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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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夜裏是累了點, 不過好在家裏沒長輩，省了敬茶這一步，早晨也能多睡會兒。
至於陸驍, 他這一夜雖然跟周桃兒一樣沒睡多久, 甚至還更賣力些，但他臉上沒有一絲疲倦之態, 甚至容光煥發。
支著胳膊安靜看了一會兒她酣甜的睡顏，然後輕手輕腳地起床去廚房生火做飯, 順帶把院子裏的鞭炮碎屑收拾幹凈。
他在院子裏忙碌的時候, 周桃兒悠悠轉醒。
早起是習慣, 不管睡沒睡夠，到了該醒的時辰就睡不久了。
“唔……嘶——”
剛醒來還沒想起自己已經嫁做人婦的現實, 她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 結果一下子動得太猛，渾身上下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頓, 抽著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算緩過來。
哪兒哪兒都酸, 這下她得了教訓, 不敢再有什麽大動作, 撐著床沿慢慢挪著坐起身。
裏衣系得不得法，松松垮垮的擋不住冬日涼氣。
周桃兒低頭解開陸驍胡亂綁的衣帶, 不免回憶起昨夜手軟得連衣裳都系不起來的羞人模樣，臉頰染上薄紅。這便罷了，偏偏整理衣襟時又瞥見身前暈開的紅痕，頓時腦子裏擠滿不該想的東西，簡直羞煞人也。
匆匆穿戴整齊, 坐在床邊，聽著窗外傳來的掃帚聲緩神。
過了許久, 臉上紅熱絲毫不見消退，周桃兒不住地扣弄掌心的紋路，無端端忸怩起來。
外頭那個是她相公哎，世上竟有這麽親近的兩個人……
她害羞著不好意思出來的時候，陸驍已經掃完地到了門口：“怎麽沒多睡會兒？我進來了。”
他耳力好，早聽見她起來的動靜，看她一直沒出來所以進來看看。
“起、起了。”
又不是盲婚啞嫁，可她就是沒來由地緊張，新做的衣裳都被她攥皺了。
“難受得厲害嗎？怨我不節制，下次不會了。”
周桃兒背身朝他，他以為是昨晚欺負她欺負狠了。
“再躺一會兒吧，我給你揉揉。”走過去才看見她紅撲撲的臉蛋。
“不躺了。”周桃兒害羞地垂下頭，露出一截染粉的脖頸，聲音細若蚊吶。
坐到她身旁，將她臉側的碎發別於耳後，輕輕將人攬入懷中：“臉怎的這般紅？”
周桃兒將臉貼到他身前，聽他沈穩的心跳，霎時安定許多。
感嘆道：“成親了……”
“嗯，成親了。”
兩個人依偎著，一起消化著身份的轉變。
有陸驍陪著，周桃兒自然不會胡思亂想，很快就平靜下來。
吃早飯的時候小夫妻倆商量著去繡鋪看看劉掌櫃，對他們而言，劉掌櫃就是親人了。
走在巷子裏，一個約莫四五歲大的孩子跑著過來：“姐姐好漂亮，妞妞長大也要跟姐姐一樣漂亮。”
周桃兒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襖子，將頂好的相貌襯得更出眾。
童言童語逗得她展開笑顏，唇紅齒白，更是顧盼生輝。
“你叫妞妞是不是呀？不用等長大，妞妞現在就很漂亮。”
“阿娘，漂亮姐姐誇我漂亮！阿娘！”妞妞得了誇獎高興極了，一溜煙跑去墻角找她娘了。
她娘原本跟巷子裏其他幾戶的娘子一道藏在拐角偷摸打量周桃兒呢，妞妞這一喊，她們可算是藏不住了。
