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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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第二日。
唐煜知道梁副尉欺辱士兵的事, 直接革了對方的職，將他調到了城中去守糧草。
而元四，升為牧長, 管理營中數十匹戰馬。
老馬夫喜笑顏開, 他感慨道：“大難不死, 必有後福。”
看見元四正在給馬刷毛, 他今日也戴了那青鬼面具，若是只看背影，也是七尺大好兒郎。
“開飯咯——”遠處, 有士兵喊道。
今天營地吃大鍋飯, 野菜燉雞，相熟的士兵們圍著一個鍋坐下，放眼望去, 一排全是人。
“嫣嫣姑娘, 坐。多給嫣嫣姑娘盛點肉。我們這裏吃的糙, 別嫌棄啊。”有士兵張羅著, 給她盛了一大碗的食物。
李郎中媳婦懷孕，他三天兩頭告假，營地這邊就需要春婉多跑幾趟。
她也習慣了。
老馬夫帶著元四一起坐到了外面, 寒冬臘月, 岳州比京城冷多了。雙手捧著碗喝湯，心裏別提有多暖和。他怕元四吃不飽, 又多給他盛了一碗。
人群裏，也不知是誰帶的頭, 聊起了京城裏的事。
“聽說了嗎？太子被幽禁了。”
“啊？為何？”
“好像是與雲華寺的方丈之死有關。是太子手底下的人, 惹出的亂子，國寺那群和尚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聖上大概也是沒辦法, 只能暫時將太子圈禁在東宮，不許他外出。”
“三皇子去了雲陽，太子又被關了，朝中最開心的恐怕就是六皇子。”
“我看，是首輔吧。他不是招了個乘龍快婿？那狀元郎步步高升，假以時日，定能位極人臣。”
“聽聞首輔千金出嫁那日，十裏紅妝，可氣派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
“前兩個月。”
春婉輕輕攪動勺子，聽到有人提到這樁婚事，也只是微微擡眸。
坐在另外一側的沈從霖，忽然就很好奇小奴兒的反應，他特地看了過去，發現她神色平靜，好似什麽都沒聽到。
“那首輔千金好看嗎？”有人好奇的問。
“好看！據說才貌雙全！”
“姓魏的可真有服氣……”
聽到這，沈從霖嘴角微勾。
比婉婉差遠了。
“才子佳人不算什麽，最離譜的是沈家二爺，竟然連皇帝的女人都敢——”
“不要命了！聖上的事可不能亂說！”
春婉默默端起碗，離開了篝火堆。
時至今日，聽到“二爺”這兩個字，心裏還是沒由來的慌亂。
外面都在傳他在流放的路上遭遇土匪，墜崖之後下落不明。崖之高，或許已經粉身碎骨。
營地，夥夫收去了碗。
春婉在這裏等李校尉。她看到，戴著青鬼面具的元四，緩緩地走了過來。
“是來拿藥的嗎？”她問。
見對方微微頷首，便轉過身打開了木桌上的藥箱。裏面裝著許多備好的藥瓶，各種顏色。
每個藥瓶上，都寫了名字。她從中拿起寫著“元四”的青色小藥瓶，遞給了他。
沈從霖接過，掃了一眼琳瑯滿目的藥膏。
他今天才知道，婉婉如此“博愛”。
給元四的，和旁人也無不同。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他收起藥瓶，擡手行禮，以表感謝。
“既然來了，我再替你診下脈。”春婉坐到了椅子上，微微擡起下巴：“坐。”
沈從霖緩慢地坐下身。
他將手腕放到了拖墊上。看著她白皙的指尖搭在自己腕處，微涼的觸感，如落玉一般。
“身體可有其他不適？”
剛問出，春婉才想起他是個啞巴。
思索片刻，又問：“會寫字嗎？”
見紅衣士兵點頭，春婉將自己診治記錄的手冊，與細長的毛筆一並遞到了他面前。
沈從霖握住毛筆，故意將字跡寫得醜陋。
[嗓子疼，胸口悶。左手臂腫脹發麻，時常失去知覺。清晨咳血，頭暈目眩。]
“應該是燒傷留下的後遺癥，有點嚴重，需要悉心調理。至於手臂……”
如果沒有梁副尉，這會兒應該已經結疤，不會疼了。
春婉想到了昨晚的事兒，一時沈默。
她見士兵又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嫣嫣姑娘，我這殘軀還能上戰場嗎？]
