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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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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黯留在了涿郡,跟她一並回長安的羽林軍唯她之命是從。

她身邊的人,就是代表著她的話。

辛元的臉色陰沈,“是阿青。她昨日晚上借翁主之令,將兩位公主放了。今日一早,我去巡視各處之時,方發現此事。”

蘇碧曦臉上神色莫辯,目光空落落地看著不遠處一株松樹,半晌方道,“讓隊伍停下來歇息一個時辰,準備午膳。將齊嫗跟阿青一並喚來。”

辛元點頭,轉身離開。

芷晴面露為難,“女郎,阿青只是一時糊塗……”

阿青跟她一起照顧女郎十幾年,在董家那麽苦的日子,在司馬郎君家做貧苦丫頭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怎麽現下一朝過上了好日子,就胡亂發善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了。

燕國公主是什麽人,輪得到阿青一個婢女去可憐她們嗎?

阿青這是糊塗了!

她當真以為,女郎做了翁主,得了陛下青眼,即將成為漢室皇後,她一個奴仆,也跟著雞犬升天了嗎?

她當真以為,她跟女郎十幾年的情分,她就可以仗著這些情分,為所欲為呢?

女郎是什麽樣的人,她會是一個徇私枉法之人嗎?

當初女郎的嫡親嫂子,女郎也照樣舍了,阿青比得過嗎?

芷晴真的是心焦地如同火燒一般,但又偏偏不敢再說一個字為阿青求情。

她要說的話,她能說的話,女郎哪一句想不到的。

她現下說多了,待會女郎聽得煩了,阿青再來說一遍,豈不是更加惹女郎生氣?

蘇碧曦看了看雙手緊緊絞著帕子的芷晴,並未發一言,只慢慢踱步,在旁邊撿了一塊石頭,坐了上去。

芷晴回過神來,忙要拿手上帕子鋪著,蘇碧曦擺手,“不妨事。”

芷晴知曉蘇碧曦的脾氣,也不多言,侍奉在一旁,焦急地看著過往的人。

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照在身上有種發自心底的暖意。

涿郡並不在黃河邊上,未曾受到黃河水的侵襲。

天空藍得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一朵雲彩也沒有,讓人看了只覺得縹緲無極。

梅花謝了,桃李還自芳菲。

青柳沐風,杏梨滿山。

回到長安,正是采了梨花桃花,釀酒做羹的時節。

帶著花香的春風拂過,讓人心裏懶懶的,生了一股倦意,就想留在這裏,不再動彈。

不去管什麽治水,不去管什麽匈奴,不去管什麽漢室興亡。

天下何其大也,有那麽多肉食者,哪裏輪得到她一個小女子去操心家國天下。

在這個明媚的春光下,花開滿徑,在鳥聲啼鳴中睡去。

醒來推開窗戶,舉目皆是一片春意盎然的綠意。

再喝上一杯清香撲鼻的桃花釀,睡一個回籠覺。

實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了。

辛元的聲音打破了這頃刻的安寧自在,“翁主,阿青帶到。”

蘇碧曦睜開微微瞇著的眼睛,如深潭一般的明眸映襯著陽光,直直地看向跪在地上,兀自哽著脖子的阿青。

到了這個時候,阿青還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齊嫗啪地一聲也跪了下來,眼角紅紅地向蘇碧曦求情,“女郎,阿青只是見那兩個女郎可憐,一時發錯了善心,本意是好的啊。她伺候女郎這麽久,求女郎看在這些情分上,饒了阿青一命。”

芷晴聽見齊嫗開口,就很想就地暈過去。

這個時候,最不該提的便是阿青跟女郎的情分。

情分這個東西,人心裏有就可以了,若是一再地提起,再多的情分,也要用沒了。

在阿青犯了這麽大錯失的時候,提起情分,就是仗著情分去逼女郎。

女郎這樣的性子,越是逼她,越是會適得其反。

齊嫗這是糊塗了。

芷晴沒拉住齊嫗,心中懊惱,一咬牙也跟著跪了下去,“女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兩位公主攤上了那樣一個禽獸一般的父親,前世不知造了多少孽。若是去了長安,只怕也沒了活路。女郎,阿青只是可憐她們……”

“你們不用說了,讓阿青說”蘇碧曦眼中沒有絲毫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以手支頤,“這恐怕是你最後一次在我面前開口的機會。為何要這麽做,就說出來。”

阿青給蘇碧曦磕了一個頭,眼眶裏已經有了淚,一張粉嫩的小臉上梨花帶雨,哽咽道,“女郎知曉,我阿翁早亡,阿母帶著我改嫁。繼父不是個東西,日夜飲酒不說,對阿母經常打罵,見我大了,還想對我……我逃了出來,是女君救了我一條命。”

她說到這裏,眼淚撲哧撲哧地落了下來,哭得不能自已。

阿青的身世,蘇碧曦自是知曉的。

物傷其類。

燕國兩位公主盡管身份尊貴,卻被親生父親玷汙,親生母親為了自己的地位利益,坐視此事。

兩個自幼長在深宮的弱女子,如何能夠從權勢滔天的燕王手中逃出。

本應是他們靠山的親生父親,對於她們來說,卻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惡魔。

以蘇碧曦的揣測,哪怕是燕王嫁給田蚡的嫡女,恐怕也是燕王染指過的。

盡管如今不甚在意女子的貞潔,但是田蚡可不是個蠢人,如何能夠不知曉自己妻子是否是處子。

燕王跟田蚡這對翁婿,如今能夠親如一人,其中的內幕,只怕齷齪不堪。

阿青有這樣的身世,對燕國兩個公主有同樣的惻隱之心,不足為奇。

“奴婢知曉自己犯了大錯”阿青聲音發顫,見蘇碧曦面色平靜,無端心中生了些惶恐,只是強自鎮定下來,“只是兩位燕國公主有了與親生父親私通的罪名,到了長安,等著她們的,就是一條白綾罷了。”

