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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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歸心似箭
蕭鳴源從西華門破門而入後,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路順暢無阻。
越接近皇上的寢宮，讓他心越涼。
直到宣明殿一看, 殿中除了幾個嚇得瑟瑟發抖的近侍外, 根本不見皇上的人影。
再搜索一番，章德帝的幾位貴妃, 還有太子和他的一眾子嗣，不知何時早已被送出了宮外。
剩下的都是一些妃位低下, 沒受過恩寵的妃子。
蕭鳴鶴波瀾不驚的臉上, 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
片刻後, 就見他神色恢覆如常，說道：“三弟莫要慌, 內城和皇宮已被我們占領。傳令讓龐重嚴防死守住外城城門, 直到徐玉泉的人到。”
“吩咐下去，讓季泉和其他幾人, 快速攻破東華門和神武門, 再調撥出一部分兵力去支援龐重。”
“章德帝應當是帶著一部分禦林軍, 藏於城內。我也不懼他, 到時我們兩頭夾擊，把他們圍堵在城內。”
經蕭鳴鶴這樣一分析, 蕭鳴源也鎮定不少，當即應道：“是，小弟此時便去傳信。”
哪知，蕭鳴源的信剛傳出去。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次響起，根據火光和喊殺聲判斷, 是從西城門而來的。
蕭鳴源暗道不好，不是他們的兵力。
急召手下人前去打探, 片刻便知。
是禦林軍殺了回來。
蕭鳴源心中再次慌亂不已，急忙讓人把消息，傳給已到了太乙大殿的蕭鳴鶴。
兄弟齊齊趕到午門城樓上查看，兩人都不由得心中一驚。
只見由倪玉山為首的禦林軍鐵騎，從西城門殺了進來，一路勢不可當就到了午門前。
雙方隔著一段玉橋對視。
蕭鳴鶴聲音洪亮吼道：“倪將軍何必負隅頑抗，城外早已被本相的人占領。”
“只要你此時歸順於本相，本相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否則將如何呀，朕的丞相大人。”
午門城樓上的人，皆是一驚，本以為躲在城內犄角旮旯的天子，此時正身著一襲龍袍，由禦林軍簇擁著，走到隊伍最前面。
他神色沈穩，大聲道：“只可惜，大魏日後再也沒有蕭丞相了，只有反賊蕭鳴鶴。”
蕭鳴源神色凜然，反駁道：“誰是反賊，我大哥只是看不慣你這昏君的所作所為。”
“還大魏一個，朗朗乾坤的世道而已。”
“何必給自己的野心，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們就是反賊，妄想覬覦元家的天下。”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搶過話題不齒道。
這一聲熟悉的聲音，聽到黑鷹軍的將士們神色一怔，個個探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此人正是黑鷹軍往日的主將董太師，他言之鑿鑿，神色凜然規勸道：“黑鷹軍的將士們，你們就是這樣來報答大魏的嗎？”
“本將召募你們入軍的頭一天，說的什麽，你們就是這樣保家衛國的。”
“念及你們也是聽令行事，只要你們此時放下武器，莫要再糊塗下去，皇上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城樓上的蕭鳴鶴暗道不好，搶過身邊侍衛的弓箭，對準董太師一箭射了過來。
卻被倪玉山眼疾手快，用長劍擋開。
黑翼軍大部分的人，本就對這次圍剿皇宮心中不願，但因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蕭鳴鶴手上有兵符。
他們不得不從，此時董太師一喊話，讓他們徹底沒了後顧之憂，紛紛放下兵器不願再戰。
蕭鳴鶴大聲承諾道：“今日，願助本相拿下長安城的功臣，賞千金，封萬戶侯。”
大部分將士依然不為所動，甚至要幫禦林軍主動打開城門。
被蕭鳴鶴身邊的親衛，當場格殺。
軍心一散潰不成軍。
蕭鳴鶴見龐重的人和徐玉泉的人援軍沒到，心中也開始慌亂起來。
