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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魔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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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愛魔咒(下)

22.

野狐中學的排球部實力很強,宮雙子早在這時候就已經小有名氣,根據那天他們所穿的衣服的背號,我後來得知,那天反駁隊友的人是宮侑。

雖然他不見得是在幫我講話,畢竟他不認識我,但我心裏其實有些感謝。然而也許因為他們在大賽上遇到了很強大的對手,總之再一次遇到宮侑時,他正在跟宮治吹噓——“左利手簡直就是天生的優勢嘛,如果我也是這樣的人,我肯定能比牛島打得更好!”

……這可真是相當傲慢的話,聽起來跟他那天所反駁的人毫無區別啊。

宮治取笑他:“醒醒吧,你要真是左利手,還不一定比現在打得好呢,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各有利弊吧。”

“我是認真的!”宮侑大聲地說道,“怎麽就各有利弊啦,左手就是有很多好處啊,能做到右手做不到的事情。”

“對了,隔壁班不就有個用左手的女生嗎,成績特別好,不信你問問——”

宮侑剩下的話沒說完,他看著我,似乎認出了我就是他所說的人。

我不知道我當時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但看著宮侑有些慌亂無措的神情,我想,我應該沒什麽好臉色。

這是深深困擾著我的苦難,卻被別人如此輕描淡寫地拿來舉例。所有人都在無視我的努力,將我辛辛苦苦做到的事情當做理所當然,當成一種天生的優勢。

這是很傷人的。

尤其這話是宮侑在說。

不是因為我對他抱有別樣的看法而在此刻幻滅,更因為宮侑與我不一樣,我只是個有點特別的普通人,宮侑才是擁有天賦的,註定成為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那類人。

……我很難不討厭宮侑,討厭世界上所有與生俱來的傲慢。

23.

轉學之後,我花了很大的工夫去練習右手,包括但不僅限於寫字。雖然在一些生活習慣上我仍舊會保留用左手的方式,但如果不註意觀察我,其實很難發現我是個左利手。

升入稻荷崎之後,我一直風平浪靜正常生活著,如果不是因為那天瞄見了那個帖子,我甚至都不會對宮侑產生想要惡搞他的想法。

因為我知道,宮侑只是說了那樣的話而已,他沒有真的去做什麽。

但我就是想要這麽做,因為我耿耿於懷地記仇了很久,我想要用這種方式畫上一個句點,然後把過去就此徹底放下——在此之前,當我發現我和宮侑同校之後,我一直都在努力地避開宮侑,仿佛這樣就能避開那些困擾著我的糟糕的回憶。

反正宮侑也不會有什麽損失,只是收到了一封完全跟他沒關系的情書而已。

嗯嗯,況且讓他吃個教訓也挺好的,這人平時對待女孩子的態度過於隨心所欲,遲早要在這種事情上栽跟頭。

晃了很久的神,會議居然在不知不覺中結束了,還是宮侑過來喊我,我才如夢方醒。

“在想什麽呢,那麽出神?”宮侑說道,或許是因為我的表情不怎麽好,所以少年故作誇張地說道,“讓我猜猜,嗯——不會是在想我吧?”

“……”

我回過神來,竟然忘記第一時間反駁他。因為他意外地說中了,即使我們之間的想法並不一樣,但我確確實實是在想他。

於是宮侑震驚了,他看著我,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真的在想我?”

是啊,只是在想他之前是個如此可惡卻毫不自知的人。

我不客氣地說道:“在想你不要在等會的拍攝裏拖後腿。”

24.

剛開始拍攝,就出現了一個小意外。

一年級的學妹不小心踩到鞋帶絆了一下,直接朝著我撞了過來,我毫無防備地被她撞到,連著後退了好幾步,眼見就要撞到身後的墻壁,我下意識地就要伸出手去在身後做支撐,以免我整個人都貼到墻壁上。

比我反應更快的是宮侑,少年及時拉了我一把,這才讓我在撞到墻壁的前一秒停了下來,不至於撞得生疼。

“你沒事吧?”宮侑緊張地問我。

“……只是有點擦傷。”我看著被我墊在身後擦到墻面的左手,倒吸了一口氣。

學妹連連道歉,她本來就不是故意的,此刻一臉要哭的模樣,我當然不會責備她。老師好心地調整了拍攝計劃,先分組拍我們三個年級各自的照片,最後再拍群像。

我本來想自己用醫藥箱裏的工具清理傷口,但我的右手一直在抖,根本做不來這種事。宮侑看了幾秒鐘,表示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少年把工具搶了過來,蹲在我面前。

“我來。”他說。

“……謝謝。”我只好伸出受傷的左手,跟他道謝。

“如果能做選擇,你應該會想用右手做支撐吧。”宮侑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擡頭。

雖然我是想要這麽做,但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口吻啊,我不由得撇了撇嘴。

宮侑為我貼好創可貼,擡頭看我:“我覺得你對自己太嚴格了。”

“左手也是你的一部分啊。”

25.

