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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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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錯認

這兩人衣著顏色相同,秦瑤從後面遠遠地看,竟然差點沒分出不同。

秦瑤記得謝玉升出門前還穿的是一件牙白色的錦袍,怎麽一會不見他就換上玄色的了?

他穿玄色固然也是好看的,卻沒淺色衣服穿在身上時,給人的那種高雅清雋感。

秦瑤回過神來,看向眼前兩個男子,問:“你們在談論什麽?”

燕賀笑了笑,道:“陛下在問臣一些邊關的事情。”

秦瑤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看向一旁的謝玉升,“談完了嗎?”

謝玉升道:“已經談完了。”

他將秦瑤拉到身邊來,還伸出一只手幫她把頭上的石榴鎏金簪子給扶正了。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一副親密的樣子,讓秦瑤臉色發燙,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要提醒他,燕賀還在旁邊看著呢。

不過他願意做就願意做吧,他都沒覺得臉臊,秦瑤也沒必要臉皮薄了。

她趁著謝玉升心情不錯,抱住他的手臂,道:“帶我去街上玩,我要看胡人表演。”

謝玉升道:“我午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秦瑤看他沒第一時間答應,道:“若你沒空陪我,我就自個一個人出去了。”

話音才落,面前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道:“不可。”

秦瑤被他倆這副神情給嚇到了,問:“怎麽了?”

燕賀解釋道:“最近北地不安分,有突厥人混進了邊境,幾座城池之中都有突厥的尖細在,娘娘一個人出去實在太危險,倘若非要出門,也必須帶上侍衛。城裏昨日已經有好幾個百姓被突厥人割破喉嚨,放光了血。”

秦瑤聽到“割喉”二字,面露幾分懼色,不由握緊了謝玉升的手,道:“那我不出去玩了。”

小命和玩樂哪個重要,秦瑤還是分得清的。

怪不得她看今日客棧裏住了這麽多人,少有出去走動的,原來是害怕突厥人。

謝玉升看她一副小臉慘白的樣子,道:“你就在客房裏好好待著,輕易不要出來。”

秦瑤被這話一提醒,想起來自己隔壁客房,就住著一個胡人,也不知是哪個族的,生得得隆鼻深目,形態魁梧,光樣貌就令人害怕。

秦瑤拉著謝玉升,非要他陪她回去。

“夫君,你陪我一塊走。”

小姑娘膽子就那麽一點大,別看平時神氣活現,到這個時候就露了怯,緊緊抱著謝玉升手臂不放。

謝玉升看了懷裏的秦瑤一眼,又擡頭看向燕賀。

燕賀面色瞧不出波瀾,抱拳行了個禮,“那臣就不打擾陛下和娘娘了。”

他轉身欲走,誰知謝玉升卻道:“不急,我與你事情還沒談完,先不著急走。”

燕賀楞了楞,“那皇後娘娘......”

謝玉升將秦瑤往懷裏攬了攬,道:“無事,她就在這兒,不會打擾到我們,也不用擔心她會把軍情說出去。”

燕賀頓了下,欲辯解自己並非這個意思,然而秦瑤像並不在意這話似的,道:“你們談你們的。”

既然她都說出這話了,燕賀哪還有走得道理,便又留了下來,與謝玉升攀談起來。

他二人再談軍務,小姑娘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頗覺無聊,開始伸出一只手,玩起謝玉升的衣帶來。

她小手探到謝玉升腰帶上,摸了摸他的玉佩,動了動他的香囊。

謝玉升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別亂碰。”

“好吧。”秦瑤乖巧地答應,由著他攬著自己,扭過頭,將小腦袋擱在謝玉升肩膀上,望著窗外的的綠樹。

這一幕落入燕賀眼裏,他話語有片刻的停頓,下一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側開了臉,卻恰巧對上了謝玉升打量目光。

燕賀露出一個笑容,道:“臣事情差不多稟告完了,陛下可還有事吩咐,若無事臣先告退了。”

這一次,謝玉升頷首,允了他的退下。

燕賀轉身,往樓梯下走去,靴子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嘎吱的聲響,走到一半,感覺到背後那一雙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終於移開了,燕賀才長松一口氣。

時隔兩年,謝玉升的氣場越來越強大,如今的他越來越像一個帝王,骨子裏流露出掌權者的淡漠與疏離,讓燕賀都快招架不住。

他苦笑了一聲。

一時間,腦海中閃過秦瑤的面頰,想象不出來她和謝玉升這樣的人相處,會是什麽一個樣子。

樓上傳來一道嬌俏的聲音:“夫君,夫君你走慢一點,我裙擺落到地上,沒你走得快,你幫我提一下。”

燕賀聞言,向二樓望去,手搭在欄桿旁的手,默默攥緊又松開。

有侍女從樓上下來,見到燕賀,略有驚訝,行了個禮道:“參見世子。”

燕賀目光落到她身上,想起此人是秦瑤身邊的侍女,在她擦肩而過時,忽然開口問:“陛下和娘娘一直關系這麽好嗎?”