又吩咐身邊人，去城外帶皇後和女眷們前來，脅迫章德帝退兵。
哪知，蕭鳴源擡頭一看，隊伍中身跨高頭大馬的領頭人時，當即哭出了聲，“大哥來不及了，你擡頭看看吧，皇後被方既毓救出來了。”
蕭鳴鶴不敢相信，猛然擡眸。只見方既毓又領了另一隊，出現在午門前，身後便是皇後娘娘的鳳輦。
而他一直等的龐重，此時已身首分離，割下的人\\頭，正被徐致羨提在了手上。
他大手一甩，龐重的斷首，就被扔在了蕭鳴鶴腳下。
倪玉山大聲宣道：“蕭鳴鶴，你已是窮途末路了，收手吧。”
“不要再妄想援軍了，沒有一個人會來的。”
蕭鳴鶴不願相信，他就這樣敗了。
方才他到太乙大殿時，只差幾步就能觸到他心心念念的龍椅了。
那時，他便覺得自己已勝券在握了。
然而，片刻間，他就走到了末路，他始終不信自己就這樣敗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午門已被禦林軍攻破，他不承認也沒辦法。
他絕望地呵呵一笑，也終於明白，自己敗在狂妄自大，總以為一切早已掌控在他手中。
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失去了很多，也慢慢滑向了劣勢的邊緣。
時間焦灼，沒人在意他這個失敗者此時在想什麽，倪玉山狠厲的箭羽朝蕭鳴鶴襲來。
蕭鳴源用力推開蕭鳴鶴，正中他的胸口，臨終之時還不忘叮囑：“快走，大哥。”
“三弟。”蕭鳴鶴絕望出聲。
“相爺快走。”蕭鳴鶴被曲通急喚道。
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眼前的一切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快帶本相離開。”
曲通輕功了得，背著蕭鳴幾個起落，便出了皇宮。
這一場宮變，來得快去得也快。
禦林軍的人肅清宮中叛黨餘孽後，才請皇上和皇後入住大殿。
太乙殿中，早已跪滿了被解救出來的群官。
他們見到帝後相攜而入大殿，齊聲說道：“罪臣恭迎皇上，皇後回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章德帝意氣風發，大手一揮說道：“眾位愛卿平身，此次你們也是無辜，都是那蕭賊可惡。”
“此後，朕還得靠眾卿齊心協力輔佐，望眾卿繼續為國效力。”
章德帝登基八年，終於奪回他的政權，其中辛酸苦楚只有他一人知道。
身懷六甲的皇後娘娘，似乎也能體會到他的這份不易。沒有言語，只是微微一笑。
章德帝收到皇後娘娘無聲地鼓勵，捏了捏她手心，兩人相視一笑。
蕭鳴鶴是逃了，工部尚書蕭鳴源，兵部尚書季泉，還有刑部的幾位官員，以及沒來得及逃走的若幹蕭黨，全都就地正法。
一場宮變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他們家中的女眷和子嗣也難逃被送教坊司，和處決流放的命運。
倪玉山帶人繼續追捕蕭鳴鶴和其他漏網之魚。
京兆伊忙著，整治長安城和官署區的秩序。
六部官員空缺，人員調整，忙得六部的官員們不能有片刻空閑。
好在中書省上次已換過血，沒有太大的變故。
方既毓心想，自己總算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他歸心似箭只想回到顧瑤母子倆身邊去。
哪知，天剛蒙蒙亮他還沒出皇宮，餘公公就來傳召他到宣明殿。
章德帝看到方既毓，便是見到了救星，“既毓，快來看看，這工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的人選。其他的可以緩一緩，可這尚書之位緩不得。”
“你父親已呈上了，十幾人的名額，你來幫朕看看。”
方既毓眉頭微蹙，有些不情願。
他一個中書舍人，為皇上一步步布局打敗蕭鳴鶴，又為他謀劃肅清所有政權上的阻礙。
如今天子在朝中再也沒了政敵，整個大魏都是他的。
他依然不肯放過方既毓。
方既毓福身擡手一揖道：“皇上，臣已經越級公務許久了，如今六部全在皇上手中了。”
“能不能，讓臣規規矩矩只做中書舍人的公務。”
見他一副幽怨的樣子，章德帝不但沒有惹怒天子，反而引得他哈哈大笑：“你只想簡簡單單做個中書舍人，朕可不答應，沒有你，就沒有朕今日的一切。”
“朕，早已為你想好了合適的職位。有你這樣的能臣，朕也輕松，百官之首非你莫屬。”