面帶尷尬地撣撣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你拉著我、我扯著你的一起從墻角出來。
“娘子怎麽稱呼啊？我們是看你們家昨兒個辦喜事，想同你們道聲喜。”
“是啊是啊，我們來祝你們夫妻和睦。”
“恩愛白頭。”
“還有早生貴子。”
陸驍臉上的疤嚇人，她們這些天也沒敢上前跟他搭話。沒曾想幾天的工夫他就成親了，都好奇他娶的娘子相貌如何，這才早早等在巷子裏。
“多謝各位娘子吉言，我娘家姓周，都叫我桃兒。”驀地被這麽多雙眼睛打量著，周桃兒有些不自在，不過應答還算得上是落落大方。
“原來是周娘子，既然咱們住在一條巷子裏就是有緣，等空了多出來跟我們說說話，也能互相做個伴。”
“是啊，這個是宋娘子，就住在你家對門，她年紀輕，你們肯定能說到一塊兒去。”
宋娘子是妞妞小姑娘的娘，她彎腰將妞妞抱在懷裏沖周桃兒露出個和善的微笑。
“這個是趙二嫂，她院子裏的石榴樹枝都伸到你家去了，等夏天記得多找她要點石榴嘗嘗，正好你們剛成親，意頭好。”
趙二嫂看著三十出頭的樣子，身形豐腴，看著是個好相處的。
“石榴管夠，周娘子你要是喜歡吃，盡管來我家摘。”
“你那石榴樹那麽茂盛，她踮踮腳就能夠到了，哪用得著上你家。”
“這是王嬸子，她家住我家對門，話多又愛湊熱鬧，周娘子你可離她遠點，省得被她煩死。”
王嬸子年紀又比趙二嫂大些，平日裏跟趙二嫂關系最近。
“好了好了，別扯嘴皮子了。周娘子一看就是出去有事，咱們別耽誤人家小兩口。”王嬸子發話。
趙二嫂讓開路，跟周桃兒說：“周娘子記得多出來走動，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陸驍看著兇惡，她們不敢打探底細，就等著從周桃兒這兒問出點東西呢。
“好咧，我剛住過來，對這邊還不太熟悉，還得多跟各位嫂子請教呢。”
周桃兒笑著同她們道別。
“呼。”
拐出巷子以後，她長舒一口氣，沖陸驍擠擠眼。
“開始過日子了，陸相公，多多指教呀。”
陸驍牽住她的手：“以後大小事都聽娘子的。”
周桃兒穿著一身紅又梳著婦人發髻，明眼人都猜得到他們正新婚。剛成親的小夫妻難舍難分實屬尋常，是以他們牽手走了一路也沒人在背後指摘。
劉掌櫃見他們過來，驚喜地出門來迎。
“怎麽這時候來了，昨兒個忙了一天，該在家裏多歇歇。”
“掌櫃是我跟陸大哥長輩，合該來給您敬杯茶。”
這時候鋪子裏沒客人，周桃兒挽住劉掌櫃的胳膊，一起進了後院，陸驍自覺地去廚房煮水泡茶。
“你這孩子……”他們選在這時候走這一遭，意義很不一樣，劉掌櫃不能不動容。
周桃兒心情大好：“就看掌櫃舍不舍得留我們吃頓飯了。”
“你們頓頓在這吃都行，左右都是陸驍動手，我樂得清閑。”
周桃兒坐下後，劉掌櫃湊到她耳邊小聲問：“身上沒哪裏不舒服吧？”
她哪兒想到掌櫃上來就問這個，臉熱了，支支吾吾地說：“沒、沒……只有一點酸。”
“那就好，看來陸驍是個懂疼人的。”劉掌櫃放心了，“你先坐著，我進屋拿個東西。”
劉掌櫃走後周桃兒隔窗剜了陸驍一眼。哪裏是他懂疼人，得虧是她身子骨壯。
陸驍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知道她心裏的怨氣，還擡頭沖她笑笑。
他泡好茶，劉掌櫃正好從房裏出來，說是去拿東西，手裏卻什麽也沒有。
周桃兒沒放在心上，請掌櫃去堂屋主位坐下，和陸驍一起跪下敬茶。
劉掌櫃扶住他們：“意思到了就行了，你們和和睦睦的比什麽都強。”
說著拿出早前就準備好的紅封，他們夫妻倆一個人一個。
周桃兒不肯收。
