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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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侯府。
大娘子素手做羹湯。
書兒在一旁伺候著, 聽到院裏忽然熱鬧起來，她看了一眼——
原來是今日出府探親的那兩個小丫鬟回來了。興許是不知道大娘子在小膳房，書兒輕咳一聲, 那兩名小丫鬟驀地反應過來。
她們快步靠近, 一起行禮：“見過大娘子。”
“今日見到什麽了, 那麽開心？”大娘子舀了半勺湯, 慢慢地品了一下。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互相用眼神示意對方開口。最終，其中一個敗下陣來, 低頭說道：“回大娘子的話, 奴婢回來的路上看到了騎馬游街的狀元郎，英姿瀟灑，一表人才。還有娘子送了他花籃哩。”
“那街上應當很熱鬧。”大娘子微微一笑。
另一個小丫鬟接道：“我們還見到了春娘子, 她將一把青紙傘還給了狀元郎, 說是主子交代。”
“是二爺吩咐的嗎？”書兒問。
兩個小丫鬟一同點頭。
“二爺在鼎盛樓, 他的馬車就在酒館門口停著。應該是帶春娘子去吃酒了。”
二爺吃酒沒什麽稀奇, 帶小娘子一同去也沒什麽稀奇。
兩個小丫鬟也只是隨口一提。
大娘子握著勺子的動作微僵，她不著痕跡的向鍋裏撒了點鹽。
“這事，莫要對旁人提起。你們退下吧。”
“是, 大娘子。”
兩位丫鬟行禮離開。
大娘子面色平靜的看著逐漸沸騰的羹湯, 心想，這新晉的狀元郎怎麽又給老二產生了關聯？他們本就認識？
之前還聽侯爺說, 魏公子是太子的人，他們莫不是私底下又有什麽交易？
想到這, 大娘子心裏就來氣。
這老二就是個禍害。
留在侯府, 遲早要把一大家子都拖累。
要她說，老二就該早早的娶妻生子, 自立門戶去。
愛怎麽折騰就折騰去吧，別連累的老三也娶不了妻。
最近西城的楚家倒是有這個意願，她得再找楚夫人再好好的聊一聊。
-
春婉跟著沈從霖進了院子。
小簪原本笑著迎了上來，卻見兩個人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一下子楞在原地。
二爺進了屋。
春婉看了小簪一眼，沖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便提裙跟了過去。
進屋後，她將房門輕掩。
室內有些暗，她將房間內所有白玉燈盞裏的燭芯點亮，柔柔的光逐漸籠罩整個房間。
回過身，見二爺站在桌旁，正不動聲色的盯著自己。
春婉硬著頭皮上前，她微微笑道：“二爺，奴婢伺候你更衣。”
“先不急。”沈從霖手中的折扇微豎，唇邊揚起一縷笑：“小奴兒不若先跟二爺解釋一下，今日見到那狀元郎為何是那樣的表情？”
那樣，哪樣？
春婉輕聲道：“二爺，奴婢喝了太多的酒，當時微醺，可是做了讓二爺丟臉的事情？”
她說的很誠懇，沈從霖差點信了。
他緩緩上前一步，伸手攬住春婉的細腰，低頭在她耳畔輕訴：“婉婉是不是見到故人太激動，才忍不住想哭呢？”
春婉被他禁錮在懷中，雙手無力的抵在他胸前，她的心跳聲逐漸清晰，神情卻是略微呆滯，仿佛不清楚二爺在說什麽。
她呢喃道：“奴婢摔了一跤，真的很疼。若不是那麽多人看著，奴婢可能當時就會哭出來吧。”
春婉不知霍淵為何要改名換姓，她不敢冒然說出他的身份，怕引來殺身之禍。
更何況，她面對的人是二爺。
無論是在外還是在院裏，她都見過二爺狠辣的手段。
殺一個人對他來說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更何況，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
自己的賣身契在二爺手裏，要殺要剮，隨二爺處置，沒人會為她做主。
她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
沈從霖緩緩松開手，他神色不明的盯著眼前的小奴兒，依舊是低眉順眼的姿態，柔柔的，似是一只手便可掌控，便可，肆意拿捏。
