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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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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襲

月光已經稀薄得微不可見,只剩下些星星點點若隱若現。

在這樣朦朧的光影下,一切事物都仿佛失去了銳利的邊緣,變得柔和而含糊。

“別這樣對我,嬌嬌。”

謝嗣音將渙散的目光從天空收回來,看向與她交頸而臥的仡濮臣。男人窩在謝嗣音的側頸,淩厲的雙眸半闔著,眼角的朱砂痣也安靜下來了,就連鋒利的輪廓都顯出了幾分可憐與祈求。

她的眼珠微微動了一下,瞧了他半響方緩緩出聲:“痛嗎?”

仡濮臣怔怔地睜開眼睛,漂亮的桃花眼裏都是迷茫,似乎在思索這句話背後的意義。

良久,他直勾勾地盯著謝嗣音,點頭:“痛。”

說完的那一刻,仡濮臣的心重新提了起來,就像已經定刑的死囚突然抓住了最後一絲生還的希望。

他等著她說——她不喜歡那個什麽陸澄朝,她喜歡的是他,只有他。她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因為惱他,一切都是因為他做得太過分了。

只要她這樣說了,他就當......之前那些話沒有聽到。

謝嗣音勾了勾紅唇,緩緩吐出一句直接將他判處死刑的話:“可惜痛得還不夠,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仡濮臣眼裏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聲音重新變得冷硬起來:“可惜你殺不了我。”

謝嗣音眉間卻染上幾分愉悅,她篤定著道:“我是殺不了你,但我能讓你比死更痛苦。”

說到這裏,她一字一頓道:“因為你愛我。”

仡濮臣瞳孔一縮,他完全無法反駁,也反駁不了。

他的弱點暴露無疑,如今終於被她用來當作攻擊他的利刃。

謝嗣音笑了,眉眼間都是愉悅的氣息。

這麽長時間以來,在這場結束不了的夢境裏,她始終處於弱勢狀態,被反覆侵犯、碾壓、折磨。

如今——終於輪到她了。

輪到她來掌控這個總是漫不經心就將她擊得一敗塗地的男人。

仡濮臣再難以同她對視下去,幾乎有些逃避地躲開她的視線。同一時間,夢境坍塌,一切都破碎成銀白色碎片,如同萬千銀蝶撲扇著遠去。

“昭昭你醒了?”

謝嗣音意識恢覆的瞬間,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整個人靠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幾乎被一股雪松和冷杉的清澈木香包圍。

她慢慢睜開眼睛,一眼看到頭頂的陸澄朝,剛剛翹起的唇角拉直:“澄朝?”

陸澄朝好看的眉頭微微擰著,一臉擔憂的看著她:“昭昭可覺得哪裏不對勁?”

溫熱的呼吸連同清冽的冷香撲鼻而來,謝嗣音有些不自然地從他懷裏退出來,捋了捋耳旁的鬢發垂著頭道:“抱歉,澄朝。我是睡著了嗎?”

陸澄朝看到她這個拉開距離的動作,眸色微深,聲音仍舊溫和:“昭昭最近經常這樣睡過去嗎?”

謝嗣音抿抿唇,搖頭:“並沒有,可能只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陸澄朝目光微凝,沒有再說話。他的目光追逐了謝嗣音這麽多年,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可能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剛剛,她是在逃避這個話題。可......有什麽是她不想讓自己知道的呢?

想到這裏,陸澄朝腦海中接連閃現幾個片段,清淺的琥珀色眸子漸漸沈了下來,似乎有什麽正在脫離正軌。

馬車內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謝嗣音也可能意識到自己前面聲音的冷淡,輕咳一聲,正要說話,突然陸澄朝的臉色一變,從馬車的側壁上取出一柄薄劍,劍光如雪,冰涼沁人。

謝嗣音一楞,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車外一聲急促的馬嘶聲,馬車驟然停下。她整個人隨著慣性向前跌去,陸澄朝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將她的身形穩住。

與此同時,車外的聽風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可知道這是英國公府的馬車?!”

謝嗣音抿了抿唇,手下迅速地掀開車簾。只見馬車停在官道中央,兩側都是華蓋盤郁的青槐,車前圍了數十名蒙面黑衣人,個個持刀帶劍,顯然來者不善。

為首的黑衣人見了馬車中露出來的兩個人,眼睛一亮,直接拔刀對向馬車,率先發起攻擊。

聽風見這些人連話都不說就動手,再沒有往常嬉皮笑臉的神色,跟著幹脆利落地從車底抽出一把長刀,迎了上去。

緊接著,“砰”一聲,一道通信煙花在眾人頭頂響起。

黑衣人一楞,下意識仰頭看去。就在這個瞬間,一疊的暗器從林中飛出,接連命中十數人。隨即,林中跳出五名暗衛,手起刀落又砍掉六七個黑衣人。

為首那人險險躲了過去,長刀朝著馬車的方向劈來,眼中閃過一抹狠戾:“速戰速決!”

