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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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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黃雀在後

紫宸殿內鴉雀無聲。

裴應春的話太過沖擊,令楚侯也萬萬沒想到,一時楞在當場。

只有李妍,長嘆一聲,搖搖頭:“謊言說多了,你自己都信了麽?”

裴應春眼眸一瞇。

“把一粒碎銀一把的殺敵刀,換成了摻雜雜鐵的脆刀……哈哈!”李妍轉身望向秦寶臣,她拱手行禮,“兩位秦將軍,你們當時在邊關,將士們用的是那樣的刀麽?”

頓時,所有目光都匯聚在秦家兩位將軍身上。

殿內眾人都為李妍捏一把汗。

可誰知,秦寶臣卻出人意料地搖搖頭:“若是有人敢給將士們發那樣的刀,秦某一定先折回來,斬下他的頭顱。”

此言一出,殿內官員都懵了。

見狀,秦辰也笑著道:“諸位見過摻雜鐵的脆刀麽?那東西用來拍蒜都會斷成幾節。若諸位大人是領兵打仗之人,領取到的軍備是那樣的……諸位大人,你們第一個念頭是什麽?”

跑。

帶著自己的弟兄們,跑。

“一場還沒開打,就必輸無疑的仗,傻子才會打,更不會斷斷續續的打三十年。”秦寶臣將手裏的酒盞放下,“但當年,我們確實收到了那樣一批兵器。讓我以為,朝廷拋棄了我們。現在想想,也沒多遠,大概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

殿內嘩然。

裴應春臉上的表情逐漸變了。

他剛才還意氣風發,現在顯然多了幾分陰沈。

“裴應春,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李妍笑著望著他,“雖然李妍那時尚小,但那件經歷實在是太過精彩,根本忘不了。”

裴應春沒說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她咧嘴笑了,“你知道宋氏皇帝,為什麽會對江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麽?真的是因為朝廷管不了不想管了麽?”

“不不不……”李妍擺手,“是因為你侵吞軍餉之後的巨大窟窿,乃是江湖人劫富濟貧,冒著私藏甲胄的罪名,日夜不停地鍛造出來的。”

“你說裴家抄家沒抄出多少銀子。”她“哈哈”笑了,“那是因為,你勾結躲藏在於田國的齊郡王,將銀子全部轉移到那裏去了。只是你也沒想到,自己落難之後,於田女王翻臉不認人,拒不歸還。你重新得勢之後,和於田幾次三番因為那筆足足拉了六兩馬車的黃金交涉,最終,你同意他們炮制出西域聖石,用大晉百姓的銀子,換回你的黃金。”

眾人皆驚,震撼擡頭望著裴應春。

“貪就是貪了,別說得那麽冠冕堂皇。”李妍嘆口氣,“你說你兒子為了大晉想了很多辦法,你想到的辦法就是層層外包,每每經過一處就讓當地官員再扒一層皮貢獻給你,最後落在官兵手裏的東西,少之又少。”

“你可能不知道,邊疆將士不喜歡看到官員,更盼望見到江湖門派的使者。只有他們會帶著人吃的東西,送去人用的武器,並且救助受傷的將士,幫他們活著從戰場回來。”

“而你,只是把他們的命當成必死的工具,他們每個人在你眼裏就只是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的區別。我父親當年沒提這些事情,不是因為不知道,沒查到,而是因為這些事情江湖人人皆知,百姓人人皆知!”

“那麽多年,江湖平靜了那麽多年,沒有打打殺殺,沒有所謂的武林爭霸,各個門派都在埋著頭賺錢,不少門派甚至直接放棄自己的武功,轉型成徹頭徹尾的商隊……”李妍惋惜地看著裴應春,“看來這些事情,你一個都不知道啊!”

“江湖尚且知道國若不存,江湖不存的道理,你一屆丞相,居然大言不慚,拿著江湖人流血流淚的過去往自己的臉上貼金,甚至自我膨脹到說什麽宋氏負你,天下負你……我李妍見過的市井潑皮很多,武林大俠很多,殺手刺客也很多。但像你這麽不要臉的,我都找不出來第二個人。”

裴應春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直崩。

“你也不要找什麽借口,說什麽我是土匪,也不要說什麽我爹是忘恩負義之人,你滅李家只是為了報你兒子的仇……別騙人了,你滅李家,你要殺我,只是因為……這些見裴家見不得光的所作所為,在你被抄家下獄的那天,我爹當著你的面,已經說過一遍了。”

“你也終於知道,當年那個團結了整個江湖,讓名門正派和下八門通力合作,一起支援朝廷,支援邊疆的那個人,就是你口中的土匪出身,踩著你的腦袋上位的李清風!”

