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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3章 盼君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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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3章 盼君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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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灃史記有錄,康寧元年臘月初一,聞有妖邪臨世,使天地變色,山崩地裂,地動海嘯,致蒼生萬劫不覆,佛道二門為救世濟蒼生,傾巢而出,犧牲無數修道人,鎮邪除惡,還世清明。

史記也只大致記錄了那個大事件,但佛道二門卻詳細記錄了那一戰的壯烈,以及有誰為這塵世蒼生奉獻了力量甚至是性命神魂,以供後輩閱覽和參悟。

道門的記載更是詳盡,從事件的來龍去脈到參與中人,到大戰時的招式和法器符籙,都出自誰手,又有什麼作用,都十分詳細。

而這一戰的記載,當屬漓城清平觀的最為詳盡,也是唯一完整的把那一戰前事後果記錄下來,作為清平觀史傳世。

而這個記載,由現任觀主玄一道長親自寫錄。

觀史所記,清平觀第四代觀主不求真君面對妖邪兕羅出世強勢出擊,親自煉出神級陣盤,以己為陣眼,獻祭蒼生,以身證道,無所畏懼,只為扞衛天地法則衛蒼生。

那一日,她把本命火種紅蓮業火種下妖邪之身,摧動火種,焚妖邪,誅惡道。

那一日,面對妖邪反擊,她肉身盡毀,神魂俱滅,卻仍無所畏懼,拉著妖邪永墮虛無。

那一日,她為了煥發世間新的生機,以最後一縷神魂摧動陣盤的生機陣,消失於人間。 (5,0);

那一日,仿如天地為之悲慟和感動,為她降下靈雨,反哺因為在浩劫中遭難的人間,使得天地靈氣覆蘇,更勝從前。

為了紀念不求真君這位得道高道,康寧帝親自賜予真君尊號,又塑了金身神像供於清平觀,更以清平觀居士自居。

這一戰,除了清平觀的不求真君為之壯烈獻祭,還有許多值得敬佩的得道高道和高僧,同樣為此而失去性命。

其中,千年古剎玉佛寺為保龍脈護國運,早已功德圓滿的敬辭大師以已之身獻祭,使龍脈得存,而古剎殿宇幾近全毀亦無怨悔。

那一場滅世之戰過於慘烈,為了悼念在那場大戰中失去性命神魂的僧道,清平觀又在山門處,立了一個英烈碑,上面刻滿了為誅妖邪而犧牲的修士的道號和佛號,不管是從前還是那一戰,為此事出過力的皆在其中。

而距離那一場滅世之戰過去,已有三年,但每每想起那一日的境況,所有人都仍心有餘悸,為之膽寒。

想想那一日,各種災難齊齊上演,不是山崩雪崩就是地裂地動,臨海的發臺風海嘯,大冬天還有洪澇。最可怕一點是,白天忽然變得全黑,宛如置身黑暗煉獄,伸手不見五指,只聞尖叫聲,咆哮聲,還有像是妖魔惡鬼的慘厲叫聲,如何不驚? (5,0);

而在那日之後,大灃都處在百廢待興的境況,也是朝廷的錢糧準備充足,上至聖人下至官員一心治國,眾志成城,才會迅速投入救災救難中,大大的安撫了崩亂的人心。

但饒是如此,也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算大局真正穩定下來,不像災難發生時的康寧二年,大灃內憂外患,因為罕見的天災齊發,使得亂象比之前先帝最後那幾年還要亂,治國也更艱難。

好在康寧帝也是個行事果決的,他雖然並無治世經驗,但面對這樣的爛攤子,他卻沒有退縮,而是有了君主的大擔當。他不怕擔暴君苛政的惡名,只要能快速穩定局面的決策,立即定下,對於底下朝臣,他所看重的也是會幹實事的,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對於那些只會酸詞說幾句的迂腐老臣,他更不怕得罪,說冷就冷著。

於是,康寧帝跟前的紅人,全是能幹實政的,他敢放權,也敢用人,很快就給整個大灃的官員體系來了個大變革。

雖然康寧帝敢用人,但世家姻親關系盤根錯節,這些官員也費了不少心機來維護自己的人脈,如此,整整三年,大灃都在治世穩國情,經歷了重重困難,也總算在康寧四年冬末穩定下來。

而康寧帝經了四年治國,也總算得到了民心擁護。 (5,0);

