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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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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李夢夏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仿佛被人抽幹了所有力氣,沒精打彩的。

她在教室門口站了許久才敢往裏面走,一路上她都低調的觀察著梁文軒,他好像沒有別的反應,等回到座位上時,她又用手擋了擋自己額角的疤,心下泛出些許難堪。

教室裏設有圖書角,梁文軒拿了一本書放在桌子上專註地看,和他隔著一定的距離,李夢夏沒那麽緊張了。

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離他不算遠,也沒有那麽近,這是她的舒適區。

她不想寫作業,思來想去也從圖書角裏拿了一本外國名著《飄》來看,看了大約二十分鐘,她就有些累了,這書裏的人名她是一個也記不住,紙上的文字一排排地像是催眠曲,弄得人昏昏欲睡,她收起書趴在桌面上休息。

下午的課是兩點鐘,在1點半時她醒了,班上一個人也沒來,梁文軒還在看書,她起身出去洗臉,路過講臺的時候梁文軒突兀地叫住她,“李夢夏,我的話一直有效,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李夢夏忙垂下眼回避他的視線,只嗯了一聲,連道謝都忘了同他講。

其實,他的話她不大明白,她從來都沒有向他求助過,他為什麽會想幫她呢?

他看見了她的疤,哎,李夢夏心裏嘆了口氣。

他博愛責任感強,作為班長,對她說這樣的話也很正常,或許換了別的女生他也會這樣說。

她遇上的不是什麽大事,更沒什麽值得說道的,她向來不喜歡麻煩別人,何況是他。

*

梁文軒的生日在5.25號,這天剛好周五。

馬上放雙休,周四下午的時候吳肖在班級裏通知了一件事情,說是周五下午的課程取消,學校有一個感恩教育活動,走讀生和住讀生的家長能來那是在好不過了。

聽完吳肖的話,李夢夏眼中的雀躍煙消雲散。

她是最討厭這種感恩教育活動的,除了催人淚下,讓學生有片刻的懊悔頓悟,她想不到這種活動還有什麽價值。再糟糕一點,或許等人家演講完,就要開始賣書了。

周五下午的感恩教育活動,她本打算就當個木頭站樁,但是班裏有三分之一的同學都來了家長,她不太想待在這裏,匆匆向吳肖告了假,回教室休息。

吳肖知道她的身體情況,聽聞她不舒服也沒多的懷疑,連忙囑咐了她幾句就讓人回教室去休息。

她沒什麽精神,低落消沈,悶悶不樂,計劃著去人工湖邊坐一會,想了想,最後還是回教室決定趴在桌子上睡覺。

教室裏,隱約能聽見操場上振奮人心的演講,關於家庭,關於親情,她閉著眼睛,這些字眼一字不差地進入到她的腦子裏。

李夢夏寧願自己聾了。

女孩的眼角悄無聲息地緩緩淌下兩行淚,她應該習慣的,她以為自己可以習慣的,她不可以哭。

操場主席臺上,感人肺腑的演講過去快二十分鐘,好些同學都已經淚眼婆娑,梁文軒的家長沒來,他聽了一會暫無所感,腦子沒來由閃過一個弱小可憐的背影,他借口離開。

教室裏只有李夢夏一個人,她聽見有腳步聲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由迷糊變為清晰,3、4組的過道上她捕捉到了一片白凈的校服,然後是少年線條緊實的手臂。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梁文軒。

他們都是話不多的人,交流寥寥無幾,反倒是視線總撞在一塊,他沒有要回自己座位的意思,就直勾勾地盯著她端詳細究,李夢夏不自在地別開眼,問道:“班長,有什麽事嗎?”

她還想過,梁文軒出現在教室裏可能是吳肖讓他過來看看又或者是帶什麽話……她等了好久,梁文軒一直沒有出聲,可他的視線又從未挪開過,李夢夏一擡頭就撞入他的眼眸內。

“你每次看我,我都覺得你在向我求助。”梁文軒說道。

其實,就連李夢夏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用什麽眼神看著梁文軒,在她看來她收不回的視線,無數次的偷看,那不是求助,而是愛慕。

至於向他求助,那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敢妄想。

她喜歡他,越來越喜歡他,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塊漂浮的木板。

她會永遠記得他那件遞過來的衣服的溫度和那句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

她擁有他的善意,她已經很滿足了。

“沒有,我沒那個意思。”李夢夏狹促地解釋,一和他說話,她的臉就有點發燙,緊張到手心出汗。

“嗯。”梁文軒應過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書來,這時李夢夏才再度擡眸去看他,他看書的時候特別專註,這種場景對她來說好夢幻。

又只有他們兩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四周很安靜,她肆無忌憚又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看。

