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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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祭（二）
茅房離得有點遠, 畢竟這兒可是天壇，可不是哪戶人家的府邸。
好在沿途有不少侍女, 再則這位名為雪柳的丫鬟似乎對這兒挺熟悉的，很快便領著窈窈來到茅房前。
“江小姐，可要奴婢進去伺候您？”
“不必不必！”窈窈連忙擺手，“你在外面等著我就好。”
便是追雪和幼薇，她也是不用兩人來伺候的，更何況雪柳還是崔落姝的丫鬟。
再加上她現在身上穿的是舞衣，舞衣輕便，也不顯繁瑣，她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
畢竟是天壇，關乎大周帝國的顏面，這兒的茅房也比之棲霞書院的還要幹凈整潔寬敞。
裏面還掛著一整面銅鏡，可供人正衣冠。
小姑娘們都愛美，窈窈也不例外，看到銅鏡裏的自己便挪不開腳，臭美地碰碰臉蛋, 撥弄兩下腕間的桃花鈴鐺。
最後, 她做了幾個鬼臉才哼著小曲離開。
只是剛一打開門, 便看見外面正站著姿態傲然猶如白天鵝般的蘇妗衣，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短短的一瞬間裏，窈窈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最後還是沖蘇妗衣揚起一抹笑。
“蘇師姐也是來上茅房的呀？”她邊說邊讓開路, “我已經好了，蘇師姐請進。”
這會離得近, 蘇妗衣能將江窈窈看得一清二楚。
她皮膚瓷白，小臉撲了點粉, 襯得她氣色很好，粉粉嫩嫩的就像一顆散發著香甜氣味的粉桃子。
一雙杏眸水汪汪的，好似會說話一樣澄澈透亮，這會她笑著，眼睛彎成月牙，腮邊酒窩被兩顆小珍珠點綴著，更顯甜美，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蘇妗衣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江窈窈，便目不斜視擡腳走過去，下巴擡著像極了高傲的孔雀，身後是進來伺候她的丫鬟。
窈窈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視，心裏不難受是假的，她抿了抿唇，側了側身然後同蘇妗衣擦肩而過。
大門重重合上，“砰”地一聲從身後傳來，嚇得她一個激靈。
雪柳連忙走上前扶住她，“江小姐您沒事吧？”
窈窈站穩了，擺擺手，只是突然覺得手臂有些清涼，低頭一瞧，登時傻眼了——
袖口裂開一個大大的口子，猶如一片完整的星河斷開分成兩半。
一陣涼風吹來，雪白的臂膀泛起雞皮疙瘩。
“小姐，這衣裳怎麽破了？”雪柳驚呼。
窈窈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我……我也不知道……”她有些慌亂，再過不久就要上臺了，她這衣裳破了該如何是好？
雪柳比她還要緊張，“看這口子，可能是被什麽東西劃破了，小姐接下來要怎麽辦啊？”
窈窈定了定神，“先回去！”
現在不能慌，也不用費盡心思去想怎麽劃破的，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決辦法。
其實還有一位同是桃花花神的備選學子，她也定制了舞衣，若是這會去找，應當也能成。
可有一點，兩人尺寸不太匹配，那名學子身量高。
而窈窈身形嬌小，穿起來就顯大了，雖不至於有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般誇張，但看著還是有些別扭，不太好看而且細節上，也還是窈窈自己原本那件要好看精美許多。
被紀嫣等人圍在中間的窈窈眉眼耷拉著，雪柳更是跪在地上請罪，“都怪奴婢，若是奴婢仔細些，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是奴婢的錯，請小姐責罰奴婢！”