彩屏兒手上捧著托盤,轉頭看著燕賀,道:“是呢,老爺待夫人一直很好。”

“是嗎?”燕賀側過身,與她一道下樓,“有多好?我在西北,也聽說過夫人和老爺關系好,只是今日頭一回親眼見到,倒有些詫異,沒想到老爺那麽冷性的人,竟然有這樣的一面。”

一提到這個,彩屏兒可就來興致了,她本就年紀小,心思單純,面對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很快就放下了心底的防線。

她把這些日子,謝玉升如何對秦瑤好的,都講給了燕賀聽。

彩屏兒描繪得有聲有色,燕賀認真傾聽,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笑。

彩屏兒四顧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還有昨個夜裏,陛下帶娘娘去看雪山,與娘娘共乘一騎,出去了好久才回來。我覺得陛下可喜歡娘娘了,不然誰大晚上還會折騰得去幹這事?”

彩屏兒嘆了口氣,道:“別看陛下性子冷,可哪一次娘娘提出來的小要求,陛下不會答應呢?”

燕賀垂下眸,淺淺一笑,“確實。”

彩屏兒還欲說,見燕賀已錯開身子,往客棧外走去,她要挽留,對方人影很快就不見了。

留下的彩屏兒摸不著頭腦,楞在了原地。

二樓的廂房裏,秦瑤與謝玉升走了進去,關上了房門。

秦瑤本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準備上街玩,這會得知了城裏不安全,出是不敢出去了。

她走到梳妝鏡前,把頭上的簪子一根根取下來。

謝玉升走過她身邊時,看了她一眼,道:“打扮得這麽漂亮,給誰看的?”

秦瑤手上還握著一根蘭花簪子呢,聽到這話,轉過頭來,就看到謝玉升大喇喇地坐在榻邊。

她一身玄袍順著修長的腿落下,姿態倜儻風流,那一張臉,樣樣都精致到了極點,偶爾照進來的光影,灑在他玉容之上,如同芝蘭玉樹一般。

秦瑤朝他慢悠悠走過去,道:“自然打扮是給我自己看的。”

謝玉升輕笑一聲,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握著她的腰,將她拉到身邊。

秦瑤身子不穩,整個人向他傾去,手順勢搭在他肩膀上,還好他坐在榻上,不至於被她弄倒。

她便將自己的兩只膝蓋跪上了榻,手環上他的頸,面容幾乎相貼。

謝玉升問:“我穿玄衣好看嗎?”

秦瑤誠實地點了點頭,“你穿什麽顏色的衣裳都好看。”

謝玉升像是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又問:“那和燕賀比,我二人誰穿玄衣更好看?”

這可難倒秦瑤了,她不明白謝玉升為什麽要和燕賀比,明明謝玉升穿淺色更好看,不過謝玉升願意這麽問就這麽問吧,順著他脾氣哄他準沒有錯。

秦瑤回答道,“當然是你穿玄衣更好看了。”

秦瑤坐到他腿上,捧住他的臉,笑語盈盈:“燕賀怎麽能和你比呢,玉升哥哥是我見過最俊的郎君了。”

謝玉升半垂著眼,道:“沒這麽誇張。”

秦瑤杏眼彎了彎:“怎麽,我說得不對嗎?玉升哥哥就是很俊啊。”

謝玉升長睫投下陰影,聲音低柔,像在訴說情話一般,道:“換了一個新的口脂?”

小姑娘一聽這話,兩眼放光,抱緊他,紅唇輕輕落在他唇角,“你怎麽知道的?我今日換了一個口脂,桃花香的,你嘗嘗看,和之前的比,哪個好吃一點?”

謝玉升身子一僵,頭往後仰了仰,不讓她的吻落下。

秦瑤今日好像被妖精附了身,纏著他怎麽也不放開。

謝玉升扶住她的腰,與她說正事:“明日或者後日,我們便啟程回長安。”

果然,秦瑤一聽這話,立馬不再亂動,道:“真的?”