“拿著吧。只許你們惦記我，不讓我表示表示啊，沒這個道理。”
“謝謝掌櫃，咱們以後都好好的。”
說了會兒話，前頭鋪子裏來客人了，周桃兒陪劉掌櫃一起去招待客人，陸驍則留在後院準備中午的飯菜。
來的是熟客，跟周桃兒也說過幾次話，看見她的婦人髻道：“呀，這才幾天不見，桃繡娘都嫁人啦。早生貴子啊，早生貴子。”
周桃兒害羞地笑著，連聲道謝。
劉掌櫃臉上一團喜氣：“那不是緣分到了嘛。”
“那桃繡娘還接繡活嗎？我可明說了啊，過年的時候桃繡娘的虎頭鞋出了一番風頭，家裏好幾個親戚想要，我可是跟她們拍了胸脯的，劉掌櫃千萬不能讓我下不來臺啊。”
“那哪能啊，老主顧的面子哪能不給。就是你看桃子才成親，暫時騰不開手。這麽著，等她空下來，我第一個催她幹活。”
劉掌櫃竟然把活給推了，周桃兒有些不解，但客人在場，她也沒有多問。
過了個年，多了好多新鮮事能說，這麽多年的客人已經處成老朋友了，挑花樣的時候跟劉掌櫃就跟她聊上了，其他客人上門的時候都是周桃兒在幫忙招呼。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那位熟客帶著挑好的東西走了，臨出門還不忘照應周桃兒：“桃繡娘忙完了可不能忘了我的事兒啊。”
“忘不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
劉掌櫃笑著把客人送走，回頭看見周桃兒眼底的疑惑，不等她問就先開了口：“別問我，都是你家陸驍的主意。他心疼你的眼睛，特地讓我別給你派活兒。”
周桃兒眼睛確實不大好，看東西總是模糊，不過也不算嚴重，揉一揉潤點眼淚就清楚了。
不過，她沒跟陸驍說過這個。
“掌櫃告訴他的嗎？”
劉掌櫃擺手：“我當是你跟他說的，想不到他五大三粗的，心倒是挺細。”
周桃兒眼裏莫名有點泛酸，早兩年她總盼著阿婆或是爹能發現她眼睛沒以前清亮了，可惜盼來的只有失望。傷心後就再也不提眼睛的事情了，沒想到他卻能看出來。
“我早說了，我們桃子啊——是個有福氣的。”劉掌櫃拍拍她的手，欣慰地說。
陸驍做好飯來前頭喊她們，吃完飯劉掌櫃沒有留人，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到家的時候日頭正盛，他們的小院朝向好，屋子裏亮堂堂的。
早晨出門的時候忘了給大黃小黃添食，進門就聽見它們嘰嘰叫個不停。
陸驍去拌雞食，周桃兒則進屋翻出針線包，拿著從繡鋪帶回來的素帕子到堂屋的方桌上畫繡樣。
“桃兒。”陸驍看她伏在桌上認真的樣子，欲言又止。
“繡好了送給三個鄰居嫂子當見面禮，掌櫃說咱們新搬進來得跟她們打好關系。”
“陸大哥，你怎麽知道我看不清？”
原來掌櫃告訴她了。
陸驍給她把門窗敞開，讓光透進來。
“你看遠點的東西總瞇著眼，還有那天叉魚……準頭太差。”
說到叉魚周桃兒不認，反駁：“我那是技藝不精。”
陸驍嗯了一聲，沒跟她爭辯：“沒跟你商量就跟掌櫃說那些，對不住。”
“那你幹嘛不跟我說啊？”周桃兒問。
陸驍帶著她的腰一起坐下，擡手覆住她的眼睛：“怕你因為這個傷心。”
周桃兒眨眼，睫毛輕掃他的掌心：“沒那麽嚴重。”
從前傷心也是因為得不到家人的關心。
“送旁的見面禮不好嗎？”陸驍舍不得。
周桃兒撥開他的手，笑眼彎彎：“可這個既不需要額外花錢，又拿得出手，多好啊。”
“不用擔心錢。”
“三張帕子我分三天繡，怎麽樣？保證不累眼睛。”她把他的手掌架在自己鼻梁上，說話時柔軟飽滿的唇肉總能碰到掌心。