“明日，朕就讓鐘放擬旨，擢升你為大魏正一品相國。”
方既毓臉色一白，不但沒有半點喜色，反而神色慌亂，撲通一聲跪在了龍案前。
“皇上這是要臣背負罵名嗎，臣年齡尚輕，資歷不夠，德不服眾，不能勝任。”
章德帝自認為對方既毓，總比別人多了幾分耐心。他卻還是這般不識擡舉，神色不虞道：“方既毓你這是抗旨，朕說你能勝任就能勝任。”
方既毓依然不願妥協，埋首磕地大聲道：“請皇上收回旨意。”
“方既毓你夠了，再這樣執迷不悟，朕就………罷你父親和你叔伯的官職。”
言畢，把龍案上的奏折重重一放，拂袖回了內室，並放話道：“你就算在宣明殿跪斷了腿，也改變不了朕的決定。”
餘公公一把拉起方既毓，勸道：“方大人，莫要再固執了，皇上在心中早就做了這個決定。”
“你逃不掉的，還是把這幾份奏折好好看看吧。”
*
蕭鳴鶴被他的親衛曲通，帶到城外一處隱蔽的別院，他的夫人和他的兒女都聚集在此等他。
“相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朱氏一臉不甘，心中有怨也不敢說。
“你帶鵬兒和嫣兒，還有……”
蕭鳴鶴一臉沮喪，唯一看到睡熟的小兒子時，臉上才難得露出一絲柔色來。
他摸了摸自己幼子的頭頂，最終還是不放心讓她們帶走，臨時改了口，“你們先走，我已為你們打點好了一切。”
“父親，你和我們一起走吧。”蕭淩鵬不願獨留他一人，還想再勸。
“我還有事沒辦成，莫要多言，是父親謀劃不周害了你們。從此後，你們隱姓埋名遠離大魏，方能平安度日。”
朱氏眼眶微紅，她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沒再多說一言。
拉著自己的兒女快速走出廂房，到門口時，還是不舍地轉過身來，看了蕭鳴鶴一眼。
輕聲道：“相爺，多保重！”
而蕭鳴鶴背向她們母子三人，始終沒回頭看她們三人一眼。
聽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才緩緩轉身看向門口，眼中依稀有淚。
片刻後，他從奶娘手中接過自己幼子，眼中滿是不舍。並喚進，屋外看守的一身形高大的侍衛，吩咐道：“你們帶著昭兒去大涼，以後莫要讓他再踏入大魏一步。”
“從此後，你夫妻二人，就是昭兒的父親母親，你們以後的任務，就是把他養大成人。”
侍衛嚇得一楞，當即拉著自己妻子，也就是小公子的奶娘跪在蕭鳴鶴身前，驚呼道：“不，屬下夫妻二人誓死追隨相爺，相爺的大恩，我夫妻二人還沒來得及報答。”
“你們好好待昭兒，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去吧。”
“是，屬下定不負相爺所托。”
夫妻倆兩人離開後，蕭鳴鶴久久都沒收回投註在門口目光。
這時他身邊一直跟隨的親衛阿通，才出聲說道：“相爺，小公子還這麽小，你就讓他們兩人照顧，可放心。”
“他們夫妻二人，此生均不能再生育子嗣。”
阿通心中一震，果然還是那個心思縝密的相爺。
蕭鳴鶴收回目光，問道：“可有打探到徐玉泉的消息。”
“回相爺，屬下已經打探到了，徐玉泉根本沒有真心歸屬我們。”
“我們挾持徐府的女眷，早已被方既毓的人調了包。”
“兩人暗中早就串通好了一切。之前徐玉泉歸順我們也只是個幌子，只為引我們上鉤。”
曲通看了眼蕭鳴鶴，見他神色無恙，才繼續說道：“還有……徐家二公子的人還沒到襄州，就被方既毓的人困在半路上，他人根本沒到襄州。”
聽聞這一切又是方既毓。
蕭鳴鶴自嘲地哈哈大笑幾聲，直挺的肩膀慢慢地垮了下來，他默默站立在屋中，半天後才低聲說道：“本相一直不願承認，事實上，卻是敗在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身上。”
“在他當年，為先皇獻計把黑鷹軍安置在新豐縣時，本相就該除掉他了。”
“只怪本想太過輕敵。”
侍衛心中也恨，“相爺，難道就這麽便宜了方既毓。”
蕭鳴鶴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冷聲道：“就此作罷，便宜的是龍椅上昏庸的天子。”