“只在佛寺見一次？”他問。
春婉輕輕點頭：“若算上花船，便是兩次。”
她說罷，擡頭看著二爺，眸子晶亮：“二爺與魏公子交情很好嗎？”
反客為主，先下手為強。
沈從霖忽然被問，怔了一下，順其自然的回道：“一般。”
“他們都說魏公子才高八鬥，前途無量。二爺以後若是遇到他了，可要小心一些，奴婢總覺得，他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的……正人君子。”
春婉這麽說，沈從霖倒提起了興趣：“婉婉的意思是，覺得他虛偽？”
“奴婢可不敢這麽說狀元郎。奴婢只是，擔心二爺吃虧。”
聽到這話，沈從霖差點沒笑出聲。
竟然會有人擔心他吃虧？
若是處暑此時也聽到，怕是也會滿目驚愕。
“二爺要好好的。”她的聲音如春風細雨，潤人心肺：“只有二爺好，奴婢才能好。”
言詞之間，不外乎表忠心。
沈從霖聽著尤為順耳，心情也跟著變得通暢。
不過，他並不打算輕易放過眼前的小奴兒。
“給二爺更衣吧。”
“是。”
春婉剛擡手，還未觸到衣衫，便又聽到了二爺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不許用手。”
她微怔。
不用手，那用什麽？
不解的看向二爺，只見他璀然一笑，百媚生。
……
京城最近的三件大事——
第一件，三皇子沈冤昭雪，真正殘害忠良的是兵部侍郎，已被罷官革職，滿門抄斬。
第二件，新晉的狀元郎封為大理寺丞，即日上任。
第三件，永安侯府二爺議親。
自騎馬游街，已過去半月，侯府內外風平浪靜。
沈家二爺依舊是浪跡於各種聲色場所之間，倒是三皇子的心腹，與他親近了一些。兩個人也絲毫不避諱，聽說沈二爺去三皇子那裏做起了半吊子門客，也有人說是侯爺看他太閑，而給他隨便謀了個差事。
不管怎麽說，給三皇子辦事，總比閑在家裏好。
聽說那京城楚家，有意將掌上明珠嫁入侯門。楚家官職雖不高，但勝在世代忠良。
夏初，京城已經熱了起來。
春婉穿了一身水粉色輕紗，坐在樹蔭底下乘涼，手中的蒲扇輕輕晃動。盡管如此，額上還是有了薄薄的細汗。一縷發絲黏在嘴邊，用手指輕輕撫去，她喝完最後一口避暑的蓮子茶，問道：“小簪，蓮子茶還有嗎？”
小簪笑吟吟的端著茶壺過來：“有的呀。春婉姐姐可真是怕熱呢，要不晚上跟二爺說一下，冬天儲存的那些冰塊都可以拿來用了。”
春婉哪好意思開口，這才剛入夏，她手中的扇子快了一些：“沒事，再等等吧。”
二爺最近給三皇子辦事，每隔三五日才回來一次。
關於魏公子的事便再也沒提過。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春婉最近心神不安，倒不是因為噩夢纏身，就是找不到原因才更擔憂。
小簪還是那麽沒心沒肺，有春婉在，也時常與其他院走動，不怕被二爺罰。
可得到了一些消息，難免在意。
都說，二爺快要娶妻了。
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只是總以身子不適為借口，侯爺也不催促，可大娘子明擺著看上了楚家姑娘。
若是真有人嫁了進來，那春婉姐姐不就要遭罪了嗎？
哪個妻子能容忍通房？肯定是明面上裝大度，暗中各種使袢子。
也不知道二爺是怎麽想的。
不會真的要娶那楚家姑娘吧？
小簪很快端來了蓮子茶，春婉接過，抿了一小口。她眸子氤氳著一縷濕氣，不知想到什麽，眉心微微蹙起。
事情不會這麽過去的這麽簡單。
二爺性子多疑，越是不提，她便越緊張。
而霍郎那日，分明做了兩個人小時候就互通的動作——“等我”。
這半個月春婉把事情捋了一遍，霍郎假死是真，入朝為官是真，瞞著她也是真。
有些話，不說也罷。
春婉用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準備起身，去屋裏避一避。
只聽，院外傳來了管事娘子李媽媽的聲音：“春娘子，今日府中買了西瓜，我特地給二爺挑了兩個過來，又大又甜。”
話音剛落，人就進來了。
春婉走了過去：“有勞李媽媽了。”
“應該的，春娘子若是喜歡，就跟我說，我再給你送幾個過來！”
李媽媽的態度別提有多好，她拉著春婉的手，閑話家常。