李夢夏看夠了就拿起筆無意識地在自己草稿紙上寫他的名字。

梁文軒,她在心裏默念一聲,好像他一來,她就沒有那麽傷感了。

他像一盞燈,而她是在一片孤獨的海面上找不到方向的行人。

海上燈塔,她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了這四個字。

喜歡他,期待偶爾能和他說上兩句話,這麽一想她也並非無法感受到快樂,雖然屈指可數,短暫又易逝,好在還有點盼頭。

*

5.29號,周四,李夢夏忽然發燒病倒了,吳肖打了電話通知她家裏人來接,李夢夏沒有想到是劉芳梅來學校接她回家,外婆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在窗戶外面看看她的那一剎,她心中酸甜交織。

李夢夏常年氣色不太好,也就是初中跟著楊婧那會稍微好些,她現在一生病,整個人蒼白地跟張白紙似的,劉芳梅看著心裏直疼。

劉芳梅帶她回了家,去社區醫院打針,接連掛了兩天的水,劉芳梅一直守在她身邊。

6月1號下午她剛打完針,劉芳梅牽著她的手笑瞇瞇地說:“你今天十六歲的生日哩,外婆帶你出去買點禮物,買點好吃的。”

“不用買的。”李夢夏小聲說。

“怎麽能不買點好吃的,以前一直沒給你過生日,外婆上年紀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夏夏明年過17歲的生日。”

劉芳梅牽著她往外走,“那邊有個商場,外婆給你去商場買兩件衣服,紫妍說那裏還有一家賣蛋糕的,外婆再給你買個蛋糕去吃。”

老人家一旦上了年紀總免不了喜歡在兒孫輩面前談論生死,劉芳梅以前從來不在她面前說這些的。

李夢夏就任她牽著走,她沒辦法騙自己,外婆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有好幾次她晚上去廁所,回來經過外婆的房間前時都會聽見她急促又沈重的呼吸聲,有時候她在外婆的門外一站就是一個小時。

她真的很怕,很怕外婆死了,在她心裏,劉芳梅是她在這世上僅存的唯一的親人。

李夢夏十六歲了,她已經有五年沒過過生日,他們一家五口出車禍那天是6.1號她十歲的生日。

她每一次生日,也是她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的祭日。

李夢夏其實想安慰劉芳梅,她還能活好久呢,可她已經哭了,她不敢開口。

劉芳梅帶她到商場,她沒有要衣服,拗不過老人家的堅持,最後她讓外婆給她買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玩偶。

她還不敢要太大的,太貴了,衣服也是,李夢夏的衣服很少,穿了三四年的舊衣服她都舍不得扔,反正沒破沒壞,就能繼續穿。

踏青野炊那天,她翻出了自己認為最好的一件衣服,那天班裏好幾個女孩子的裙子都好漂亮,而她的衣服又小又緊,她知道攀比心不對,但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艷羨。

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春游野炊這樣的活動,在學校裏可以穿校服,在舅舅家裏可以隨便穿便宜舊衣服,唯獨這種活動,大家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她真的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其實她也不該要玩偶的,但是張紫妍房間裏有好多好多玩偶熊,有的比人都高,那些都是她生日的時候她的朋友們送的,她看著多少有點羨慕。

以前很小時候,劉芳梅會給她買那種杯狀的小蛋糕,最近幾年經濟水漲船高,這種蛋糕早已銷聲匿跡,臨桉城區一家比一家精致地蛋糕店開了起來,但是也賣的很貴。

張紫妍說的那家蛋糕店她知道,這兩年她每回過生日都是在這裏買的蛋糕,舅媽會給她買兩百多的生日蛋糕,有一次單休,她還專門跑去她們學校給她送了蛋糕吃。

劉芳梅領著李夢夏進了蛋糕店,讓她選一款蛋糕,李夢夏看了好久始終拿不定主意,真的太貴了。

“你好,尾號1xx6,我來拿預定的蛋糕。”

李夢夏聽見這個聲音一楞,她一扭頭就瞧見了梁文軒,他似乎也訝然了一番,隨後禮貌地對她頷首致意,並問道:“今天也是你生日?”

“嗯。”

“生日快樂。”梁文軒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對她說出祝福語。

“謝謝。”

“是夏夏的同學?”劉芳梅慈祥地問。

“是。”梁文軒回。

劉芳梅說:“這麽巧,你和我們夏夏一天過生日。”

梁文軒淺笑,解釋道:“今天不是我生日,是我小姨的生日,我替她取蛋糕回家。”

劉芳梅點點頭,隨即又問她:“夏夏,蛋糕選好沒有呀?”

梁文軒一來,李夢夏的心思早就不在蛋糕上了,再者她根本就不想讓劉芳梅破費給她買蛋糕,外婆的錢,來之不易,很珍貴的。

她垂眸搖搖頭,淚意浮上眼眶,“沒有我想吃的,外婆我們走吧。”

小老太太摸著自己的衣兜慈祥地告訴她:“這孩子,不要怕花錢啊,外婆有錢。”

李夢夏背對著梁文軒,拼命地搖頭,外婆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的肩膀在抖,終於她嘗到了眼淚的鹹味。

忍到極致她實在是繃不住自己的情緒,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哽咽道:“對不起,我就是想我爸媽他們了……”

她什麽都不想要,不想要衣服,不想要玩偶,不想要蛋糕,她只想要她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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