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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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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春婉時常給軍營的人看病, 大夥兒都熟悉了。這會兒自動給她讓出一條路,她手裏拎著隨身攜帶的醫箱,緩緩地朝著馬廄走去。

老馬夫看似很高興, 這可是將軍的恩賜。

看了一眼身旁的士兵, 他低著頭, 態度謙卑。

沈從霖的人從乞丐那裏打探到當日帶走春婉的, 正是小王爺。幾經周轉,查到了一位同日出城的女子——“許嫣嫣”。

所有信息吻合,一切都變得豁然開朗。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人, 原來是在小王爺的幫助下, 換了一個身份。

岳州,鎮北王府,行醫的姑娘。

婉婉……

你可真叫爺好找。

感覺到女子越來越近的身影, 寒風似一把溫柔刀, 輕割著臉頰, 疼痛中帶著一絲歡愉。

他垂眸藏起的笑意, 逐漸變得瘋狂。

三個月了。

沈從霖沒有一刻忘記過,她的眉眼如水中月,捧起片刻碎裂。他靜靜地凝視著, 喉嚨裏壓抑著放肆的笑聲。他回味著, 她身上每一寸的味道,連她頸肩的鮮血都誘人的香甜。

“咳咳……”興許是壓抑的太狠, 他喉嚨裏驀地爆出幾聲重咳,右手握拳放在嘴前, 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在其他人看來, 這名叫元四的士兵,身體重創之後落下了許多病根, 怕是已經上不了戰場,才會分到營地做起了餵馬的活。

春婉來到了他面前,她微微抿唇,道:“坐下吧,我幫你看一看。”

啊,婉婉在跟他說話。

婉婉要給他看病。

沈從霖坐到了馬廄前的凳子上,他的臉上似是露出一抹笑意,卻因臉上的暗紅色疤痕而顯得尤為可怖。

即使是時常看著他的老馬夫,也忍不住移開視線。

元四……

可憐人哪。

對士兵來說最慘的不是戰死,而是成了一個“廢人”。

春婉見過許多傷員,她神色平靜,沒有刻意盯著對方,只輕聲道:“把手伸出來。”

她看到士兵微微擡起手,手背一直蔓延到手肘,有著清晰、暴烈的燒灼痕跡,血肉似乎黏在一處,又因為處理不當而散發惡臭的氣息,饒是在軍營待久了,依然露出了微怔之色。

“我來吧。”李郎中關鍵時刻回來了。

嫣嫣姑娘畢竟年輕,跟著他行醫也不滿三個月,再怎麽說這種傷口也不是她能面對的。

春婉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

她心想,就算是灼傷也不該留下如此慘重的傷痕?

李郎中也是眉頭微皺,他看了一眼這名士兵,問道:“為何有二次燒痕?”

剛問出口,便看到士兵面色微變。他地垂著眼瞼,不敢回應。

“你今日馴馬有功,無論有什麽要求,將軍大人都會滿足你。”李郎中心裏大約猜到一些。

雖然鎮北軍名聲赫赫,戰無不勝,又擁著一支精銳的騎兵團,可軍營裏的人實在太多。有的地方,終歸顧不過來。

二次燒傷,明顯是人為。

軍營欺淩事件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將軍雖明令禁止,可有些事情不可能完全杜絕。有的人,最擅長掩飾自己。

春婉也聽明白了,再看向那名士兵,眼中帶著一絲同情。

士兵只是坐著,他擡起雙手,比劃了兩下。

李郎中懂一些手語:“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你可知道,今日是你唯一的機會了。你步步退讓,對方只會認為你懦弱而變本加厲。”

見士兵依然低垂著頭,他輕嘆,開始處理他手臂上的燒痕。

唐煜也走了過來,他說道:“元四,你今日做得很好,好好養病,暫時先替本將軍看管這群馬。等你以後身體好些了,本將軍還有重任要交給你。”

言下之意,離升官不遠了。

唐煜很惜才,能用塤音駕馭暴躁烈馬,簡直就是為騎兵團而生。

見他要起身行禮,唐煜擺手:“你且做著吧,讓李郎中好好給你瞧。”說罷,他看向春婉:“嫣嫣姑娘,你之前說想學習騎馬。不如就趁現在?”

春婉微笑:“有勞將軍了。”

她的確想學騎馬,這樣出門行醫也能快一些。

唐煜對身旁的人說道:“去選一匹最溫順的馬。”

“諾。”

很快,下人牽來了一匹白色的馬,這匹馬的性格出了名的溫順,尤其適合新手。

“踩著腳踏,試著坐上去。”

春婉也沒有絲毫畏懼,她扶著馬鞍,一只腳踩到了半環上,一個用力便翻身上馬。

她握緊了馬鞍上的扶手,臉上露出了笑容。

坐在馬背上,風雖然很冷,心卻是熱的。

唐煜握住了韁繩,他牽著馬朝更為空曠的地方走去:“等會兒,你註意壓低身子,可能剛開始會有些抖,不要害怕,它的速度很慢,不管發生什麽,我,還有營地的士兵,都能及時趕到。”