春婉看著坐在面前的元四，他臉上的青鬼面具，笑容憨厚可愛。身為醫者，不可對病患撒謊。
她輕聲道：“怕是，很難了。”
身為士兵不能上戰場，是一件很悲涼的事情。
有人進帳篷：“嫣嫣姑娘，將軍回來了，請你到主帳一敘。”
唐煜？沈從霖聽到“將軍”，心頭微梗。朝廷發俸祿是讓他守衛邊境百姓，而不是迫不及待勾搭姑娘的。
眼見婉婉就要起身，他連忙捂住胸口，發出了劇烈的咳嗽。一下接著一下，就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嚇得來傳話的小士兵露出了緊張的神色——這位兄弟看著就很虛弱，不會直接死在帳篷裏吧？
春婉連忙過去，她輕拍著元四的後背，對一旁的士兵說道：“有水嗎？”
“有的有的，剛燒開，我去倒！”
元四這咳嗽來得兇猛，把脈時發現氣息紊亂，好似所有舊疾一並覆發。春婉眉頭微蹙。
她看到元四顫顫巍巍的重新握住毛筆，在紙上寫道——
[我沒事。嫣嫣姑娘快去見將軍吧，不要讓大人等。]
小士兵端著一碗茶進來了。
春婉對其說道：“小兄弟，勞煩幫我回稟一下將軍，我這邊有事，暫時走不開。”
“好的！”
元四的病來勢洶洶，熬了藥之後，看著他喝下去。還好這裏距離馬廄不遠，開了藥方，交到了老馬夫的手上。
屋子裏，元四躺在床上。
老馬夫摘掉了他臉上的面具，掛到了床旁。他見嫣嫣姑娘並未離去，而是去看望她的那匹白馬。
春婉極其喜歡這頭白馬，還給它起了個名字。這會兒拿起了牧草，餵到它嘴旁。
老馬夫笑道：“馬兒通人性，它想必是記得你的，正開心著呢。”
“希望如此。”春婉看著它黑色的眼睛，幹凈無瑕。
將軍將小霜送給了自己，若是有一天不需要再來營地，她要把小霜帶走。
“嫣嫣姑娘從京城來，在岳州住的可還習慣？”
春婉點頭：“習慣的。我很喜歡這裏。”
“今日他們聊起京城的事，我見嫣嫣姑娘有些出神，是不是想家了？”
沈默片刻，春婉微微笑道：“我只是在想，十裏紅妝是什麽樣的？”
“我見過一次，之前岳州首富嫁女兒的時候，將閨女未來幾十年的吃穿用度全都準備齊了。這樣嫁過去，不需要仰夫家鼻息。那擡紅箱子的隊伍，排了好幾個長街。”
春婉稍微想象了一下送親的隊伍，似乎見到了那般盛景。她微微一笑：“真好。”
屋內。
沈從霖緩緩睜開眼。
二人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
忽的想起，處暑給的那一份調查。
蘇府的春娘子，是家生子，父母雙亡。出嫁時，無人相送。僅有蘇府的老夫人送了她一只玉鐲。
他眸色微暗，想到她此刻或許是在羨慕別家姑娘，不知為何，他心底忽然疼了一下。
……蠢笨的奴兒。
有什麽好羨慕的，你想要，二爺給你便是。
嗯？不對。
婉婉不能嫁給別人。誰要是敢娶她，必定宰了餵豬。
將軍忙完了手頭上的事，要帶著春婉一道回王府。
馬車上，唐煜說道：“父親大人回來了。待會兒見他，不必緊張。父親他……很好說話。”
將軍的父親，便是那名聲赫赫的鎮北王，從一卒一兵到三十萬鐵騎，打下了大盛朝的萬裏山河。他與聖祖是過命的交情。即使當今聖上，也對他尊敬有加。鎮北王雖不在京城，卻無人敢觸其逆鱗。這樣的傳奇人物，春婉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眼見到。
而且她隱約能感覺到，小王爺和將軍願意幫她，都與他們的父親有極大的關系。
春婉緊緊握住醫藥箱上的帶子。
馬車停在了鎮北王府門前。
守衛推開門，唐煜帶著她朝父親的書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到二人時微微行禮。
“將軍回來了？”守門的小廝迎來，看了春婉一眼，輕聲道：“嫣嫣姑娘，請吧。”
春婉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唐煜，黑夜中，他微微點頭，嘴唇一張一合——
‘別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小廝的指引下，獨自一人走進了鎮北王的書房。