崔落姝這會是真的很氣，臨到關頭了，居然會有這麽疏忽大意的事情發生，而且她將雪柳派去給窈窈用，也是出於好意，但沒想到好心辦壞事！
她漲紅了臉就要責罰雪柳，窈窈阻止了她。
“姝姝，不怪她，都是意外，便是我自己也有責任……”
她小小一只坐在那兒，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暗淡，就好像雨天被淋濕的小狗，可憐巴巴的。
看得人於心不忍，崔落姝哪還敢說什麽話刺激她，忙安慰她。
“不然先讓繡娘來縫一縫？”紀嫣提議道。
舞衣幾乎是從臂膀這裏往下裂開，窈窈一雙藕臂都露了出來，若是想要修覆，很難。
但反正都這樣了，還不如試一試。
紀嫣去請了滿繡樓的管事崔鶯過來，崔鶯看著裂開一個大口子的舞衣，眉頭緊皺。
“這口子太大了，且斷裂處不規則，很難。”
“若是我樓裏的徐師傅在，倒是能將它覆原。”說罷，她搖搖頭。
眾人聞言，頓時失望了。
窈窈攥著袖子，咬緊唇瓣，眼眶霎時就紅了。
她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蘇妗衣領著丫鬟施施然地回來了。
她撇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眼眶紅紅像只兔子似的的江窈窈，嘴角意味不明地彎了彎。
她擡起手，染著紅寇丹的長指甲紅得耀眼，姿態傲然，“給本小姐穿衣。”
“是。”四個丫鬟恭恭敬敬道。
時間越來越緊迫，崔鶯還在同繡娘思索著解決辦法。
窈窈突然擡頭看向趕來的江沅沅等人，“沅姐姐，要不我……”
“停停停！”
沒等她說完，江沅沅就打斷她的話。
她伸手點了點窈窈腦門，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傻，你為花神祭付出了多少？你舍得將這個機會拱手於人？”
“而且大伯大伯娘、大哥二哥安安都在外面等著，還有秦先生，秦先生天天來接你，不止你在為此付出，秦先生亦是，你想讓他們失望嗎？”
窈窈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江沅沅有些後悔自己將話說得太重了，可要她任由窈窈此時輕言放棄，日後想起後悔萬分，她做不到。
她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拍拍她肩膀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崔管事不是還在想辦法嗎？若是不能，大不了就借尤同窗的舞衣，待日後我跟你一起上門道謝！”
窈窈聲音哽咽，“沅姐姐你真好！”
被安撫了一會，她情緒穩定下來，不哭了，只是眼睛紅通通的，追雪拿著濕帕子走上前來，聲音放得很輕，“小姐，屬下給您擦擦。”
窈窈看著追雪擔憂自責的神情，心下有些內疚。
她乖乖地揚著腦袋讓追雪給她擦臉，她一雙眸子哭過後顯得更加明亮水潤了，她眨眨眼，伸手揪著追雪的衣擺，聲音糯糯的，有些啞，“追雪姐姐，是我不好，我沒聽你的話。”
追雪動作一頓，看著乖巧的小姑娘，心軟得不得了，她聲音輕輕的，卻很鄭重，“往後屬下必守在小姐左右。”
崔鶯管事和繡娘商量了一番，終於開始縫合，眾人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那個……我有辦法將這件衣裳縫好……”
眾人循聲望過去，看到了站在人群的最後臉蛋圓圓長相可愛的姑娘。
說來也巧，窈窈等人跟這位姑娘還是認識的。
商夫子聽聞女學子這兒出了狀況，連忙趕了過來，聽聞這位姑娘的話，猶疑道：“薛學子，你所言當真？”
薛真真看著商夫子，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夫子，我會！”
隨即她看向窈窈，“江窈窈你願意相信我嗎？”
沒錯，此人便是此前來參加過茶話會的薛真真。
窈窈許久沒見過她了，即便薛真真也是棲霞書院的學子。
說來兩人也沒有什麽恩怨，茶話會上，薛真真便識破了黃映月的陰謀，跟窈窈她們雖沒交好，但也不是敵人。
窈窈看著薛真真，發生她不僅臉長得圓，一雙眼睛也長得圓溜溜的，又大又圓，很可愛。
她不禁破涕為笑，“薛真真，我相信你，那就拜托你了！”