“本相無緣禦座，也傷不了高位上的天子，那便讓他失去左膀右臂也是一樁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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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鳴源從西華門破門而入後,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路順暢無阻。
越接近皇上的寢宮，讓他心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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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搜索一番，章德帝的幾位貴妃, 還有太子和他的一眾子嗣，不知何時早已被送出了宮外。
剩下的都是一些妃位低下, 沒受過恩寵的妃子。
蕭鳴鶴波瀾不驚的臉上, 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
片刻後, 就見他神色恢覆如常，說道：“三弟莫要慌, 內城和皇宮已被我們占領。傳令讓龐重嚴防死守住外城城門, 直到徐玉泉的人到。”
“吩咐下去，讓季泉和其他幾人, 快速攻破東華門和神武門, 再調撥出一部分兵力去支援龐重。”
“章德帝應當是帶著一部分禦林軍, 藏於城內。我也不懼他, 到時我們兩頭夾擊，把他們圍堵在城內。”
經蕭鳴鶴這樣一分析, 蕭鳴源也鎮定不少，當即應道：“是，小弟此時便去傳信。”
哪知，蕭鳴源的信剛傳出去。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再次響起，根據火光和喊殺聲判斷, 是從西城門而來的。
蕭鳴源暗道不好，不是他們的兵力。
急召手下人前去打探, 片刻便知。
是禦林軍殺了回來。
蕭鳴源心中再次慌亂不已，急忙讓人把消息，傳給已到了太乙大殿的蕭鳴鶴。
兄弟齊齊趕到午門城樓上查看，兩人都不由得心中一驚。
只見由倪玉山為首的禦林軍鐵騎，從西城門殺了進來，一路勢不可當就到了午門前。
雙方隔著一段玉橋對視。
蕭鳴鶴聲音洪亮吼道：“倪將軍何必負隅頑抗，城外早已被本相的人占領。”
“只要你此時歸順於本相，本相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否則將如何呀，朕的丞相大人。”
午門城樓上的人，皆是一驚，本以為躲在城內犄角旮旯的天子，此時正身著一襲龍袍，由禦林軍簇擁著，走到隊伍最前面。
他神色沈穩，大聲道：“只可惜，大魏日後再也沒有蕭丞相了，只有反賊蕭鳴鶴。”
蕭鳴源神色凜然，反駁道：“誰是反賊，我大哥只是看不慣你這昏君的所作所為。”
“還大魏一個，朗朗乾坤的世道而已。”
“何必給自己的野心，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們就是反賊，妄想覬覦元家的天下。”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搶過話題不齒道。
這一聲熟悉的聲音，聽到黑鷹軍的將士們神色一怔，個個探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此人正是黑鷹軍往日的主將董太師，他言之鑿鑿，神色凜然規勸道：“黑鷹軍的將士們，你們就是這樣來報答大魏的嗎？”
“本將召募你們入軍的頭一天，說的什麽，你們就是這樣保家衛國的。”
“念及你們也是聽令行事，只要你們此時放下武器，莫要再糊塗下去，皇上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城樓上的蕭鳴鶴暗道不好，搶過身邊侍衛的弓箭，對準董太師一箭射了過來。
卻被倪玉山眼疾手快，用長劍擋開。
黑翼軍大部分的人，本就對這次圍剿皇宮心中不願，但因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蕭鳴鶴手上有兵符。
他們不得不從，此時董太師一喊話，讓他們徹底沒了後顧之憂，紛紛放下兵器不願再戰。
蕭鳴鶴大聲承諾道：“今日，願助本相拿下長安城的功臣，賞千金，封萬戶侯。”
大部分將士依然不為所動，甚至要幫禦林軍主動打開城門。