“哎喲，你這臉上怎麽這麽多汗，是不是太熱了？可以讓人調一些冰塊過來降溫，二爺的性子喜熱怕冷，你若不主動提，這院裏怕是大夏天的都不會涼快。”她一臉的誠懇。
卻趁人不註意，給春婉塞了一張紙條。
兩人的手交握著，除了春婉，沒其他人發現。
李媽媽又是一笑：“二爺現在這麽疼你，只要是你提的要求，他一定答應。”
說罷，拍了拍她的手。
春婉緊緊地握著紙條，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面上卻依舊保持微笑，最後，讓小簪送李媽媽離開。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回了房間，深吸一口氣，緩緩將紙條拆開。
霍郎的字跡，赫然出現——
【明日午時，西城福來客棧，等你】
這一天，總算來了。
春婉將紙條握緊，又怕被看到，便用蠟燭點燃，燒成了灰燼。
當天，二爺沒有回府。
直到第二日清晨，二爺才回來。
春婉照常服侍他用膳，伺候他看了會兒書，卻一直心不在焉。
二爺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異常。
最近很忙，院裏的小事二爺都不會留意。
這樣也好，她隨便找個理由出府，只要不逗留太長時間，就不會出差池。
臨近晌午春婉打算出行，她輕聲道：“二爺，奴婢之前在繡坊看中了一件新款式，一直猶豫，不如今日就去訂下吧？”
沈從霖單手捧書，搖椅輕晃。
“唔……”
他似是思考：“可以。”
春婉面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她起身給二爺行禮。
“多謝二爺。奴婢，很快就回來。”
“婉婉。”沈從霖忽然喊住她，他眸色平靜如水：“你可有什麽話想跟二爺說？”
春婉怔了怔，她搖頭。
沈從霖忽然笑了，聲音溫和：“好，去吧。”
她的心臟莫名揪緊，不知道二爺此話何意，但平時二爺的性子也是這般古怪，翻臉比翻書快。
應該，是她想多了？春婉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轉過身朝院外走去。
快要出門時，回過頭看了一眼二爺。
他坐在搖椅上，玄衣烏發，眉間卻好似落了一層薄霜。冰冷的，令人窒息。他似是在看自己，又像是沒看。不動聲色，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像是倦了，懶懶的垂下眸，不再看她。
春婉心裏恐慌，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 許久。
沈從霖輕笑：“不就是去見個前夫，何至於打扮得如此搶眼？”
啊？一旁的處暑怔了怔，今日的春娘子衣著樸素，臉上似乎根本沒用胭脂水粉，比平時還要恬淡。
又過了許久。
沈從霖問道：“我送她的荷包，可曾用過一次？”
處暑沈默片刻，如實回道：“不曾。”
公子送的荷包春娘子一次都沒佩戴過。
而這次出門，隨時帶著的便是以前的青色舊荷包。
聽聞，與霍淵有關。
書上逐漸出現了清晰的指印，沈從霖眸色愈發寒冷：“婉婉，機會我給你了，是你不珍惜。”
-
春婉一路小跑，就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
晌午的西街，太陽火辣辣。
角落的福來客棧更是沒有幾個客人。
掌櫃擡頭便見一位嬌俏的小娘子進來，她臉色微白：“魏公子，在哪間？”
中年人楞了楞，擡手指了指二樓：“樓上，如意房”
“多謝。”
春婉片刻不停歇，她朝二樓走去，還未找到名為如意的房間，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開門聲。
眼熟的小廝出來相迎：“小娘子，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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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快步靠近, 一起行禮：“見過大娘子。”