王府和國公府豢養暗衛有數額限制,都不會太多。一般王府額定規格是20人,郡王府15人,國公府10人。當然,這也只是明面上的規定。擱到實際,各家都有各家的數字。

謝嗣音作為宣王府郡主,身邊一直被宣王塞了十個暗衛。此次她偷跑出來,當值的五個暗衛都跟了出來。而陸澄朝卻似乎從來沒有帶暗衛的習慣,身邊慣常跟著的也只有一個聽風。

聽風和暗衛們再是能以一當十,也抵不住這些人的兇猛攻擊。

更何況,這些人早有準備,兵刃上都似乎抹了劇毒。

不過頃刻時間,已經有兩名暗衛先後倒下。

“世子,帶郡主走!”又一名暗衛嘶吼出聲,一劍橫掃了四五個黑衣人,但轉眼就被身後黑衣人捅了一刀。

謝嗣音看得目中充血,頭痛欲裂。這樣熟悉的一幕,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沒有留給謝嗣音再多想的時間,陸澄朝直接攬起她的腰肢,足尖一點,帶著人從馬車中朝林中躲去。

謝嗣音緊緊抱住陸澄朝的腰,渾身冰涼,唇齒發顫:“那些人為什麽追殺我們?”

陸澄朝沈著一張臉沒有吭聲。

謝嗣音閉了閉眼,強迫著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血腥的畫面,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如今我們去哪裏?”

身後風聲鶴唳,似乎已經有人追了上來。

陸澄朝腳下不停,聲音溫和沈穩:“西山大營。”

“我父王?”剛說完,謝嗣音就反應過來了,聲音微顫的分析,“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於城外劫殺你我,那麽必然抱著一擊必中的想法,回城的路上怕是埋伏重重。唯一的辦法——只有到我父王管轄的西山大營。”

“嗯。”陸澄朝應了一聲,徑自帶著人朝西南方向奔去。

一路上,陸澄朝不敢帶著人走大路,只隱在密林之中快速行進。

走到一半的時候,謝嗣音突然t想到什麽,急忙喊住陸澄朝:“澄朝,等等。”

陸澄朝停下腳步,偏頭看她:“怎麽了?”

因著此刻陽光已然西斜,天空呈現出藍紫色的漸變。謝嗣音緊抿著唇,神色猶疑地瞧著西南方向:“這些人準備如此充分,難道會忘記我父王的西山大營?”

陸澄朝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昭昭懷疑西山大營也有埋伏?”

事情發生的太快,謝嗣音頭腦還有些混亂,她只是覺得這些人既然將事情做到了這一步,應該不可能會放過如此明顯的破綻。除非,他們就等著她去自投羅網。

謝嗣音咽了咽口水,繼續將自己想到的說出來:“這幾天父王一直在宮中同皇伯父議事,不在西山大營。雖然我不知道那裏如今掌事的是誰,但......必然是父王信任的人。”

“可父王信任的人,我......卻信不過。”

“對不起,澄朝。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想。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事關你我生死,我不能想到了卻不說出來。”

陸澄朝低頭認真看著她,琥珀色眸子在林下陰影中顯出亮光,嗓音溫和:“昭昭想得很周到。”

得到了陸澄朝的認同,謝嗣音深深松了一口氣,繼續道:“那我們怎麽辦?”

陸澄朝抿了抿唇,目光看向京城的方向:“你手下的暗衛放了通訊煙花,如今救援的人應該快到了,那些黑衣人怕是比我們還著急。只要我們躲過這段時間,就能安全了。”

謝嗣音點頭:“可問題是,我們該如何避過去呢?”

陸澄朝回過頭來,目光筆直的看向謝嗣音,女人被她看得心下一慌:“澄朝?”

陸澄朝翹了一下唇角,眸中帶著溫和的安撫意味:“昭昭別怕。”話音落下的瞬間,陸澄朝出手了,溫涼如玉的手指直接點上謝嗣音的穴位。

謝嗣音登時睜大了眼睛。

陸澄朝沒有解釋,抱著謝嗣音足尖一點,躍上最是枝繁葉茂的一枝樹梢,將人穩穩地放到上面。

謝嗣音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眼眶瞬間湧出淚水。

陸澄朝手指輕輕擦過她臉龐的淚珠,動作溫柔和緩,不逾矩也不帶任何侵犯之意:“別哭,昭昭。我會沒事的,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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