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一針見血

關燈
一針見血

“我能和他單獨……”少顥得體的微笑著, 但這種微笑保持不了多久了,他的擔心快從那雙玫紫的眼睛裏鉆出來了。

大魅魔把小魅魔帶到了花園一角,還在蘇燈心的視線中, 低語著什麽。

少顥首先確認了蘇燈心的身份, 雖然他不理解為什麽南國小殿下會隱姓埋名跑到妖大上學並認識了自己的傻兒子,但既然小殿下這麽做了那一定有這麽做的理由。

其次,少顥關心了一下鳳主, 他感覺一兩句話問不清, 想找個機會見鳳主。

小魅魔稍作思考後回答:“鳳主日理萬機,我們來了這麽久, 也就見了一次。”

“……”少顥反問, “你什麽時候來這裏的?!”

兒子早就被拐來了?

“你這學期課上完了嗎?考了多少?成績單呢?”少顥三連問, 聲音的突然拔高讓坐在這邊的蘇燈心都聽到了。

歲遮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來的,他進本後時間就混亂了,體感已經過了很久, 理智卻告訴他或許也就幾天。

歲遮冷靜回覆:“考完試接受邀請來的……成績發給我媽了,沒掛科!”

最後沒掛科三個字,就不是很冷靜了。

少顥有一肚子話要叮囑,但他又怕待久了會被其他人看出來他和歲遮關系不一般。

“周三下午兩點我有一個小時空閑,”少顥擡手指了指綠色的表,低聲說, “給我打電話。”

“……不用了,好不容易的空閑用來休息吧, 我沒什麽要說的,我過得挺好。”歲遮說* , “就……你能跟那個保護協會的說,別再打電話問我成績排名了嗎?反正又拿不到多少錢, 還不舒服。”

最後這句話他是嘟囔著含糊過去的,既想讓父親聽到,又不願意他聽到。

少顥牽頭成立了個男魅魔協助會,每年會給男魅魔們一些補助,讓他們在經濟上沒有壓力,以防上當受騙,“自願”下海。

魅魔們總是被貼上愚笨的標簽,不讚助就會自甘墮落的出賣色相,可同時又有一種說法,認為他們狡猾,仿佛全是騙感情錢財的高手。

因而,協會每年都要給歲遮打電話詢問成績,語氣嘛,總會讓他不舒服。如果考得好了,電話那端的語氣就會變得很微妙,仿佛認定他在欺騙耍花招,看他何時露出馬腳,趁他們不註意溜出去下海。

考得不好了,就會有一種“我就說魅魔天生如此笨蛋”的口吻安慰他。

至於錢,開玩笑,他從來沒拿夠數。只父親一個魅魔每年給協會貢獻的數額就能覆蓋整個協會的運轉,再加上各界魅魔們的捐獻,每年他應該能從協會中拿到足夠覆蓋他整個學期費用的數額。

但是,他拿到手的,基本都是一兩千塊,緊巴巴能過兩三個月。協會的電話也就是發錢之前的調研,通完電話打錢時,又會虛頭巴腦巧立名目克扣掉雜七雜八的費用再給他。

這種事他以前簡單和父親說過,很委婉的那種。看父親皺眉和茫然的表情,他就知道,父親即便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又何必讓父親為難,他也不容易。

歲遮那頭父慈子孝,這邊蘇燈心在吃了一碟點心喝了一杯冷飲後,發問。

“你有心事?”她咬著吸管,歪頭看著封南。

封南楞了楞,但沒給回答。

蘇燈心一笑,提議道:“咱倆也去找個角落談談心?”

她應該是覺得好玩。

不過,封南沈思後,使勁點了下頭。

“好。”

蘇燈心指了指花園的另外一個角落,唱歌般說了聲咱們去那邊,一蹦一跳先行一步。

封南心不在焉跟在後面,又醒神折返回來,夾起兩杯果汁送去。

白及小聲八卦道:“他們是要商量什麽?”

