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煙霧繚繞，幾個男人圍在桌前打牌。

陸少瑾夾著煙往桌面扔了張牌, 還沒說話, 小黑從雨夜裏沖進來。

他淋了雨, 滿頭的濕發滴滴答答。

“瑾哥, 雨變大了, 工地那裏打電話過來，說有個棚子可能要塌。”

陸少瑾瞇著眼把煙放到煙灰缸上，手指一彈，煙灰落下。

“把人叫出來沒有？”

“叫了, 都出來了。”

“去看看。”

陸少瑾把牌放下，往外走。

最近他接了個工程, 是市裏一個大學新建校門，竣工日期很短，要趕在校慶之前完工。校方的人天天過來趕進度，陸少瑾為了節約時間，臨時在工地裏搭了棚子給工人住, 方便做事。誰知道這幾天接連下雨, 活沒幹得多少算了, 還塌了幾個大棚。不過沒人受傷, 這是萬幸之中的事。

出去幾步，李銳追出來，手裏拿著把傘。

“傘。”

陸少瑾回頭瞥了眼，說了一句“不要”，就跟著小黑往雨裏走。

深秋的雨最涼, 小黑雨裏兩回跑，這會兒已經打噴嚏了。

陸少瑾把外套脫了給他。

“瑾哥，我不要。”

陸少瑾裏面就一身羊毛衫，雖然剛從屋裏出來，身子還算尚暖，可也抵不住這雨夜刺骨的冷。他加快腳步往前走，腳踩在低窪地帶，濺起無數水。

“你套著吧，我沒事。”

車在巷子外面的路口，陸少瑾和小黑冒雨跑過去。陸少瑾開了副駕駛上車。

“半小時能到嗎？”雨越來越大了。

小黑把他衣服拿下來，翻了紙巾擦雨水。

“不堵車能到。”

“現在過去吧。”陸少瑾沒接小黑遞過來的紙巾，從兜裏摸出震動了好久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串數字，陸少瑾知道這是誰的，沒接，重新放回口袋。

一旁的小黑便擦衣服，邊偷笑。

陸少瑾瞥他一眼，不由好笑：“你笑什麽？”

“是楊小姐的電話吧。”

“你和她很熟？”陸少瑾懶洋洋問。

小黑趕緊搖頭。

眾所周知，楊知芯喜歡瑾哥，他怎麽敢和她熟，況且，楊知芯這麽辣，又是楚淮最大果園的老板的寶貝女兒，可不是他這種小啰啰能夠肖想的。

“瑾哥女人緣真好。”他嘻嘻笑著，看起來特猥瑣，陸少瑾抓了一旁的紙巾往他臉上一扔。

“知道和有婦之夫開這種玩笑有多危險嗎？”

他有尹西了，要別的女人喜歡？

小黑乖乖閉嘴，認識陸少瑾的都知道尹西是她的小心肝，往死裏疼的那種。

以前大夥兒還私底下打趣兩人幾時分手，誰知道一直到了現在。

陸少瑾將座椅往後靠，閉眼假寐。

昨天跟車去北方接了果子的帳，回來給大夥兒發了錢就出來喝酒，喝完酒又打牌，整整兩天一夜沒閉眼了，如今困得很。

這麻雀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煩人。

知道他要休息，小黑沒敢再作聲。

這一路，陸少瑾睡得很沈。他夢到了很久以前，他送去巴厘島的機票的那天。

她在她們家的廚房裏洗米，掏米，安安靜靜的，動作小心謹慎。

其實他很早就來了，夜裏到的，那會兒她還在睡。她媽像個神經病一樣，打著大燈在屋外找他，他只能躲在草叢裏。

他陸少瑾何曾這麽窩囊過，可一想到尹西，便所有的都能忍下來了。

她媽之所以像個守城士兵一樣大肆搜尋，是因為有一次夜裏，他來找尹西時被她發現了。那時，他爸媽剛離婚，他想找她說說話，來時卻被她媽逮著。

他擔心她又打尹西，所以送機票那會兒過來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更是不敢和她有短信或者電話聯系。

送機票的事，他也考慮了很久。想到無數個夭折的可能，但他盡量往好處想。他想，雖然最近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但只要有她在，那生活就該是美好的。所以，他為了這份美好，豁了出去。

他再次親到了他日夜想念的姑娘，她還是那麽甜美。

畫面一轉，又回到了那天在車站離別的情景。

他站在列車外，奔跑著呼喊她的名字，尹西站在車窗前，不停地揮手。

回憶起那天的心情，陸少瑾鼻腔一酸，眼眶濕潤起來。

“瑾哥，到了。”

小黑輕輕拍他肩膀，陸少瑾睜開眼起身。

“這麽快。”

“抄了近路。”

