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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果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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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果醬(三)

14.

直到坐在我家的沙發上時,我還在懷疑白布可能不是人。

“我更不是吸塵器或者錘子鉗子螺絲刀。”白布說道。

……這人在記仇方面倒是一如既往。

但我臉皮厚。於是我若無其事地推翻了之前白布是工具的理論。

我認為白布可能是什麽隱藏的神,要不然,他至少是個占蔔師、魔法師之類的,否則他怎麽會來得這麽巧合,還能如此篤定地說出這種話呢?

他不可能未蔔先知吧。

然後白布說他是無神論主義者。

也是哦,不然他不會學醫……可這實在是太巧合了,說不定這人晚來一步,我就已經因為今天諸事不順,悲從心來,直接選擇羽化登仙,然後他就只能在夢裏見到我流浪的靈魂了。

“那可真是個噩夢。”白布冷靜地說道。

我感動地看著他:“原來你這麽舍不得我。”

“不是,我是說夢到你等同於噩夢。”他說。

“……”

把我那幾秒鐘的感動還給我!

15.

不過白布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他說他確實發現了我的異常:“你每天至少發二十條信息,其中十條是罵資本家過於剝削,一到三條是今天遇到的美好事情,剩下的全部都是轉發/色/圖——”

我撲過去想要捂住他的嘴:“請不要再說了!”

好惡劣啊這個人,怎麽能把年輕女孩子的秘密公然說出來呢!

“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白布熟練地避開了我,他認為這算不上“公然”,何況我明知道我們倆互相關註,卻還這麽放肆,那他只能默認為我想讓他看。

“確實,我對於你還沒有拉黑我感到驚訝。”我點了點頭。

“……”

想想就覺得好笑,一本正經的白布賢二郎同學在閑暇之餘打開手機看推特的時候,突然刷到了一張非常那什麽的圖片,然後身後有同學走過。

“原來白布君居然是個喜歡巨/乳/的悶騷——”

這樣社死的場景,簡直太美妙了。

我試圖從白布的臉上找出一點臉紅的趨勢,然後我就失敗了,因為未來的白布醫生非常有專業素養:“我覺得你需要提高一下審美。”

“有些圖片的人體構造很有問題,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動作,當然如果你轉發的題材不是人類,那當我沒說。”

我非常洩氣,莫非在醫生眼裏,人類都是骨骼示意圖?

……幸好他不是法醫,不然那就更可怕了。

16.

我真沒想到白布會直接把我的轉發內容說出來,雖然他看起來完全不害羞,可我卻有點不好意思,莫名有種導致正經人胡言亂語的羞恥感。

我選擇進行戰略轉移,去給白布倒水,順便問他要不要吃點什麽:“你是吃面呢還是吃面呢,還是吃面呢?”我家裏只有面,他沒得選。

“那你為什麽要重覆說三遍?”

“因為口味不一樣呀。”我說。

“隨你好了……你怎麽買那麽多面,你也不能多吃面食吧?”

“用來招待你的啊。”我說,然後在煮面的時候又開始恍惚。

白布這家夥,明明很忙,卻能因為我一條推文都沒有發出,從而發現我的異常,特意來查看我的情況……看來他在做工具這方面,比我想象中還要盡職盡責。

對了,既然已經平安度過了今日的危機,那我得打開推特記錄一下今日份的美好。

這麽想著,我拿出手機準備寫點什麽。然後我就在自己的主頁上,看到了我在昨天睡前發出的最後一條推文。

「好想吃章魚燒。」

……啊。

原來這一條,他也看到了嗎?

17.

說起來,我之前在推特上看到有些人好像很喜歡被人罵,尤其是被那種看著很嚴肅的、脾氣不怎麽好的、道貌岸然的、一本正經的、講話很高高在上的人罵。

世界之大,有些人的癖好實在讓人害怕。

鑒於以上描述都很符合白布,我感覺白布哪天失業了,可以考慮做這個副業。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被罵,但沒人比我更懂得如何讓白布生氣。

即答:把給他煮的面煮糊。

18.

白布嫌我笨手笨腳,我理直氣壯地表示我從小就這樣,如果看不慣,這邊建議絕交。

“能不能不要總是提這種詞。”正在碗裏挑著沒糊的、能吃的面條的白布說道,“這樣顯得你很沒有情商,像小孩子一樣,只會這一種為人處世的方式。”

哦,又被嫌棄了。

看來白布討厭這個詞……那我得多提幾次!

我剛想反駁他,然而很突然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明白布只是在低頭用筷子在對我煮的面挑挑揀揀,但鬼使神差的,註視著他垂下的眼眸,我想起了我最後的那條推文,又想起了我今天吃到的溫熱而美味的章魚燒。

……既然他不喜歡這個詞,那我姑且就不說了,看在章魚燒的面子上。

白布被我盯得有些疑惑,擡頭看我:“你又在琢磨什麽?”

