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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空奔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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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晴空奔去(一)

1.

距離卒業式還有兩天的時候,黑尾鐵朗忽然問我,想要什麽禮物。

彼時我因為幫老師送材料,剛從行政樓走出來,被晴好的陽光照得微微瞇了瞇眼睛。黑尾就是在這個時候問我的,這導致我茫然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既不是生日禮物,也不是畢業禮物,而是情人節的回禮。

今年音駒舉行卒業式的時間恰好在白色情人節,這麽一想,感覺到時候會是充滿驚喜和遺憾的一天,應該會有不少人借機表明自己的心意吧?

“像過去那樣,買份曲奇不就好了?”我不解地說道。

就像我會隨便買一份義理巧克力送給黑尾一樣,黑尾前兩年回我的點心都是曲奇,它代表的是“只想和對方做朋友”的意思,是相當中規中矩的禮物。

“咦,某人居然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黑尾和我並肩走著,語氣聽起來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會趁機敲我一筆,比如至少讓我請你吃頓飯什麽的。”

好有道理,但是他想得挺美。

“不好意思,這位同學,和我吃飯需要排隊。”我清了清嗓子,用非常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請問您有預約嗎?”

黑尾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哦呀,是我忘了,您可是大忙人呢。”

哼,知道就好。

“話說回來,你和朋友們約的‘散夥飯’,吃了得有一個月了吧,還沒吃完呢?”他問。

我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朋友多啊。”

黑尾肯定了這一點,然後提問:“但是五次裏我有三次都會看到佐佐木,你和她是要天天散夥嗎?”

佐佐木佳奈,是我最要好的女生朋友,我去參加聚餐基本都會喊上她。黑尾之所以點出這個細節,意在揭穿我就算受歡迎,也不要在那裏誇大其詞,將正常的朋友約會都歸類到散夥飯之中。

但是,我理不直,氣也壯:“因為我和她關系特別好,所以需要多散幾次。”

黑尾“哦”了一聲。

我已經做好了等他說出什麽話,然後立刻反擊的準備,沒想到他停住了腳步,面露沈思之色,一時間竟然安靜了下來。

這讓我感到些許疑惑,因此我也停住了腳步:“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少年挑了挑眉,揚起一個笑:“我只是在想,按照我們的關系……”

“你打算和我散幾次?”

2.

黑尾的發言讓我頭上冒出了好幾個問號。

我問他,需要抓我們的國文老師來給他解釋一下散夥飯的意思嗎?

最近我之所以忙著和朋友們吃吃喝喝,一方面是因為我已經順利地拿到了錄取通知,不用再擔心學校的問題,因此比較有時間。另一方面在於,大家畢業後就要各奔東西,接下來暫時見不到了,甚至可能要過三年五載才能見面,所以要進行離別前的聚餐,也就是所謂的“散夥飯”。

“謝謝老師,但是這個意思我還是知道的。”黑尾說道。

我瞄他一眼,目光裏有幾分警覺:“怎麽,難不成小黑同學舍不得我,想跟著我一起去蹭飯?”

“啊,不行嗎?”他說,語氣聽起來很懶散。

當然不行,這簡直是問題發言,我覺得我有必要和黑尾好好地理論一下。

首先,我帶佳奈去吃飯,是因為大家都是女生,她們要麽認識佳奈,要麽從我這裏聽說過,因此氛圍非常輕松自在,我不可能帶男生過去;其次——

“……我們倆不是錄了同一所大學嗎??”

我戳著他的額頭說道。

3.

到底是我失憶了還是黑尾失憶了,既然要去同一所學校,這還要散哪門子的夥啊。又或者說,他只是想要追求一下“儀式感”,想要湊個畢業的熱鬧?

倒也不是不行,因為我忽然想起來,我爸媽讓我邀請他明天晚上來我家吃飯。

於是我趁機把這個邀約說了出來,讓黑尾跟排球部的人說一聲,說他這兩天不會去試圖抓住自己最後的青春了。

他得按時放學,不然我可不會等他。

在自主考試裏拿到高分之後,黑尾只要得了空就去排球部找學弟們打球。雖然後輩們很樂意他過去陪練,但我覺得作為退部的三年級,黑尾現在應該趕緊把天下讓給學弟們,讓他們好好整合適應新陣容,別總是去那裏進行“前主將大人對青春期遺憾的徒勞彌補”啦。

黑尾:?

“我不就是陪後輩們去練習嘛,怎麽被你說得奇奇怪怪的。”他嘀咕道。

還沒等我說話,黑尾已經自作聰明地找到了答案:“我知道了,都是因為最近我沒有陪你回家,你覺得太寂寞了。”

“啊啊,這是哪裏來的輕浮男。”我翻了個白眼,吐槽他。

剛才不是告訴過他了嗎?想約我是需要排隊的——就算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人會在陽光照不到的時候感到空虛寂寞冷,那我也只會是剩下的那個百分之一。

因為天氣不好的時候我不出門(不是)。

黑尾突然正色道:“說起來,我這豈不是算插隊成功了?”

