劉掌櫃難得出城，見兩邊隨風輕蕩的青翠稻田心情舒暢：“麻煩小魚了，她大著肚子。”
周桃兒將剛剛順手折的樹葉放在鼻尖嗅，笑道：“哪輪得到她啊，她娘可舍不得。”
陸驍駕著牛車，按照昨天周旭來送的話直接去了河塘邊。
趙小魚扶著腰在木棚下招手，周旭跑過來接他們。
“醒醒，我們到啦！”周桃兒捏住小栓子的鼻子叫醒他。
周旭抱他下來：“塘裏只有條小木船，從家裏搬了個浴桶過來，一會兒把他放在浴桶裏，給他拿根桿，隨便怎麽飄。”
小栓子一下子醒了，泥鰍一下從周旭手裏滑走，揮著手臂往塘邊跑：“好耶！我去看看！”
“慢點跑。”劉掌櫃高聲囑咐。
“讓他瘋吧，咱們多看著點就行。”周桃兒扶著陸驍的胳膊下車，走到劉掌櫃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去找小魚吧。”
劉掌櫃註意著腳下，跟她一道過去：“好久沒聽她在耳邊嘰喳，還有點想她。”
夏將盡，百花逐漸雕零，胭脂鋪的花瓣都要備給冬日用，吃不住趙小魚霍霍，趙師傅索性放趙小魚回家，等明年春日再繼續教她。
“可別讓她聽見，不然尾巴要翹上天。”
“聽見什麽？別背著我說悄悄話，我都聽見了。”
趙小魚的孕肚已經開始明顯，采菱挖藕顯然不適合她。
陸驍把船推進水塘，過來帶周桃兒上船，劉掌櫃留在岸邊陪趙小魚說話。
浴桶在水裏搖搖晃晃，小栓子嚇得不行，一邊尖叫一邊死死抱住周旭的胳膊。
掌櫃沒上船，小船還能坐一個人，陸驍跳下水把小栓子抱走。
趙家在塘裏圈了一塊養菱角和蓮藕，小栓子坐在船頭，笑呵呵地把腳泡進水裏，伸長腿劈開搖曳的荷葉和密密麻麻的菱葉。
周桃兒被他的笑聲感染，拎了片菱葉上來，長長短短的根須掛滿水，濺了小栓子一脖子。
小栓子玩性大發，拽了片菱葉把水珠往周桃兒身上灑。
笑聲蕩開，一大一小兩個人玩得起興，躲閃間小船晃悠個不停。
邊上撐篙的陸驍全神貫註，既要穩住船又要註意玩鬧的兩人。
周桃兒壞笑，帶著小栓子一個勁地把水往陸驍濺。
“那個那個，桃姐姐你手邊的比較大！”小栓子興奮地踢水。
“這個嗎？我來拿。”
“輪到我了，桃姐姐給我。”
周桃兒拽起菱葉，連根往小栓子手邊送。
“啊，栓子，把腿收回來！”周桃兒嚇得聲音都變了。
一道瘦長的青綠影子從荷葉上滑下來，掉到小栓子腳前面的菱葉上。
“啊——蛇啊！”
小栓子也看見了，嚇得忘記動作。
陸驍把長篙往河泥裏一插，猛地把住小栓子的肩頭往船裏拽。
小船晃個不停，濺進來不少河水。
分不清究竟是誰嚇到了誰，菱葉間隙拖出一道波紋，青蛇扭著身子飛快游遠。
陸驍扛著瑟瑟發抖的小栓子，岔開腿把船穩住後到周桃兒身邊：“不怕，游遠了。”
小栓子抱住陸驍的脖子，和周桃兒相互看了一會兒，又默契地看向青蛇消失的方向。
“哈哈……膽小鬼。”心神稍定就互相指著對方嘲笑個不停。
“我可不是怕蛇，我以前還敢抓蛇呢，只是怕你害怕而已。”
小栓子也嘴硬：“我才不怕，是被桃姐姐的叫聲嚇到的。”
“我吃過蛇羹。”
小栓子兩眼一閉開始胡說： “我掏過蛇窩，還敢把蛇打結。”
周桃兒兩手攏成一個碗口大小： “我家屋頂上有條這麽粗的蛇，每天往上在房梁上游。
兩個嘴硬的人越說越沒邊，但是沒人再敢碰水一下，最後采回來的菱角都是陸驍的手筆。
趙小魚的娘送飯菜過來，在岸邊招手喊他們上來吃飯。
小栓子意猶未盡，吃飯的時候嘴巴說個不停。
剛剛趙小魚聽見他們的笑聲就心癢得不行，現在更想下水玩，拽著周旭的衣角眼巴巴地看他。