被蕭鳴鶴身邊的親衛，當場格殺。
軍心一散潰不成軍。
蕭鳴鶴見龐重的人和徐玉泉的人援軍沒到，心中也開始慌亂起來。
又吩咐身邊人，去城外帶皇後和女眷們前來，脅迫章德帝退兵。
哪知，蕭鳴源擡頭一看，隊伍中身跨高頭大馬的領頭人時，當即哭出了聲，“大哥來不及了，你擡頭看看吧，皇後被方既毓救出來了。”
蕭鳴鶴不敢相信，猛然擡眸。只見方既毓又領了另一隊，出現在午門前，身後便是皇後娘娘的鳳輦。
而他一直等的龐重，此時已身首分離，割下的人\\頭，正被徐致羨提在了手上。
他大手一甩，龐重的斷首，就被扔在了蕭鳴鶴腳下。
倪玉山大聲宣道：“蕭鳴鶴，你已是窮途末路了，收手吧。”
“不要再妄想援軍了，沒有一個人會來的。”
蕭鳴鶴不願相信，他就這樣敗了。
方才他到太乙大殿時，只差幾步就能觸到他心心念念的龍椅了。
那時，他便覺得自己已勝券在握了。
然而，片刻間，他就走到了末路，他始終不信自己就這樣敗了。
但事實擺在眼前，午門已被禦林軍攻破，他不承認也沒辦法。
他絕望地呵呵一笑，也終於明白，自己敗在狂妄自大，總以為一切早已掌控在他手中。
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失去了很多，也慢慢滑向了劣勢的邊緣。
時間焦灼，沒人在意他這個失敗者此時在想什麽，倪玉山狠厲的箭羽朝蕭鳴鶴襲來。
蕭鳴源用力推開蕭鳴鶴，正中他的胸口，臨終之時還不忘叮囑：“快走，大哥。”
“三弟。”蕭鳴鶴絕望出聲。
“相爺快走。”蕭鳴鶴被曲通急喚道。
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眼前的一切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快帶本相離開。”
曲通輕功了得，背著蕭鳴幾個起落，便出了皇宮。
這一場宮變，來得快去得也快。
禦林軍的人肅清宮中叛黨餘孽後，才請皇上和皇後入住大殿。
太乙殿中，早已跪滿了被解救出來的群官。
他們見到帝後相攜而入大殿，齊聲說道：“罪臣恭迎皇上，皇後回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章德帝意氣風發，大手一揮說道：“眾位愛卿平身，此次你們也是無辜，都是那蕭賊可惡。”
“此後，朕還得靠眾卿齊心協力輔佐，望眾卿繼續為國效力。”
章德帝登基八年，終於奪回他的政權，其中辛酸苦楚只有他一人知道。
身懷六甲的皇後娘娘，似乎也能體會到他的這份不易。沒有言語，只是微微一笑。
章德帝收到皇後娘娘無聲地鼓勵，捏了捏她手心，兩人相視一笑。
蕭鳴鶴是逃了，工部尚書蕭鳴源，兵部尚書季泉，還有刑部的幾位官員，以及沒來得及逃走的若幹蕭黨，全都就地正法。
一場宮變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他們家中的女眷和子嗣也難逃被送教坊司，和處決流放的命運。
倪玉山帶人繼續追捕蕭鳴鶴和其他漏網之魚。
京兆伊忙著，整治長安城和官署區的秩序。
六部官員空缺，人員調整，忙得六部的官員們不能有片刻空閑。
好在中書省上次已換過血，沒有太大的變故。
方既毓心想，自己總算可以好好歇一歇了，他歸心似箭只想回到顧瑤母子倆身邊去。
哪知，天剛蒙蒙亮他還沒出皇宮，餘公公就來傳召他到宣明殿。
章德帝看到方既毓，便是見到了救星，“既毓，快來看看，這工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的人選。其他的可以緩一緩，可這尚書之位緩不得。”
“你父親已呈上了，十幾人的名額，你來幫朕看看。”
方既毓眉頭微蹙，有些不情願。
他一個中書舍人，為皇上一步步布局打敗蕭鳴鶴，又為他謀劃肅清所有政權上的阻礙。
如今天子在朝中再也沒了政敵，整個大魏都是他的。
他依然不肯放過方既毓。
方既毓福身擡手一揖道：“皇上，臣已經越級公務許久了，如今六部全在皇上手中了。”
“能不能，讓臣規規矩矩只做中書舍人的公務。”
見他一副幽怨的樣子，章德帝不但沒有惹怒天子，反而引得他哈哈大笑：“你只想簡簡單單做個中書舍人，朕可不答應，沒有你，就沒有朕今日的一切。”
“朕，早已為你想好了合適的職位。有你這樣的能臣，朕也輕松，百官之首非你莫屬。”
“明日，朕就讓鐘放擬旨，擢升你為大魏正一品相國。”
