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國最為璀璨的一顆明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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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帝國最為璀璨的一顆明珠（二）
六匹黑色駿馬威風凜凜, 由兩位麒麟衛駕駛，龐大的龍攆緩緩啟動。
此時烏雲散開, 耀眼的金光灑下，落到玄色的帝王座駕上，襯得越發古樸威嚴。
帝王出行，自是要驅散普通民眾，往常熱鬧的街道空蕩蕩的。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好奇地探出窗外看，見外頭一個人都沒有，不禁感到新奇，但她卻是不知暗處裏到底有多少人在窺視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龍攆徹底遠去，方才空蕩蕩的街道才逐漸熱鬧起來。
眾人遠遠地看著那遠去的龍攆，不禁議論紛紛。
“我沒看錯吧？方才龍攆上可是坐了一個小姑娘？”
“沒，你沒看錯，就是坐了一個小姑娘！”
“嘶，這可是陛下的龍攆啊！”
“等等，我總覺得這個小姑娘長得有點眼熟, 好像是……是……對了, 我想起來了！她就是今年花神祭的桃花花神！”
“你這樣一說, 我也想起來了，那會我就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只是我怎麽記得她身世並不高，這怎麽……”
“誒呀！你知道什麽？昨晚皇宮舉辦宮宴, 陛下已經親口承認這位小姐是他收的學生！”說罷又小小聲補充道：“是陛下下江南時收的小學生。”
“嘶，天子門生！這小姑娘真是走了大運了！”
“可不是嘛, 但就算是天子門生，也不該坐……”餘下的話沒說完,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便有人解釋了，“不止呢，除了這位小姐，我還看到了小殿下。”
“小殿下也在？那……陛下還當真是寵小輩啊！”
眾人表情有些古怪，一直以來淵武帝在百姓心目中是英明神武卻寡言少語的帝王。
可這會親眼見著他領著兩個小輩登上只有帝王可以乘坐的龍攆，霎時就變成一個待小輩溫和包容的長輩，這轉變不是一般的大。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看出淵武帝對這位小學生有多重視了，畢竟自古以來就沒有除卻皇後外的人登上過龍攆。
因而就有人猜測了——
“你說這位小姐如此受寵，難道我們大周朝又要出一位公主？”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公主並不稀奇，前朝有一位皇帝子嗣眾多，光是公主便有足足十三位。
當然這麽多公主，自然不是每一個都是受寵的，不受寵的公主最後的下場並不一定比普通的官家女子好，譬如太上皇的幾位公主，到最後只有長公主一人活了下來，還享著榮華富貴。
但看淵武帝，雄韜武略遠遠超過太上皇乃至有名的帝王，江山穩固，若得他的看重，那這個公主便是極有分量的。
況且他們大周朝有異姓侯，但還沒出現過異姓公主。
想來這位小姐若是被封為公主，那必然尊貴無雙罷！
不出半日，天子門生與陛下同坐龍攆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座皇城，連帶著還產生了各種流言。
崔家作為商人，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
崔家是皇商，背後更是有淵武帝撐腰，不僅財大氣粗，還無人敢得罪。
同一般的富商金碧輝煌的府邸相比，崔家要低調許多。
諾大的宅院坐立在東城，沒錯，雖是東城，但占地極大，黑墻黑瓦，大氣蓬勃，像極了小型的王府。
但如此大的宅院，住在裏頭的主子並不多，主家更是僅僅只有兩位——崔家家主崔永豐以及崔家大小姐崔落姝。
聽聞消息，崔落姝很快便將一切理順了，怪不得她之前就覺得窈窈身上穿的衣物首飾珍貴非常，還有那日花神祭前夕，崔鶯和崔檀這兩位管事對待窈窈的態度也太過恭敬了。
那時她便覺得不對了，卻是萬萬沒想到窈窈竟會是陛下的學生。
阿爹肯定知道了，包括那兩位管事，萬萬沒想到闔府只有她一人被瞞在鼓裏！
崔夫人早在十五年前便去世了，崔落姝是崔永豐一手撫養長大，因而不管她性子多麽膽小，但在最疼愛自己的阿爹面前還是十分膽大的。
見阿爹連自己也瞞著，可不得郁悶，因而她馬不停蹄地就去找阿爹了。
“阿爹，您什麽都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崔永豐是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蓄著美鬢，可以看出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美男子。