她揚起笑容,“太好了,趕快回長安吧,我在外面成日風吹日曬的,臉都曬黑了。”

她將小臉湊到他面前,讓他好好看看。

謝玉升手捧著她的臉,看了一下,分明和沒出宮前一模一樣,甚至她最近玩得很開心,氣色都紅潤了不少。

秦瑤雙手又纏了上來,道:“哥哥,我下午沒地方玩,要你陪我玩。”

她身子軟得沒有骨頭似的,倒在他懷裏,一旦謝玉升不抱緊她,她就要向下滑去。

謝玉升摟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玩什麽?”

秦瑤也不知道玩什麽,她覺得自己好黏人啊,可她就這樣一副性子,誰要是和她熟了,就想當著小貓咪黏在人身上。

客棧的喧鬧聲透過縫隙鉆進來,外面艷陽正烈,秦瑤將謝玉升撲倒:“隨便你啊,你陪我玩。”

她想的是讓謝玉升陪她下棋、畫畫,謝玉升卻想到了另一回事,道:“現在是白日,不能宣.淫。”

他說得極其認真,秦瑤楞了一楞,哎呀一聲,松開了他的肩膀,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口,“誰要和你玩這個?”

她臉色像抹了胭脂一般,迅速了染上了一層紅暈。

謝玉升修長的手指觸上了她的面頰,道:“晚上,晚上可以,等我回來,我午後出去要辦一點事。”

秦瑤黏在他身上不想下來,想問把她帶過去可以嗎,不過她也是很懂事的,很快從他身上下來,道:“那你去吧。”

謝玉升起身,整理了下衣袍,道:“等我回來。”

午後,秦瑤一個人在榻上小憩了一會。

紗帳半垂,侍女持扇,在一旁輕輕扇風,雖有紗帳遮掩,但也可見那裏臥著一道裊娜的身影,淺青色的衣裙逶迤落下,少女睡態嬌憨,酥肩半掩,美人慵懶之態。

謝玉升回來時,天已全黑,入門之後,一眼就到小嬌妻懶洋洋地睡在涼席之上。

他讓侍女出去,自己在圓桌旁坐下,守著秦瑤。

然而侍女走前,忘記把扇風的團扇留下來了,沒人給秦瑤扇風,榻上的少女睡了一會,便被熱醒了。

少女睜開眼,呆呆地望著床頂發了會呆,從床上爬起來,看樣子沒睡醒,根本沒註意到黑暗裏還坐著一個大男子。

她睡眼朦朧,一個人搬著小凳子,走到窗戶邊放好,再自己坐下,趴在窗楞上,開始眺望遠方的雪山。

溫柔的晚風拂來,少女鬢發松散,無拘地垂落。

她看了好半天,直到瞥到屋子裏亮起了燈光,謝玉升一只手握住了她一綹烏發,她才回過神,轉過身來。

見到謝玉升,她笑道:“你回來了,回來多久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銀色的雪山從窗框裏透進來,給她做了背景,她立在窗邊,淺青色的衣裙迎風飄舉,膚色被雪光襯得如凝,玉承萬斛珍珠。

秦瑤拉著他手,頸間的香氣撲向他,又問了一遍:“你才回來的嗎?”

謝玉升搖了搖頭,側立在窗邊,聲音幹凈:“回來好一會了,一直在看你。”

秦瑤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仰頭柔聲問:“為什麽看我?”

謝玉升看著他,唇角浮起淺淺的弧度,他也不知為何。昨夜去雪山上也是,秦瑤喊她看星星,他應下,卻不由自主地想看她的神情。

仿佛要將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生動的樣子都盡入眼底。

這個毛病,是要改改了。

月光入窗,清亮如流水,謝玉升看著秦瑤明媚的笑容,從腰下解開一物,放到秦瑤手中。

是一塊雕鏤山水紋路的玉佩,上面所雕栩栩如生,玉石清透,可以看見裏面浮動的柔光。

秦瑤雙手接過,仔細翻看了一下,仰目看他,“這是什麽?”

謝玉升聲音被風吹得輕輕的:“我看你總是喜歡摸我腰上掛一塊玉佩,是不是很喜歡它?”

秦瑤摸了摸玉佩,眉眼隨波,笑道:“還好,我是覺得它觸手感覺很細滑,總是忍不住想摸一下。”

謝玉升語氣稀疏,像是再談一件平常事一般,道:“那便送你了。”

此言一落,秦瑤險些沒握穩這枚玉佩,驚訝道:“送我了,可這玉佩不是父皇給你的嗎?”

謝玉升側過臉,看向遠處天盡頭,道:“他給我的玉佩不止這麽一個,你若喜歡這個便收下,我那裏還有。”

秦瑤不相信,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問:“真的嗎?”

