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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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周老太嗓門大, 站在門外的人都聽得分明，霎時間像冷水滴進熱油鍋裏，一下炸開了鍋。
“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還把她帶回去幹什麽？”
“我們周家門上容不下這種不檢點的！”
“還敢提陸員外, 臉都被她丟盡了。”
“呸，兄弟出事她不幫, 還幹出這種臟事，帶回去也嫁不出去, 放在家裏供著啊, 她那麽能耐, 讓她自己找出路。”
“對，不能帶回去！”
跟周老太要把周桃兒許給陸員外不同, 陸員外年紀是大了點, 但長輩安排小輩的親事是天經地義，再說陸家那麽富貴, 就算只能當個姨娘也是享福了。雖然傳出去不好聽, 但是人都長一張嘴, 別人能說, 周老太就能圓，不會有太大影響。
這回可就嚴重了, 無媒茍合，也就是現在官府管得緊，要放在以前是要浸豬籠的，傳出去丟的是周氏一族的顏面，跟上山的周家長輩們不同意周老太的做法。
周老太輩分大, 一扭頭直接扯嗓子喊回去：“不帶回去，不帶回去讓她在外面丟人現眼啊？要是再捅出什麽簍子, 爛攤子你們來收拾啊？”
她態度這麽強硬，一下子把人鎮住了，都不敢惹她個氣頭上的，紛紛壓低聲音，交頭接耳地小聲嘀咕。
“嗡嗡”的議論聲更惹人心煩，周老太回頭拽著周桃兒往門外去：“哭什麽哭！趕緊回去！”
趁她叫罵的這小段時間，周桃兒已經做足了準備，暗暗將全身氣力下沈，假裝哭得脫力無法站起，抱住周老太的腿賴在地上不動。
周老太畢竟幹了這麽多年農活，且周桃兒身量纖瘦，是以就算她不配合，憑著一股蠻力也把她拉到了門邊。
到門邊時，周桃兒看準機會打了個滾，躺在地上半個身子卡在門後，眼疾手快地扒住門框，淒厲哭喊：“阿婆，都是我沒用，我還是舍不得他。不然阿婆幫幫我們吧，借三兩、不不不……一兩、一兩就好，借一兩銀子給我們周轉一下吧。”
不提錢還好，一提錢周老太氣得嘴巴都歪了，“啪”一聲，狠狠甩了周桃兒一巴掌。
她一巴掌真是攢足了十幾天的火氣，打得周桃兒滿眼冒金星，臉上先是麻了一陣才開始火辣辣地疼。
周桃兒躺在地上，邊上是門板死角，想躲這一巴掌很容易，但是她沒有躲，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這下不愁哭不出來了，疼出的眼淚在沾灰的臉頰上沖出一道泥溝，她顧不上擦，只死死扒著門框，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哭嚎：“阿婆，我真的放不下他，不然阿婆帶我們一起回去吧，他願意入贅的，只要阿婆能給我們口飯吃。”
說完還可憐巴巴地瞅了陸驍一眼，柔情似水地問：“你願意嗎，驍郎？”
做了錯事還不知悔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當著一眾長輩的面兒打情罵俏，不等外面的長輩發火，周老太終於壓不住怒火，咬牙切齒地讓胡氏帶人上前幫忙。
“不要臉的東西，回去再跟你算賬。”
事情鬧到這份上，該丟的臉已經丟盡了，人必須得帶回去。
五六個人跟著胡氏來拉周桃兒，周桃兒整個人卡在門邊的夾角，除非把門框整個卸下來，否則還真不好使力。
周桃兒使出吃奶的力氣扒門，指甲縫裏都扣出血了也不覺得疼，還在不斷地往火裏澆油。
“阿婆，我一眼就相中他了。”