也是，畢竟他胞姐可是先太後，若沒有美貌又如何能入宮為後？
可恨太上皇不是良人……罷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擼了擼美鬢，看著被他嬌寵養大的女兒，臉上不禁露出笑意。
“沒有陛下吩咐，你阿爹我豈敢透露出去？”
在自己最親近的阿爹面前，崔落姝就跟尋常的小姑娘一樣，會撒嬌會生氣。
聞言，她不禁鼓了鼓腮幫子，嗔道：“您若是不敢，那崔檀和崔鶯她們怎麽都知道了？合著只有我一個人被瞞著，阿爹，這不公平！”
崔永豐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這能一樣嗎？你們年輕姑娘，嘴上就沒個把子，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暴露出去了。”
崔落姝跺跺腳，跑了出去，“阿爹真討厭，我要去找棠棠了！”
崔永豐看著她，不禁搖搖頭，但思緒卻是飄遠了。
淵武帝同舅家感情很好，崔家根本不用擔心以後，但崔家到底子嗣薄弱了些。
往後崔落姝必定會繼承整個崔家，但她性子膽怯，便是有淵武帝撐腰，但他還是免不得為她擔憂。
如今見她性子開朗了些，他也不禁感到欣慰。
便是不去詢問，他也知其中很大的功勞都歸功於淵武帝那位小學生。
對此，崔永豐心中也充滿感激。
且他知道更多，同這位窈窈小姐交好，崔家只會更加穩固。
其實他完全可以提點一下崔落姝，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充滿算計的關系並不穩固，所以最終他也沒有告知崔落姝真相。
小輩有小輩自己的緣分，他這個老骨頭還是不要摻和進去了。
崔永豐倒了一杯茶，開始閉目聽戲。
伶人婉轉的歌聲傳出很遠很遠。
威遠候府。
蘇妗衣昨晚便被這樣的消息震驚得緩不過神來，讓她耿耿於懷的還是她親手準備的禮物，淵武帝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被塞進庫房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同樣是親手準備禮物，她雙手完好無損，而孫芮琳卻要包成個饅頭。
一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好，腦子裏想的全是江窈窈。
猶記得第一次見面，江窈窈說自己認錯人了，誤將威遠候認為是自己的先生了。
連自己的先生都能認錯，這拙劣的謊言，想騙誰呢？
蘇妗衣當然不會相信，此後再遇見江窈窈便是在學院裏。
傍晚放學，她曾見過一輛黑色的馬車前來接江窈窈，還有那雙大手……竟是陛下！
誰能想到天底下最尊貴的帝王竟會收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為學生呢？
除了震驚，蘇妗衣心底其實還有些不甘以及自己的幻想被戳破後的惱怒。
她原先將江窈窈認定是個滿口謊言大膽粗鄙的女子，還攀巖附鳳想要攀上高枝……不對，說不定她本就是攀龍附鳳充滿心機的女子！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興許那會淵武帝露出了破綻，江窈窈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便使計讓淵武帝收她為學生。
沒錯，一定是這樣！
她自以為找到了江窈窈心思深沈的證據，一大早便起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有一個更大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什麽？”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但還是硬著頭皮道：“這是今早門房傳回的消息，小姐，陛下真的讓那位小姐和小殿下登上龍攆了，好多人都看見了……”
絕對沒有作假，也不可能作假！
蘇妗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不怪乎她反應會這麽大。
要知道一直以來她便瞄準了皇後的寶座，雖說歷朝歷代以來，帝後恩愛的很少，能登上龍攆的皇後更是屈指可數，但她還是抱有希望的。
但這一切都在今日戛然而止，竟有人不是以皇後的身份登上了龍攆！
此外竟然還有她的死對頭秦嶼安也登上了她不敢奢望的龍攆。
蘇妗衣只覺得胸口有些呼吸不上來，一時間她覺得自己做的所有都成了笑話。
小丫鬟見她搖搖晃晃似乎要倒下來，連忙走過去扶住，“小姐，您沒事吧？”
有事沒事，自己不會長眼睛看的嗎？
若是這會她還好，必定一巴掌扇過去。
就這樣，她也依舊瞪著這沒眼力見的丫鬟。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出現。
“你這是要去哪？”