“今日見到什麽了, 那麽開心？”大娘子舀了半勺湯, 慢慢地品了一下。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互相用眼神示意對方開口。最終，其中一個敗下陣來, 低頭說道：“回大娘子的話, 奴婢回來的路上看到了騎馬游街的狀元郎，英姿瀟灑，一表人才。還有娘子送了他花籃哩。”
“那街上應當很熱鬧。”大娘子微微一笑。
另一個小丫鬟接道：“我們還見到了春娘子, 她將一把青紙傘還給了狀元郎, 說是主子交代。”
“是二爺吩咐的嗎？”書兒問。
兩個小丫鬟一同點頭。
“二爺在鼎盛樓, 他的馬車就在酒館門口停著。應該是帶春娘子去吃酒了。”
二爺吃酒沒什麽稀奇, 帶小娘子一同去也沒什麽稀奇。
兩個小丫鬟也只是隨口一提。
大娘子握著勺子的動作微僵，她不著痕跡的向鍋裏撒了點鹽。
“這事，莫要對旁人提起。你們退下吧。”
“是, 大娘子。”
兩位丫鬟行禮離開。
大娘子面色平靜的看著逐漸沸騰的羹湯, 心想，這新晉的狀元郎怎麽又給老二產生了關聯？他們本就認識？
之前還聽侯爺說, 魏公子是太子的人，他們莫不是私底下又有什麽交易？
想到這, 大娘子心裏就來氣。
這老二就是個禍害。
留在侯府, 遲早要把一大家子都拖累。
要她說，老二就該早早的娶妻生子, 自立門戶去。
愛怎麽折騰就折騰去吧，別連累的老三也娶不了妻。
最近西城的楚家倒是有這個意願，她得再找楚夫人再好好的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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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婉跟著沈從霖進了院子。
小簪原本笑著迎了上來，卻見兩個人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一下子楞在原地。
二爺進了屋。
春婉看了小簪一眼，沖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便提裙跟了過去。
進屋後，她將房門輕掩。
室內有些暗，她將房間內所有白玉燈盞裏的燭芯點亮，柔柔的光逐漸籠罩整個房間。
回過身，見二爺站在桌旁，正不動聲色的盯著自己。
春婉硬著頭皮上前，她微微笑道：“二爺，奴婢伺候你更衣。”
“先不急。”沈從霖手中的折扇微豎，唇邊揚起一縷笑：“小奴兒不若先跟二爺解釋一下，今日見到那狀元郎為何是那樣的表情？”
那樣，哪樣？
春婉輕聲道：“二爺，奴婢喝了太多的酒，當時微醺，可是做了讓二爺丟臉的事情？”
她說的很誠懇，沈從霖差點信了。
他緩緩上前一步，伸手攬住春婉的細腰，低頭在她耳畔輕訴：“婉婉是不是見到故人太激動，才忍不住想哭呢？”
春婉被他禁錮在懷中，雙手無力的抵在他胸前，她的心跳聲逐漸清晰，神情卻是略微呆滯，仿佛不清楚二爺在說什麽。
她呢喃道：“奴婢摔了一跤，真的很疼。若不是那麽多人看著，奴婢可能當時就會哭出來吧。”
春婉不知霍淵為何要改名換姓，她不敢冒然說出他的身份，怕引來殺身之禍。
更何況，她面對的人是二爺。
無論是在外還是在院裏，她都見過二爺狠辣的手段。
殺一個人對他來說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更何況，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
自己的賣身契在二爺手裏，要殺要剮，隨二爺處置，沒人會為她做主。
她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
沈從霖緩緩松開手，他神色不明的盯著眼前的小奴兒，依舊是低眉順眼的姿態，柔柔的，似是一只手便可掌控，便可，肆意拿捏。
“只在佛寺見一次？”他問。
春婉輕輕點頭：“若算上花船，便是兩次。”
她說罷，擡頭看著二爺，眸子晶亮：“二爺與魏公子交情很好嗎？”