春婉重重地點了點頭。

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

賽馬活動結束後,要進行操練的士兵都去了練兵場,目前帳篷前沒剩多少人。

李郎中替元四處理好了手臂上的燒痕,他一直擡頭看遠處給嫣嫣牽馬的將軍,這真是,鐵樹也能開花?將軍以往可不會對哪家的小娘子這麽上心,如此一看,兩個人著實般配。

老馬夫感慨:“岳州許久都沒有大喜事了。”

“可不是。”李郎中從藥箱裏拿出一個白玉色的小藥瓶,遞給了士兵:“這個可以緩解你嗓子的痛楚,記得每天清晨、睡前,各吃一粒。等過兩個月,看看能否說出個幾個字。”

士兵收下藥瓶,擡手行禮。

李郎中完成了將軍交代的任務,便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欣賞遠處的風景。

沈從霖握著藥瓶,他微微擡眸,看著那兩個人的身影。

騎在白馬上的小奴兒,笑靨如花,那在牽頭牽著馬的男子回眸與她說著什麽,她便笑得更開心了。

他的胸腔內便像是被倒進了一桶餿水一般,又酸又疼。

沈從霖低下頭,藏起了眼眸深處的那一抹戾氣。

婉婉才來岳州多久,就與那唐煜如此熟絡了?想必這三個月,她過得很開心吧。

堂堂將軍,親自教人騎馬不說,還做起了牽繩的活。頻頻回眸看馬背上的小奴兒,真想將他的眼珠子扣下來,做成燈籠掛在婉婉床頭,讓他們好好對視個夠。

沈從霖越想越氣,他握著藥瓶的手松了緊,緊了松……

等他完成了手頭上的事,第一件事便是將小奴兒綁回京城。做個和阿財一樣大的籠子,再將她的脖子上套個項圈,看她還怎麽逃。日日夜夜,除了供他取樂,別的什麽事兒也不用做。

婉婉啊,在岳州的最後的瀟灑時光,可要好好珍惜哪。

嘻嘻……

他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唐煜先是牽著馬,緩緩繞了一圈,在春婉熟悉這種“騎馬”的感覺後,才逐漸放手。

他坐上了一匹黑馬,全程跟在她身旁。

春婉按照他的指示拉住了韁繩,雙腿輕輕夾了下馬肚,白馬便慢慢地跑了起來。

營地有專門馴馬的地方,圍欄圈起的一塊空地,任由她踏足。

騎馬的感覺,和坐馬車完全不同。盡管寒風微冷,吹起了她白色的披風,仍然能感覺到心底的暢快。

唐煜看著她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也跟著彎起了嘴角。

他說道:“嫣嫣姑娘如果真的喜歡,以後可以常來營地練習騎馬。我會跟馬夫交代,讓他多留心。”

“多謝將軍。”春婉也不與他客氣。

這種機會,求之不得。

足足繞了三圈,她才停了下來。下馬的時候,身體一松,幸好唐煜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她的手臂。

待她安全落地,他松手,向後退了兩步:“唐突了。”

春婉微微欠身還禮。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尤為和諧。李校尉不知何時來到了馬廄旁,嘴裏咬著一根稻草。

下人將兩匹馬牽了回來。

唐煜過來時,眾人起身行禮。

他說道:“以後嫣嫣姑娘會常來騎馬,你們記得看好,不要讓她出現任何意外——找個技術高超的教她。”

老馬夫立刻說道:“元四就很合適。呃……”他說不下去了。

元四馴馬有一手,性子再烈的馬到他手裏也會變得溫順聽話,騎馬的技術就更不用說了,好歹也是騎兵團出身。若是讓他教嫣嫣姑娘,再適合不過,只是吧,他這張臉……

有點嚇人。

膽子小一點的,估計晚上就直接做噩夢了。

老馬夫沒再繼續推薦。

唐煜楞了楞,他看了士兵一眼,心裏想的與老馬夫一樣。

春婉自是聽到了,她微微笑道:“挺好的,就他吧。”

總不能每次騎馬都讓將軍陪?先不說營地那麽多事等著他處理,兩個人總在一起,難免會傳出閑言碎語。

對將軍名聲不好。

“好,就讓他教嫣嫣姑娘。”唐煜說道。

元四拱手彎腰,行了一個大禮,寓意,絕不辜負將軍所托。

唐煜帶著春婉朝外走去。

路過行禮的元四,春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挽起的袖子,燒痕尤為醒目。臉上的暗紅色疤痕更是令人不忍直視。她很快收回視線,對於毀容的患者來說,總盯著他們,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身體的創傷總會好的。

難的,是心理的創傷……

一直到兩人走很遠,士兵才直起上半身。馬廄旁只剩下他與老馬夫。老馬夫負責餵草,他負責給馬刷毛,兩個人分工明確,一直忙碌到夜幕降臨,營地升起了篝火,才總算結束這一天。

老馬夫說道:“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將軍如今看重你,在營中就算上不了戰場,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我看將軍的意思,一定會提拔你。”

“嫣嫣姑娘如今住在鎮北王府,將軍待她最是不同。你可千萬不能惹得嫣嫣姑娘不高興。不過你性格老實,又不能說話,下次見她帶個面具遮一下臉,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對了。”老馬夫想到一件事:“鎮北王大人再過半個月就要回來了,聽說原本還得再要三個月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提前回來了?”

沈從霖跟在老馬夫後面,他雙眸空洞,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是啊,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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