蘇羨亭溫潤的眸子透著一股不讚同，吩咐小丫鬟道：“把你主子扶回去！”
“阿兄！”
蘇羨亭不為所動，他是不會心軟的，自己妹妹若是真鬧起來，必定會惹帝王不喜。
觀昨晚以及今早，便知淵武帝對這位學生有多看重了。
他長身玉立，褐色的眸子眺望著遠處那座巍峨的宮殿。
原來讓小姑娘這般親昵依賴的人竟是淵武帝……
不同於威遠侯府的凝重，太師府倒寧靜許多，即便得知如此重大的消息，孫芮琳臉色都沒變過。
清冷無雙的美人坐在亭下，端起一杯熱茶輕輕抿了一口，翠綠的杯壁襯得她的手越發白皙瑩潤，不見一絲絲疤痕，完美無缺。
瞧她不慌不忙的模樣，孫母卻有些忿忿不平，“不過一個丫頭片子，陛下竟也如此縱容，簡直荒……”
“母親。”孫芮琳打斷她的話，“不必如此，小心被人聽了墻角傳出去。”
孫母忍不住嘀咕道：“這府上誰人敢傳出去？若是敢，看我不把她的皮剝了……”
孫母原是將軍後人，說的話比較糙，性子也魯莽，但她卻是個疼愛子女的好母親，孫老爺子便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孫芮琳也有些不滿自己母親，但到底是養育她的母親，重話是說出來的，因而只是皺皺眉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況且——”
“這哪值得您動怒呢？”她輕輕擱下茶杯，美眸微轉，“既然陛下如此重視她，這又何嘗不是我的機會呢？”
她最大的對手是蘇妗衣，蘇妗衣的死對頭是秦嶼安，而秦嶼安又與江窈窈交好，這兩人是定然與蘇妗衣水火不相容的。
而這，就是她的機會了。
孫母聽了她的分析，漸漸明白過來，眼睛大亮，猛地一拍手掌激動道：“還是琳琳你聰明，不愧是我女兒！”
孫芮琳沒應和她的話，起身道：“母親，我去看看祖父。”
“去吧去吧，你祖父整日都念叨著你。”
孫家祖父便是孫太師，孫太師不止教授過先太子，還指點過淵武帝，所以即便他已致仕，但依舊無人敢小瞧孫家。
雖然孫父在朝中官階不低，但還不足以支撐整個孫家，孫家榮耀可謂是系於孫太師一人身上。
孫太師高壽，年已六十，但身板還很爽朗，當初之所以那麽快就致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先太子。
孫太師好書法，孫芮琳走進來時，他正提筆。
“祖父，孫女來給您請安。”孫芮琳福了福身，完全是長輩喜愛的乖巧模樣。
孫輩中，孫太師最喜歡這個孫女，如今看著亭亭玉立的小孫女，不禁滿意點頭。
“我猜你不僅僅是為了向我請安而來罷！”他放下筆，走到茶桌前坐下。
孫芮琳跟隨過去，上手烹茶。
“什麽都瞞不過您老人家。”
孫太師雖深居府邸，但對外界並非不聞不問，所以他早便得知了消息。
他摸了摸胡須，道：“陛下一向低調，如今卻大張旗鼓，何嘗不是在為他的小學生鋪路呢？”
“陛下並非那等重情之人，如今卻為他的學生做到如此，可見他是極為重視這位學生的，你既然想登上皇後寶座，若是能拉攏她，必將事半功倍！”
孫太師畢竟教導過先太子，目光獨到老辣，自有一番見解，若不然也不會將孫府經營如此。
孫芮琳最為信奉他，但即便如此，聽到他如此肯定江窈窈，也不免得心下一驚。
她腦海裏掠過眾多念頭，但很快又歸於寧靜。
一老一少坐在竹林裏煮茶對弈，頗為寧靜祥和。
何為公主？便是皇家血脈，真正的金枝玉葉尊貴無雙。
長公主時常得意於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偌大的皇朝中僅僅只有她這麽一位公主，物以稀為貴，便連公主亦是如此。
所以這幾年，長公主越發矜傲。
但沒想到今早突然傳來的一個消息，直接打破了她這幾年來維持的高貴。
“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憑什麽？”
“砰”地一聲裝著熱茶的茶杯被擲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有幾滴濺到侍女的手上，疼得她想驚呼，但後面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宋初棠剛走來便看到這樣一副場面，臉色微變。
她覺得母親越來越陌生了，陌生到她都快不認識了。
可母親也是因為父親才這樣……想到這裏，她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悲哀。
長公主不知女兒所想，她越想越覺得咽不下心中這口氣，不禁起身，氣勢洶洶道：“本宮要進宮！”
*
含元殿是天子所居，亦是皇宮中心，後宮妃子拼了命都想接近的宮殿。
前不久，淵武帝命人推倒了東邊三座宮殿，要建一座奢華靡扉金碧輝煌的“龍宮”。
如此緊挨著含元殿的宮殿便只剩下一座錦繡宮了，但前些日子，這錦繡宮的匾額也被取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菡萏宮。
不僅改了名，裏面還重新修繕了一番，說是修繕，但在宮人看來，更像是重建了一般。
裏頭不僅移栽了月季花扶桑花等等，還修建了一個荷花池，如今已然入夏，荷塘裏的荷葉蔥蔥郁郁的，想來荷花很快就會陸續開放了。