陸驍重覆住她的眼晴，吻她：“我看著你。”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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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是累了點, 不過好在家裏沒長輩，省了敬茶這一步，早晨也能多睡會兒。
至於陸驍, 他這一夜雖然跟周桃兒一樣沒睡多久, 甚至還更賣力些，但他臉上沒有一絲疲倦之態, 甚至容光煥發。
支著胳膊安靜看了一會兒她酣甜的睡顏，然後輕手輕腳地起床去廚房生火做飯, 順帶把院子裏的鞭炮碎屑收拾幹凈。
他在院子裏忙碌的時候, 周桃兒悠悠轉醒。
早起是習慣, 不管睡沒睡夠，到了該醒的時辰就睡不久了。
“唔……嘶——”
剛醒來還沒想起自己已經嫁做人婦的現實, 她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 結果一下子動得太猛，渾身上下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頓, 抽著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算緩過來。
哪兒哪兒都酸, 這下她得了教訓, 不敢再有什麽大動作, 撐著床沿慢慢挪著坐起身。
裏衣系得不得法，松松垮垮的擋不住冬日涼氣。
周桃兒低頭解開陸驍胡亂綁的衣帶, 不免回憶起昨夜手軟得連衣裳都系不起來的羞人模樣，臉頰染上薄紅。這便罷了，偏偏整理衣襟時又瞥見身前暈開的紅痕，頓時腦子裏擠滿不該想的東西，簡直羞煞人也。
匆匆穿戴整齊, 坐在床邊，聽著窗外傳來的掃帚聲緩神。
過了許久, 臉上紅熱絲毫不見消退，周桃兒不住地扣弄掌心的紋路，無端端忸怩起來。
外頭那個是她相公哎，世上竟有這麽親近的兩個人……
她害羞著不好意思出來的時候，陸驍已經掃完地到了門口：“怎麽沒多睡會兒？我進來了。”
他耳力好，早聽見她起來的動靜，看她一直沒出來所以進來看看。
“起、起了。”
又不是盲婚啞嫁，可她就是沒來由地緊張，新做的衣裳都被她攥皺了。
“難受得厲害嗎？怨我不節制，下次不會了。”
周桃兒背身朝他，他以為是昨晚欺負她欺負狠了。
“再躺一會兒吧，我給你揉揉。”走過去才看見她紅撲撲的臉蛋。
“不躺了。”周桃兒害羞地垂下頭，露出一截染粉的脖頸，聲音細若蚊吶。
坐到她身旁，將她臉側的碎發別於耳後，輕輕將人攬入懷中：“臉怎的這般紅？”
周桃兒將臉貼到他身前，聽他沈穩的心跳，霎時安定許多。
感嘆道：“成親了……”
“嗯，成親了。”
兩個人依偎著，一起消化著身份的轉變。
有陸驍陪著，周桃兒自然不會胡思亂想，很快就平靜下來。
吃早飯的時候小夫妻倆商量著去繡鋪看看劉掌櫃，對他們而言，劉掌櫃就是親人了。
走在巷子裏，一個約莫四五歲大的孩子跑著過來：“姐姐好漂亮，妞妞長大也要跟姐姐一樣漂亮。”
周桃兒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襖子，將頂好的相貌襯得更出眾。
童言童語逗得她展開笑顏，唇紅齒白，更是顧盼生輝。
“你叫妞妞是不是呀？不用等長大，妞妞現在就很漂亮。”
“阿娘，漂亮姐姐誇我漂亮！阿娘！”妞妞得了誇獎高興極了，一溜煙跑去墻角找她娘了。
她娘原本跟巷子裏其他幾戶的娘子一道藏在拐角偷摸打量周桃兒呢，妞妞這一喊，她們可算是藏不住了。
面帶尷尬地撣撣衣裳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你拉著我、我扯著你的一起從墻角出來。