“阿婆，陸員外雖然富裕，但是我和他勁往一處使，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阿婆不是總念叨家裏活幹不過來，帶他一起回去，他力氣大，能幫阿婆分擔。”
“咱家就阿犬一個，人家看阿犬沒有兄弟撐腰，難免欺負他。有陸驍在就不一樣了，以後有什麽事他們能商量著來。”
這下子，油不止澆到周老太頭上，還澆到了胡氏那邊。
胡氏跟炸了毛的公雞似的，拼了命地把周桃兒往外扯：“阿犬有沒有兄弟都輪不到你多嘴，大白天說夢話，還入贅，周家是沒人嗎，輪得到你招個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家裏一磚一瓦都是阿犬的，別給我動歪心思！”
周老太是個暴脾氣，被周桃兒一連串的話氣得腦袋發暈，癱坐在地上，喊人來幫忙。
跟上山看熱鬧的今天也算是開了眼，頭回見這麽沒臉沒皮的，幹出這麽不檢點的事情不知道藏著掖著就算了，還敢帶著野男人肖像家裏的田產，簡直是沒天理。
原本有些人覺得周桃兒沒親娘管教才不小心走錯路，多少有些同情和惋惜，現在聽她一頓說反同情起周老太，覺得周老太攤上這麽個孫女實在是倒了大黴。
所以周老太一吆喝，一大群人都沖上來幫忙。
二十幾個人一起湧上來，莫說是周桃兒了，就是大門都能被掀翻，周桃兒準備放棄抵抗的時候，突然感覺幾只手在把她往門裏推。
有幾個人在幫她！
擡頭，和焦急的趙小魚對上眼。
原來是趙小魚和她娘還有幾個關系親近的人，混在人群中趁亂幫忙。
可即便有趙小魚等人幫忙，周桃兒終究是抵擋不住了，她的力氣有限，堅持這麽久已經是極限。
沖趙小魚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費力氣。
趙小魚以為她是認命了，不肯松手，還是她娘知道再這麽耗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硬生生把她拉到一旁。
“娘！”
趙小魚找她娘要說法的時候，周桃兒主動松開了手，任由胡氏等一眾人把她架出去。
只要沒到家她就還有機會。不，就算被鎖在家裏她也有機會。
她不會屈服。
不再像之前一般大聲喊叫，周桃兒淡淡地說：“阿婆，我手傷了，這幾天連繡花針都拿不穩，以後可能幹不了重活了。”
“什麽？不可能！”胡氏詫異的聲音很尖利，磨得人耳朵疼。
周桃兒把兩只手並在胸前，露出割傷流膿的左手腕，然後飛快地藏進袖子裏，緊緊攥住袖口。
她在博，博吵了這麽久大家的腦子都不清醒了，博一時半會兒沒人計較她傷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她只能博。
肩膀上的力氣松了，胡氏動搖了。
“哪有那麽嬌氣，回家養養就好了。”周老太沒那麽容易糊弄。
周桃兒奉承她：“阿婆待我真好，我一定會好好養傷的，就是驍郎……阿婆行行好，他一個人不行的，讓他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繞來繞去又繞到野男人身上，上山看熱鬧的人都看不過眼了。
“她這是被灌了迷魂湯了，以後肯定不會安分了，還帶回去幹什麽！”
“你這孫女算是白養了，一心向著別人。”
趙小魚混在裏面戳周老太痛處：“別是想著分阿犬的家財吧，陸家……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說得不錯，是得註意。”
陸驍的叔母還在邊上明晃晃地站著，很難不聯想起當年陸家為了爭搶家產撕破臉的情形。
“你、你來幹什麽？”
推著周桃兒慢慢往前走的時候，陸驍跟出來了。
走在最後那個嬸子恰好是昨天一起上山的，親眼見過陸驍輕而易舉把周老太扔出來的樣子，看見他跟在身後嚇得跑到最前面去。
眾人紛紛停下腳步。