不僅僅如此，小花園裏還放置著一座秋千架，秋千架上鑲嵌著諸多寶石，總之奢華至極。
至於宮殿裏頭，那更是金碧輝煌，一點也不亞於傳聞中的“龍宮”。
而淵武帝為何突然修繕這麽一座宮殿呢？難不成是他想住進去，可瞧著這布置，更像是姑娘家喜歡的。
宮人即便有諸多猜測，卻也是不敢大張旗鼓的，唯恐傳進陛下耳中，再則有杜宮正在上頭壓著，因而後宮並無流言傳出。
後宮一片井然有序，但這一切都在昨晚戛然而止。
陛下竟然收了一位學生，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這個消息在皇宮掀起巨大的波浪，這些宮人到底是服侍帝王的，知道的消息要比外界之人多得多。
譬如為何自從陛下休養回來後，每日上完早朝就不見人影了，陛下到底去了哪，這一直是懸在眾人心頭的問題。
如今隨著消息傳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眾人腦海裏——
陛下有沒有可能是出宮去見他的小學生了？
便是不敢確信，但眾人還是認為這個最有可能。
除此之外，眾人也就明白了陛下前些日子為何要改了錦繡宮的名字，還照著小姑娘的喜好修繕了一番。
一切都有了答案，可是這位窈窈小姐畢竟不是天家人，能住進皇宮裏嗎？這會不會不符合規制？
但淵武帝是九五之尊，還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帝王，若是他想，規制不過只是一張廢紙，根本約束不到他。
這會，杜宮正還在安排宮人最後整理一番錦繡宮……不對，如今該叫菡萏宮了。
她面容肅穆，額頭上幾條紋路清晰可見，瞧著便覺得她兇，這是她長年累月板著臉留下來的痕跡。
宮人被監督著，動作不由自主地加快。
“回稟宮正，菡萏宮已整理完畢。”宮娥福了福身，恭敬道。
杜宮正眉頭松了松，隨即道：“陛下多有重視窈窈小姐，往後你們需得小心服侍。”
“是！”
窈窈尚不知自己即將擁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這會龍攆剛駛到宮門。
巍峨的宮門大敞，遠遠看去，只見盡頭是一條長長的仿佛要通天的黑曜石長階，那是人人都向往的聖地。
昨晚到底是晚了，兼之人多，窈窈根本沒怎麽看周圍的景色，這會坐在龍攆上，她好奇地探出腦袋看，一眼便看到了垂首站立在前方的侍衛。
那不是昨晚她進宮前遇到的侍衛大哥嗎？
窈窈彎了彎唇，沖他揮了揮手，脆生生道：“侍衛大哥！”
其實此人也是麒麟衛，還是裏頭的一個小頭領，所以才有機會得知窈窈的真實身份。
這會聽到窈窈在叫他，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恭敬行禮道：“屬下參見窈窈小姐！”
窈窈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架勢，不免得被嚇了一大跳，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後的淵武帝，大眼睛水汪汪的，目光充滿了依賴。
淵武帝伸手揉了揉她腦袋，不等他回話，那頭秦嶼安便來湊熱鬧了。
“餵，你怎麽不給小爺我請安？”
麒麟衛聲音穩重，“屬下見過殿下！”
原以為他會誠惶誠恐，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秦嶼安不由得興致缺缺。
而窈窈卻覺得他有些幼稚，什麽都要跟她一樣，學人精！
被秦嶼安這麽一打岔，窈窈也就忘了此事。
她看向淵武帝，“先生。”
她不想喊他陛下，還是喊著先生，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的，喊著先生這兩個字，甜得人骨頭都酥了。
淵武帝低低應了一聲。
“窈窈以後可以住進皇宮嗎？”
既然他許諾了自己一座宮殿，那她日後真的要住進皇宮嗎？
其實窈窈既舍不得家人，也舍不得先生，若是先生不是帝王，該有多好啊？
事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好在這次她並沒有沮喪得想哭了。
龍攆的速度並不快，兼之長公主是帶著不甘的情緒，一直催促車夫，兩方人馬竟然在宮裏相遇了。
秦嶼安和長公主之間的矛盾幾乎不可調節，因而一向話嘮的他這會都不開口了，而窈窈跟長公主那更是陌生，自然不可能去應付。
不過她的目光卻是落在長公主身後，長相清麗的小姑娘坐在那，不是宋初棠又是誰？
她原想著向宋初棠打聲招呼的，但看著長公主濃妝艷抹的臉，頓時將話咽了回去。
長公主要比淵武帝年長，但淵武帝是帝王，自是不可能向她問好，他高坐在龍攆上，充滿威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來。
若只是如此，長公主並沒覺得不妥，可讓她感到難堪的是，他身旁還坐著一位小姑娘。
她此前萬般看不上的丫頭片子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讓她難受極了。