兩人就這麽輕易的決定了，一點也沒有遲疑。
但圍觀的眾人卻覺得窈窈這樣有些草率了。
不是她們對薛真真有什麽意見，而是薛真真看著就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況且說一句不厚道的話，薛真真雖然長得可愛，但有點胖，手指頭都是圓圓的，這樣的手能拿針？
事實證明，即便連見多識廣的崔鶯管事以及商夫子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眾人看著薛真真十指翻飛行雲流水的模樣，眼睛都不會眨了。
很快，斷成兩片的袖擺在薛真真高超的手藝下縫好了。
眾人湊近看，只見袖擺嚴絲密縫絲毫看不出曾經撕裂的痕跡。
“嘶！”楊馥香驚訝得張大嘴巴，“真真你也太厲害了吧！”
“沒錯沒錯！”窈窈更是高興得小臉紅通通的，轉身抱住了薛真真，激動道：“真真，真的太謝謝你了！”
薛真真被抱著，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咳，“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她這麽謙虛，簡直打破了眾人對她之前的印象，再加上她一手高超的刺繡手法，眾人對她的印象大大改觀了。
崔鶯更是像發現了什麽寶貝一般，兩眼放光地看著薛真真。
只是這會卻是不大方便，畢竟花神祭舉辦在即。
窈窈被催著換好舞衣，又重新補了妝。
方才可憐巴巴的小狗瞬間變成玉雪可愛精致漂亮的桃花仙子。
窈窈蹦蹦跳跳來到薛真真面前，牽起她的手，笑容甜甜的，“真真，我想跟你交朋友，可以嗎？”
薛真真知道窈窈性子活潑，但沒想到她會這麽熱情，臉一下子就紅了，臉圓圓的像極了一顆紅蘋果。
她磕磕巴巴道：“好……好啊……”
“太好啦！”窈窈還想說些什麽，便被楊馥香推著往外走，“哎呀，有什麽事等結束後再說，真真也不會跑，我給你看著，窈窈你快點走吧！”
*
正午時分，天壇四周已經聚集了烏泱泱的百姓，除卻被圍起來等會要走花車的街道，旁的便是小路都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
好在有衙役和巡撫衛維持秩序，前來觀看花神祭的百姓也算安分守己，沒有發生什麽推搡踩踏事件。
即便偶有爭吵，只要巡撫衛一出現，立馬安靜下來。
天壇是一座塔樓，通體漆黑，神秘感頓生。
以往，歷任皇帝都是來此舉辦祭祀，有道能直通上界。
總之這裏幾乎是除卻皇宮外，大周帝國最為重要的地方。
此時金烏高懸頭頂，日光正烈，將一切陰霾以及黑暗驅散。
距離天壇不遠處便是大周帝國的皇宮，巍峨的城墻，猶如巨龍盤踞在大地上，比之今早窈窈看到的清晰多了，帶來的沖擊力也更大。
只見守衛森嚴的皇宮裏，一座巨大的新塔樓聳立著，但看著還只是空架子。
顯然還沒建好，這便是傳言中的那座“龍宮”。
只遠遠看著，便能感受到這座塔樓的壯觀以及雄偉。
難道……淵武帝當真要建一座金碧輝煌的“龍宮”？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窈窈將心思放回花神祭上。
這會她跟其他十一人來到後堂，還沒到時辰，她們還得等等才能出場。
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窈窈又重新將目光放回天壇這裏，空曠的校場上已經搭建好了舞庭，中央是一塊巨大透明的冰鑒，陽光下，它表面浮出水珠在一點點融化。
但它體積龐大，便是要徹底融化也得好長時間，倒也不懼。
校場的四周被插上眾多的鮮花，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花海，其上是一排排座椅，這兒是供達官貴人落座的。
有一點非常值得註意的是，座椅的頂端擺著一張紫檀木太師椅，它淩駕在眾多座椅之上，就好像是天下至尊。
而它，便是為淵武帝準備的。
雖然淵武帝曾澄清了謠言，但不論是百姓還是朝廷百官，都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畢竟陛下曾為此次花神祭降下聖旨。
即便不確定陛下到底來不來，工部依舊給他準備好了座位。
窈窈有些激動，若是能看見淵武帝也不虛於此行了。