百姓嘛,只要吃飽穿暖,安居樂業,其實並不在意誰當皇帝,康寧帝是個好皇帝,他們便愛戴。

一場瑞雪降下。

又是一年臘月至。

清平觀的金頂披上了一層白雪,金色點綴在其中,有陽光照下,金光閃閃,而小廣場前的香霧飄起,使得清平觀宛如仙宮。

臘月初一,是悼念不求真君的日子,前來上香的香客比往日都要多,山門處的英烈碑前,更是香火茂盛,站滿了人。

香客無法想像這些修道人如何大戰妖邪,但他們每個人都經歷過那宛如末世的絕望,不,那就是末世。

正因為經歷過絕望,才會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而這種慶幸,是這些修道者給的。

他們當敬之。

無關信仰,只關乎一句謝謝。

原來從前他們所見的僧道忽然出世,乃是為誅邪而來,原來那會兒的道觀寺廟十室九空,也是為誅邪而去!

這些人,就和那些保家衛國的戰士一樣,在負重砥礪前行,才換來他們的太平。

清平觀的香客絡繹不絕。 (5,0);

清遠看著玉長空來辭行,笑道:「你這一去,女香客得黯然神傷,轉而在書院邊上流連了。不過也好,你這一身才學,不傳下去,當真浪費了,辦書院,教書育人,亦是大功德一件。」

玉長空一身素色長衫,淡笑道:「你們皆已出關,我再留著,作用亦不大,倒不如去做更多的事。」

秦流西身死道消之後,清平觀諸人亦是大傷元氣,多半在閉關修煉,而清平觀沒有閉觀,讓它持續運轉,香火不斷,是玉長空在守,一如他對秦流西的承諾。

但是,他承諾做到了,她卻沒有回來。

如今清遠已出關,玉長空便功成身退,但他並非遠離,而是在清平觀的隔壁山,創辦了一座書院,為太平書院,只收秀才以上的學子,教書育人。

玉長空對清遠道:「書院會有一門道法課,如果可以,想請清遠道長你或是觀中弟子每旬來講課,我也會邀請別的得道高道前來講課。」

清遠楞了下,道:「你這是要傳道?」

「道家思想,也是每個學子該學的。」玉長空笑言:「老子莊子都是道家學派,而其思想主張的道法自然,以雌守雄、剛柔並濟等政治、經濟、治國、軍事策略,都是每個學子該悟的。」 (5,0);

清遠道:「你此舉,恐會引起儒家不滿。」

玉長空說道:「我辦的書院,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我也不全是主張道家思想,所謂諸子百家,入我書院者,對教學不滿,自然也可以退學。」

他傳的,始終是秦流西的道!

清遠嘆了一口氣,也是一個天生反骨的人,便道:「太平書院不遠,你不嫌棄,我自會應你的邀請。」

玉長空向他一拜,寒暄兩句便告辭。

清遠在他身後,道:「聽說書院的辯學院,設了真君的等身像?」

玉長空腳步一頓,轉過身,說道:「信仰和願力都是好東西,那如果是文昌人的瑞氣信仰呢?雖然她不在……但或許她會需要呢?我也就只能做這些了。」

以文人的金吉瑞氣願力許之,盼當歸。

清遠目送他離開,微微搖頭,回到道院,見小人參托著腮蹲在門前,便問:「觀主還沒回來麼?」

小人參道:「快了吧。」

清遠也蹲在他身邊,道:「這次,也是敗興而歸吧?」

小人參滿臉落寞黯然:「應該吧。」 (5,0);

陰曹地府。

守鬼門的兩個小陰兵擠在一起吐槽。

「大煞神不來了,就來個小的,這都叫什麼事?咱們地府,鬼門對他們師徒來說,都是形同虛設的,說來就來。」

「算了吧,也就是臘月初一來一次,瞅一眼就走了。」

兩鬼說著又頓了話頭,道:「三年了,業火地獄那邊自打業火熄滅後,已經閉了三年,本該入業火地獄的惡人都到油鍋那邊去了。你說,它會一直關下去麼?」

「紅蓮業火不亮起,還怎麼稱業火地獄呢?唉。」

兩鬼又沈默了下,道:「雖然大煞神橫行霸道的,但我還挺想她的,她手疏,而且她賞的金元寶成色極好。如今她不在,也沒人賞了,就算有,成色都一般。」

「誰說不是呢?不過我聽那些鬼差說,如今凡間靈氣覆蘇,想來會出來更多修為高的修道者,到時候興許也會得賞吧。」

「但誰能及大煞神?」

又是一陣沈默。

「想她了。」

「嗯,我也是。」

業火地獄。 (5,0);