白及剛剛把所有人的生日都想了一遍,包括入學時間社團成立時間等等,排除了有人要過生日他們在背地裏商量如何給驚喜這一可能後,只好問千裏。

千裏抿了口氣泡水,瓶口冰涼破裂的小氣泡讓他瞇起了眼睛,咂了下嘴,回答:“情債。”

“……誰的?”白及又問。

千裏看了他一眼。

以白及的智慧,這一眼給的暗示已經足夠了。

白及的背向後靠實了椅背,默了會兒,說道:“咱們兩個有什麽話要商量嗎?”

千裏捏著玻璃杯,目光追索到蘇燈心的背影。

蘇燈心和封南兩個有翼族,坐在了花園天臺邊緣,對於沒有翅膀的物種來說,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姿勢,但兩個人卻悠閑自得,蘇燈心的坐姿甚至是向外傾的,唯有一只腳的腳尖支撐著花壇邊緣的墻體窄面。

“真要說,是有的。”千裏放下杯子。

這個杯子有些重,他目前補血不足,又要說話,所以采取了全身省力的策略,有些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說話也盡量短句簡潔。

“有考慮過,更進一步嗎,學長。”盡管在省力氣,千裏還是皮了一下。

白及被這句學長叫的一激靈,別別扭扭道:“你怎麽想的?”

“你先。”千裏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及短促笑了一下,有點像被氣笑的那個感覺。

“我先?什麽事都我先嗎?那我不客氣了,我要和蘇燈心先約會,你不介意?”

千裏小聲道:“真有意思。”

不過很快,人魚又回到了無攻擊的狀態,和和氣氣的說:“想一想就焦慮,不如不想,我不知道該怎麽跟我媽說,以後……萬一……實在是……我媽會怎麽看我……”

又沈默了會兒,白及嘆了口氣道:“真心坦誠的講,如果她只是普通同學蘇燈心,我這會兒就沒這個煩惱了。”

如果是普通學生蘇燈心,無論她和誰在一起,只要不是自己,那他退出走了就是,本來也沒進局多久,可以非常絲滑的退回同學的關系圈外,畢業後各奔東西,往後幾十年再提起,也只是愉快的社團老同學。

可蘇燈心不是普通學生。

再提倡平等,現實中,南國小殿下也還是擁有著高位“特權”。

本應該小殿下自己解決的難題,結果她解不出來,就將難題拋給他們。以及,小殿下還表達了一個解題的中心思想——都不許離開。

名義上,來去自由,小殿下並無設限。實際上……反正她說了,五人小團體不能變動,他入局了就不能走。

“但我有私心。”

也不知白及是喝果汁上頭了,還是今天黃道吉日宜說實話坦露心聲,人魚學長仰望著星空,深沈道:“我還挺感謝她是小殿下。”

因為她有任性的本錢,他不用去考慮她該怎麽辦,他只需要打理好自己。對他而言,他更喜歡這種簡單的,或許會傷到自己但絕不會傷到對方的關系。

在蘇燈心入社之前,他真的很怕和女妖進入親密關系,他每天胡思亂想時,就會假想戀愛後如果起沖突了,起爭執了,他猜不透對方心思,要分手女妖哭崩了或者惱怒了,他該怎麽辦。

他不怕女妖一尾巴或者一翅膀打碎他,他只怕對方言辭激烈地控訴他傷了自己的心。

而這種胡思亂想多了之後,他非常恐懼未來。

白及自己有反思過,自己的心太脆了也太奇怪了,普通人正常的日子,他應該過不好,因為他害怕。越是普通越是瑣碎,他就越害怕。

所以,還是一個人按部就班的蹉跎著過日子最省心。

但偶爾因為本能也因為社會環境影響,他會希望自己未來能和某個女妖進入親密關系——女魔就算了,他沒敢想過。

這個女妖最好實力強大精神強大脾氣穩定,生活上沒有經濟壓力,德智體美勞五邊形戰士拉滿,有什麽話就說開了,不用讓他猜,甚至不用太想起他的存在,只是需要時一翅膀或者一尾巴,把他召喚來,大多數時候兩個人各過各的,主打一個可靠穩健的不怎麽陪伴的平穩過完一輩子。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在幻想。

沒有這樣的女妖,就是有,人家也看不上自己。他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他常常暗自與室友對比貶低自己,你看,就一個寢室四個人,他長得不如千裏好看,也不如封南有雄風受男生喜歡,甚至不如歲遮有趣可愛。

他沒優點的啊!這也才寢室內而已,妖大那麽大,有那麽多出類拔萃的精英,他這麽普通不起眼,他的未來怎麽可能會有強大理想的不普通合心意的女妖,看中他?

