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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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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魏賀蘭沒有擡頭,他聲音平靜:“不用探了。”

侯府水深,免得打草驚蛇。

小廝應下。

用幹凈的帕子擦去手上的水漬,男子掃了一眼不遠處游蕩的花船,隱約可以看到那抹藕荷色的身影。

沒做停留,他將帕子搭在了木架上,轉身朝裏屋走去。

傍晚。

岸邊逐漸亮起了燈火。

今日要在船上過夜,這對春婉來說還是頭一次。

白水準備好了熱水:“春娘子,可以沐浴了。”

春婉沐浴不需要人伺候,白水更不可能主動請纓。他守在外面,偶爾有花船的娘子路過,互相點頭示好。

屋內,春婉泡在木桶中,臉色酡紅。

熱氣騰騰的水溫恰巧舒適,可以極大緩解一天的疲憊。桶內的花瓣隨著她舀水的動作微微蕩漾。

她倚著木桶,看著一旁凳子上放著的衣裳,以及一個青色的舊荷包。

這荷包是蘇府一位待她極好的管事娘子送的,有一對兒,另一個給了霍郎。

那日見到燒焦的屍體,只看到了霍郎隨身攜帶的玉佩,沒有找到荷包。

但是想想也是,那麽大的火一定早就燒成灰。

黑眸染了一絲霧氣,睫毛輕顫,春婉身子略微下沈,水花掠過嘴唇,來到鼻尖處。

思緒有些亂,只覺得胸口處某個地方,不規律的泛著針紮一般的疼意。

如果不是因為她,霍郎就不會死。

要是人生能重來就好了……

水面忽然泛起漣漪,很快消逝。

春婉默默流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水的聲音傳來:“春娘子?”

沐浴的時間有些久,不會是出事了吧?

隔了一會兒,便聽到春娘子的回應:“……稍等。”

春婉洗完澡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依舊是淺淡的藕荷色,極為貼身。她系好了輕紗腰帶,將挽起的長發放下,用梳子細細的打理。弄好後,她推開門,對白水笑了一下。

白水微怔。

春娘子哭了?還是因為熱水,燙紅了眼角呢。

白水斂眸,他輕聲道:“二爺在與陳家公子下棋,約莫還要半個時辰。如果春娘子餓了,可以先用膳。”

二爺才不舍得讓春娘子餓肚子。

“好。”春婉微微頷首。

她和白水一起朝著廚房走去。這一路上倒沒遇到什麽人,反而在靠近廚房的時候,聽到了裏面傳出的對話。

“我覺得林公子說得不對。沈二爺無論走哪兒都帶著春娘子,一定是十分在意她。”女子的聲音輕柔裏帶著一絲嬌媚,雖是好聽,卻過於輕佻。

春婉放緩腳步。

廚房裏一道青年音傳來,帶著幾分嘲弄:“杏娘可真是不懂男人。二爺也就是換個口味罷了,怎麽可能納她為妾?別忘了,她是個寡婦。聽說成親不到一年就克死了夫婿,這樣的女子放在家裏多不吉利?侯門那是什麽地方,二爺名聲再不好,側室也必定是大家閨秀。”

“林公子話說得太滿。二爺未必不是真心。”

“真心?”林公子忽然笑出聲,他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天哪杏娘,你是第一天認識二爺嗎?他怎麽可能會對一個女子動真心?更不用說,這位春娘子嫁過人——待這陣歡喜勁兒過去,二爺一定會視她如破鞋。”

林公子想到而那事兒,語氣變得十分下流:“都說人不可貌相,這小寡婦看著多麽的溫婉端莊,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媚勁兒十足,咬著男人不放?”

杏娘不說話了。

這世道對女子尤為苛刻,出嫁後若死了夫婿,勢必要守喪三年。

即使守喪期結束,一般情況下寡婦也極少改嫁。

出嫁從夫,夫死,女子也依舊屬於夫家。

除非是像沈二爺這種有權有勢的,可以強行將對方帶回來。這小寡婦若是攤上了普通的男子,怕是早就屍骨無存。

若以後二爺膩了,也不知道她的下場會如何。

杏娘難得多愁善感。

她身處煙花之地,見多了女子的悲情,又想到了自己也不知要在這花樓蹉跎到幾時。

一下子更難過了。

廚房外的兩個人一字不落的聽完了。白水第一反應是看向春婉,見她神情微怔,半晌不動。

夜晚,水面燈火搖曳。

廚房裏的二人從另一側門離開,沒有註意到暗處有人。

白水忽然有點心疼春娘子。這些話……太過直白,雖然大多數白水都是認同的,比方說,公子無心。

早在五年前,公子就說過了,這一生都不會娶妻,亦不會納妾。

春娘子最好的歸宿,恐怕就是四七巷。和那群外室待在一起。

而且寡婦的身份名門望族都很忌諱,還有一句話叫做“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

公子的側室,也一定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

春娘子的性子極好,說實話,如果她是院裏的女主人,白水也會開心。

但是……

就在他還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感受到後方的視線。

回過頭,便看到公子神色莫測的站在那裏。

——公子來了?

什麽時候?

真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白水低頭行禮,默默退下。

春婉還站在廚房門外,完全沒感受到身後來了人。忽然,聽到了一聲輕笑。

她驀地回頭,就看到二爺懶懶散散的站在陰影之中。

這是燈光照不進的地方,一如她內心的黑洞。

可是,二爺的眸子卻亮得出奇。

春婉行禮:“二爺。”

沈從霖早就來了,廚房裏的那些話他也都聽得一清二楚。見小奴兒在夜風中站著不動,他等了一會兒,才走過來。

剛沐完浴,春婉的身上是好聞的淡淡皂香。

此時她轉過頭,神色有些無措,眼眶隱隱可以看到一絲紅意。

這是沐浴的時候,哭了許久而留下的痕跡。

而沈從霖誤會了。

他以為,小奴兒是聽到了那些話,心裏難受。

極少安慰人的沈從霖,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主動開了口:“別聽他們胡扯。”

他向前走了兩步。

春婉擡頭,還未來得及驚訝,就看到二爺俯身,輕輕地擁住了自己。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她的後背,似是撫慰。

“二爺不在意。”他說道。

既然帶她回京城,必定不在意她的身份。

以前的事情他懶得管,但現在這小寡婦是自己的人。

他平時也經常逗弄她,有時候還會罰她,可其他人未經他的允許,誰也不能欺辱她。

沈從霖的語氣依舊溫柔,甚至帶著淡淡的慵懶:“再等等。待他沒了利用價值,二爺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玩兒。”

……腦袋?

春婉微怔。

腦海裏閃過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她連忙搖頭。

誰要玩兒那種東西?

會做噩夢的。

沈從霖見她好似沒那麽難過了,已經不是剛才那般孤獨無助的模樣。

心情甚好。他的手指卷起春婉烏黑的長發,懷中的香氣愈發清晰。夜風微動,香味更加濃郁。

河對岸,燈火葳蕤。

他們在暗處,離得這般近,氣氛逐漸旖旎。

沈從霖看著懷中的小奴兒,身子軟軟,睫毛顫顫,微微張開的唇,似是誘君采擷。

他眸色微深,像是遵循著本能,低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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