“去吧，看緊點就行。”
趙小魚的娘發話，周旭自然不會拒絕。
帶過來的浴桶派上用場，周旭鳧水推著桶裏的趙小魚前進。
午後水更暖和，陸驍問小栓子要不要下水玩玩。
小栓子怕再遇到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周旭單手扶著浴桶，一會兒摸上來一個河蚌，小栓子眼饞得不行，小心翼翼地下水，緊緊繞著周旭游水。
小栓子下水後，船平穩了許多，陸驍收好長篙陪周桃兒坐在船頭，把菱葉拽上來給她采菱。
棚子裏的劉掌櫃也不孤單，和趙小魚的娘相談甚歡。
玩累了就上岸把早前泡在水裏的西瓜拿上來劈開，談笑聲盈滿山坳。
紅霞滿天時返程，玩得筋疲力盡的小栓子一路睡回家。
周桃兒留劉掌櫃一道晚飯，吃完陸驍送劉掌櫃回繡鋪。
睡了一覺被趙二嫂叫起來吃飯的小栓子恢覆了體力，隨便吃了幾口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跟小夥伴們分享今日的開心事。
前後幾條巷子的孩子圍著他，他手舞足蹈地說個不停，眼裏閃著雀躍的光。
孩子們被他描繪的場景吸引，聽得津津有味。
只一個人不同，繃著臉把衣角攥得像鹹菜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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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羨慕的也有眼紅的，外頭盯著他們的眼睛可不少。好話一個勁往胡氏耳邊湧, 拐彎抹角來陰陽怪氣的人也不在少數, 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
那麽多張嘴，周善和柳大姑奶奶的風言風語胡氏心裏自然心裏, 但她只當沒聽過，也從來沒因此事找過周善的麻煩。
到她這樣的年紀沒什麽看不開, 情情愛愛哪有她三個孩子重要。
周善得柳家青睞後家裏就沒缺過銀, 新屋是柳家贈的, 洗衣做飯的小丫鬟是柳大姑姑派來替舟山孝敬周老太的，就連他們原來夠都夠不著的杏林書院, 柳家都能把周耀宗塞進去。
再有, 胡富文必須得說親了，處處要錢, 傻子才會把事情鬧大。
胡氏就這麽揣著明白裝糊塗, 搬來城裏小幾個月的工夫, 快速定下了胡富文的親事。
定的是城東糧油鋪的王家大姑娘, 有田有鋪，相貌不算出眾但也挑不出錯。以王家大姑娘這條件可以向上找比胡富文更好的, 不過王家一心招贅，這才輪到身份並不明朗的胡富文。
夏末清晨，薄霧彌漫。
喜慶的嗩吶鑼鼓聲回蕩在槐樹縣，周桃兒和陸驍伴著吹打聲吃完早飯。
多少有些好奇，所以陸驍去衙門的時候, 周桃兒送他到巷子口。
前頭巷子裏早圍滿了周圍的鄰居，大小老少都有, 和來接親的人擠在一起，將狹小的巷口堵得水洩不通。
媒婆拿著一籃銅板，一邊說吉祥話一邊撒喜錢。
大家夥忙著搶喜錢，一擁而上，你踩我一腳，我撞你一下，場面別提多熱鬧。
人擠人的時候最容易絆倒摔跤，雖然周桃兒站在槐樹縣口，和人群隔了一段距離，不過保險起見，陸驍沒有著急去衙門，虛扶著她的腰陪她一起。
“響響也愛湊熱鬧。”
鑼鼓陣陣，肚子裏動了好幾下。
周桃兒將陸驍的手引到微微隆起的腹部，豐潤帶笑的臉頰映上不遠處的紅綢顏色，粉面含春。