“賢二郎。”我喚他的名字,托著臉看他:“其實只要你不把我的住址說出去,就沒人知道我已經從之前住的地方搬去了什麽地方,那個時候,你簡直是多此一問嘛。”

我好像忽然明白在我問管理員關於備用鑰匙的時候,為什麽他會特意插話了。自稱是朋友或者親人的,對於管理員而言的陌生人——其實就是我的親人吧。

白布清楚我不願意被父母找上門來,所以才會問這麽一句。

可是他肯定會為我保守秘密,哪怕我爸媽去問他。

而且我不認為我爸媽會這麽做,畢竟在他們眼裏,我和白布的關系並不好,他們絕對想不到白布會知情。在剛搬到宮城縣的那一年,我經常跟他們抱怨鄰居家的賢二郎非常臭屁,非常自以為是。

這不代表我後來就不再抱怨白布了,只是我的聊天對象從爸媽變成了和我同社團的麻衣學姐,還有周圍的同學。因此,熟識我和白布的人,基本都認為我們倆的關系很差。

白布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被看的有些疑惑,不由得思索了幾秒鐘,隨後恍然:“你難道是想說,如果你爸媽問了該怎麽辦是嗎?”

這個問題確實有點為難,雖然我感覺最好也別跟他們說,萬一他們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媽就不好了,但是叔叔阿姨對我確實還蠻好的……好難辦哦。

白布抿了抿唇,忽然說道:“有沒有人說你很任性?”

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你不是經常這麽說嘛。”

他仿佛突然失去了吐槽的動力,於是不再看我,而是選擇消滅面條:“那你多少應該露出一點反思的神情。”

“什麽?”

“放心,除了我之外,沒有人願意再吃那麽糟糕的東西。”白布說道。

這回我聽懂了,他的意思是說我家裏不會再有人被留下來吃飯,因為他不會跟別人說,哪怕是他爸媽。

很好,雖然我一直都比較討厭白布的性格,但不得不說,他這樣公允的態度確實值得信賴,因為他答應的事,總是會說到做到。

但是,我到底哪裏任性啊?

19.

白布並不是樂於為人解惑的性格,他沒有回答我。

只是在刷碗的時候,他忽然問道:“你今年也不打算回去過年嗎?”

“是啊。”正在修改簡歷的我隨口說道。

不過,白布從來不說廢話,他這麽說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是因為距離過年只有一個多月,才突然發問……所以,他想說什麽?

“沒什麽。”他說,“只是覺得,達摩應該會很想你。”

達摩是白布家收養的一只秋田犬,在我們倆讀大學的第一年去世了,被葬在了寵物陵園裏。只是由於我一直沒再回過宮城縣,所以已經很久沒見過它了。

“你是我爸媽請的說客嗎?”我垂眸問道。

“顯然不是。”白布將碗放到了架子上:“我只是在想,我今年要不要回去。”

看來他是真的很忙啊。

“賢二郎,要保重身體哦。”我好心地提醒道。

“身體差的人沒資格說這話。”白布說。

……哦。

20.

過了幾天,在通過新工作的面試之後,我和恰好來這裏出差的麻衣學姐一起吃了頓飯。

在飯後閑聊時,我把和白布的事情跟她說了一些。我說學姐,你看白布這個人他真的好怪,哪怕我在關心他,他也要突然責備我幾句,毫無來由且莫名其妙,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麻衣學姐的關註點卻和我很不一樣:“可他不僅把面吃了,還洗了碗。”

“而且你自己都承認了,你那天確實因為註意力不集中,把面煮糊了,所以這算不上‘毫無來由’吧。”

“呃……好吧,那看來我對白布確實心存偏見。”我心虛地說道,“對,沒錯,就是這樣!”

“第一次見有人把有偏見說得那麽理直氣壯。”麻衣學姐無奈地說道,“這件事我想站白布君。畢竟你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告訴我,你已經搬家了,這不是很任性嗎?”

我:?

可我只是搬個家而已,沒必要跟我為數不多的朋友們都提一遍嘛。

“我的意思是,在這之前,只有白布君知道你住在哪裏。”麻衣學姐說道,“每次問你最近怎麽樣,你總是說很好,其實我一直都很擔心你的情況呢。”

“所以,我總感覺,你對白布君的信任,好像比對我還要多一點。”

“此乃錯覺!”我立刻澄清道,“白布是自己跟來的。”

麻衣學姐提醒我,如果我沒有跟白布說具體的地址,他也沒辦法跟過來。

從白布的表現來看,他顯然也不知道竟然只有他一個人清楚我家的地址。在白布的視角上,他肯定以為我至少把新地址告訴了跟我關系要好的麻衣學姐,所以在他聽到我提及“只要你不說出去”的話語時,才會由於這樣特別的信任而感到吃驚。

“你將這樣的秘密告訴他,這是不是能夠證明,對你來說,他是很特殊的呢?”

我怔了一瞬,因為麻衣學姐的話而陷入了思考。

“好像是挺特殊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可是,一般有錢人公布遺囑的時候,不是也都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律師嗎?”

麻衣:?

“首先,你不是有錢人。”麻衣學姐冷酷地說道。

……哦。

“其次,就算是有錢人找來的律師,那也是最信得過的那種。”

所以,我很信任白布。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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