陸驍一如既往板著臉，語氣硬邦邦的：“跟你們回去。”
“這可不行！”
“你的好孫女，把人招回去害我們啊！”
“他可是天煞孤星，你要是把人帶回去，趁早搬遠一點，別害我們。”
陸驍很魁梧，加上殺人如麻的傳言造勢，面無表情地往那兒一站就把人嚇得夠嗆，這些話都是壓低了聲音從喉嚨裏滾出來的。
“你家是怎麽回事啊？養出這麽個不檢點的就算了，現在還要把人都帶回家，周氏一族的臉面往那兒放？”
不敢明說陸驍命硬克身邊人，調轉矛頭指責起周老太管家不嚴。
“我一開始就不讚成把桃丫頭帶回去，做出全族蒙羞的錯事，竟然還不知悔改，帶回去不知道還要惹出多少笑話。”
趙小魚看有轉機，趕緊拽拽她娘的衣角，她娘趁機出聲：“你們也是，桃丫頭可是個乖巧的好孩子啊，現在變成這樣……親娘不在更要看緊一點，你們這不是毀人嘛。”
出事之前周桃兒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確實可惜。這種時候最容易被人帶著走，立馬都開始說起周老太和胡氏的不是。
“都是周家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也養了這麽多年，平常有什麽好東西都輪不到桃丫頭，後娘也不是這麽個當法。”這是在說胡氏。
“桃丫頭給家裏掙了那麽些銀錢，你還要把她往陸員外家送，擱誰都心寒啊。”這是在說周老太。
“大郎也是，這麽大事都不出面，一天到晚讀書讀傻了。”這是在說周善。
周老太有兩大忌，一是兒子，二是孫子，聽不得別人說他們一丁點不好。
當即罵回去：“眼睛都糊了屎啊，分不清黑的白的啊！”
“我們上山幫忙，你說這話就過分了啊。”趙小魚蹲下，藏在人群中出聲。
“累了一夜就喝了點米湯，這忙我還不稀罕幫了，走了。”有氣性大的直接嗆聲。
周老太罵也要把周桃兒的舅媽和陸驍的叔母罵上山，為的就是能有個墊背的，現在正好用上。
指著趙氏的鼻子罵：“壞瓜出壞種，攤上你們這種親家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又沖陸叔母放狠話：“有手有腳的大男人上趕著吃軟飯，丟死個人。就這樣還想當城裏人，我看你們進城要被人笑死。”
趙氏不甘示弱，立刻開罵，從周老太到胡氏，再到周善和周桃兒，一個都沒放過，全被罵得狗血淋頭。
陸叔母壓根不想跟陸驍扯上關系，一針見血：“既然他們已經成事了，你就讓他們在山裏過好了，這樣不就吃不到你家的軟飯了。”
那些怕把陸驍招惹回去的趕緊附和：“像這種敗壞門風的還讓她進什麽門，直接趕出家門，以後出什麽事都跟我們沒關系。”
趙氏也下話：“這外甥女我們不認，你願意帶回家就帶回家，就一點，以後別再來找我們。”
周老太冷哼一聲，推著周桃兒向前。
陸驍也跟著向前。
看他是鐵了心要跟周桃兒回家，有人怒了，擋在周老太跟前：“你想把我們害死啊！”
胡氏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周桃兒的手腕，小聲勸周老太放人：“還不知道要養多久，家裏不能再多兩張嘴了。”
知道周桃兒手腕傷了的那一刻她就動搖了，她為的是錢，周桃兒失了賺錢的本事的話，還不如留在這山裏。
其實不用胡氏說，周老太也不可能帶陸驍這尊煞神回去的，不敢跟陸驍狠，只能找陸叔母的麻煩：“我養到這麽大的孫女，被你們家糟蹋了，你得給我個說法。”
陸叔母也不是省油的燈：“什麽被我們家糟蹋了，我說你們上趕著貼過來，應該是我找你要說法吧。”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銀錢。
到了這份上，周桃兒松了口氣，她博成功了，感激地看了眼陸驍。
這一眼剛好被周老太看見，只當他們是在眉來眼去，又被氣得發暈。