“嗯。”月份不算大，隔著衣裳陸驍得凝神靜氣才能稍稍感知，淩厲的眉眼柔緩許多，“上回周旭說塘裏的菱角熟了，我後日輪休，想不想去采菱角摘蓮蓬？”
“好啊。不過……行嗎？”周桃兒先是高興，後猶豫地看了眼肚子，撓撓陸驍的掌心，“會不會危險啊？”
“我在邊上。李叔也說了，多活動活動對你有好處。”陸驍裹住她的手，“不怕。”
這個夏天頗為忙碌，趙小魚忙著跟師父學手藝，周桃兒也沒閑著，一邊打磨秋日衣裳樣式，一邊跟劉掌櫃討教，精進繡技。
算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好好放松了，周桃兒有些期待：“到時候叫上小魚，咱們抱個西瓜去塘邊柳樹下乘涼。”
“好。”
喧鬧聲往外湧，原來是接親的隊伍出來了。
周桃兒抓著陸驍的胳膊，伸長脖子往巷外看。
“來了！”
王姑娘一身不算繁覆的大紅喜服，手裏牽著頭上頂了個紅綢球的毛驢，毛驢背上馱著蒙著紅蓋頭的胡富文。
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一群孩子跟在後頭搶喜錢。
“桃姐姐，給！”小栓子眼睛晶亮亮地看著周桃兒，汗津津的手掌裏躺著一枚剛從懷裏掏出來的銅錢，“娘說拿了喜錢會有好運，給響響。”
周桃兒收下，笑著給他擦汗：“謝謝栓子，姐姐給你買糖。”
小栓子著急跟上隊伍，一下子跑遠：“我先去追二毛！”
周桃兒捏著銅板在陸驍眼前晃了晃：“給響響的好運。”
小栓子對之前去溪邊叉魚那趟念念不忘，時不時就來找她念叨，意思還想跟他們一起出去玩。
周桃兒有孕後，陸驍有空時依舊會帶她四處走走散心，但怕小栓子一眾孩子跟著會分心照顧不到她，所以後面出去都沒跟小栓子提過。
“行，帶他一起去。”早晨的陽光聚在銅錢孔裏頗為刺眼，陸驍微微瞇眼，無奈道：“只帶他一個。”
“等小栓子回來我告訴他，他肯定高興壞了。”周桃兒開心地拍拍陸驍的肩，側身從他懷裏出來，替他捋順衣裳上的壓痕，“快去衙門吧，一會兒許婆婆要到了。”
陸驍還沒走遠，許婆婆就和他迎面碰上，周桃兒站在巷口等許婆婆一道進家門。
趕上周老太出來檢查收集路上遺落的銅錢，不偏不倚，正好和周桃兒對上眼。
周桃兒心中無甚波瀾，沖她笑了笑。
周老太嫌晦氣，連呸三聲，忙不疊跑回家燒香。
“娘子，早啊，在看什麽呢？”許婆子挎著一籃子新買的菜來了。
周桃兒收回視線，面容一派平靜：“沒什麽，前頭有人家在辦喜事。”
“娘子家馬上有喜事。”許婆子笑著看了一眼周桃兒的肚子，“娘子站多久啦，回去歇歇腿嗎？今兒的肉新鮮，我讓屠三多剁了幾兩，娘子想怎麽吃？”
“糖醋的怎麽樣，婆婆再教我一次，上回我做出來的除了酸味就只剩糊味了。”
“這做菜也是有技巧的……”
她們這邊說說笑笑地進了家門，那邊周老太和胡氏卻嗆上了。
“今天是富文的大喜日子，別搞這些東西觸他的黴頭。”
胡氏剛送走兒子，心裏又是高興又是失落覆雜得緊。扭頭就看見周老太念咒燒香，神神叨叨的。
“呸，說什麽呢？惹惱了神明，我找你算賬！”周老太哪聽她的，支使小丫鬟去棚子裏抱了一捆曬幹的艾草出來點。
喜事已成，胡富文也算有了著落，以後不必再看周老太臉色。
加上這段日子裏因為柳家大姑奶奶攢下的怨氣，胡氏一下子就壓不住火，二話不說上來搶了周老太手裏的火折子丟到一邊：“神明多了去了，今兒家裏還有月老跟和合二仙，你不怕得罪他們！”