不禁脫口而出道：“聽聞陛下要封您的學生為公主？”
話一出，在場所有人楞了楞。
公主？
窈窈回神，率先打破寧靜，“我不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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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匹黑色駿馬威風凜凜, 由兩位麒麟衛駕駛，龐大的龍攆緩緩啟動。
此時烏雲散開, 耀眼的金光灑下，落到玄色的帝王座駕上，襯得越發古樸威嚴。
帝王出行，自是要驅散普通民眾，往常熱鬧的街道空蕩蕩的。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好奇地探出窗外看，見外頭一個人都沒有，不禁感到新奇，但她卻是不知暗處裏到底有多少人在窺視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龍攆徹底遠去，方才空蕩蕩的街道才逐漸熱鬧起來。
眾人遠遠地看著那遠去的龍攆，不禁議論紛紛。
“我沒看錯吧？方才龍攆上可是坐了一個小姑娘？”
“沒，你沒看錯，就是坐了一個小姑娘！”
“嘶，這可是陛下的龍攆啊！”
“等等，我總覺得這個小姑娘長得有點眼熟, 好像是……是……對了, 我想起來了！她就是今年花神祭的桃花花神！”
“你這樣一說, 我也想起來了，那會我就覺得這小姑娘長得漂漂亮亮的，只是我怎麽記得她身世並不高，這怎麽……”
“誒呀！你知道什麽？昨晚皇宮舉辦宮宴, 陛下已經親口承認這位小姐是他收的學生！”說罷又小小聲補充道：“是陛下下江南時收的小學生。”
“嘶，天子門生！這小姑娘真是走了大運了！”
“可不是嘛, 但就算是天子門生，也不該坐……”餘下的話沒說完,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便有人解釋了，“不止呢，除了這位小姐，我還看到了小殿下。”
“小殿下也在？那……陛下還當真是寵小輩啊！”
眾人表情有些古怪，一直以來淵武帝在百姓心目中是英明神武卻寡言少語的帝王。
可這會親眼見著他領著兩個小輩登上只有帝王可以乘坐的龍攆，霎時就變成一個待小輩溫和包容的長輩，這轉變不是一般的大。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看出淵武帝對這位小學生有多重視了，畢竟自古以來就沒有除卻皇後外的人登上過龍攆。
因而就有人猜測了——
“你說這位小姐如此受寵，難道我們大周朝又要出一位公主？”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公主並不稀奇，前朝有一位皇帝子嗣眾多，光是公主便有足足十三位。
當然這麽多公主，自然不是每一個都是受寵的，不受寵的公主最後的下場並不一定比普通的官家女子好，譬如太上皇的幾位公主，到最後只有長公主一人活了下來，還享著榮華富貴。
但看淵武帝，雄韜武略遠遠超過太上皇乃至有名的帝王，江山穩固，若得他的看重，那這個公主便是極有分量的。
況且他們大周朝有異姓侯，但還沒出現過異姓公主。
想來這位小姐若是被封為公主，那必然尊貴無雙罷！
不出半日，天子門生與陛下同坐龍攆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座皇城，連帶著還產生了各種流言。
崔家作為商人，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
崔家是皇商，背後更是有淵武帝撐腰，不僅財大氣粗，還無人敢得罪。
同一般的富商金碧輝煌的府邸相比，崔家要低調許多。
諾大的宅院坐立在東城，沒錯，雖是東城，但占地極大，黑墻黑瓦，大氣蓬勃，像極了小型的王府。
但如此大的宅院，住在裏頭的主子並不多，主家更是僅僅只有兩位——崔家家主崔永豐以及崔家大小姐崔落姝。
聽聞消息，崔落姝很快便將一切理順了，怪不得她之前就覺得窈窈身上穿的衣物首飾珍貴非常，還有那日花神祭前夕，崔鶯和崔檀這兩位管事對待窈窈的態度也太過恭敬了。
那時她便覺得不對了，卻是萬萬沒想到窈窈竟會是陛下的學生。
阿爹肯定知道了，包括那兩位管事，萬萬沒想到闔府只有她一人被瞞在鼓裏！
崔夫人早在十五年前便去世了，崔落姝是崔永豐一手撫養長大，因而不管她性子多麽膽小，但在最疼愛自己的阿爹面前還是十分膽大的。
見阿爹連自己也瞞著，可不得郁悶，因而她馬不停蹄地就去找阿爹了。
“阿爹，您什麽都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崔永豐是個年約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蓄著美鬢，可以看出他年輕時候也是個美男子。
也是，畢竟他胞姐可是先太後，若沒有美貌又如何能入宮為後？