談到銀錢陸叔母是一步不肯讓，周老太只能拿周桃兒開刀。
“既然你相中了他，就讓他拿出點誠意來，五十兩聘禮一分不能少。”
獅子大開口，驚得大家夥一齊倒抽冷氣。
“阿婆知道的，我拿不出錢。驍郎天天在山裏，更拿不出來，這幾天吃飯都成問題，我還是帶他回家吧。”
主動勾起周老太的手臂往山下走。
她們走幾步，陸驍就跟幾步。
這下把周老太逼得沒轍，沖周桃兒擺臉子：“回什麽家，你幹出這種醜事還想回家！”
“阿婆……阿婆是不要我了嗎？”周桃兒委屈的聲音響徹山谷。
周老太還想從她身上扒銀錢出來，自然不會把話說死了：“明天再來找你算賬！”
說完狠狠甩開周桃兒的手，自己往山下走。
她走周桃兒也跟著走，周桃兒走陸驍就跟著走，在這樣下去真要跟回家了，周老太只能把話說明白：“我們周家容不下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別叫我阿婆，也別跟我回家。養你這麽多年，白吃了那麽多米菜油，五十兩銀子一分都不能少，你想辦法湊齊。”
“嗚嗚……阿婆，別不要我，我知道錯了……”周桃兒開始抹眼淚。
周老太不為所動，甩臉走人。
這回不怕周桃兒逃了，在周老太心裏她一心想著帶陸驍回家吃軟飯，壓根不會逃。
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辰，個個腹中空空，圍著周桃兒說了兩句就下山了。
趙小魚是想留下來說話的，都是她娘怕節外生枝，一句話都不許她說，早早帶她走了。
周桃兒怕周老太後悔，人都走光了還哭了半晌，臨了還大喊一句：“阿婆，帶我回去——”
淒慘的聲音驚得林子裏的鳥一陣亂飛。
周老太聽見她的喊聲，只覺得晦氣，加快下山的腳步。
一個不小心踩到濕滑的腐葉，摔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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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嗓門大, 站在門外的人都聽得分明，霎時間像冷水滴進熱油鍋裏，一下炸開了鍋。
“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還把她帶回去幹什麽？”
“我們周家門上容不下這種不檢點的！”
“還敢提陸員外, 臉都被她丟盡了。”
“呸，兄弟出事她不幫, 還幹出這種臟事，帶回去也嫁不出去, 放在家裏供著啊, 她那麽能耐, 讓她自己找出路。”
“對，不能帶回去！”
跟周老太要把周桃兒許給陸員外不同, 陸員外年紀是大了點, 但長輩安排小輩的親事是天經地義，再說陸家那麽富貴, 就算只能當個姨娘也是享福了。雖然傳出去不好聽, 但是人都長一張嘴, 別人能說, 周老太就能圓，不會有太大影響。
這回可就嚴重了, 無媒茍合，也就是現在官府管得緊，要放在以前是要浸豬籠的，傳出去丟的是周氏一族的顏面，跟上山的周家長輩們不同意周老太的做法。
周老太輩分大, 一扭頭直接扯嗓子喊回去：“不帶回去，不帶回去讓她在外面丟人現眼啊？要是再捅出什麽簍子, 爛攤子你們來收拾啊？”
她態度這麽強硬，一下子把人鎮住了，都不敢惹她個氣頭上的，紛紛壓低聲音，交頭接耳地小聲嘀咕。
“嗡嗡”的議論聲更惹人心煩，周老太回頭拽著周桃兒往門外去：“哭什麽哭！趕緊回去！”
趁她叫罵的這小段時間，周桃兒已經做足了準備，暗暗將全身氣力下沈，假裝哭得脫力無法站起，抱住周老太的腿賴在地上不動。
周老太畢竟幹了這麽多年農活，且周桃兒身量纖瘦，是以就算她不配合，憑著一股蠻力也把她拉到了門邊。