但到底沒確定陛下來不來，她很快便挪開了目光，這會上方已經逐漸來人了，都是穿著紫色官服的官員。
有一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身材高大，轉過頭來露出一張俊美的面容，底下百姓頓時驚呼起來。
窈窈眨眨眼，是威遠候，而且他似乎看過來了，雖然她們躲在後堂這裏，但那兒位置高，還是能看見的。
不過窈窈沒當回事，畢竟站在她一旁的是蘇妗衣，侯爺肯定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一開始蘇妗衣是這麽認為的，但漸漸地，她便覺得不對勁。
意識到什麽，她下意識轉頭看向一旁的江窈窈。
毫無疑問，阿兄在看她！
蘇妗衣不敢置信的同時，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就該直接讓她參加不了花神祭才對！
窈窈不知道身旁之人對她的惡意，她目光落到了稍遠的地方，在這裏她終於看到了自己家人的身影，不止是江家人，還有舅舅楊家以及雷家。
還有一個驚喜是，秦嶼安也在。
他正同大哥二哥江伯麒江伯麟站在一塊，前面是楊婠寧、江語嵐，一側是柳銘，他懷裏抱著的是日漸圓乎的安安。
除此之外，爹爹卻是不在，江泓是縣令，花神祭如此盛大的活動，他豈能不去巡查？
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來，但偷偷來看一眼還是可以的。
只是人海茫茫，便是窈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看到家人，窈窈更加心潮澎湃了。
她想起先生，先生早上離開前曾說她擡頭就能看到他——
窈窈擡起頭往四周看，但空蕩蕩的，藍天白雲之下哪有男人的身影呢？
她不由得嘟嘟嘴，先生騙人！！
若是先生不來看她，她可是會生氣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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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姐，可要奴婢進去伺候您？”
“不必不必！”窈窈連忙擺手，“你在外面等著我就好。”
便是追雪和幼薇，她也是不用兩人來伺候的，更何況雪柳還是崔落姝的丫鬟。
再加上她現在身上穿的是舞衣，舞衣輕便，也不顯繁瑣，她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
畢竟是天壇，關乎大周帝國的顏面，這兒的茅房也比之棲霞書院的還要幹凈整潔寬敞。
裏面還掛著一整面銅鏡，可供人正衣冠。
小姑娘們都愛美，窈窈也不例外，看到銅鏡裏的自己便挪不開腳，臭美地碰碰臉蛋, 撥弄兩下腕間的桃花鈴鐺。
最後, 她做了幾個鬼臉才哼著小曲離開。
只是剛一打開門, 便看見外面正站著姿態傲然猶如白天鵝般的蘇妗衣，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短短的一瞬間裏，窈窈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最後還是沖蘇妗衣揚起一抹笑。
“蘇師姐也是來上茅房的呀？”她邊說邊讓開路, “我已經好了，蘇師姐請進。”
這會離得近, 蘇妗衣能將江窈窈看得一清二楚。
她皮膚瓷白，小臉撲了點粉, 襯得她氣色很好，粉粉嫩嫩的就像一顆散發著香甜氣味的粉桃子。
一雙杏眸水汪汪的，好似會說話一樣澄澈透亮，這會她笑著，眼睛彎成月牙，腮邊酒窩被兩顆小珍珠點綴著，更顯甜美，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蘇妗衣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江窈窈，便目不斜視擡腳走過去，下巴擡著像極了高傲的孔雀，身後是進來伺候她的丫鬟。
窈窈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視，心裏不難受是假的，她抿了抿唇，側了側身然後同蘇妗衣擦肩而過。