一進門，看到一排蠟燭微微搖晃。
案桌前一襲黑色身影，微微撐著額頭，手裏拿著一卷書，卻是閉著眼睛，像是睡了。
春婉輕輕地關上了門。
她向前走了兩步，剛想跪下，就聽到一聲渾厚低沈的嗓音：“姑娘是府中貴客，無須多禮。”
春婉應道：“多謝大人。”
書房內的氣氛略微沈重，她低著頭，不敢多打量。很快，聽到了書卷放到桌面上的聲音。
“江南人士？”
“是。”
“擅長醫術？”
“不敢說擅長，只是略懂一些。”
“喜歡給人看病嗎？”
春婉略顯忐忑的回道：“……喜歡的。”
是不是因為她是女子之身，不方便給營中的將士看病？若是不合禮，她可以在城中的醫館做活。
只要是能養得起自己就行。
“嗯。”鎮北王拿出一張空貼，潦草的寫了幾個字，而後，蓋上了印章：“許嫣嫣，屬鎮北軍城中營地大夫，俸祿與副尉同等。以後，要多跟你師父學習，當然，要學的是他優良的地方，至於插科打諢——要不得。”
春婉突然意識到，鎮北王正在寫的，是軍帖！
有了這個，就有了正規的頭銜！
她擡手行禮道，語氣激動：“多謝大人！”
到底是年輕人啊，喜怒形於色。鎮北王笑了一下。
寫完帖子，他淡淡道：“退下吧。”
春婉離開了房間。
唐煜在外面等著，見到她這麽快出來，微微楞住——
難道不是？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兩個人容顏相似也並不稀奇。
見春婉臉上洋溢著喜悅之色，也稍微放心了些，他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還不等春婉分享好消息，小廝便快步走來，在他耳旁說道：“將軍，大人讓你進去。”
唐煜與春婉互相道別。
他進了書房，見到父親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身上的黑色盔甲已然忘記脫去，哭得眼淚鼻涕混到了一處。
“父、父、父親？”唐煜心中驚駭，他話都說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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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元四正在給馬刷毛, 他今日也戴了那青鬼面具，若是只看背影，也是七尺大好兒郎。
“開飯咯——”遠處, 有士兵喊道。
今天營地吃大鍋飯, 野菜燉雞，相熟的士兵們圍著一個鍋坐下，放眼望去, 一排全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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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媳婦懷孕，他三天兩頭告假，營地這邊就需要春婉多跑幾趟。
她也習慣了。
老馬夫帶著元四一起坐到了外面, 寒冬臘月, 岳州比京城冷多了。雙手捧著碗喝湯，心裏別提有多暖和。他怕元四吃不飽, 又多給他盛了一碗。
人群裏，也不知是誰帶的頭, 聊起了京城裏的事。
“聽說了嗎？太子被幽禁了。”
“啊？為何？”
“好像是與雲華寺的方丈之死有關。是太子手底下的人, 惹出的亂子，國寺那群和尚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聖上大概也是沒辦法, 只能暫時將太子圈禁在東宮，不許他外出。”
“三皇子去了雲陽，太子又被關了，朝中最開心的恐怕就是六皇子。”
“我看，是首輔吧。他不是招了個乘龍快婿？那狀元郎步步高升，假以時日，定能位極人臣。”
“聽聞首輔千金出嫁那日，十裏紅妝，可氣派了。”
“什麽時候的事兒？”
“前兩個月。”
春婉輕輕攪動勺子，聽到有人提到這樁婚事，也只是微微擡眸。
坐在另外一側的沈從霖，忽然就很好奇小奴兒的反應，他特地看了過去，發現她神色平靜，好似什麽都沒聽到。
“那首輔千金好看嗎？”有人好奇的問。