到門邊時，周桃兒看準機會打了個滾，躺在地上半個身子卡在門後，眼疾手快地扒住門框，淒厲哭喊：“阿婆，都是我沒用，我還是舍不得他。不然阿婆幫幫我們吧，借三兩、不不不……一兩、一兩就好，借一兩銀子給我們周轉一下吧。”
不提錢還好，一提錢周老太氣得嘴巴都歪了，“啪”一聲，狠狠甩了周桃兒一巴掌。
她一巴掌真是攢足了十幾天的火氣，打得周桃兒滿眼冒金星，臉上先是麻了一陣才開始火辣辣地疼。
周桃兒躺在地上，邊上是門板死角，想躲這一巴掌很容易，但是她沒有躲，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這下不愁哭不出來了，疼出的眼淚在沾灰的臉頰上沖出一道泥溝，她顧不上擦，只死死扒著門框，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大聲哭嚎：“阿婆，我真的放不下他，不然阿婆帶我們一起回去吧，他願意入贅的，只要阿婆能給我們口飯吃。”
說完還可憐巴巴地瞅了陸驍一眼，柔情似水地問：“你願意嗎，驍郎？”
做了錯事還不知悔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當著一眾長輩的面兒打情罵俏，不等外面的長輩發火，周老太終於壓不住怒火，咬牙切齒地讓胡氏帶人上前幫忙。
“不要臉的東西，回去再跟你算賬。”
事情鬧到這份上，該丟的臉已經丟盡了，人必須得帶回去。
五六個人跟著胡氏來拉周桃兒，周桃兒整個人卡在門邊的夾角，除非把門框整個卸下來，否則還真不好使力。
周桃兒使出吃奶的力氣扒門，指甲縫裏都扣出血了也不覺得疼，還在不斷地往火裏澆油。
“阿婆，我一眼就相中他了。”
“阿婆，陸員外雖然富裕，但是我和他勁往一處使，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阿婆不是總念叨家裏活幹不過來，帶他一起回去，他力氣大，能幫阿婆分擔。”
“咱家就阿犬一個，人家看阿犬沒有兄弟撐腰，難免欺負他。有陸驍在就不一樣了，以後有什麽事他們能商量著來。”
這下子，油不止澆到周老太頭上，還澆到了胡氏那邊。
胡氏跟炸了毛的公雞似的，拼了命地把周桃兒往外扯：“阿犬有沒有兄弟都輪不到你多嘴，大白天說夢話，還入贅，周家是沒人嗎，輪得到你招個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家裏一磚一瓦都是阿犬的，別給我動歪心思！”
周老太是個暴脾氣，被周桃兒一連串的話氣得腦袋發暈，癱坐在地上，喊人來幫忙。
跟上山看熱鬧的今天也算是開了眼，頭回見這麽沒臉沒皮的，幹出這麽不檢點的事情不知道藏著掖著就算了，還敢帶著野男人肖像家裏的田產，簡直是沒天理。
原本有些人覺得周桃兒沒親娘管教才不小心走錯路，多少有些同情和惋惜，現在聽她一頓說反同情起周老太，覺得周老太攤上這麽個孫女實在是倒了大黴。
所以周老太一吆喝，一大群人都沖上來幫忙。
二十幾個人一起湧上來，莫說是周桃兒了，就是大門都能被掀翻，周桃兒準備放棄抵抗的時候，突然感覺幾只手在把她往門裏推。
有幾個人在幫她！
擡頭，和焦急的趙小魚對上眼。
原來是趙小魚和她娘還有幾個關系親近的人，混在人群中趁亂幫忙。
可即便有趙小魚等人幫忙，周桃兒終究是抵擋不住了，她的力氣有限，堅持這麽久已經是極限。
沖趙小魚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費力氣。
趙小魚以為她是認命了，不肯松手，還是她娘知道再這麽耗下去也沒什麽意義，硬生生把她拉到一旁。
“娘！”
趙小魚找她娘要說法的時候，周桃兒主動松開了手，任由胡氏等一眾人把她架出去。