然後,蘇燈心來了。

他是在得知蘇燈心是南國繼承人後,怦然心動的。並非因為地位權勢,而是……他會有一種錯覺,認為冥冥之中,他那個從不抱希望,用來打擊自己說服自己面對現實的美麗幻想,竟然成真了。

這是一種,仿佛發現自己也是上天的寵兒之一,不用太寵,只是記得他,給了他回應,他就激動不已。

很難解釋的宿命感,那一刻,喜悅虛榮和一點點自卑心作祟的好奇,全都小心翼翼的冒頭了。

他的心願成真了,他真的接觸到了這種完全令他不再害怕未來會塌掉,不再害怕家庭會破產,不再害怕他自己會再某一天潦倒街頭無法抗衡現實殘酷的女妖。

她足夠強大,足夠有勢力。

但,她看得上我嗎?經過試探,他拿到的答案是,看得上。

她心裏有他,這就足夠了。他不需要蘇燈心對他有多愛,太愛了他會不安,這樣剛剛好。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自己的所求也很奇怪小眾,但……他真的很滿足。

當然,偶爾會不甘,想掙個高低,刷一下存在感。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優點,就是刷不過室友,他也不會計較太多。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想了一大堆後,白及的總結就是如此簡單。

他投了讚同票,中立的讚同票。

他除了焦慮怎麽向家裏人解釋,其他真沒有了。

至於以後蘇燈心膩了要打破這種神奇關系該怎麽辦,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安安穩穩不搞幺蛾子,即便將來蘇燈心不要他了,也決不會什麽善後工作都不管,讓他潦倒狼狽。

後臺如山穩固,即便未來天塌,他也不怕了。

當然,現在這種發展階段,也不需要向家裏人解釋,用蘇燈心的說法判斷,這種情況六七年後才需要面對。

因而,當下是他焦慮值最低的狀態。

“應該讓封南坐這裏。”千裏發表了他的看法。

白及聽懂了。

“你呢?我看你時不時的,是真的會醋。”白及說。

千裏的胳膊支在椅子上,撐著額頭。

“以後不知道。”他看向封南和蘇燈心,“只能說現在,還不是很醋。”

一開始,他覺得吸引到蘇燈心的註意天經地義,她在這四個男生裏喜歡他也天經地義,他有主動的意圖,看著她沈迷,看著她望過來的眼神比看其他人時更亮,他很滿意。

好景不長,蘇燈心好色,且花心的理直氣壯。自己並不是唯一占據視線的,她博愛,她哪個都喜歡。

中間有生氣過,然後他意識到,這不對勁,他的生氣竟然不是因為被其他幾個比過去了,而是在生氣蘇燈心。

這就是愛意的萌芽,他清醒且及時的發現了。

後來,在他自行提著“開水”猶豫著要不要澆死萌芽的時候,他又意識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不是普通人的戀愛。

蘇燈心,她貨真價實,是這個世界的食物鏈頂端,對她而言,不用去區分最喜歡和一般喜歡,只要是有點喜歡的,她都有資格全都要。

她又不用省錢。

經濟上,她沒有省錢的概念。

精神上,她的喜歡,也沒有節省的概念。

因此,南國小殿下喜歡他,也喜歡其他人,一樣天經地義。

想通後,他就不生氣了,反而覺得這樣的蘇燈心好有意思。這次不是小說,也不是電視劇臺詞,而是真真切切的,蘇燈心這個女人,和這世界上其他的女人,不一樣——有趣的女人,除了她,還真沒見過第二個。

獨一無二的小殿下。

一個父生的妖魔混合體,曠世奇葩。他喜歡她的與眾不同,喜歡她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就是牢牢吸引他的那點精神層面上的玄乎氣質。