小黑把外套給他，陸少瑾穿上後，下車。

“走吧。”

此時雨勢更大了，小黑從後座抽了雨傘給陸少瑾，陸少瑾沒接，就這樣沖出雨夜。

小黑追上去，“瑾哥，雨大。”

雨確實大，陸少瑾下車才剛走了幾步，後頸的衣領就已經濕了大半了。他停下腳步，彎下腰鉆進小黑傘裏。

前方雨勢磅礴，大棚邊站了不少人，運土的大車車燈穿透雨幕，強勢將雨夜照亮。

工人們見陸少瑾過來，頓時有了主心骨。

“瑾哥，雨大了，怎麽辦？”

陸少瑾瞇著眼看前方沒了一半的大棚，“還有人在裏面嗎？點一下。”

“我來點。”工人裏有個高個兒的自告奮勇。

“嗯。”

這雨下個沒完沒了的，陸少瑾看著都煩。

小黑從兜裏摸出煙，“瑾哥要抽煙嗎？”

“不抽。”陸少瑾說，“今晚估計幹不成了，你找個地方給大家落腳。”

“達哥那兒行不？”

高量達腿好後去當兵了，他媽刀架他脖子上逼的。高量達氣得罵爹罵娘的，最後還是答應了。

房子裏沒什麽東西了，只有高量達留下不要的東西。陸少瑾把房子接下了，但沒整屋子，裏面的垃圾也就這麽留著。

三十幾個工人要去找酒店，那是筆不小的開銷。反正工人們平常都是席子被子一卷，天南地北四處跑，隨便找個地方將就住一晚就好，打地鋪也沒關系。

小黑知道陸少瑾和高量達感情深，就怕他不同意，問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

“去唄，你不是有鑰匙？”

“那一會兒點完名，我讓大家收拾東西。”

人數點齊，小黑招呼大家把東西背上跟著他往外走。

陸少瑾跑去屋檐底下躲雨，這時手機響，他剛拿起，還沒來得及看開電是誰，手機沒電了。

小黑找車把人都裝滿，過來接陸少瑾。

“瑾哥，工人們想吃一頓。”

說吃一頓肯定帶喝，一喝就可能喝個整宿，那麽明天的活估計得耽誤。

小黑知道工期短，不想過來問，可工人們滿眼期待，他又不忍心拒絕，這才來問陸少瑾。

“這雨明天停不了，讓他們吃吧。”

“耽誤了事怎麽辦？”

“一天能耽誤多少。”陸少瑾說，“再說，滿足了他們，他們還不是更使勁幹活。”

“那我就去跟他們說了。”

“嗯。”

上了車，陸少瑾翻找充電器充電。他一直惦記剛才接不著的電話，心裏揣揣不安的，總覺得那是尹西打來的。

尹西在大一下學期的時候，申請了去新加坡的交換生。他們已經整整四個多月沒見面了。

陸少瑾想到這兒，心裏莫名煩躁。

當初目送她上車時的酸楚此刻依然清晰，舍不得她是難過之一，但更多的是和她的人生界限。

陸少瑾滿腦子胡想，越想越煩躁，他找了煙要點上，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著。他以為是尹西打來的，急急拿起來看，來電人是他媽。

心裏升起的小火苗瞬間熄滅。

陸少瑾甚至連說話的心情都沒了。

“怎麽了？”

“過幾天外公生日，問你能不能過去。”

“去，怎麽不去。”

陸媽停頓幾秒，問：“尹西沒和你聯系嗎？”

能讓她這沒感情的兒子產生情緒波動的，除了尹西外，沒人了。

“你管這些幹嘛。”

“我還不是擔心你。”陸媽沒好氣，“再說你以前膽子多大啊，上天入地哪兒你都敢去，誰都敢惹。你看看你現在，跟以前能比嗎！”

“你要想她，就去找她，別在這裏期期艾艾的，你難過尹西也看不到，有本事跑到她那兒去訴苦啊你。”

陸少瑾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掛了電話。

去新加坡嗎？好像……也挺不錯，反正也好久也沒休息了。

那就等這個工程結束吧，他去新加坡玩玩。

這時，前方兩束遠光燈照過來，小黑眼花，隱約覺得前面有輛大車沖過來，他想把方向盤往右邊打變道，陸少瑾抓緊了方向盤不讓他動。

“踩剎車，踩到底。”

小黑嚇得一身汗，他趕緊踩底剎車。只聽到後放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音，他回頭，看見剛才想撞上他們的大貨車撞到了墻上。

他們的車驚現躲過危險。

小黑極速跳動的心跳還沒平覆，他咽了咽口水，看陸少瑾：“瑾哥剛才怎麽沒讓我轉方向盤？”