大門重重合上，“砰”地一聲從身後傳來，嚇得她一個激靈。
雪柳連忙走上前扶住她，“江小姐您沒事吧？”
窈窈站穩了，擺擺手，只是突然覺得手臂有些清涼，低頭一瞧，登時傻眼了——
袖口裂開一個大大的口子，猶如一片完整的星河斷開分成兩半。
一陣涼風吹來，雪白的臂膀泛起雞皮疙瘩。
“小姐，這衣裳怎麽破了？”雪柳驚呼。
窈窈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我……我也不知道……”她有些慌亂，再過不久就要上臺了，她這衣裳破了該如何是好？
雪柳比她還要緊張，“看這口子，可能是被什麽東西劃破了，小姐接下來要怎麽辦啊？”
窈窈定了定神，“先回去！”
現在不能慌，也不用費盡心思去想怎麽劃破的，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決辦法。
其實還有一位同是桃花花神的備選學子，她也定制了舞衣，若是這會去找，應當也能成。
可有一點，兩人尺寸不太匹配，那名學子身量高。
而窈窈身形嬌小，穿起來就顯大了，雖不至於有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般誇張，但看著還是有些別扭，不太好看而且細節上，也還是窈窈自己原本那件要好看精美許多。
被紀嫣等人圍在中間的窈窈眉眼耷拉著，雪柳更是跪在地上請罪，“都怪奴婢，若是奴婢仔細些，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是奴婢的錯，請小姐責罰奴婢！”
崔落姝這會是真的很氣，臨到關頭了，居然會有這麽疏忽大意的事情發生，而且她將雪柳派去給窈窈用，也是出於好意，但沒想到好心辦壞事！
她漲紅了臉就要責罰雪柳，窈窈阻止了她。
“姝姝，不怪她，都是意外，便是我自己也有責任……”
她小小一只坐在那兒，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暗淡，就好像雨天被淋濕的小狗，可憐巴巴的。
看得人於心不忍，崔落姝哪還敢說什麽話刺激她，忙安慰她。
“不然先讓繡娘來縫一縫？”紀嫣提議道。
舞衣幾乎是從臂膀這裏往下裂開，窈窈一雙藕臂都露了出來，若是想要修覆，很難。
但反正都這樣了，還不如試一試。
紀嫣去請了滿繡樓的管事崔鶯過來，崔鶯看著裂開一個大口子的舞衣，眉頭緊皺。
“這口子太大了，且斷裂處不規則，很難。”
“若是我樓裏的徐師傅在，倒是能將它覆原。”說罷，她搖搖頭。
眾人聞言，頓時失望了。
窈窈攥著袖子，咬緊唇瓣，眼眶霎時就紅了。
她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蘇妗衣領著丫鬟施施然地回來了。
她撇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眼眶紅紅像只兔子似的的江窈窈，嘴角意味不明地彎了彎。
她擡起手，染著紅寇丹的長指甲紅得耀眼，姿態傲然，“給本小姐穿衣。”
“是。”四個丫鬟恭恭敬敬道。
時間越來越緊迫，崔鶯還在同繡娘思索著解決辦法。
窈窈突然擡頭看向趕來的江沅沅等人，“沅姐姐，要不我……”
“停停停！”
沒等她說完，江沅沅就打斷她的話。
她伸手點了點窈窈腦門，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傻，你為花神祭付出了多少？你舍得將這個機會拱手於人？”
“而且大伯大伯娘、大哥二哥安安都在外面等著，還有秦先生，秦先生天天來接你，不止你在為此付出，秦先生亦是，你想讓他們失望嗎？”
窈窈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大顆大顆砸落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江沅沅有些後悔自己將話說得太重了，可要她任由窈窈此時輕言放棄，日後想起後悔萬分，她做不到。