反客為主，先下手為強。
沈從霖忽然被問，怔了一下，順其自然的回道：“一般。”
“他們都說魏公子才高八鬥，前途無量。二爺以後若是遇到他了，可要小心一些，奴婢總覺得，他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的……正人君子。”
春婉這麽說，沈從霖倒提起了興趣：“婉婉的意思是，覺得他虛偽？”
“奴婢可不敢這麽說狀元郎。奴婢只是，擔心二爺吃虧。”
聽到這話，沈從霖差點沒笑出聲。
竟然會有人擔心他吃虧？
若是處暑此時也聽到，怕是也會滿目驚愕。
“二爺要好好的。”她的聲音如春風細雨，潤人心肺：“只有二爺好，奴婢才能好。”
言詞之間，不外乎表忠心。
沈從霖聽著尤為順耳，心情也跟著變得通暢。
不過，他並不打算輕易放過眼前的小奴兒。
“給二爺更衣吧。”
“是。”
春婉剛擡手，還未觸到衣衫，便又聽到了二爺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不許用手。”
她微怔。
不用手，那用什麽？
不解的看向二爺，只見他璀然一笑，百媚生。
……
京城最近的三件大事——
第一件，三皇子沈冤昭雪，真正殘害忠良的是兵部侍郎，已被罷官革職，滿門抄斬。
第二件，新晉的狀元郎封為大理寺丞，即日上任。
第三件，永安侯府二爺議親。
自騎馬游街，已過去半月，侯府內外風平浪靜。
沈家二爺依舊是浪跡於各種聲色場所之間，倒是三皇子的心腹，與他親近了一些。兩個人也絲毫不避諱，聽說沈二爺去三皇子那裏做起了半吊子門客，也有人說是侯爺看他太閑，而給他隨便謀了個差事。
不管怎麽說，給三皇子辦事，總比閑在家裏好。
聽說那京城楚家，有意將掌上明珠嫁入侯門。楚家官職雖不高，但勝在世代忠良。
夏初，京城已經熱了起來。
春婉穿了一身水粉色輕紗，坐在樹蔭底下乘涼，手中的蒲扇輕輕晃動。盡管如此，額上還是有了薄薄的細汗。一縷發絲黏在嘴邊，用手指輕輕撫去，她喝完最後一口避暑的蓮子茶，問道：“小簪，蓮子茶還有嗎？”
小簪笑吟吟的端著茶壺過來：“有的呀。春婉姐姐可真是怕熱呢，要不晚上跟二爺說一下，冬天儲存的那些冰塊都可以拿來用了。”
春婉哪好意思開口，這才剛入夏，她手中的扇子快了一些：“沒事，再等等吧。”
二爺最近給三皇子辦事，每隔三五日才回來一次。
關於魏公子的事便再也沒提過。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春婉最近心神不安，倒不是因為噩夢纏身，就是找不到原因才更擔憂。
小簪還是那麽沒心沒肺，有春婉在，也時常與其他院走動，不怕被二爺罰。
可得到了一些消息，難免在意。
都說，二爺快要娶妻了。
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只是總以身子不適為借口，侯爺也不催促，可大娘子明擺著看上了楚家姑娘。
若是真有人嫁了進來，那春婉姐姐不就要遭罪了嗎？
哪個妻子能容忍通房？肯定是明面上裝大度，暗中各種使袢子。
也不知道二爺是怎麽想的。
不會真的要娶那楚家姑娘吧？
小簪很快端來了蓮子茶，春婉接過，抿了一小口。她眸子氤氳著一縷濕氣，不知想到什麽，眉心微微蹙起。
事情不會這麽過去的這麽簡單。
二爺性子多疑，越是不提，她便越緊張。
而霍郎那日，分明做了兩個人小時候就互通的動作——“等我”。
這半個月春婉把事情捋了一遍，霍郎假死是真，入朝為官是真，瞞著她也是真。
有些話，不說也罷。
春婉用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準備起身，去屋裏避一避。
只聽，院外傳來了管事娘子李媽媽的聲音：“春娘子，今日府中買了西瓜，我特地給二爺挑了兩個過來，又大又甜。”
話音剛落，人就進來了。
春婉走了過去：“有勞李媽媽了。”
“應該的，春娘子若是喜歡，就跟我說，我再給你送幾個過來！”
李媽媽的態度別提有多好，她拉著春婉的手，閑話家常。
“哎喲，你這臉上怎麽這麽多汗，是不是太熱了？可以讓人調一些冰塊過來降溫，二爺的性子喜熱怕冷，你若不主動提，這院裏怕是大夏天的都不會涼快。”她一臉的誠懇。
