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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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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你哭什麽!

歲遮沒有虛言, 千裏果然是個腹黑。

還在書中時,他們破了陣,發現了被鎖在塔下的神鹿, 了解完故事全貌後, 千裏開口第一句話,是問蘇燈心:“你是胎生還是卵生?”

蘇燈心回:“卵生。”

歲遮無心接了句:“燈心兒,原來你媽媽是妖啊, 我怎麽總有種, 你父親是妖的錯覺……”

歲遮的話點醒了蘇燈心,她明白千裏真正想要問的是什麽了。

她與千裏說過, 媽媽是魔。如此, 按照繁衍的規律, 她應是胎生。

這是隱晦的,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的暗號。

辟邪的血,閃爍著光芒的翅膀, 父親生產。

他在暗示她,他猜出了她的身份。

得到卵生的回答後,千裏沒有再追問什麽。

幫助神鹿回城覆仇的途中,千裏靠近她,輕輕說道:“血族能從血裏獲知很多,如果你有不便不能親口承認, 還有一種更沈默安全的方法。”

“你認為你母親,也是這樣嗎?”蘇燈心問。

“至少這書告訴我, 再強大的妖魔,也會因一時不察, 落入囹圄,被最低微的魔物踐踏百年。”千裏語氣異常平靜, “還生下孩子。”

蘇燈心:“……我還沒想好怎麽說,而且可能我說了我媽的事,也幫不了你。”

“我只想確認她是誰,我想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歲遮投來狐疑又有些受傷的眼神。

“出去再說。”蘇燈心道。

神鹿恩仇記這書,故事說覆雜挺覆雜,說簡單,也挺簡單的。

幻身魔魔力低微,與普通的古人類差不多。虛弱的幻身魔被人類捕獲,神鹿救了他。

從此幻身魔跟隨神鹿學習生活技能,鉆研妖法陣法,增強自身實力。

再後來,神鹿與他分開修行了一陣時日。

流年不利,神鹿修行之時偶然遭遇重重陷阱,又恰逢換角期,修為低迷身體染恙,到此處歇息時,又遇幻身魔。

幻身魔說要報恩,日日照料神鹿,周到細致,神鹿毫不設防。

毫無征兆的,弒殺恩師之日來臨。

神鹿妖身被烹,鹿皮作襖,魂魄被剝,修為被奪。

神鹿人形實在美麗,幻身魔留在身邊,讓其渾渾噩噩懵懂無知做了自己兩年的人間妻,還生下了兒子。

直到一次,兒子玩耍,挖出了槐樹下封印著神鹿魂魄的壇子。

神鹿恢覆神智,第一次覆仇。

那次覆仇,因自己修為殘缺,妖身被毀,所能做到的,也只是降下了禁魔陣,想要規訓幻身魔,讓他不再作惡。

不料幻身魔陰狠毒辣,以半城人命作蠱,用陰鬼之法打敗了她。

失敗後,神鹿結胎退化為嬰孩形態。神血流幹,結為不屈之花。

——我一定會回來,報此血仇!

幻身魔害怕她的誓言,建造鎮妖塔,親手將神鹿壓在塔下,這之後,又以神鹿血脈,代代加強鎮妖塔的煞性。

他與神鹿的兒子,流淌著一半神鹿血的孩子,在壯年時被他奪舍。

就這樣,每一代的女兒以血肉祭陣加固塔底的鎖,每一代的兒子,會成為他下一個血肉之軀。

但禁魔陣不滅,他每一次奪舍都不容易,為了有足夠的魔力能完成每一代的奪舍任務,幻身魔會殺掉所有經過此地,有修為或魔力的過客,為自己儲存力量。有時為了奪舍穩妥,他還會制造人禍,屠滅村中百姓,掠奪力量。

經過九世奪舍,他為自己攢夠了足夠的本錢,就差一點火候,他就能掙脫禁魔陣,成為割據一方的大魔。

過程中也有一些小阻礙,比如說上一個身軀,兒子出生多年後,才又得了個女兒。老妻疼愛,不願拿去祭陣,貼身看守撫養,片刻不離手。他自己又有年少成名,百姓中威望甚高的長子盯著,不能露出半絲破綻。