“你要死啊！富文成親了，以為我拿捏不了你了是吧？”周老太怒瞪胡氏，斜眼讓小丫鬟去撿火折子，冷哼，“我早說過，阿犬才是你兒子，家裏的運道要是受了影響，我看你找誰哭去。”
“我……”胡氏噎住，嘟囔，“非得今天嗎？”
周老太點燃艾草，念著咒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停在胡氏面前：“不用我提醒你富文的親事怎麽成的吧？要不是大郎出息，他能入王家的眼嗎？他成親你倒是了了一樁心事，大郎呢？阿犬呢？大郎和阿犬的運勢要是受了影響，他也別想好過。”
快半年了，自從周桃兒離家後，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胡氏就是想不信王瞎子的話都難。被周老太一通說，她有點沒底氣，卻還板著臉拂袖轉身：“懶得說，跟你說不通。”
胡富文入贅王家，餘下的禮節不需要胡氏在場。她為今天忙了大半個月，喧囂過後疲憊不堪，回屋後躺下休息。
越累越睡不著，往日旁人有意無意透露的周善和柳大姑奶奶的事不斷在耳邊回蕩。
胡氏猛地翻身起來，死死抓住床沿。
胡富文順利成親，她也該以周秀才娘子的身份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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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塘邊玩耍那日，陸驍一早就去城門口租了輛牛車，駕著牛車回來接上周桃兒和小栓子，又去繡鋪接上劉掌櫃，一起往水原村去。
小栓子高興得兩晚沒睡好，出城後被顛簸的牛車晃困了，扶在劉掌櫃膝頭，伴著清脆的牛鈴聲呼呼大睡。
“那塘是小魚的大哥二哥一起承包的，小魚知道我們要來，說會在塘邊的小棚子裏擺一桌酒菜等我們。”
劉掌櫃難得出城，見兩邊隨風輕蕩的青翠稻田心情舒暢：“麻煩小魚了，她大著肚子。”
周桃兒將剛剛順手折的樹葉放在鼻尖嗅，笑道：“哪輪得到她啊，她娘可舍不得。”
陸驍駕著牛車，按照昨天周旭來送的話直接去了河塘邊。
趙小魚扶著腰在木棚下招手，周旭跑過來接他們。
“醒醒，我們到啦！”周桃兒捏住小栓子的鼻子叫醒他。
周旭抱他下來：“塘裏只有條小木船，從家裏搬了個浴桶過來，一會兒把他放在浴桶裏，給他拿根桿，隨便怎麽飄。”
小栓子一下子醒了，泥鰍一下從周旭手裏滑走，揮著手臂往塘邊跑：“好耶！我去看看！”
“慢點跑。”劉掌櫃高聲囑咐。
“讓他瘋吧，咱們多看著點就行。”周桃兒扶著陸驍的胳膊下車，走到劉掌櫃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去找小魚吧。”
劉掌櫃註意著腳下，跟她一道過去：“好久沒聽她在耳邊嘰喳，還有點想她。”
夏將盡，百花逐漸雕零，胭脂鋪的花瓣都要備給冬日用，吃不住趙小魚霍霍，趙師傅索性放趙小魚回家，等明年春日再繼續教她。
“可別讓她聽見，不然尾巴要翹上天。”
“聽見什麽？別背著我說悄悄話，我都聽見了。”
趙小魚的孕肚已經開始明顯，采菱挖藕顯然不適合她。
陸驍把船推進水塘，過來帶周桃兒上船，劉掌櫃留在岸邊陪趙小魚說話。
浴桶在水裏搖搖晃晃，小栓子嚇得不行，一邊尖叫一邊死死抱住周旭的胳膊。
掌櫃沒上船，小船還能坐一個人，陸驍跳下水把小栓子抱走。