“好看！據說才貌雙全！”
“姓魏的可真有服氣……”
聽到這，沈從霖嘴角微勾。
比婉婉差遠了。
“才子佳人不算什麽，最離譜的是沈家二爺，竟然連皇帝的女人都敢——”
“不要命了！聖上的事可不能亂說！”
春婉默默端起碗，離開了篝火堆。
時至今日，聽到“二爺”這兩個字，心裏還是沒由來的慌亂。
外面都在傳他在流放的路上遭遇土匪，墜崖之後下落不明。崖之高，或許已經粉身碎骨。
營地，夥夫收去了碗。
春婉在這裏等李校尉。她看到，戴著青鬼面具的元四，緩緩地走了過來。
“是來拿藥的嗎？”她問。
見對方微微頷首，便轉過身打開了木桌上的藥箱。裏面裝著許多備好的藥瓶，各種顏色。
每個藥瓶上，都寫了名字。她從中拿起寫著“元四”的青色小藥瓶，遞給了他。
沈從霖接過，掃了一眼琳瑯滿目的藥膏。
他今天才知道，婉婉如此“博愛”。
給元四的，和旁人也無不同。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他收起藥瓶，擡手行禮，以表感謝。
“既然來了，我再替你診下脈。”春婉坐到了椅子上，微微擡起下巴：“坐。”
沈從霖緩慢地坐下身。
他將手腕放到了拖墊上。看著她白皙的指尖搭在自己腕處，微涼的觸感，如落玉一般。
“身體可有其他不適？”
剛問出，春婉才想起他是個啞巴。
思索片刻，又問：“會寫字嗎？”
見紅衣士兵點頭，春婉將自己診治記錄的手冊，與細長的毛筆一並遞到了他面前。
沈從霖握住毛筆，故意將字跡寫得醜陋。
[嗓子疼，胸口悶。左手臂腫脹發麻，時常失去知覺。清晨咳血，頭暈目眩。]
“應該是燒傷留下的後遺癥，有點嚴重，需要悉心調理。至於手臂……”
如果沒有梁副尉，這會兒應該已經結疤，不會疼了。
春婉想到了昨晚的事兒，一時沈默。
她見士兵又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嫣嫣姑娘，我這殘軀還能上戰場嗎？]
春婉看著坐在面前的元四，他臉上的青鬼面具，笑容憨厚可愛。身為醫者，不可對病患撒謊。
她輕聲道：“怕是，很難了。”
身為士兵不能上戰場，是一件很悲涼的事情。
有人進帳篷：“嫣嫣姑娘，將軍回來了，請你到主帳一敘。”
唐煜？沈從霖聽到“將軍”，心頭微梗。朝廷發俸祿是讓他守衛邊境百姓，而不是迫不及待勾搭姑娘的。
眼見婉婉就要起身，他連忙捂住胸口，發出了劇烈的咳嗽。一下接著一下，就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嚇得來傳話的小士兵露出了緊張的神色——這位兄弟看著就很虛弱，不會直接死在帳篷裏吧？
春婉連忙過去，她輕拍著元四的後背，對一旁的士兵說道：“有水嗎？”
“有的有的，剛燒開，我去倒！”
元四這咳嗽來得兇猛，把脈時發現氣息紊亂，好似所有舊疾一並覆發。春婉眉頭微蹙。
她看到元四顫顫巍巍的重新握住毛筆，在紙上寫道——
[我沒事。嫣嫣姑娘快去見將軍吧，不要讓大人等。]
小士兵端著一碗茶進來了。
春婉對其說道：“小兄弟，勞煩幫我回稟一下將軍，我這邊有事，暫時走不開。”
“好的！”
元四的病來勢洶洶，熬了藥之後，看著他喝下去。還好這裏距離馬廄不遠，開了藥方，交到了老馬夫的手上。
屋子裏，元四躺在床上。
老馬夫摘掉了他臉上的面具，掛到了床旁。他見嫣嫣姑娘並未離去，而是去看望她的那匹白馬。
春婉極其喜歡這頭白馬，還給它起了個名字。這會兒拿起了牧草，餵到它嘴旁。
老馬夫笑道：“馬兒通人性，它想必是記得你的，正開心著呢。”
“希望如此。”春婉看著它黑色的眼睛，幹凈無瑕。
將軍將小霜送給了自己，若是有一天不需要再來營地，她要把小霜帶走。
“嫣嫣姑娘從京城來，在岳州住的可還習慣？”
春婉點頭：“習慣的。我很喜歡這裏。”
“今日他們聊起京城的事，我見嫣嫣姑娘有些出神，是不是想家了？”
沈默片刻，春婉微微笑道：“我只是在想，十裏紅妝是什麽樣的？”
“我見過一次，之前岳州首富嫁女兒的時候，將閨女未來幾十年的吃穿用度全都準備齊了。這樣嫁過去，不需要仰夫家鼻息。那擡紅箱子的隊伍，排了好幾個長街。”
春婉稍微想象了一下送親的隊伍，似乎見到了那般盛景。她微微一笑：“真好。”