……是又怎麽樣?

哼,說得輕松,他沒經歷過我所經歷的事情,又不知道我的生活到底是什麽樣的,更不知道我有著怎樣的困擾——我才不會因為這樣一句話就改變對宮侑的看法呢!

26.

稻荷崎是男女混校,校風要比那種女子中學開放許多,所以校方希望我們能夠在拍攝中體現出少年少女的青春與活力。於是攝影師對我的拘謹非常不滿:“你面前站著的是個帥哥啊!多少在眼神或者動作裏表現出一點對他有好感的樣子吧?哪怕是演出來的——”

“拍出來的東西太僵硬了,根本沒辦法用。”他惋惜地說道,“明明你們看著挺搭的啊。”

“……”

我和宮侑到底哪裏搭啊!而且就算是演,這種事情能信手拈來嗎?演員也是需要培養感情的吧,總不能一秒入戲!

宮侑笑了一聲。

“您別急,讓我們聊聊。”宮侑突然開口說道,“我們不太熟……嗯,需要培養一下感情。”

雖然我也是這麽想的,但不要說得那麽暧昧!!

攝影師和助手去看其他組的拍攝了,只留下我和宮侑在教室裏,我頓時警覺起來,很擔心宮侑又會說一些自戀的話,但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說了件非常正經的事。

“我在網上查過很多關於左利手的資料。”

27.

好像打排球的人裏也有天生的左利手,是為了有更好的策略所以去研究了這種事情嗎?而宮侑在查閱之後,他又明白了什麽呢?

“我很難形容你那時的表情,治說你肯定是生氣了……說實話,我完全被你的表情嚇到了。”宮侑靠在窗邊,提及國中的見面,他的神情竟然有些局促,“我平時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說了什麽話,會讓別人怎麽想。”

這事我倒是知道,宮侑是那種會對一起打球的同伴毫不留情地說“我托的球你都得不了分,你到底在打什麽啊”的人,他一向我行我素,性格還稍微有點惡劣的成分,總之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感受。

“但當時就感覺……”少年抿了抿唇,“我好像做了很不應該的事情。”

宮侑查閱了很多關於左利手的資料,這才發現拋開所謂的“天生的優勢”,左撇子其實有著很多的煩惱。而在找了幾個人詢問之後,他很快就明白,即使我學習好我還是會被議論,而且我之所以整日埋頭學習,是因為我遭遇了不公平的對待。

“你不會是喜歡她吧,阿侑,她講話都講不清楚的。”

“……煩死了,你們怎麽那麽喜歡關註別人的生活?”

28.

“做了不好的事情,應該去道歉,但我從來沒跟別人道過歉,也說不出這種話。”宮侑解釋道,於是最終他也沒來得及跟我再說點什麽,我就已經轉學了。

升入稻荷崎之後,因為我們不同班,再加上我平時躲著宮侑,盡量減少我們的見面,所以宮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發現他跟我同校。只是這時候的我跟國中時已經大不一樣了,這讓他有些猶豫。

一方面他還記得國中的事情,尤其是我那個表情,他形容這像是噩夢一般困擾著他,這讓我聽起來不禁懷疑,我當時是不是面如死灰到可以直接入土的地步……

另一方面,我看起來完全不想理他,宮侑有點擔心他會把事情繼續搞砸,所以雖然他平時沒心沒肺,但其實有在留意我的情況。

於是當老師詢問他想要跟誰一起搭檔拍攝時,宮侑推薦了我。

“……我還以為你當時願意對我笑,”宮侑郁悶地說道,“多少有一點喜歡我吧,哪怕不是愛情什麽的。”

“總之不是討厭我就好。”

所以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問我——

“你討厭我嗎?”

29.

“宮侑。”我突然說道,“你不覺得你有點過於關註我的情況嗎?”

已經超過因為沒有道歉而一直耿耿於懷的程度了吧。

宮侑怔了怔。

“你不會喜歡我吧?”我輕聲問他。

30.

“……這種事情。”宮侑露出了煩惱的神色。

少年極其不情願地說道:“啊,多少有那麽一瞬吧。”

國中二年級時,宮侑因為忘記拿東西而匆忙從前往體育館的路上折回教室,在路過鄰班的教室時,他從窗邊看到我正在黑板上畫畫。

誒,左手?

春光正好,下午的日光也是溫柔的。站在講臺上的我寥寥幾筆勾勒出了一只小狐貍,這讓宮侑忍不住駐足在,看我在那裏塗塗畫畫,最終一只活靈活現的小狐貍躍然於黑板之上,十分可愛。

他看到我笑了。

……糟、糟糕,這是什麽感覺,突然間好像被擊中了一樣。

“你在做什麽呀,趕緊打掃值日啊。”有人走進教室,對我不滿地說道。

“抱、抱歉,我、我這就去做。”我小聲地回答道,因為口吃講話有些含糊不清。

是專業的美術生嗎,他想。

似乎……本人比畫的小狐貍還要可愛。

31.