“娘子怎麽稱呼啊？我們是看你們家昨兒個辦喜事，想同你們道聲喜。”
“是啊是啊，我們來祝你們夫妻和睦。”
“恩愛白頭。”
“還有早生貴子。”
陸驍臉上的疤嚇人，她們這些天也沒敢上前跟他搭話。沒曾想幾天的工夫他就成親了，都好奇他娶的娘子相貌如何，這才早早等在巷子裏。
“多謝各位娘子吉言，我娘家姓周，都叫我桃兒。”驀地被這麽多雙眼睛打量著，周桃兒有些不自在，不過應答還算得上是落落大方。
“原來是周娘子，既然咱們住在一條巷子裏就是有緣，等空了多出來跟我們說說話，也能互相做個伴。”
“是啊，這個是宋娘子，就住在你家對門，她年紀輕，你們肯定能說到一塊兒去。”
宋娘子是妞妞小姑娘的娘，她彎腰將妞妞抱在懷裏沖周桃兒露出個和善的微笑。
“這個是趙二嫂，她院子裏的石榴樹枝都伸到你家去了，等夏天記得多找她要點石榴嘗嘗，正好你們剛成親，意頭好。”
趙二嫂看著三十出頭的樣子，身形豐腴，看著是個好相處的。
“石榴管夠，周娘子你要是喜歡吃，盡管來我家摘。”
“你那石榴樹那麽茂盛，她踮踮腳就能夠到了，哪用得著上你家。”
“這是王嬸子，她家住我家對門，話多又愛湊熱鬧，周娘子你可離她遠點，省得被她煩死。”
王嬸子年紀又比趙二嫂大些，平日裏跟趙二嫂關系最近。
“好了好了，別扯嘴皮子了。周娘子一看就是出去有事，咱們別耽誤人家小兩口。”王嬸子發話。
趙二嫂讓開路，跟周桃兒說：“周娘子記得多出來走動，讓我們也沾沾喜氣。”
陸驍看著兇惡，她們不敢打探底細，就等著從周桃兒這兒問出點東西呢。
“好咧，我剛住過來，對這邊還不太熟悉，還得多跟各位嫂子請教呢。”
周桃兒笑著同她們道別。
“呼。”
拐出巷子以後，她長舒一口氣，沖陸驍擠擠眼。
“開始過日子了，陸相公，多多指教呀。”
陸驍牽住她的手：“以後大小事都聽娘子的。”
周桃兒穿著一身紅又梳著婦人發髻，明眼人都猜得到他們正新婚。剛成親的小夫妻難舍難分實屬尋常，是以他們牽手走了一路也沒人在背後指摘。
劉掌櫃見他們過來，驚喜地出門來迎。
“怎麽這時候來了，昨兒個忙了一天，該在家裏多歇歇。”
“掌櫃是我跟陸大哥長輩，合該來給您敬杯茶。”
這時候鋪子裏沒客人，周桃兒挽住劉掌櫃的胳膊，一起進了後院，陸驍自覺地去廚房煮水泡茶。
“你這孩子……”他們選在這時候走這一遭，意義很不一樣，劉掌櫃不能不動容。
周桃兒心情大好：“就看掌櫃舍不舍得留我們吃頓飯了。”
“你們頓頓在這吃都行，左右都是陸驍動手，我樂得清閑。”
周桃兒坐下後，劉掌櫃湊到她耳邊小聲問：“身上沒哪裏不舒服吧？”
她哪兒想到掌櫃上來就問這個，臉熱了，支支吾吾地說：“沒、沒……只有一點酸。”
“那就好，看來陸驍是個懂疼人的。”劉掌櫃放心了，“你先坐著，我進屋拿個東西。”
劉掌櫃走後周桃兒隔窗剜了陸驍一眼。哪裏是他懂疼人，得虧是她身子骨壯。
陸驍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知道她心裏的怨氣，還擡頭沖她笑笑。
他泡好茶，劉掌櫃正好從房裏出來，說是去拿東西，手裏卻什麽也沒有。
周桃兒沒放在心上，請掌櫃去堂屋主位坐下，和陸驍一起跪下敬茶。
劉掌櫃扶住他們：“意思到了就行了，你們和和睦睦的比什麽都強。”
說著拿出早前就準備好的紅封，他們夫妻倆一個人一個。
周桃兒不肯收。
“拿著吧。只許你們惦記我，不讓我表示表示啊，沒這個道理。”
“謝謝掌櫃，咱們以後都好好的。”
說了會兒話，前頭鋪子裏來客人了，周桃兒陪劉掌櫃一起去招待客人，陸驍則留在後院準備中午的飯菜。