趙家在塘裏圈了一塊養菱角和蓮藕，小栓子坐在船頭，笑呵呵地把腳泡進水裏，伸長腿劈開搖曳的荷葉和密密麻麻的菱葉。
周桃兒被他的笑聲感染，拎了片菱葉上來，長長短短的根須掛滿水，濺了小栓子一脖子。
小栓子玩性大發，拽了片菱葉把水珠往周桃兒身上灑。
笑聲蕩開，一大一小兩個人玩得起興，躲閃間小船晃悠個不停。
邊上撐篙的陸驍全神貫註，既要穩住船又要註意玩鬧的兩人。
周桃兒壞笑，帶著小栓子一個勁地把水往陸驍濺。
“那個那個，桃姐姐你手邊的比較大！”小栓子興奮地踢水。
“這個嗎？我來拿。”
“輪到我了，桃姐姐給我。”
周桃兒拽起菱葉，連根往小栓子手邊送。
“啊，栓子，把腿收回來！”周桃兒嚇得聲音都變了。
一道瘦長的青綠影子從荷葉上滑下來，掉到小栓子腳前面的菱葉上。
“啊——蛇啊！”
小栓子也看見了，嚇得忘記動作。
陸驍把長篙往河泥裏一插，猛地把住小栓子的肩頭往船裏拽。
小船晃個不停，濺進來不少河水。
分不清究竟是誰嚇到了誰，菱葉間隙拖出一道波紋，青蛇扭著身子飛快游遠。
陸驍扛著瑟瑟發抖的小栓子，岔開腿把船穩住後到周桃兒身邊：“不怕，游遠了。”
小栓子抱住陸驍的脖子，和周桃兒相互看了一會兒，又默契地看向青蛇消失的方向。
“哈哈……膽小鬼。”心神稍定就互相指著對方嘲笑個不停。
“我可不是怕蛇，我以前還敢抓蛇呢，只是怕你害怕而已。”
小栓子也嘴硬：“我才不怕，是被桃姐姐的叫聲嚇到的。”
“我吃過蛇羹。”
小栓子兩眼一閉開始胡說： “我掏過蛇窩，還敢把蛇打結。”
周桃兒兩手攏成一個碗口大小： “我家屋頂上有條這麽粗的蛇，每天往上在房梁上游。
兩個嘴硬的人越說越沒邊，但是沒人再敢碰水一下，最後采回來的菱角都是陸驍的手筆。
趙小魚的娘送飯菜過來，在岸邊招手喊他們上來吃飯。
小栓子意猶未盡，吃飯的時候嘴巴說個不停。
剛剛趙小魚聽見他們的笑聲就心癢得不行，現在更想下水玩，拽著周旭的衣角眼巴巴地看他。
“去吧，看緊點就行。”
趙小魚的娘發話，周旭自然不會拒絕。
帶過來的浴桶派上用場，周旭鳧水推著桶裏的趙小魚前進。
午後水更暖和，陸驍問小栓子要不要下水玩玩。
小栓子怕再遇到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周旭單手扶著浴桶，一會兒摸上來一個河蚌，小栓子眼饞得不行，小心翼翼地下水，緊緊繞著周旭游水。
小栓子下水後，船平穩了許多，陸驍收好長篙陪周桃兒坐在船頭，把菱葉拽上來給她采菱。
棚子裏的劉掌櫃也不孤單，和趙小魚的娘相談甚歡。
玩累了就上岸把早前泡在水裏的西瓜拿上來劈開，談笑聲盈滿山坳。
紅霞滿天時返程，玩得筋疲力盡的小栓子一路睡回家。
周桃兒留劉掌櫃一道晚飯，吃完陸驍送劉掌櫃回繡鋪。
睡了一覺被趙二嫂叫起來吃飯的小栓子恢覆了體力，隨便吃了幾口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跟小夥伴們分享今日的開心事。
前後幾條巷子的孩子圍著他，他手舞足蹈地說個不停，眼裏閃著雀躍的光。
孩子們被他描繪的場景吸引，聽得津津有味。
只一個人不同，繃著臉把衣角攥得像鹹菜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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