後來宮侑得知我不是專業的美術生,相反,我的文化課成績很好,但不是一直都很好的那種,是逐漸進步的類型。

啊,那很厲害嘛,他想。

“在我的認知裏,我是真的覺得左利手很好。”宮侑說道,“可我——我確實不清楚你的情況,聽起來很像是狡辯,但即使是現在,拋開那些毫無根據的傳言,我也依然認為……”

“這是你所擁有的,是上天賜予你的,是你的一部分,它有缺點但也有優點,它該怎麽使用,該讓你成為什麽樣的人,都是你自己說了算。”

“至於別人怎麽說,都和你無關。”

32.

多麽自信的話啊,這正是我所欠缺的。

微風吹起晃動的窗簾,飄來飄去的有些礙事,宮侑把它系了起來,而我凝視著他的身影,腦海裏閃過許多個我所見過的場景。

在排球場上認真比賽的宮侑,剛才與我認真講話的宮侑,可惡而不自知地說出傷害我話語的宮侑,為我清理傷口的宮侑,以為我喜歡他的宮侑,擅自想要逗我開心,並且讓學弟給我讓座的宮侑……

我明白的。

我一直都知道,縱然當時宮侑的話有那麽幾分傲慢,但他跟別人不一樣。雖然他性格有不好的一面,可他不是在取笑我,正如同他之前反駁隊友時那樣——

他是真的覺得我挺不錯的,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左撇子很好。

盡管宮侑沒有實質性地跟我道歉,但他能講出這樣的話,可見他真的查了很多資料,真的有設身處地地為我想過……相當用心啊。

哪怕是我本人,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上天賜予我的、我所擁有的東西,我是可以把握住的,我是可以不用去舍棄的。

我不是討厭宮侑,我只是……

討厭那時候軟弱的自己。

33.

“之前那封情書,是我寫的。”我對宮侑說道。

“嗯?!”宮侑震驚地看著我,“你是說那封很氣人的、根本不能稱得上是情書的東西——”

很好,看來真的有氣到他。

“是啊,是我用左手寫的。”我坦然地點了點頭,“從情書的意義上來看,它的確不怎麽合格,說是惡作劇更為恰當。”

宮侑的表情變得非常一言難盡,我感覺他既想咬牙切齒,卻又因為做這件事的人是我,是他恰好懷有歉意的我,而無法責備我。

但宮侑不愧是宮侑,他立刻找到了新思路:“但你還是給我寫了情書。”

少年強調道:“是·情·書。”

“是的哦,我還一直記得你,雖然是記仇。”我忍不住笑了一聲,“所以呢,侑君,你之前對我說‘沒有女朋友’,又覺得我疑似對你懷有好感,只是因為你很自戀嗎?”

“……”

34.

“誒,這次的拍攝流暢很多了,感情挺到位的。”攝影師滿意地說道,“還差最後一個鏡頭,女孩子走到前面,然後回頭對男生笑一下,拍一個對視。”

我按照攝影師說的話走出幾步,在他讓我回頭時,我轉過身來,看向宮侑。

然後我對他笑了笑。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

攝像機定格了這個瞬間,在攝影師查看拍攝效果時,宮侑大步朝著我走過來,一把將我抱入懷中。

“找到你了啊。”他說。

“原來流言中我要找的‘真愛’,居然近在眼前。”

35.

“你什麽時候給我寫個正經的情書啊。”宮侑問我。

我回答他:“我寫了啊。”

“我怎麽沒收到?”宮侑環顧了一圈,也沒看到他周圍有疑似情書的東西,這讓他有些疑惑。

“在這裏呢。”我對他伸出左手。

少年定睛望去,只見我左手的手腕上,寫著「宮侑」。

宮侑突然別過頭去,臉和耳朵跟著一起紅了。

“糟糕。”他說,“你居然會用真愛魔咒!”

我:……?

36.

原來那個帖子是宮治隨手寫的,因為宮侑又偷吃了他的布丁,他很生氣,希望有人可以懲惡揚善。這個帖子很快就被宮侑看到了,他對此嗤之以鼻——什麽真愛魔咒,不存在的。

37.

這是我所擁有的,這是上天賜予我的——除了慣用的左手,還有面前那個剛贏了練習賽跑到我面前求誇獎的宮侑。

“有沒有因為我帥氣的表現,更喜歡我一點啊?”宮侑說道。

隊友們被他的發言噎到,紛紛露出“沒眼看”的表情。

我眨了眨眼,伸手捧住他的臉,然後親了他一下。

“嗯,有的,我喜歡你,就像侑喜歡我那樣哦~”

“……”

38.

雙腳突然離地,在我錯愕的目光裏,宮侑抱起我轉了一圈。

“很好,你說得很對。”宮侑好像對我的自信非常滿意。

然後他語出驚人,像是真的中了魔咒一樣。

“我們畢業就結婚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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