來的是熟客，跟周桃兒也說過幾次話，看見她的婦人髻道：“呀，這才幾天不見，桃繡娘都嫁人啦。早生貴子啊，早生貴子。”
周桃兒害羞地笑著，連聲道謝。
劉掌櫃臉上一團喜氣：“那不是緣分到了嘛。”
“那桃繡娘還接繡活嗎？我可明說了啊，過年的時候桃繡娘的虎頭鞋出了一番風頭，家裏好幾個親戚想要，我可是跟她們拍了胸脯的，劉掌櫃千萬不能讓我下不來臺啊。”
“那哪能啊，老主顧的面子哪能不給。就是你看桃子才成親，暫時騰不開手。這麽著，等她空下來，我第一個催她幹活。”
劉掌櫃竟然把活給推了，周桃兒有些不解，但客人在場，她也沒有多問。
過了個年，多了好多新鮮事能說，這麽多年的客人已經處成老朋友了，挑花樣的時候跟劉掌櫃就跟她聊上了，其他客人上門的時候都是周桃兒在幫忙招呼。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那位熟客帶著挑好的東西走了，臨出門還不忘照應周桃兒：“桃繡娘忙完了可不能忘了我的事兒啊。”
“忘不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
劉掌櫃笑著把客人送走，回頭看見周桃兒眼底的疑惑，不等她問就先開了口：“別問我，都是你家陸驍的主意。他心疼你的眼睛，特地讓我別給你派活兒。”
周桃兒眼睛確實不大好，看東西總是模糊，不過也不算嚴重，揉一揉潤點眼淚就清楚了。
不過，她沒跟陸驍說過這個。
“掌櫃告訴他的嗎？”
劉掌櫃擺手：“我當是你跟他說的，想不到他五大三粗的，心倒是挺細。”
周桃兒眼裏莫名有點泛酸，早兩年她總盼著阿婆或是爹能發現她眼睛沒以前清亮了，可惜盼來的只有失望。傷心後就再也不提眼睛的事情了，沒想到他卻能看出來。
“我早說了，我們桃子啊——是個有福氣的。”劉掌櫃拍拍她的手，欣慰地說。
陸驍做好飯來前頭喊她們，吃完飯劉掌櫃沒有留人，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到家的時候日頭正盛，他們的小院朝向好，屋子裏亮堂堂的。
早晨出門的時候忘了給大黃小黃添食，進門就聽見它們嘰嘰叫個不停。
陸驍去拌雞食，周桃兒則進屋翻出針線包，拿著從繡鋪帶回來的素帕子到堂屋的方桌上畫繡樣。
“桃兒。”陸驍看她伏在桌上認真的樣子，欲言又止。
“繡好了送給三個鄰居嫂子當見面禮，掌櫃說咱們新搬進來得跟她們打好關系。”
“陸大哥，你怎麽知道我看不清？”
原來掌櫃告訴她了。
陸驍給她把門窗敞開，讓光透進來。
“你看遠點的東西總瞇著眼，還有那天叉魚……準頭太差。”
說到叉魚周桃兒不認，反駁：“我那是技藝不精。”
陸驍嗯了一聲，沒跟她爭辯：“沒跟你商量就跟掌櫃說那些，對不住。”
“那你幹嘛不跟我說啊？”周桃兒問。
陸驍帶著她的腰一起坐下，擡手覆住她的眼睛：“怕你因為這個傷心。”
周桃兒眨眼，睫毛輕掃他的掌心：“沒那麽嚴重。”
從前傷心也是因為得不到家人的關心。
“送旁的見面禮不好嗎？”陸驍舍不得。
周桃兒撥開他的手，笑眼彎彎：“可這個既不需要額外花錢，又拿得出手，多好啊。”
“不用擔心錢。”
“三張帕子我分三天繡，怎麽樣？保證不累眼睛。”她把他的手掌架在自己鼻梁上，說話時柔軟飽滿的唇肉總能碰到掌心。
陸驍重覆住她的眼晴，吻她：“我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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