“駕照怎麽考的？”陸少瑾輕拍了下他腦袋，“趕緊走。”

“我腿軟，開不了車了。”小黑說。

“那你就留著，等一會兒堵車再走。”

小黑捏了捏手，“那我還是現在走吧。”

車子開出去一會兒，小黑問：“瑾哥，剛才要是真出事的話，你會怎麽辦？”

“怎麽怎麽辦，我可舍不得死。”陸少瑾笑。

小黑難得見他笑，也開心起來。

“要是真的是很嚴重了呢？”

“真的很嚴重，那也得咬牙活下去。”

“能嗎？”

“當然。”

“可是，都已經很嚴重了啊。”

“你這小子，怎麽不開竅！”

“舍不得也沒辦法啊，怎麽咬牙活下去？”小黑費解。

“欲望。”

“什麽欲望？”

陸少瑾眼底帶笑瞅他一眼，“睡過女人沒？”

小黑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臉突然一紅，支支吾吾搖頭：“……沒……”

“我也沒有。”

小黑再次驚訝：“啊，瑾哥，你不會吧？！”

他覺得他這樣的男人……應該都快……鐵棒磨成針了呢……

“我看起來很有經驗？”

小黑毫不避諱地點點頭，“是啊。”

這話題總讓陸少瑾高興。

“可是瑾哥，你為什麽不睡啊？”

陸少瑾一臉好笑看他：“睡誰，你啊？”

小黑臉再次紅了，嘀咕：“……不是有……尹西小姐嘛……”

“少兒不宜，你管這個做什麽。”陸少瑾拍了下他肩膀，“好好開車。”

陸少瑾和一幫工人吃飽喝足，下樓找廁所。

這附近有個公廁，出去走幾百米就到，他剛出路口，就看到個人提著裙子一步一步地在坑坑窪窪的路面行走。

她穿著長裙，頭發披散著，穿著透明的雨衣，頭頂著透明的帽子。

她就著微弱的路燈一步一步走。

陸少瑾沒繼續往前走，他摸了煙出來，點上抽了好幾口，女人還沒到他身邊。

他不耐煩了，抖了下煙灰，深呼口氣。

“要我幫忙嗎？”

尹西聽到聲音擡頭。

“陸少瑾！”

陸少瑾看著她輕笑：“你怎麽來了？”

尹西手伸給他，不自己過來了。

“你過來接我，這裏好多水。”

陸少瑾打量她一眼，丟了煙走過去。

夜裏還有雨，一點一點滴在他身上，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踩著雨水。

“怎麽來了也沒個電話？”要是他去了北方或者在工地，她不是白來了。

“你別急著問我，趕緊抱我過去。”尹西服他這時候還有心情問！

她塗了口紅，小嘴紅艷艷的，陸少瑾下腹一熱，喉腔滾燙。

“你化妝了？”

“一點點——”尹西剛說完，他頭低下來，狠狠擒住她的唇。

尹西被他親得差點站不穩，只能兩只手緊緊攥著他衣服。

“下雨呢。”

陸少瑾放開她，“知道下雨還敢穿裙子。”

“就喜歡。”

帶她過去後，陸少瑾讓她在原地等著。

“你要去哪兒？”

“尿尿。”

尹西靜靜看著他，抓著他衣擺的沒松：“我也去。”

陸少瑾挑眉：“和我一起？”

尹西咬著唇點點頭。

“走吧。”

兩人剛到公廁門口便聽到裏面傳來某種很不和諧的聲音。

同時停下腳步。

尹西覺得他的手燙了起來。

聲音越來越烈。

陸少瑾深呼吸，他回頭看她：“你先去外面等著。”

“又沒看，不是嗎？”

陸少瑾哼笑一聲，牽她的手微用力。

“想看？”

尹西看他：“能看嗎？”

陸少瑾一臉黑線，他只是說說而已好嗎。

“看了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

聲音開始激烈，幾秒後歸於平寂。

尹西略有失望：“啊，好快哦。”

陸少瑾沒忍住，哼一聲笑了出來，帶著她往裏走。

“你先去，我在外面等你。”

“一起吧。”尹西說。

陸少瑾這回不得不正視她的行動。

這算什麽？邀請？

陸少瑾看她的目光熱烈起來。

“尹西，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知道。”她迎著他的目光，勇敢無謂。

陸少瑾想證明什麽，他走上去，手捧著她的臉，唇輕輕描繪她的唇瓣。

緊接著，另一只手忙往下，順著她的腰來到了她胸口，尹西沒反抗，嚶嚀了一聲。

“陸少瑾～”

陸少瑾笑了，他捧著她的臉親了又親。

“好了，先上廁所。”

“啊。”尹西好不容易進入狀態，他突然潑了盆冷水，讓她郁悶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有點事，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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