李妍背手而立,絲毫不懼,她字字鏗鏘:“我爹這人到底是書生,心太軟,念你的情誼,不然上次裴家抄家的時候,頂多只有裴原一個人能活下來。”

裴應春所有的偽裝都被撕開,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不過我爹不愧是一代匪相,判斷得真準,他說你能輕信於田女王,定然也會輕信於他。”李妍歪頭一笑,“同路人相見,拼的是技術。顯然我們李氏技高一籌。裴應春,於田女王手裏扣押的你那六車黃金,我們以同樣的手法,替你要回來了。”

她嘲諷笑起:“你要還是不要了呢?”

裴應春面頰橫肉顫抖,他一把扯過旁邊的裝飾物,嘩啦啦全都砸在地上。

他氣急敗壞,指著李妍的腦袋:“你!你!”

那瞬間,一股殺氣凜冽而來。

李妍一滯,下意識側身,一把飛刀閃過,咚一聲戳在她身後不遠的大門上。

“看來你是忘了,忘了沈寒舟還在我手裏!忘了我才是擁有主導權的人!”裴應春怒吼。

李妍這才緩緩回頭,眼眸裏多了幾分淩冽:“……放了他。”

裴應春猩紅著眼睛,招手一揮。

大殿上走出幾個殺門人。

他們架著個男人,一身白衣,長發染血,貼在面頰上。

人已然昏迷。

裴應春一把揪著他的頭發,讓他仰起頭面對李妍。

“你想讓我放了他?”裴應春笑了,他招了下手,一旁又走出幾個殺門人來,當中一個端著一杯小酒盞,“你把它喝了,咱們一命換一命。”

說完,裴迎春從殺門人手裏抽出劍來,笨拙地貼著沈寒舟的脖頸。

那劍刃來回搖晃,只眨眼,他的脖子上便滲出血珠子。

“你!”李妍的手攥緊了。

她沒有武器,裴應春距離他足足五米開外,此時又能感受到關山的氣息就在附近。

怎麽辦?

奪劍,根本來不及。

輕功跳起的瞬間,關山就能先殺了沈寒舟。

就算不奪劍,依裴應春那顫抖的手,失手的概率也很大。

李妍抿嘴,她咬著唇:“我可以喝。”她道,“但是我要看到你放了他。”

裴應春咧嘴笑了,幾近瘋魔。

他連說了好幾個好,指著李妍身邊早已經驚呆的沈俊,又指了指秦辰:“你們倆,上來。”

他說:“李妍,你只要喝進去,我就把他交給這兩個人,至於之後如何,就看他造化了。”

言談間,酒已經被端到面前。

李妍催促沈俊快去。

“大小姐!”沈俊白了臉。

“你快去。”李妍輕聲說,“千門不能沒有正將。”

沈俊搖搖頭。

一旁楚侯也搖搖頭:“李妍!”

她身後,無數因為李清風才考取到功名的官員,也聚了上來:“不可啊!三思!”

如何三思?

在必輸的局面中期待萬分之一的成功,這本身就是奢望。

李妍沒回應,端起盤子裏的酒。

“快去!”她狠狠瞪了沈俊一眼。

沈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上前的。

他看著秦辰,再望向秦老將,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關山的劍架在了秦寶臣的脖子上。

他懂了,這是一局死局。

如果李妍喝了那杯酒,活下來的未必是沈寒舟,而是在場的那些官員和他們的家人們。

她是要用自己臨死前的空檔,牽扯住關山的腳步。

沈俊站在失去意識的沈寒舟面前,仰天深吸一口氣。

李妍望著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懂了,那就好。

她端起毒酒,一飲而盡。

當酒杯空掉,李妍咽下那杯酒之後。

秦辰忽然拔出短刀,一把抹掉那昏迷之人的脖子。

看著他掙紮倒地,李妍楞住了,她喃喃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秦辰:“為什麽?”

“好好好!我就知道,秦家對我是忠心的,忠心的哈哈哈!”

裴應春仰天大笑。

秦辰沒解釋。

下一瞬,他一腳踹倒還在大笑的裴應春,在李妍擡手接刀的瞬間,殿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裴卿家,多虧了你,愚在除夕之夜,才能欣賞到這麽一場好戲啊。”

太子位上,宋唯幽微微笑著,如高山白雪,似清冷明月。

仿若落進人間的一片光。

“大小姐。”一旁,穿著殺門人衣衫的蘇西,扯掉兜帽咧嘴一笑。

她將千門劍,放進了李妍的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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