可恨太上皇不是良人……罷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擼了擼美鬢，看著被他嬌寵養大的女兒，臉上不禁露出笑意。
“沒有陛下吩咐，你阿爹我豈敢透露出去？”
在自己最親近的阿爹面前，崔落姝就跟尋常的小姑娘一樣，會撒嬌會生氣。
聞言，她不禁鼓了鼓腮幫子，嗔道：“您若是不敢，那崔檀和崔鶯她們怎麽都知道了？合著只有我一個人被瞞著，阿爹，這不公平！”
崔永豐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這能一樣嗎？你們年輕姑娘，嘴上就沒個把子，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暴露出去了。”
崔落姝跺跺腳，跑了出去，“阿爹真討厭，我要去找棠棠了！”
崔永豐看著她，不禁搖搖頭，但思緒卻是飄遠了。
淵武帝同舅家感情很好，崔家根本不用擔心以後，但崔家到底子嗣薄弱了些。
往後崔落姝必定會繼承整個崔家，但她性子膽怯，便是有淵武帝撐腰，但他還是免不得為她擔憂。
如今見她性子開朗了些，他也不禁感到欣慰。
便是不去詢問，他也知其中很大的功勞都歸功於淵武帝那位小學生。
對此，崔永豐心中也充滿感激。
且他知道更多，同這位窈窈小姐交好，崔家只會更加穩固。
其實他完全可以提點一下崔落姝，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充滿算計的關系並不穩固，所以最終他也沒有告知崔落姝真相。
小輩有小輩自己的緣分，他這個老骨頭還是不要摻和進去了。
崔永豐倒了一杯茶，開始閉目聽戲。
伶人婉轉的歌聲傳出很遠很遠。
威遠候府。
蘇妗衣昨晚便被這樣的消息震驚得緩不過神來，讓她耿耿於懷的還是她親手準備的禮物，淵武帝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被塞進庫房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同樣是親手準備禮物，她雙手完好無損，而孫芮琳卻要包成個饅頭。
一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好，腦子裏想的全是江窈窈。
猶記得第一次見面，江窈窈說自己認錯人了，誤將威遠候認為是自己的先生了。
連自己的先生都能認錯，這拙劣的謊言，想騙誰呢？
蘇妗衣當然不會相信，此後再遇見江窈窈便是在學院裏。
傍晚放學，她曾見過一輛黑色的馬車前來接江窈窈，還有那雙大手……竟是陛下！
誰能想到天底下最尊貴的帝王竟會收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為學生呢？
除了震驚，蘇妗衣心底其實還有些不甘以及自己的幻想被戳破後的惱怒。
她原先將江窈窈認定是個滿口謊言大膽粗鄙的女子，還攀巖附鳳想要攀上高枝……不對，說不定她本就是攀龍附鳳充滿心機的女子！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興許那會淵武帝露出了破綻，江窈窈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便使計讓淵武帝收她為學生。
沒錯，一定是這樣！
她自以為找到了江窈窈心思深沈的證據，一大早便起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有一個更大更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什麽？”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但還是硬著頭皮道：“這是今早門房傳回的消息，小姐，陛下真的讓那位小姐和小殿下登上龍攆了，好多人都看見了……”
絕對沒有作假，也不可能作假！
蘇妗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不怪乎她反應會這麽大。
要知道一直以來她便瞄準了皇後的寶座，雖說歷朝歷代以來，帝後恩愛的很少，能登上龍攆的皇後更是屈指可數，但她還是抱有希望的。
但這一切都在今日戛然而止，竟有人不是以皇後的身份登上了龍攆！
此外竟然還有她的死對頭秦嶼安也登上了她不敢奢望的龍攆。
蘇妗衣只覺得胸口有些呼吸不上來，一時間她覺得自己做的所有都成了笑話。
小丫鬟見她搖搖晃晃似乎要倒下來，連忙走過去扶住，“小姐，您沒事吧？”
有事沒事，自己不會長眼睛看的嗎？
若是這會她還好，必定一巴掌扇過去。
就這樣，她也依舊瞪著這沒眼力見的丫鬟。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身影出現。
“你這是要去哪？”
蘇羨亭溫潤的眸子透著一股不讚同，吩咐小丫鬟道：“把你主子扶回去！”
“阿兄！”
蘇羨亭不為所動，他是不會心軟的，自己妹妹若是真鬧起來，必定會惹帝王不喜。
觀昨晚以及今早，便知淵武帝對這位學生有多看重了。
