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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知遇之恩,已經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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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知遇之恩,已經還清了

“世人都以為千門救苦度世,易如反掌。可這天下萬物皆有因果,哪有那麽容易?”李妍微笑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爹沒有第二個選擇,我也一樣沒有。”

裴應春想要借江湖人的手滅掉整個李家血脈,只有傻子才會任他欺負。

“我是不爭,不是傻。”李妍揉著自己的手腕,“既然他想玩,那我奉陪到底。”

當年那個姑娘,到底是長大了。

彭興州長嘆一息,話音輕快些許:“林建安說得對,我們都老了。”他看著李妍,笑了,“這天下,最終是屬於年輕人的。”

是不是屬於年輕人,李妍不感興趣,但一定不能是屬於裴應春的。

“我現在有點想不明白,按說你爹為官這麽多年,不應該看不清裴應春是個什麽東西啊。”他揣著手,歪頭不解,“那他看得明白,為什麽當年還放走他了呢?”

李妍沒說話。

她輕笑一聲,擡起頭,看著雲淡風輕的天,答非所問道:“看樣子之後幾天,都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啊……”

彭興州被她這話搞迷糊了,“啊”一聲,應和道:“應該是吧。”

李清風確實想到會有今日。

那天,沈寒舟從火場中出來時,懷裏抱著的漆盒,正是李清風留給她的東西。

被烈火炙烤,那盒子裂開大縫,裏面只有幾封家書。

暫住在沈府時,李妍守在沈寒舟和曹切的房前,一邊熬藥,一邊抱著那盒子。

天知道她用了多少力量,讓自己打開那把鎖,拿出那些信來。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去世的父親再見面。

那信封外親啟的兩個小字,紮得李妍心裏難受。

就像原本已經痊愈的傷疤裏,猛地生出尖銳的刺,再一次破開血肉,再一次疼起來。

她遲疑了很久,藥都煎好了,才撕開信封。

內容出乎意料。

李清風知道自己要死了。

“若見此信,便是我已遭了毒手,不在世上。”

她眼眸微顫,難以置信,將信飛快地掃了兩眼。

“毒?”

李妍聲音都變了。

她細細看著信中內容,自己的父親是在一年半前寫下這封信的。

“此時身體尚好,也多虧太子殿下照拂,禦醫定期診脈,未見異常。然世事難料,剩下的時間應該不多了。”

她眉頭緩緩皺起。

“新政推行至今,雖然充盈國庫,可宋氏江山仍舊岌岌可危。本來,我下定決心絕不讓你牽扯進此事,可以你心性,展信時必已深陷其中。故而留下此信,為你指個方向。”

李妍看到這,鼻孔裏噴一股氣。

她揉著自己鼻梁根,有一萬句吐槽想要說給李清風聽。

自己的親爹果然與眾不同,要麽怎麽能成一代卿相,這是骨頭裏刻著天賦異稟,根本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誰人還能在沒病沒災的時候,預計自己沒多久能活了的?

誰人還能隔著十萬八千裏,跳過一年半,預測李妍今日深陷其中的困局?

她拿著信,實在是又氣又想哭。

明知會死,居然都不早些防範。

信到最後,甚至還留下一句氣人的話語:“怕你走歪路殺錯人,為父先點名,殺我的人,要麽是當朝太子宋唯幽,要麽是裴應春,絕無第三人的可能性。”

“不可能是宋唯幽。”

忽然,李妍身後,沈寒舟的聲音傳來。

她詫異擡頭,正對上那雙自上而下盯著信的眼眸。

不知為何,李妍居然從他臉上讀出幾分嫌棄。

許是沒聽見回答,沈寒舟又強調一遍:“絕對不可能是宋唯幽。”

“為何?”李妍仰著頭。

沈寒舟面龐僵硬了下。

他似乎沒想過為什麽,手支著下顎揣摩片刻,扔下一句:“反正不可能是他。”

這話和沒說一樣。

李妍無語,將一旁板凳扯過,示意他坐下。

沈寒舟披著一件藏藍色的外衫,中衣扣著封腰,眉眼之間似乎比先前更有棱角一些。

李妍總覺得他有哪點不一樣,可是又哪哪都一樣。

她盯著那張臉,戳得沈寒舟別開面龐,解釋道:“世人皆知宋唯幽是個病秧子,一月裏在床上能躺滿三十日,也正是因為他體弱多病,蔫不拉嘰,今年二十五,都還連個妃也沒有。”

他瞟一眼李妍:“就那個樣子,他巴不得你爹長命百歲,能幫他抗住大晉的半邊天。朝堂沒了李清風,最先頭疼的人就是宋唯幽,還不是頭疼一天兩天,那是頭疼了大半年。”

“政務積累不說,裴家勢力卷土重來,當年李清風沒能肅清幹凈的後遺癥,差點將朝野反噬。”他說到這,冷哼一聲,“雖然李清風早有布局,每一步都在意料之中,但是……”

但是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打劫馬車,還把微服出巡的宋唯幽本人,給悶了一棍子,硬生生打失憶。

錯失半年,宮內必然大亂,什麽神仙布局也都白費了。

“但是什麽?”李妍手裏拿著把芭蕉扇,挑眉問,“你倒是說完啊。”

沈寒舟頓了頓,考究地看了李妍一眼,擡起手,揉著自己的額頭“嘶”一聲:“……你這麽一問,忽然就想不起來了。”

他面露痛苦,上半身稍稍蜷縮。

李妍趕忙放下扇子,著急道:“哪裏不舒服?我扶你進去躺著吧?”

沈寒舟擺手搖頭:“不了,躺了好幾日,骨頭都躺軟了。”

“那我去喊喬七命?”

他還是搖頭:“坐下,最近常常如此,等一會兒就好。”

李妍將信將疑,遲疑片刻道:“你在這別動,我去找喬七命。”

說完,她轉身就走。

沈寒舟想抓住她,手伸出去瞬間,李妍輕功一躍,讓他撲了個空。

他這才坐正身子,看著她確實消失在視野裏,目光這才又落回一旁信上。

見字如面,李清風娟秀的楷書小字,安安靜靜躺在那只漆盒裏。

“當年上京殿試,乃至坐上戶部侍郎的官職,並非一路坦途。若非裴應春大力提攜舉薦,不惜給予人脈引薦各路貴人,斷無統領樞密院,更別提推行新政的今日。但,這天大的知遇之恩,為父已經還清了。”

“若裴家再做滔天罪孽,切不可再手下留情。”

沈寒舟望著兩列小字,無奈笑起:“愚當年就說卿是婦人之仁,卿非說是江湖道義……卿若看到今日,不知還能不能說出那恩仇兩算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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