費豺帶著滕昭看著那黑漆漆的一片,道:「我都說了,如果火種重新亮起,自會通知你,你也不必每年都來。」

「我都是帶著公務來的,順便來瞅一眼。」

費豺冷笑:「是,第一年,你送大功德者入鬼門,至於為何親自送來,你說也是那位應得的。第二年,你說怕惡鬼逃了,親自押解。今年,你更絕,說來探望我這個老祖宗,你說你,能有更靠譜的藉口嗎?」

誰家好人探親,是兩手空空的,而且,還是去地府裏探?

用他時就是老祖宗,不用就屁都沒一個。

滕昭道:「那我以後直接來。」

「不是,你聽沒聽清我說的,不要來……哎你這兔崽子,就不能讓我說完再走?」

滕昭充耳不聞,他會一直來,直到它重新亮起,直到他不能再來。

費豺看滕昭那冷冰冰的,比身邊的小鬼還煞氣重,不禁頭痛,為啥他的徒子徒孫,個個都是一身反骨,個頂個的難搞。

他追上滕昭,道:「聽我的,以後別來了。陰陽本就相隔,你在地府出入自如,這天地規則也會不爽的。」

「那你讓它還我師父。」滕昭滿臉冷漠地道:「只要火種現起,我保證無事不登閻王殿。」 (5,0);

費豺:「……」

那你還是繼續反骨吧,老祖我辦不到。

他看滕昭臉上冷漠,但那雙過於老成透徹的眼,卻滿是失落和黯然,不由輕嘆,道:「這是她的宿命,你莫過於執著,有礙道心。」

「我知道,我遲早會成為大能。」然後心裏咋想的就咋辦!

滕昭向他拱拱手,便轉身離開。

費豺張了張口,斂起笑容,面露傷感。

酆都大帝和地藏王在暗處看著,兩人一路沈默著去了業火地獄,看著那黑暗虛無的煉獄,發出一聲嘆息。

「又一年了。」

紅蓮業火的火種,始終沒再亮起。

……

黑沙漠。

封修拿出一壺好酒,靠在一個白玉碑前,把酒奠在墳前,自己也喝了一口。

在這個衣冠冢前,其實放了許多的美酒佳釀,這是每年臘月初,一些修士或是生出靈智的妖前來祭奠時而給她帶的。

所有生靈始終記得她留在這人間的最後一句話:來一壺酒,敬人間! (5,0);

於是,這個衣冠冢前,堆滿了美酒。

如她所願。

封修看著洋洋灑灑地落下的六角雪花,片片晶瑩,道:「靈氣覆蘇之後,連雪花都變得漂亮了呢,這都是你帶來的反哺,賊老天,總算開了一回眼。」

雪花仿佛微微一滯。

封修重重哼了一聲,道:「可是,有點虧啊。所有人都好好的,都能看這人間日月變遷,春暖花開,唯獨你不行,這何談公平?」

用她一人成全千萬人,別人覺得值,唯他覺得虧。

封修又喝了一壺酒,這酒釀得一般,不好醉。

他碎碎念著,直到地上一水的空酒壺後,他才癱在地上,細長的狐貍眼因為酒液上頭氤氳,更顯魅惑,他伸出手接著那晶瑩的雪花,幻術一施,墜落的雪花仿佛被一只手給撥弄著堆砌,一片兩片三片……

良久,由冰晶雪花堆砌出來的一個少女小像,栩栩如生,他放在身邊,扭頭看過去,道:「這人間,沒有你,好生無趣啊。」

他闔上雙眼,任由漸漸變大的雪將他覆蓋。

雪地上,響起一陣腳步聲,一襲金紅袈裟來到墳前,奠了一圈酒,又把酒壺放在碑前,再把那只埋在雪堆裏的狐貍挖了出來,一如過去幾年一樣,挖出帶走。 (5,0);

隨著狐貍一起出來的,還有他懷裏滾落的小冰像,梵空微微一楞,拿起小冰像發出一聲嘆息。

那嘆息順著風雪吹遍每一片砂礫,傳揚開去。

盼當歸,盼君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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