她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拍拍她肩膀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別哭了，崔管事不是還在想辦法嗎？若是不能，大不了就借尤同窗的舞衣，待日後我跟你一起上門道謝！”
窈窈聲音哽咽，“沅姐姐你真好！”
被安撫了一會，她情緒穩定下來，不哭了，只是眼睛紅通通的，追雪拿著濕帕子走上前來，聲音放得很輕，“小姐，屬下給您擦擦。”
窈窈看著追雪擔憂自責的神情，心下有些內疚。
她乖乖地揚著腦袋讓追雪給她擦臉，她一雙眸子哭過後顯得更加明亮水潤了，她眨眨眼，伸手揪著追雪的衣擺，聲音糯糯的，有些啞，“追雪姐姐，是我不好，我沒聽你的話。”
追雪動作一頓，看著乖巧的小姑娘，心軟得不得了，她聲音輕輕的，卻很鄭重，“往後屬下必守在小姐左右。”
崔鶯管事和繡娘商量了一番，終於開始縫合，眾人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就在這時，人群裏突然響起一道弱弱的聲音，“那個……我有辦法將這件衣裳縫好……”
眾人循聲望過去，看到了站在人群的最後臉蛋圓圓長相可愛的姑娘。
說來也巧，窈窈等人跟這位姑娘還是認識的。
商夫子聽聞女學子這兒出了狀況，連忙趕了過來，聽聞這位姑娘的話，猶疑道：“薛學子，你所言當真？”
薛真真看著商夫子，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夫子，我會！”
隨即她看向窈窈，“江窈窈你願意相信我嗎？”
沒錯，此人便是此前來參加過茶話會的薛真真。
窈窈許久沒見過她了，即便薛真真也是棲霞書院的學子。
說來兩人也沒有什麽恩怨，茶話會上，薛真真便識破了黃映月的陰謀，跟窈窈她們雖沒交好，但也不是敵人。
窈窈看著薛真真，發生她不僅臉長得圓，一雙眼睛也長得圓溜溜的，又大又圓，很可愛。
她不禁破涕為笑，“薛真真，我相信你，那就拜托你了！”
兩人就這麽輕易的決定了，一點也沒有遲疑。
但圍觀的眾人卻覺得窈窈這樣有些草率了。
不是她們對薛真真有什麽意見，而是薛真真看著就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況且說一句不厚道的話，薛真真雖然長得可愛，但有點胖，手指頭都是圓圓的，這樣的手能拿針？
事實證明，即便連見多識廣的崔鶯管事以及商夫子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眾人看著薛真真十指翻飛行雲流水的模樣，眼睛都不會眨了。
很快，斷成兩片的袖擺在薛真真高超的手藝下縫好了。
眾人湊近看，只見袖擺嚴絲密縫絲毫看不出曾經撕裂的痕跡。
“嘶！”楊馥香驚訝得張大嘴巴，“真真你也太厲害了吧！”
“沒錯沒錯！”窈窈更是高興得小臉紅通通的，轉身抱住了薛真真，激動道：“真真，真的太謝謝你了！”
薛真真被抱著，有點不好意思，咳了咳，“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她這麽謙虛，簡直打破了眾人對她之前的印象，再加上她一手高超的刺繡手法，眾人對她的印象大大改觀了。
崔鶯更是像發現了什麽寶貝一般，兩眼放光地看著薛真真。
只是這會卻是不大方便，畢竟花神祭舉辦在即。
窈窈被催著換好舞衣，又重新補了妝。
方才可憐巴巴的小狗瞬間變成玉雪可愛精致漂亮的桃花仙子。
窈窈蹦蹦跳跳來到薛真真面前，牽起她的手，笑容甜甜的，“真真，我想跟你交朋友，可以嗎？”
薛真真知道窈窈性子活潑，但沒想到她會這麽熱情，臉一下子就紅了，臉圓圓的像極了一顆紅蘋果。
她磕磕巴巴道：“好……好啊……”
“太好啦！”窈窈還想說些什麽，便被楊馥香推著往外走，“哎呀，有什麽事等結束後再說，真真也不會跑，我給你看著，窈窈你快點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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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天壇四周已經聚集了烏泱泱的百姓，除卻被圍起來等會要走花車的街道，旁的便是小路都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