方既毓臉色一白，不但沒有半點喜色，反而神色慌亂，撲通一聲跪在了龍案前。
“皇上這是要臣背負罵名嗎，臣年齡尚輕，資歷不夠，德不服眾，不能勝任。”
章德帝自認為對方既毓，總比別人多了幾分耐心。他卻還是這般不識擡舉，神色不虞道：“方既毓你這是抗旨，朕說你能勝任就能勝任。”
方既毓依然不願妥協，埋首磕地大聲道：“請皇上收回旨意。”
“方既毓你夠了，再這樣執迷不悟，朕就………罷你父親和你叔伯的官職。”
言畢，把龍案上的奏折重重一放，拂袖回了內室，並放話道：“你就算在宣明殿跪斷了腿，也改變不了朕的決定。”
餘公公一把拉起方既毓，勸道：“方大人，莫要再固執了，皇上在心中早就做了這個決定。”
“你逃不掉的，還是把這幾份奏折好好看看吧。”
*
蕭鳴鶴被他的親衛曲通，帶到城外一處隱蔽的別院，他的夫人和他的兒女都聚集在此等他。
“相爺，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朱氏一臉不甘，心中有怨也不敢說。
“你帶鵬兒和嫣兒，還有……”
蕭鳴鶴一臉沮喪，唯一看到睡熟的小兒子時，臉上才難得露出一絲柔色來。
他摸了摸自己幼子的頭頂，最終還是不放心讓她們帶走，臨時改了口，“你們先走，我已為你們打點好了一切。”
“父親，你和我們一起走吧。”蕭淩鵬不願獨留他一人，還想再勸。
“我還有事沒辦成，莫要多言，是父親謀劃不周害了你們。從此後，你們隱姓埋名遠離大魏，方能平安度日。”
朱氏眼眶微紅，她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沒再多說一言。
拉著自己的兒女快速走出廂房，到門口時，還是不舍地轉過身來，看了蕭鳴鶴一眼。
輕聲道：“相爺，多保重！”
而蕭鳴鶴背向她們母子三人，始終沒回頭看她們三人一眼。
聽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才緩緩轉身看向門口，眼中依稀有淚。
片刻後，他從奶娘手中接過自己幼子，眼中滿是不舍。並喚進，屋外看守的一身形高大的侍衛，吩咐道：“你們帶著昭兒去大涼，以後莫要讓他再踏入大魏一步。”
“從此後，你夫妻二人，就是昭兒的父親母親，你們以後的任務，就是把他養大成人。”
侍衛嚇得一楞，當即拉著自己妻子，也就是小公子的奶娘跪在蕭鳴鶴身前，驚呼道：“不，屬下夫妻二人誓死追隨相爺，相爺的大恩，我夫妻二人還沒來得及報答。”
“你們好好待昭兒，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
“去吧。”
“是，屬下定不負相爺所托。”
夫妻倆兩人離開後，蕭鳴鶴久久都沒收回投註在門口目光。
這時他身邊一直跟隨的親衛阿通，才出聲說道：“相爺，小公子還這麽小，你就讓他們兩人照顧，可放心。”
“他們夫妻二人，此生均不能再生育子嗣。”
阿通心中一震，果然還是那個心思縝密的相爺。
蕭鳴鶴收回目光，問道：“可有打探到徐玉泉的消息。”
“回相爺，屬下已經打探到了，徐玉泉根本沒有真心歸屬我們。”
“我們挾持徐府的女眷，早已被方既毓的人調了包。”
“兩人暗中早就串通好了一切。之前徐玉泉歸順我們也只是個幌子，只為引我們上鉤。”
曲通看了眼蕭鳴鶴，見他神色無恙，才繼續說道：“還有……徐家二公子的人還沒到襄州，就被方既毓的人困在半路上，他人根本沒到襄州。”
聽聞這一切又是方既毓。
蕭鳴鶴自嘲地哈哈大笑幾聲，直挺的肩膀慢慢地垮了下來，他默默站立在屋中，半天後才低聲說道：“本相一直不願承認，事實上，卻是敗在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身上。”
“在他當年，為先皇獻計把黑鷹軍安置在新豐縣時，本相就該除掉他了。”
“只怪本想太過輕敵。”
侍衛心中也恨，“相爺，難道就這麽便宜了方既毓。”
蕭鳴鶴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冷聲道：“就此作罷，便宜的是龍椅上昏庸的天子。”
“本相無緣禦座，也傷不了高位上的天子，那便讓他失去左膀右臂也是一樁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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