直到奪了長子的身體,勒死老妻,他才有機會血祭了那早已長大的少女。

還是晚了些,這麽多年無血祭陣,竟然讓神鹿尋得空隙,驅動死靈怨鬼攻城。

無事,倒也翻不了天。

直到那日,來了三個身手不凡的路人。

他們放出了神鹿的殘魂,解開了禁魔陣。

幻身魔攢了九世的魔力,在禁魔陣破碎的瞬間,完成百年夙願,成為了大魔——然後被三個路人,一招轟沒了。

煙消雲散前,他的表情還定格在狂喜轉為驚愕的剎那。

忙了百年,用盡骯臟手段,辛辛苦苦攢了九輩子,數萬的魔力值,原來不堪一擊。

鬼霧散開,雲開月朗。

神鹿含笑離開。

這本子,蘇燈心毛骨悚然,出了本子,心跳的還不安穩。

正如千裏所言,這本子仿佛是在警示他們,再強大再崇高的妖魔,也有被小人算計到跌入深淵的可能。

回過神,千裏的嘴唇輕輕了她的手指,咬痕淡了許多。

蘇燈心收回手,問他:“你什麽時候猜到我媽是星之魔女的?”

“能感覺到,不是嗎?”千裏淺笑。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檔案袋鋪在臺階上,請蘇燈心坐下。

“那我換個問法,你一直有懷疑你媽媽是冰之魔女嗎?”

千裏:“這是個很容易得出的結論,但我一直找不到印證的辦法。”

他的第六感,從小就很強。

以他對父親以及那位夫人的了解,自己的母親絕不可能出身寒微。

而且父親看他的眼神,與看其他孩子不同。與其說,那是透過他去懷念他母親的美貌,不如說,那是一種驕傲。

驕傲自己抱住了從天而降的大獎,何等幸運。

那種眼神,是一種無聲的炫耀。

此外,最明顯的是,他能察覺到自己身體裏另一半血液的特殊之處。

血族能夠從血中獲知一切,他身體裏有一半的血,翻湧著的力量,他無法忽視。

那是母親的賜予,亦是母親強大的證明。

“我懷疑過很多。”

雪女、冰魔,一切強大的,獨特的,與冰雪有關的魔物。

他們都像,也都不是他的母親。

然後,他仰起頭,看到了這些魔物頂端的擁有者和創造者。

三大魔女之一的冰之魔女。

已經隕落的女神,已經消失的傳說。

他知道,他母親,應該是她了。

唯一難以說服自己的,就是邏輯。

強大的冰之魔女,會被血族捕獲,誕下血脈嗎?

可能性有很多,比如冰之魔女愛上了他父親,是自願的。比如她被騙了,在騙局中生下的他。也有可能,她就像其他血祭品,毫無尊嚴,非自願的有了他這個兒子。

從那一刻起,他克制了自己的情感,將自己從血族中剝離。

那地方,本來也不是家。

在弄清楚真相前,父親有可能是父親,更有可能,是卑劣的血獸,掠奪冰之魔女力量的謀劃者。

“圖書館遇到你時,我很高興。”

不,坦白說,他從未那麽興奮過。

“身體裏的血,從未像那天那麽熱鬧。找到了,就是這個感覺。”

那之後,他開始觀察蘇燈心。

她說話時的用詞,她的穿著打扮,她的行為習慣。

“三大魔女中,只有星之魔女還在。雖然知道星之魔女也有可能和很普通的小妖魔生下女兒。”千裏說,“但確認你是南國小殿下後,你母親是星之魔女的可能性更高了。”

是了,星之魔女愛上鳳主,完全符合邏輯。

鳳主丹啟,名副其實的大妖,八百歲的老家夥,六邊形戰士,配星之魔女,天造地設。

“在餐廳吃飯那天,我就已經確認,你是鳳主的女兒了。”

“我是怎麽暴露的?”蘇燈心問他。

她衣服渾身上下加起來不過百,連電動三輪都騎上了,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除了亮出雙劍和翅膀,別的也沒暴露什麽吧?