只要沒到家她就還有機會。不，就算被鎖在家裏她也有機會。
她不會屈服。
不再像之前一般大聲喊叫，周桃兒淡淡地說：“阿婆，我手傷了，這幾天連繡花針都拿不穩，以後可能幹不了重活了。”
“什麽？不可能！”胡氏詫異的聲音很尖利，磨得人耳朵疼。
周桃兒把兩只手並在胸前，露出割傷流膿的左手腕，然後飛快地藏進袖子裏，緊緊攥住袖口。
她在博，博吵了這麽久大家的腦子都不清醒了，博一時半會兒沒人計較她傷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她只能博。
肩膀上的力氣松了，胡氏動搖了。
“哪有那麽嬌氣，回家養養就好了。”周老太沒那麽容易糊弄。
周桃兒奉承她：“阿婆待我真好，我一定會好好養傷的，就是驍郎……阿婆行行好，他一個人不行的，讓他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繞來繞去又繞到野男人身上，上山看熱鬧的人都看不過眼了。
“她這是被灌了迷魂湯了，以後肯定不會安分了，還帶回去幹什麽！”
“你這孫女算是白養了，一心向著別人。”
趙小魚混在裏面戳周老太痛處：“別是想著分阿犬的家財吧，陸家……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說得不錯，是得註意。”
陸驍的叔母還在邊上明晃晃地站著，很難不聯想起當年陸家為了爭搶家產撕破臉的情形。
“你、你來幹什麽？”
推著周桃兒慢慢往前走的時候，陸驍跟出來了。
走在最後那個嬸子恰好是昨天一起上山的，親眼見過陸驍輕而易舉把周老太扔出來的樣子，看見他跟在身後嚇得跑到最前面去。
眾人紛紛停下腳步。
陸驍一如既往板著臉，語氣硬邦邦的：“跟你們回去。”
“這可不行！”
“你的好孫女，把人招回去害我們啊！”
“他可是天煞孤星，你要是把人帶回去，趁早搬遠一點，別害我們。”
陸驍很魁梧，加上殺人如麻的傳言造勢，面無表情地往那兒一站就把人嚇得夠嗆，這些話都是壓低了聲音從喉嚨裏滾出來的。
“你家是怎麽回事啊？養出這麽個不檢點的就算了，現在還要把人都帶回家，周氏一族的臉面往那兒放？”
不敢明說陸驍命硬克身邊人，調轉矛頭指責起周老太管家不嚴。
“我一開始就不讚成把桃丫頭帶回去，做出全族蒙羞的錯事，竟然還不知悔改，帶回去不知道還要惹出多少笑話。”
趙小魚看有轉機，趕緊拽拽她娘的衣角，她娘趁機出聲：“你們也是，桃丫頭可是個乖巧的好孩子啊，現在變成這樣……親娘不在更要看緊一點，你們這不是毀人嘛。”
出事之前周桃兒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確實可惜。這種時候最容易被人帶著走，立馬都開始說起周老太和胡氏的不是。
“都是周家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也養了這麽多年，平常有什麽好東西都輪不到桃丫頭，後娘也不是這麽個當法。”這是在說胡氏。
“桃丫頭給家裏掙了那麽些銀錢，你還要把她往陸員外家送，擱誰都心寒啊。”這是在說周老太。
“大郎也是，這麽大事都不出面，一天到晚讀書讀傻了。”這是在說周善。
周老太有兩大忌，一是兒子，二是孫子，聽不得別人說他們一丁點不好。
當即罵回去：“眼睛都糊了屎啊，分不清黑的白的啊！”
“我們上山幫忙，你說這話就過分了啊。”趙小魚蹲下，藏在人群中出聲。
“累了一夜就喝了點米湯，這忙我還不稀罕幫了，走了。”有氣性大的直接嗆聲。
周老太罵也要把周桃兒的舅媽和陸驍的叔母罵上山，為的就是能有個墊背的，現在正好用上。