好在有衙役和巡撫衛維持秩序，前來觀看花神祭的百姓也算安分守己，沒有發生什麽推搡踩踏事件。
即便偶有爭吵，只要巡撫衛一出現，立馬安靜下來。
天壇是一座塔樓，通體漆黑，神秘感頓生。
以往，歷任皇帝都是來此舉辦祭祀，有道能直通上界。
總之這裏幾乎是除卻皇宮外，大周帝國最為重要的地方。
此時金烏高懸頭頂，日光正烈，將一切陰霾以及黑暗驅散。
距離天壇不遠處便是大周帝國的皇宮，巍峨的城墻，猶如巨龍盤踞在大地上，比之今早窈窈看到的清晰多了，帶來的沖擊力也更大。
只見守衛森嚴的皇宮裏，一座巨大的新塔樓聳立著，但看著還只是空架子。
顯然還沒建好，這便是傳言中的那座“龍宮”。
只遠遠看著，便能感受到這座塔樓的壯觀以及雄偉。
難道……淵武帝當真要建一座金碧輝煌的“龍宮”？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窈窈將心思放回花神祭上。
這會她跟其他十一人來到後堂，還沒到時辰，她們還得等等才能出場。
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窈窈又重新將目光放回天壇這裏，空曠的校場上已經搭建好了舞庭，中央是一塊巨大透明的冰鑒，陽光下，它表面浮出水珠在一點點融化。
但它體積龐大，便是要徹底融化也得好長時間，倒也不懼。
校場的四周被插上眾多的鮮花，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花海，其上是一排排座椅，這兒是供達官貴人落座的。
有一點非常值得註意的是，座椅的頂端擺著一張紫檀木太師椅，它淩駕在眾多座椅之上，就好像是天下至尊。
而它，便是為淵武帝準備的。
雖然淵武帝曾澄清了謠言，但不論是百姓還是朝廷百官，都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的，畢竟陛下曾為此次花神祭降下聖旨。
即便不確定陛下到底來不來，工部依舊給他準備好了座位。
窈窈有些激動，若是能看見淵武帝也不虛於此行了。
但到底沒確定陛下來不來，她很快便挪開了目光，這會上方已經逐漸來人了，都是穿著紫色官服的官員。
有一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身材高大，轉過頭來露出一張俊美的面容，底下百姓頓時驚呼起來。
窈窈眨眨眼，是威遠候，而且他似乎看過來了，雖然她們躲在後堂這裏，但那兒位置高，還是能看見的。
不過窈窈沒當回事，畢竟站在她一旁的是蘇妗衣，侯爺肯定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一開始蘇妗衣是這麽認為的，但漸漸地，她便覺得不對勁。
意識到什麽，她下意識轉頭看向一旁的江窈窈。
毫無疑問，阿兄在看她！
蘇妗衣不敢置信的同時，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她就該直接讓她參加不了花神祭才對！
窈窈不知道身旁之人對她的惡意，她目光落到了稍遠的地方，在這裏她終於看到了自己家人的身影，不止是江家人，還有舅舅楊家以及雷家。
還有一個驚喜是，秦嶼安也在。
他正同大哥二哥江伯麒江伯麟站在一塊，前面是楊婠寧、江語嵐，一側是柳銘，他懷裏抱著的是日漸圓乎的安安。
除此之外，爹爹卻是不在，江泓是縣令，花神祭如此盛大的活動，他豈能不去巡查？
雖然不能光明正大地來，但偷偷來看一眼還是可以的。
只是人海茫茫，便是窈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看到家人，窈窈更加心潮澎湃了。
她想起先生，先生早上離開前曾說她擡頭就能看到他——
窈窈擡起頭往四周看，但空蕩蕩的，藍天白雲之下哪有男人的身影呢？
她不由得嘟嘟嘴，先生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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