謝玉升像真對這個玉佩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道:“你若喜歡便給你。”

秦瑤當然喜歡啦,這麽漂亮的玩意兒她怎麽會不喜歡呢,可她也知道這玉佩對謝玉升意義不凡吧,不然他也不會日日將它佩戴在身上。

秦瑤記得從嫁給他那會開始,他便一直佩戴著它。

小姑娘捧著玉佩,輕輕呼了一口氣,又如同珍寶地摸了摸,小心翼翼問:“你真送我了?”

謝玉升不理她,手撐在窗楞便,自顧遠眺那一抹雪光。

秦瑤心裏有上千只小麻雀在雀躍,心情愉悅,將這玉佩收好,系在了自己腰帶上,還拉謝玉升看,“你看,我帶好看嗎?”

謝玉升瞥了一眼,道:“好看。”

秦瑤拉他袖子,“你都沒正眼看,再看一眼,你這是在敷衍我。”

謝玉升不說話,嘴角卻揚起了幾分微笑,由著秦瑤纏著他。

終於,秦瑤不再鬧騰了,謝玉升才微微側過臉,餘光落在她臉上。

晚風吹散,月色照入,二人肩上發上皆是清清渺渺的清霜。

謝玉升心忽然向下一沈,好像聽到了清脆的琉璃落水之聲,在心田裏蕩起淺淺的漣漪。

於是很自然的,他伸出手,捧著了少女的臉,與她在月下親吻。

雪山月色,月照千裏。

郎君玄色的衣袍與少女淺色的衣裙相勾纏,在夜晚的柔風裏相貼相擁,共同融進這深沈的夜色中。

二人臥了下去。

窗戶半闔,清風入帳,窗外山巒銀龍聳動,溪澗流水繞花。

謝玉升回來時,不過是傍晚,天才剛暗下。

待蠟燭燃盡,他從榻上起來,屋外夜已深透。

他披著一件松垮的外衫,走到門邊,打開一條門縫,吩咐屋外的人準備沐浴的水來。

他嗓音還是暗啞的,感覺還未退卻,額穴依舊在突突亂跳。

他回過身來,見秦瑤從榻上爬起來,眼眶紅紅,嬌弱無比,仿佛含露的海棠花。

水送進來後,謝玉升先幫秦瑤洗了身子,再自己給自己擦洗。

等他從凈房出來,少女已經身陷在軟被中,睡了過去。

屋內熏香裊裊吐著青煙,拂散了屋中的氣味。

謝玉升常年用香,挑剔慣了,衣物更是要用香料薰過才可上身,他也不喜味道濃烈的龍涎一類禦香,只獨獨用水沈這類清幽的香氣。

謝玉升沐浴焚香後,欲上榻去,看秦瑤睡顏微酡,腮暈潮紅,陷入了沈沈的夢中。

他欲與秦瑤說話,然而佳人已經入眠,只留他神清氣爽,沒覺得半分困倦,相反還有一種久違的饜足之感。

無事可做,他又想起了秦瑤的那一本小冊子,他還差最後一頁就可以看完,於是他走到櫃子前,將那只小冊子又拿了出來。

燭光跳躍,映照出謝玉升高挺的鼻梁。

他坐在榻邊,隨手翻開冊子,又從頭開始翻,指腹輕輕地撥開一頁一頁的紙,只見泛黃的紙張上,小姑娘留下的字跡,從稚嫩拙劣漸漸變得工整。

女兒家俏皮的模樣,從字裏行間漫出來,謝玉升仿佛能眼前生動出現了秦瑤小時候的樣子,唇角弧度上揚了一點。

終於他翻看到了最後一頁。

最上方寫著——

“玉升哥哥真俊,天底下沒有比他穿玄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今天偷聽阿耶和玉升哥哥在書房裏的談話了,阿耶居然說想讓玉升□□後娶我,玉升哥哥也沒有不同意。”

“玉升哥哥騎馬帶我出去玩,給我買了好多簪子、首飾、胭脂,我才原來姑娘們有這麽多稀奇玩意。”

“他還帶我去放花燈,說早就發現我在書房外偷聽了,問我以後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說好啊好啊。天底下誰會拒絕玉升哥哥呢?那可是玉升哥哥!”

“哦對了,瞧我這小腦筋,都忘了,玉升哥哥原來不叫謝玉升,他的名字另有其他啊,一開始我就弄錯人了。”

“都怪阿耶,大老粗一個,把他兩名字告訴我告混了。得趕快改掉,不能再叫錯,也不能再寫錯了。”

謝玉升含笑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冷凝,久久地註視著那一段話語,指腹攥緊了冊子邊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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