“很好猜。”千裏說,“你和我剛來上大學時一樣,一直在觀察模仿周圍的學生。”

觀察他們拿筷子的姿勢,模仿他們吃飯時隨意講話的樣子。

還有,生活常識差,思維不同頻,有些話可能其他人不在意,但他能聽出來是刻意的偽裝。

坐下和起身時的小細節,盡管散漫隨意,但她還會習慣性做到無聲無息。

講話時能不自覺控場,讓白及從主講變成報告,她聆聽時的姿態,他甚至能看到她平時在棲梧宮聽下屬匯報的樣子。

最好玩的,是她把身世跟偽裝的方法,當談資開玩笑般的講出來,發現沒被拆穿後,那得意的小表情。

“……你果然很腹黑。”蘇燈心道。

但除了他,應該沒有其他人看出來了。

“所以,你其實也知道我的那雙劍吧。”蘇燈心眼神熱切。

“你父親的名字在劍柄上刻著。”

他一眼就看到了,是絕好的兵器。

“是嗎?啊……送我之前,一直是我爸的收藏品。”蘇燈心搖頭感嘆道,“怪不得你當時沒反應,只問我開刃了沒。”

原來早就知道她是誰。

看來只有歲遮一個笨蛋。

蘇燈心想起從他身上剝走的吊墜和耳飾,摸口袋要還他。

“你在找這個?”千裏從領口勾出了那根吊墜。

“出本後,東西就自動歸位了嗎?”

是這個道理,書中是另一個世界,與他們所在的真實互不影響。

“這應該是我母親的東西。”他握住這個吊墜,閉上眼睛感受了熟悉的波動。

“她留給你的?”

“不,是我在那位夫人脖子上看到的。”千裏說,“有次新年聚會,她一反常態,穿得很素雅,佩戴著它。”

那天莫名的,他很想親近那位夫人。

那位夫人微微笑著,捂胸口彎腰,摸他腦袋的時候,他明白了那份想要親近她的沖動從何而來。

聚餐結束後,他去和那位夫人道晚安。

“這是我母親的嗎?”

從那位夫人驚慌又尷尬的表情中,他得到了答案。於是他伸出手,禮貌道:

“能把它給我嗎?如果它是的話。”

與其讓他不體面的偷,這種直白的討要更適合他。

蘇燈心回想了之前摸到這根掛墜的感覺。

“我好像沒什麽感應。”

“那是在書裏。”千裏微微傾身,吊墜懸在她眼前,示意她再摸摸看。

蘇燈心捏住了這枚吊墜。

一種奇特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同博物館中的氣味,很難說清理由,但空氣似乎要重一些,仿佛當真在這空氣中,懸浮著許多看不見的,名為過往的不可名狀之物。

她的腦海裏,印入了一抹淺淡的身影。

她站在世界一角,哼著古老的曲調,銀發沾雪,銀色的碎光浮動著。

活動室內,歲遮東一拳西一腳的講完了神鹿恩仇錄的故事,和封南白及一起回宿舍。

“你真的,你寫文章和講話完全是兩個水平。”封南又貶又誇。

“我就說我不適合講故事,我講故事太散了。”歲遮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但他不在意,和白及抱著書跟在封南後面。

封南按了電梯,沒有反應。

三個男生淡定極了。

歲遮:“不是吧……又檢修。”

“定期檢修也是負責的表現。”白及提議,“步行下樓吧。”

三個男生走向安全門。

歲遮打了個哈欠,說道:“我真建議你們讓燈心兒講,她瞧著就像能把故事講特精彩的天才。哦,對了,你們有燈心兒的電話嗎?我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問她要電話號碼。”

白及:“我有。”

他畢竟是社長。

“我也有。”封南笑道,“抱歉了歲遮,我呢,學生會。”

他是迎新會那天,路上碰到蘇燈心,以“有什麽事就問我,我學生會的”名義,交換了電話號碼。

“也就我跟千裏沒她手機號了?”歲遮道。

封南笑道:“不一定。”

千裏的執行力,主打一個默不作聲,雷厲風行。

指不定全社團只有歲遮,進了兩次本,但始終沒要到蘇燈心的手機號。

封南推開了安全門,感應燈亮起。

臺階上坐著兩個人,是千裏和蘇燈心。

他們挨得很近,千裏的領口敞著,而蘇燈心好似拉著他的衣領,閉著眼睛。

乍一看,以為兩人即將親熱。

“喲,幹什麽呢?”封南調侃。

身旁好像有什麽東西掉落在書本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臺階上那倆看了過來,蘇燈心的表情從怔楞變成驚訝。

封南扭臉一看,白及抱著書,一臉不可思議和難過,眼淚嘩嘩往下掉,書本上全是掉落的鹽晶。

封南也楞:“……白及,你哭什麽?!”

歲遮感同身受道:“我也有點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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