他長身玉立，褐色的眸子眺望著遠處那座巍峨的宮殿。
原來讓小姑娘這般親昵依賴的人竟是淵武帝……
不同於威遠侯府的凝重，太師府倒寧靜許多，即便得知如此重大的消息，孫芮琳臉色都沒變過。
清冷無雙的美人坐在亭下，端起一杯熱茶輕輕抿了一口，翠綠的杯壁襯得她的手越發白皙瑩潤，不見一絲絲疤痕，完美無缺。
瞧她不慌不忙的模樣，孫母卻有些忿忿不平，“不過一個丫頭片子，陛下竟也如此縱容，簡直荒……”
“母親。”孫芮琳打斷她的話，“不必如此，小心被人聽了墻角傳出去。”
孫母忍不住嘀咕道：“這府上誰人敢傳出去？若是敢，看我不把她的皮剝了……”
孫母原是將軍後人，說的話比較糙，性子也魯莽，但她卻是個疼愛子女的好母親，孫老爺子便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孫芮琳也有些不滿自己母親，但到底是養育她的母親，重話是說出來的，因而只是皺皺眉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況且——”
“這哪值得您動怒呢？”她輕輕擱下茶杯，美眸微轉，“既然陛下如此重視她，這又何嘗不是我的機會呢？”
她最大的對手是蘇妗衣，蘇妗衣的死對頭是秦嶼安，而秦嶼安又與江窈窈交好，這兩人是定然與蘇妗衣水火不相容的。
而這，就是她的機會了。
孫母聽了她的分析，漸漸明白過來，眼睛大亮，猛地一拍手掌激動道：“還是琳琳你聰明，不愧是我女兒！”
孫芮琳沒應和她的話，起身道：“母親，我去看看祖父。”
“去吧去吧，你祖父整日都念叨著你。”
孫家祖父便是孫太師，孫太師不止教授過先太子，還指點過淵武帝，所以即便他已致仕，但依舊無人敢小瞧孫家。
雖然孫父在朝中官階不低，但還不足以支撐整個孫家，孫家榮耀可謂是系於孫太師一人身上。
孫太師高壽，年已六十，但身板還很爽朗，當初之所以那麽快就致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先太子。
孫太師好書法，孫芮琳走進來時，他正提筆。
“祖父，孫女來給您請安。”孫芮琳福了福身，完全是長輩喜愛的乖巧模樣。
孫輩中，孫太師最喜歡這個孫女，如今看著亭亭玉立的小孫女，不禁滿意點頭。
“我猜你不僅僅是為了向我請安而來罷！”他放下筆，走到茶桌前坐下。
孫芮琳跟隨過去，上手烹茶。
“什麽都瞞不過您老人家。”
孫太師雖深居府邸，但對外界並非不聞不問，所以他早便得知了消息。
他摸了摸胡須，道：“陛下一向低調，如今卻大張旗鼓，何嘗不是在為他的小學生鋪路呢？”
“陛下並非那等重情之人，如今卻為他的學生做到如此，可見他是極為重視這位學生的，你既然想登上皇後寶座，若是能拉攏她，必將事半功倍！”
孫太師畢竟教導過先太子，目光獨到老辣，自有一番見解，若不然也不會將孫府經營如此。
孫芮琳最為信奉他，但即便如此，聽到他如此肯定江窈窈，也不免得心下一驚。
她腦海裏掠過眾多念頭，但很快又歸於寧靜。
一老一少坐在竹林裏煮茶對弈，頗為寧靜祥和。
何為公主？便是皇家血脈，真正的金枝玉葉尊貴無雙。
長公主時常得意於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偌大的皇朝中僅僅只有她這麽一位公主，物以稀為貴，便連公主亦是如此。
所以這幾年，長公主越發矜傲。
但沒想到今早突然傳來的一個消息，直接打破了她這幾年來維持的高貴。
“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憑什麽？”
“砰”地一聲裝著熱茶的茶杯被擲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有幾滴濺到侍女的手上，疼得她想驚呼，但後面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宋初棠剛走來便看到這樣一副場面，臉色微變。
她覺得母親越來越陌生了，陌生到她都快不認識了。
可母親也是因為父親才這樣……想到這裏，她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悲哀。
長公主不知女兒所想，她越想越覺得咽不下心中這口氣，不禁起身，氣勢洶洶道：“本宮要進宮！”
*
含元殿是天子所居，亦是皇宮中心，後宮妃子拼了命都想接近的宮殿。
前不久，淵武帝命人推倒了東邊三座宮殿，要建一座奢華靡扉金碧輝煌的“龍宮”。
如此緊挨著含元殿的宮殿便只剩下一座錦繡宮了，但前些日子，這錦繡宮的匾額也被取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菡萏宮。
不僅改了名，裏面還重新修繕了一番，說是修繕，但在宮人看來，更像是重建了一般。
裏頭不僅移栽了月季花扶桑花等等，還修建了一個荷花池，如今已然入夏，荷塘裏的荷葉蔥蔥郁郁的，想來荷花很快就會陸續開放了。
不僅僅如此，小花園裏還放置著一座秋千架，秋千架上鑲嵌著諸多寶石，總之奢華至極。
至於宮殿裏頭，那更是金碧輝煌，一點也不亞於傳聞中的“龍宮”。