卻趁人不註意，給春婉塞了一張紙條。
兩人的手交握著，除了春婉，沒其他人發現。
李媽媽又是一笑：“二爺現在這麽疼你，只要是你提的要求，他一定答應。”
說罷，拍了拍她的手。
春婉緊緊地握著紙條，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面上卻依舊保持微笑，最後，讓小簪送李媽媽離開。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回了房間，深吸一口氣，緩緩將紙條拆開。
霍郎的字跡，赫然出現——
【明日午時，西城福來客棧，等你】
這一天，總算來了。
春婉將紙條握緊，又怕被看到，便用蠟燭點燃，燒成了灰燼。
當天，二爺沒有回府。
直到第二日清晨，二爺才回來。
春婉照常服侍他用膳，伺候他看了會兒書，卻一直心不在焉。
二爺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異常。
最近很忙，院裏的小事二爺都不會留意。
這樣也好，她隨便找個理由出府，只要不逗留太長時間，就不會出差池。
臨近晌午春婉打算出行，她輕聲道：“二爺，奴婢之前在繡坊看中了一件新款式，一直猶豫，不如今日就去訂下吧？”
沈從霖單手捧書，搖椅輕晃。
“唔……”
他似是思考：“可以。”
春婉面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她起身給二爺行禮。
“多謝二爺。奴婢，很快就回來。”
“婉婉。”沈從霖忽然喊住她，他眸色平靜如水：“你可有什麽話想跟二爺說？”
春婉怔了怔，她搖頭。
沈從霖忽然笑了，聲音溫和：“好，去吧。”
她的心臟莫名揪緊，不知道二爺此話何意，但平時二爺的性子也是這般古怪，翻臉比翻書快。
應該，是她想多了？春婉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轉過身朝院外走去。
快要出門時，回過頭看了一眼二爺。
他坐在搖椅上，玄衣烏發，眉間卻好似落了一層薄霜。冰冷的，令人窒息。他似是在看自己，又像是沒看。不動聲色，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像是倦了，懶懶的垂下眸，不再看她。
春婉心裏恐慌，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 許久。
沈從霖輕笑：“不就是去見個前夫，何至於打扮得如此搶眼？”
啊？一旁的處暑怔了怔，今日的春娘子衣著樸素，臉上似乎根本沒用胭脂水粉，比平時還要恬淡。
又過了許久。
沈從霖問道：“我送她的荷包，可曾用過一次？”
處暑沈默片刻，如實回道：“不曾。”
公子送的荷包春娘子一次都沒佩戴過。
而這次出門，隨時帶著的便是以前的青色舊荷包。
聽聞，與霍淵有關。
書上逐漸出現了清晰的指印，沈從霖眸色愈發寒冷：“婉婉，機會我給你了，是你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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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婉一路小跑，就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般。
晌午的西街，太陽火辣辣。
角落的福來客棧更是沒有幾個客人。
掌櫃擡頭便見一位嬌俏的小娘子進來，她臉色微白：“魏公子，在哪間？”
中年人楞了楞，擡手指了指二樓：“樓上，如意房”
“多謝。”
春婉片刻不停歇，她朝二樓走去，還未找到名為如意的房間，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開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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