指著趙氏的鼻子罵：“壞瓜出壞種，攤上你們這種親家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又沖陸叔母放狠話：“有手有腳的大男人上趕著吃軟飯，丟死個人。就這樣還想當城裏人，我看你們進城要被人笑死。”
趙氏不甘示弱，立刻開罵，從周老太到胡氏，再到周善和周桃兒，一個都沒放過，全被罵得狗血淋頭。
陸叔母壓根不想跟陸驍扯上關系，一針見血：“既然他們已經成事了，你就讓他們在山裏過好了，這樣不就吃不到你家的軟飯了。”
那些怕把陸驍招惹回去的趕緊附和：“像這種敗壞門風的還讓她進什麽門，直接趕出家門，以後出什麽事都跟我們沒關系。”
趙氏也下話：“這外甥女我們不認，你願意帶回家就帶回家，就一點，以後別再來找我們。”
周老太冷哼一聲，推著周桃兒向前。
陸驍也跟著向前。
看他是鐵了心要跟周桃兒回家，有人怒了，擋在周老太跟前：“你想把我們害死啊！”
胡氏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周桃兒的手腕，小聲勸周老太放人：“還不知道要養多久，家裏不能再多兩張嘴了。”
知道周桃兒手腕傷了的那一刻她就動搖了，她為的是錢，周桃兒失了賺錢的本事的話，還不如留在這山裏。
其實不用胡氏說，周老太也不可能帶陸驍這尊煞神回去的，不敢跟陸驍狠，只能找陸叔母的麻煩：“我養到這麽大的孫女，被你們家糟蹋了，你得給我個說法。”
陸叔母也不是省油的燈：“什麽被我們家糟蹋了，我說你們上趕著貼過來，應該是我找你要說法吧。”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銀錢。
到了這份上，周桃兒松了口氣，她博成功了，感激地看了眼陸驍。
這一眼剛好被周老太看見，只當他們是在眉來眼去，又被氣得發暈。
談到銀錢陸叔母是一步不肯讓，周老太只能拿周桃兒開刀。
“既然你相中了他，就讓他拿出點誠意來，五十兩聘禮一分不能少。”
獅子大開口，驚得大家夥一齊倒抽冷氣。
“阿婆知道的，我拿不出錢。驍郎天天在山裏，更拿不出來，這幾天吃飯都成問題，我還是帶他回家吧。”
主動勾起周老太的手臂往山下走。
她們走幾步，陸驍就跟幾步。
這下把周老太逼得沒轍，沖周桃兒擺臉子：“回什麽家，你幹出這種醜事還想回家！”
“阿婆……阿婆是不要我了嗎？”周桃兒委屈的聲音響徹山谷。
周老太還想從她身上扒銀錢出來，自然不會把話說死了：“明天再來找你算賬！”
說完狠狠甩開周桃兒的手，自己往山下走。
她走周桃兒也跟著走，周桃兒走陸驍就跟著走，在這樣下去真要跟回家了，周老太只能把話說明白：“我們周家容不下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別叫我阿婆，也別跟我回家。養你這麽多年，白吃了那麽多米菜油，五十兩銀子一分都不能少，你想辦法湊齊。”
“嗚嗚……阿婆，別不要我，我知道錯了……”周桃兒開始抹眼淚。
周老太不為所動，甩臉走人。
這回不怕周桃兒逃了，在周老太心裏她一心想著帶陸驍回家吃軟飯，壓根不會逃。
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辰，個個腹中空空，圍著周桃兒說了兩句就下山了。
趙小魚是想留下來說話的，都是她娘怕節外生枝，一句話都不許她說，早早帶她走了。
周桃兒怕周老太後悔，人都走光了還哭了半晌，臨了還大喊一句：“阿婆，帶我回去——”
淒慘的聲音驚得林子裏的鳥一陣亂飛。
周老太聽見她的喊聲，只覺得晦氣，加快下山的腳步。
一個不小心踩到濕滑的腐葉，摔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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