所以,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把萌芽留下來,輕輕松松的看戲,盼望著它長大。

他有自信,現階段,她註視更多的是自己。

以後……以後就不一定了。小殿下的腦袋奇奇怪怪,萬一情感分配如潮汐起伏不定,他還真沒自信認定自己是排在她心尖上的頭名。

到時候,可能真的會難受,心臟和靈魂可能會被她揉捏的淩亂不堪,不過……也值得期待。

如果真有這種時候,他也挺好奇,吃醋不甘落敗後的自己,會是怎樣扭曲醜陋的樣子。

歲遮的父子談話結束了。

歲遮因緊張而口渴,少顥離開後,他大松了口氣,抱起杯子喝了個精光,四處看了,沒找到倒水的人,也不敢回大廳自己取水,蘇燈心和封南還沒聊完。

所以,歲遮的目光黏在了千裏的這杯氣泡水上,眼巴巴的。

千裏:“……嘖。”

歲遮收到信號,欣喜捧起,咧出一排小尖牙:“謝謝。”

他講究地問了千裏用哪邊喝的水,然後再另一端敞開直飲,喝了大半杯解了渴,滿意了。

小魅魔的眼神轉向了天臺邊緣的兩只有翼族:“燈心兒跟封南在幹什麽?”

白及沒回答,而是引導式說道:“我和千裏剛剛聊了,關於一些……和蘇燈心交往的事。”

人魚氣質乖得仿佛在散發聖光:“你呢,你怎麽想?”

“嗯?”歲遮不解。

“就是……和蘇燈心交往這個事。”白及想說,這個很重要,封南和蘇燈心聊的應該也是這個。

歲遮理所當然道:“跟我有什麽關系,反正燈心兒說她要跟我結婚。”

白及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憨憨沒聽懂他的意思。

然而第二眼看到歲遮臉上那理直氣壯的表情和半點沒開玩笑的眼神,白及悟了。

這小子是在告訴他們,不管他們怎麽搶,他歲遮,才是蘇燈心的正宮!

白及默然,他看向千裏,想看千裏現在的表情。

果不其然,快要睡著的千裏忍著睡意,輕蔑地哼笑了一聲。

而天臺角落裏的兩只有翼族,也不知談話進行到哪個階段了,遠遠聽到歲遮這句話後,蘇燈心扭頭道:“你先別急!從長計議!”

歲遮這怎麽依,雙腿直接飄到兩人中間,先對蘇燈心道:“你剛對著我爸說的,我不管,反正就是求婚了。”

蘇燈心:“這我不否認,但是……”

歲遮指著封南:“你是不是剛把他哄好,你怕他聽見又惱你,所以你不讓我說?”

蘇燈心:“封南有這麽心胸狹隘嗎!”

其實,大差不差,又讓這小魅魔說中了。

封南意有所指道:“現在是不夠寬廣,我回頭再練練胸懷。”

“不是吧……你倆說了這麽老半天,她還沒把你心結揉開?”歲遮胳膊搭在封南肩頭,好哥倆似的問道,“你卡哪了,我給你看看唄?”

也許是歲遮用詞過於詭異,封南沒有回應。

“他卡哪了?”歲遮問蘇燈心。

蘇燈心想了想,覺得換個角度看問題說不定能找到解決辦法,於是她把剛剛的對話濃縮成了一句話:“他說我更在意的是別人。”

“誰,千裏嗎?”歲遮一臉淡定。

封南看向蘇燈心,忍不住道:“你看,大家……都能看出來。其實,你心有所屬……”

“拉倒吧。”歲遮另一只手又攬過蘇燈心的肩膀,將他倆都往自己懷裏拉,“她哪心有所屬,她是心到處跑,心下面長了四條腿哪一個都想占著。”

“可她更喜歡……千裏。”封南閉了閉眼,把話戳破了。

“這不廢話嗎?”歲遮說,“因為千裏更好看。”

封南楞了,他轉過頭,呆呆看向歲遮。

歲遮此刻的表情,十分無敵。

“客觀事實,誰長得更好看,她就更喜歡誰一點。”歲遮指著蘇燈心,毫不客氣道,“她好色。”

什麽叫一針見血。

這就叫一針見血。

答案就是如此簡單。

即將睡著的千裏嘆了口氣。

而封南,他好像真的被開解了。

簡直奇跡,他胸口不堵了,好像也不怎麽難受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