她說到這裏,心中忽然有了底氣,擡起頭看著蘇碧曦,“女郎,她們有什麽錯?她們還沒有來葵水,便被親生父親奸汙了,親生母親只當沒發生過這事。那日女郎親眼瞧見了,燕王後根本就是知曉的。現下被女郎當眾揭開這事,她們二人哪裏還有面目活下去?女郎,你一向心善,連素不相識的災民都可以親手為他們診治。女郎有千種手段,為何要挑這件事來對付燕王,她們只是兩個身世坎坷的可憐人啊!”

阿青心中盡然都是委屈不滿。

女郎當初為了在黃河堵口,親自去扛竹筐麻袋,帶著他們熬藥灑水,給災民治病,濮陽的人都把女郎當成活菩薩。

就是這樣的活菩薩,既然知曉了兩個公主被親生父親奸汙,為何不悄悄地救下兩個公主,而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讓她們最不堪的情形被所有人看見。

這是要逼死她們。

女郎真是好狠的心腸。

那個被人當成活菩薩一樣叩拜的女郎,怎麽就能做下這樣的事?

即便女郎害了兩位公主至此,為何還要把兩位公主一並送到長安?

這分明是要把她們二人徹底毀了,然後逼著她們去死!

蘇碧曦愕然地看著面前理直氣壯,說得大義凜然的阿青,只覺得自己好似從未見過她一般。

她對待自己身邊的人一向寬厚,只要他們盡心做事,便都會替他們仔細打算。

事實上在阿青說出這番話之前,她都打算把她嫁回蜀中,盡量遠著長安也就罷了。

不想阿青竟然是這麽怨恨。

她真是瞎了眼,養了這麽一個白眼狼在身邊。

蘇碧曦氣極反笑,“我把兩個公主壓到長安,她們唯有死路,所以你便假借我的名義,私下放了她們。你可知曉,你放了她們,會給我帶來什麽?”

“女郎得陛下寵愛,陛下哪裏舍得罰女郎什麽”阿青雖然口中認錯,顯然並不認為自己真得有錯,“但是兩位公主一旦入了長安,這輩子才是完了。”

阿青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蘇碧曦閉上了眼睛。

芷晴揮手就打了阿青一巴掌,恨道,“你真是糊塗至極!兩個燕國公主可憐,是女郎害她們被親生父親奸汙,是女郎讓她們親生母親不去管她們的嗎?女郎為何一定要去救她們?女郎心善,但不是對所有人都必須心善!”

阿青捂著臉,根本不敢相信芷晴竟然打她,芷晴揮手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你憑什麽認為自己可以替女郎做主?你今日可以假借女郎名義放了兩個公主,明日就敢借著女郎做其他。虧你還振振有詞說兩個公主可憐。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燕王一死,燕王滿門絕不能保全。兩個公主在女郎手上被放走,私縱逆犯,女郎要背著多大的罪名。”

辛元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傳來,“這兩位公主明知自己走了,留下來的你會面臨什麽下場,卻還是不管不顧地走了。”

可見也是心性涼薄之輩。

施恩於人,盡管未必就要圖報,但絕不會想著自己救下了一只白眼狼。

燕王如今是以忤逆天倫之罪被羈押回長安的,兩位公主就是受害者,也是人證。

如今人證沒了,絕不是一件小事。

阿青糊塗至此,絕不能再留在翁主身邊。

“女郎,你放過兩位公主。奴婢受過這樣的苦,知曉這苦有多難”阿青碰碰地給蘇碧曦磕了好幾個頭,額頭都磕破了,“女郎,你不能再這麽心狠了。女郎這麽多年沒有身孕,未嘗不是因為手上殺戮過重……”

這句話就是在詛咒女郎無嗣。

芷晴癱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蘇碧曦站起身來,臉上無悲無喜,齊嫗擔憂地看著她,“女郎,看在……”

“嫗莫要再說了”蘇碧曦打斷了她的話,最後再看了一眼阿青。

阿青跟著她太久了,知曉她太多事情。

這樣的人,一朝有了二心,不管是因為什麽,絕不能留下後患。

她現下身上系了多少人的性命,還關乎著劉徹。

更何況,阿青還說,她殺戮過重,才導致沒有身孕。

這豈不是說,如果她不放了兩個燕國公主,這輩子都將沒有生育。

劉徹心中只有她,她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如若她沒有子嗣,她跟劉徹的情分未必能走到最後,漢室未必容得下沒有子嗣的皇後。

劉徹的子嗣,關系到漢室的國祚。

這是蘇碧曦一直以來的心結,阿青竟然拿這個來威脅她。

“你這句話,斷了你所有的生路”蘇碧曦眼中似有堅冰,渾身氣息冷凝,“辛元,把她帶走,你知道該怎麽做。”

蘇碧曦做事,從來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她手上有燕王,王後,世子,公主所有人的生辰八字,毛發衣物,哪怕他們跑到了天涯海角,也能立時抓回來。

只是萬沒想到,這條後路,最後用到了阿青身上。

她跟著自己從蜀中來到長安,又來了涿郡,卻沒有命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我不是藥神有沒有小夥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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