屋內。
沈從霖緩緩睜開眼。
二人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
忽的想起，處暑給的那一份調查。
蘇府的春娘子，是家生子，父母雙亡。出嫁時，無人相送。僅有蘇府的老夫人送了她一只玉鐲。
他眸色微暗，想到她此刻或許是在羨慕別家姑娘，不知為何，他心底忽然疼了一下。
……蠢笨的奴兒。
有什麽好羨慕的，你想要，二爺給你便是。
嗯？不對。
婉婉不能嫁給別人。誰要是敢娶她，必定宰了餵豬。
將軍忙完了手頭上的事，要帶著春婉一道回王府。
馬車上，唐煜說道：“父親大人回來了。待會兒見他，不必緊張。父親他……很好說話。”
將軍的父親，便是那名聲赫赫的鎮北王，從一卒一兵到三十萬鐵騎，打下了大盛朝的萬裏山河。他與聖祖是過命的交情。即使當今聖上，也對他尊敬有加。鎮北王雖不在京城，卻無人敢觸其逆鱗。這樣的傳奇人物，春婉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眼見到。
而且她隱約能感覺到，小王爺和將軍願意幫她，都與他們的父親有極大的關系。
春婉緊緊握住醫藥箱上的帶子。
馬車停在了鎮北王府門前。
守衛推開門，唐煜帶著她朝父親的書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看到二人時微微行禮。
“將軍回來了？”守門的小廝迎來，看了春婉一眼，輕聲道：“嫣嫣姑娘，請吧。”
春婉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唐煜，黑夜中，他微微點頭，嘴唇一張一合——
‘別怕’。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小廝的指引下，獨自一人走進了鎮北王的書房。
一進門，看到一排蠟燭微微搖晃。
案桌前一襲黑色身影，微微撐著額頭，手裏拿著一卷書，卻是閉著眼睛，像是睡了。
春婉輕輕地關上了門。
她向前走了兩步，剛想跪下，就聽到一聲渾厚低沈的嗓音：“姑娘是府中貴客，無須多禮。”
春婉應道：“多謝大人。”
書房內的氣氛略微沈重，她低著頭，不敢多打量。很快，聽到了書卷放到桌面上的聲音。
“江南人士？”
“是。”
“擅長醫術？”
“不敢說擅長，只是略懂一些。”
“喜歡給人看病嗎？”
春婉略顯忐忑的回道：“……喜歡的。”
是不是因為她是女子之身，不方便給營中的將士看病？若是不合禮，她可以在城中的醫館做活。
只要是能養得起自己就行。
“嗯。”鎮北王拿出一張空貼，潦草的寫了幾個字，而後，蓋上了印章：“許嫣嫣，屬鎮北軍城中營地大夫，俸祿與副尉同等。以後，要多跟你師父學習，當然，要學的是他優良的地方，至於插科打諢——要不得。”
春婉突然意識到，鎮北王正在寫的，是軍帖！
有了這個，就有了正規的頭銜！
她擡手行禮道，語氣激動：“多謝大人！”
到底是年輕人啊，喜怒形於色。鎮北王笑了一下。
寫完帖子，他淡淡道：“退下吧。”
春婉離開了房間。
唐煜在外面等著，見到她這麽快出來，微微楞住——
難道不是？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兩個人容顏相似也並不稀奇。
見春婉臉上洋溢著喜悅之色，也稍微放心了些，他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還不等春婉分享好消息，小廝便快步走來，在他耳旁說道：“將軍，大人讓你進去。”
唐煜與春婉互相道別。
他進了書房，見到父親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身上的黑色盔甲已然忘記脫去，哭得眼淚鼻涕混到了一處。
“父、父、父親？”唐煜心中驚駭，他話都說不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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