而淵武帝為何突然修繕這麽一座宮殿呢？難不成是他想住進去，可瞧著這布置，更像是姑娘家喜歡的。
宮人即便有諸多猜測，卻也是不敢大張旗鼓的，唯恐傳進陛下耳中，再則有杜宮正在上頭壓著，因而後宮並無流言傳出。
後宮一片井然有序，但這一切都在昨晚戛然而止。
陛下竟然收了一位學生，還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這個消息在皇宮掀起巨大的波浪，這些宮人到底是服侍帝王的，知道的消息要比外界之人多得多。
譬如為何自從陛下休養回來後，每日上完早朝就不見人影了，陛下到底去了哪，這一直是懸在眾人心頭的問題。
如今隨著消息傳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眾人腦海裏——
陛下有沒有可能是出宮去見他的小學生了？
便是不敢確信，但眾人還是認為這個最有可能。
除此之外，眾人也就明白了陛下前些日子為何要改了錦繡宮的名字，還照著小姑娘的喜好修繕了一番。
一切都有了答案，可是這位窈窈小姐畢竟不是天家人，能住進皇宮裏嗎？這會不會不符合規制？
但淵武帝是九五之尊，還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帝王，若是他想，規制不過只是一張廢紙，根本約束不到他。
這會，杜宮正還在安排宮人最後整理一番錦繡宮……不對，如今該叫菡萏宮了。
她面容肅穆，額頭上幾條紋路清晰可見，瞧著便覺得她兇，這是她長年累月板著臉留下來的痕跡。
宮人被監督著，動作不由自主地加快。
“回稟宮正，菡萏宮已整理完畢。”宮娥福了福身，恭敬道。
杜宮正眉頭松了松，隨即道：“陛下多有重視窈窈小姐，往後你們需得小心服侍。”
“是！”
窈窈尚不知自己即將擁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這會龍攆剛駛到宮門。
巍峨的宮門大敞，遠遠看去，只見盡頭是一條長長的仿佛要通天的黑曜石長階，那是人人都向往的聖地。
昨晚到底是晚了，兼之人多，窈窈根本沒怎麽看周圍的景色，這會坐在龍攆上，她好奇地探出腦袋看，一眼便看到了垂首站立在前方的侍衛。
那不是昨晚她進宮前遇到的侍衛大哥嗎？
窈窈彎了彎唇，沖他揮了揮手，脆生生道：“侍衛大哥！”
其實此人也是麒麟衛，還是裏頭的一個小頭領，所以才有機會得知窈窈的真實身份。
這會聽到窈窈在叫他，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恭敬行禮道：“屬下參見窈窈小姐！”
窈窈從未經歷過這樣的架勢，不免得被嚇了一大跳，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後的淵武帝，大眼睛水汪汪的，目光充滿了依賴。
淵武帝伸手揉了揉她腦袋，不等他回話，那頭秦嶼安便來湊熱鬧了。
“餵，你怎麽不給小爺我請安？”
麒麟衛聲音穩重，“屬下見過殿下！”
原以為他會誠惶誠恐，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秦嶼安不由得興致缺缺。
而窈窈卻覺得他有些幼稚，什麽都要跟她一樣，學人精！
被秦嶼安這麽一打岔，窈窈也就忘了此事。
她看向淵武帝，“先生。”
她不想喊他陛下，還是喊著先生，小姑娘聲音軟軟糯糯的，喊著先生這兩個字，甜得人骨頭都酥了。
淵武帝低低應了一聲。
“窈窈以後可以住進皇宮嗎？”
既然他許諾了自己一座宮殿，那她日後真的要住進皇宮嗎？
其實窈窈既舍不得家人，也舍不得先生，若是先生不是帝王，該有多好啊？
事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原點，好在這次她並沒有沮喪得想哭了。
龍攆的速度並不快，兼之長公主是帶著不甘的情緒，一直催促車夫，兩方人馬竟然在宮裏相遇了。
秦嶼安和長公主之間的矛盾幾乎不可調節，因而一向話嘮的他這會都不開口了，而窈窈跟長公主那更是陌生，自然不可能去應付。
不過她的目光卻是落在長公主身後，長相清麗的小姑娘坐在那，不是宋初棠又是誰？
她原想著向宋初棠打聲招呼的，但看著長公主濃妝艷抹的臉，頓時將話咽了回去。
長公主要比淵武帝年長，但淵武帝是帝王，自是不可能向她問好，他高坐在龍攆上，充滿威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來。
若只是如此，長公主並沒覺得不妥，可讓她感到難堪的是，他身旁還坐著一位小姑娘。
她此前萬般看不上的丫頭片子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讓她難受極了。
不禁脫口而出道：“聽聞陛下要封您的學生為公主？”
話一出，在場所有人楞了楞。
公主？
窈窈回神，率先打破寧靜，“我不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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