雖然他說的話還是不太正經。

“嗯嗯,明白就好。”我也跟著他一起不說正經話:“居然不用排隊,這可是VVVIP級別的待遇,還不快點對我謝恩?”

黑尾看著我,忽然笑了一聲。

我說笑什麽啊,結果他答非所問。

“只是覺得明天阿姨一定會做秋刀魚。”

4.

很好,我決定了,回去我就給他最愛吃的秋刀魚下毒,讓散夥飯變成最後的晚餐。

但是黑尾很會抓重點:“果然有秋刀魚啊。”

我暗道失策,然後立刻辯解道:“主要是因為我們家一向積德行善,經常會投餵路邊吃不飽的可憐貓貓,僅此而已。”

才不是特意給他做的,只是樂善好施——誒,他在做什麽?

我發現黑尾忽然向前傾身,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將目光與我齊平。然後他眨著眼睛盯著我看了片刻,直到有陣風吹過來,我被迫伸出手撥開被吹亂的頭發:“搞什麽呢,黑尾君?”

少年一臉無辜:“在表演可憐。”

我別過頭去,沒忍住笑了一聲。

“你好幼稚哦。”我說。

什麽嘛,對號入座的黑尾貓貓。

5.

我和黑尾鐵朗的相識,還要從一年級的夏天說起。

在新學年開始兩個月之後,我作為轉學生去了音駒。爸爸媽媽擔心我一時半會無法適應新環境,得知同公司的前輩的孩子也在這裏讀書之後,他們就主動聯系了對方,希望他能夠讓孩子在學校裏幫忙照顧我一下。

雖然我覺得我並不需要幫忙,但既然是長輩提到的同齡人,還是有必要去認識一下,畢竟他們應該也和那個男生提到過我。

對方並不和我同班,在等了一上午沒等到他來找我之後,我打算先一步出擊,主動在課間找了過去。

然後我就發現,這個班空無一人,因為他們上節課是體育,所有人都去了體育館。

思索了幾秒,我從走廊上隨機抓了一個女孩子,詢問了對方一年級通常去哪個體育館上課,接著就朝著體育館的方向跑去。果不其然,在去往體育館的道路上,我看到了一大群人正說說笑笑著朝著教學樓走來,儼然一副剛上完體育課的模樣。

我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想起來,我並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子。

但這樣的遲疑僅有一瞬,我在相遇的剎那間產生了一個想法。

一般來說,最好的找人方法是叫住一個對方的同班同學,說“能不能幫我喊一下黑尾”這樣,然後讓人家幫忙定位要找的對象。但這種情況適用於在教室這種室內場所,在室外這種空曠的地方,需要改變問法:“你好,請問你們班的黑尾是哪一個?”

這兩種辦法我都不想用,因為需要找一個中間人。

事實上這樣的舉動稍微有些冒險,因為我並不知道他們班是否有和他同姓的人,而且也不清楚他有沒有在體育課下課後脫離大部隊……只是直覺告訴我,此刻應該做出這樣的決定。

“黑尾同學——”

下一刻,在擡頭循聲望過來的少年裏,我找到了表情最符合要求的那個。

哇哦,好顯眼的發型,個子也相當高,很符合排球部的刻板印象。很好,他的目光裏充滿了被人叫住的迷茫和困惑……看來就是他了!

確認目標之後,我朝著他跑了過去,精準地站到了對方面前。

“黑尾鐵朗君?是你嗎?”

對方遲疑地點點頭,我估計他是在想明明是我叫住的他,卻又用了不確定的語氣,真是太奇怪了。

“嗯、嗯,是我。”少年茫然地答道,“請問你……”

“太好了,很高興認識你!”我對他伸出手。

6.

提起我們的初識,黑尾總是說我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距離開學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條往返於體育館和教學樓的道路,他已經走了許多次,今天也是像往常那樣普普通通地結束體育課,和同學進行平平無奇的日常對話,然後走回教室。

說起來,老爸好像說同事的女兒轉學過來了,讓他去打聲招呼,跟對方交個朋友。

……聽起來好像相親,一定是他的錯覺。

不過在第一學期突然轉過來,如果不是父母工作變動,因為搬家要轉學,通常都是在上一個學校經歷了不愉快的事情吧?而且老爸還特意叮囑了他,讓他幫忙照顧一下那個女生,聽起來她的性格可能像研磨那樣,是內向的、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類型。

感覺應該用一種不會太驚動對方的方法去和她認識比較好。大致有了思路的黑尾,準備等到下節課過去拜訪。

彼時同學正拉著他討論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明星,這個問題不是很好答,黑尾認為,他需要進行較為艱難的抉擇,因為女孩子們各有千秋,哪種類型都有值得稱道的優點。

然後還沒來得及回答的少年,就突然被人叫住了。

“黑尾同學——”

是一道輕快甜美但非常陌生的女聲,他不由自主地擡頭看了過去。

然後就對視了。

於是下一刻,在晴朗的日光下,他看到少女直奔著他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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