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狗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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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狗求原諒
欲逃的江赭被身旁的明月扯住了手腕, 勸慰道：“阿姐有什麽話不要憋在心裏，還是與侯爺說開的好，我回小宅等你。”
沈澈錦衣玉冠坐於馬上, 棱角分明的下顎微揚著，讓本就一身黔貴的他多了些傲慢, 而恰恰這份高門才能豢養出的傲慢, 惹得街市上路過的姑娘們一個個回首側目，卻又不敢將目光過久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江赭也如那些姑娘般，望著那馬背上的少年，只是她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猶疑, 她並不想逃避, 但也真的沒有想好到底應該以怎樣的身份去面對沈澈。
既不想與他為敵, 亦不想孤註一擲, 更不想真的去利用這個少年的感情。
沈澈勒著韁繩，將馬頭調轉了方向, 從十字街口馭馬踱了過來, 堵在巷口，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見她不想開口, 便先發制人道：“為什麽要去踢館？”
如今魏家招降後突然要反，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葉清遠, 奈何苦心搜查多日，也沒找到那葉清遠密謀的罪證，於是他只能遣人暗中盯著那小子的一舉一動。
而就在幾日前, 他的手下來報, 葉清遠派人去匯賢樓籠絡一個叫管豹的武夫。
更巧的是, 今日阿妄居然告訴他，江赭也來這家匯賢樓踢館……
為何這二人的行徑總是出奇的一致？
面前的江赭踟躕了片刻, 仰頭道：“我想用嫁妝在淮陽開一家武館，所以想提前試試這號稱天下拳莊的匯賢樓有多少能耐。”
她如今吃一塹長一智，再不會拿那個夢境來說事，反正橫豎他都不相信自己，還不如編一個看起來不那麽離譜的謊言來搪塞。
“撒謊！”沈澈低喝一聲，目光在江赭的臉上轉了一圈，眉頭擰起，隨即兩腿輕夾馬肚，朝她身前靠了靠，沒等江赭反應，俯身拎住她的束腰，將她像前一扯，將她托上了馬背。
沒等江赭坐穩，他便揮鞭策馬前去。
淮陽府衙曾頒布政令，街市之上雖可馭駒前行，但不能策馬疾馳，可今日沈澈卻不管不顧的一路飛奔……
路上的百姓紛紛躲避，還沒來得及出口咒罵，那黑駒早已無蹤影，只留一片激揚的塵土。
馬背上的江赭被飛快馳騁的速度嚇得破口大罵，再也沒了以往的端莊，她一手緊攥著韁繩，一手環抱著沈澈握韁的小臂，方才還態度強硬的她，語氣開始越來越卑微。
而身後的沈澈聽到她的求饒後，嘴角的笑容卻更加肆無忌憚，不僅沒有減速，反倒夾著一絲興奮的揮鞭向前。
直到黑駒飛馳至淮山腳下，被沈澈忽然勒住韁繩，馬兒前蹄乍起，發出一聲長嘶，急剎於寬闊的官道之上。
江赭被嚇得低喝一聲，險些歪下馬去，幸而被沈澈攬腰扣於身前。
她長籲一口氣，氣憤的掙開了沈澈環住她的臂膀，兩條腿輕顫著從馬上滾了下來。
而對方卻搖著手中的馬鞭，坐在馬背上肆意的笑看著她，不忘打趣道：“你胡子被吹歪了。”
江赭氣悶的撕下了那嘬小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收起了一臉的失態，淡淡道：“帶我來這做什麽？”
眼前之地，便是淮山腳下那場山火後的廢墟。
往年春日，此地早已綠樹成蔭，林間小獸不時在官道上跑竄，鳥雀繞枝頭，一片盎然。
如今卻是滿眸頹唐，偶有幾棵殘留的枯木，邊緣嵌著一圈兒炭燒過的痕跡，昭示著此處曾犯下過的一場罪惡。
沈澈從馬上一躍而下，將手中的馬鞭順手插在馬背旁的囊袋之中，轉身踱到她身側，微微頷首，低頭看她。
“江赭，我想聽你給我講一講，那個夢。”
江赭擡眸，見沈澈褪去一貫的散漫，臉色微沈，神色如刀。
她起初有些詫異，後來想到許是對方求證了她前些日子提到的春來胭脂鋪一事，這才相信了她。
但無論如何，只要可以洗清沈澈對她的懷疑，於她而言，是一件百利無害的好事。
“好。”
於是，二人將馬拴在了山下，順著山路一路向上徒步而去。
等到登上淮山山頂的那刻，江赭也敘完了她死前所見到的最後一幕。
那只冰涼的棺槨和馬背上凱旋而歸的將軍……
山峰崢嶸，綿延千裏，薄霧般的雲海下，翼城與淮陽依山相隔。
沈澈在聽完那個夢後，沒有像江赭想的那般神色驚疑，而是遙望著山下沈家軍陵的方向，淡笑著沈吟道：“我沈澈從未羨慕過別人什麽，但此刻我有些羨慕你，可以帶著記憶重生，來彌補前世的遺憾。”
江赭側頭看他，見少年神情有些覆雜，和暖的日光下，他一身月白雲錦袍，深邃奪人的姿t容下，竟透著些落寞。
她自然知道，沈澈口中所指的憾事，是沈家軍的覆亡，於是有些不忍的安慰道：“人固有一死，淮山腳下的五萬英魂為百姓而死，死得其所，雖然我們不能改變過去，但你的父兄是淮陽百姓心中的英雄，當緬懷千古。”
沈澈卻漠然一笑搖了搖頭，淡然的面色下，眸光卻洶湧異常，“江赭，我的父兄不是死在了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權勢的陰謀下，即便不是淮水一戰，也會在別的戰事中被陷害，你被葉清遠逼婚的前一夜，我之所以枉費了你的真心，是因為……”
他言至此處，卻突然哽住，忽想起呂子期對他的叮囑：“懷川，江姑娘並不知自己的身世，她的母親臨終前對明月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將她的過去告訴自己的女兒，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
漫山遍野的春草在微醺的風中搖曳生姿，一朵無根的蒲公英悄然落至江赭的鬢角，被風中紛亂的發絲勾住。
沈澈看著面前不施粉黛，卻朱唇榴齒光艷明麗的姑娘，突然覺得江赭母親的做法是不公平的。
她剝奪了江赭知道真相的權利，也是變相剝奪了她人生的選擇權。
尤其是在他聽完那個夢境之後，發現前世並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江赭，過的也並不快樂，甚至是悲慘的。
她那個滿身銅臭，並不在意她死活的父親，被強硬的捆綁在她的人生中，到底意義何在？
難道就因為養恩大於生恩，就要將她永遠桎梏在那個沒有親情的宅院裏嗎？
而此刻江赭看他的眼神中，分明也是有所期待的，也許她也很想知道，那夜他棄她於不顧的理由。
沈澈擡手拂去她鬢邊的蒲公英，一番掙紮下，終於和盤托出了一切……
互相傾訴完秘密的二人，心中舒然的同時，氣氛也變得有些沈重。
江赭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明月為何不願向她訴說母親身世的原因，而令她意外的是，這些秘密竟是從沈澈的嘴裏知曉。
如果不是沈澈的坦誠，也許這一世仍會稀裏糊塗的活著。
原來明月一直都在瞞著她，徹查當年陷害母親之人，替她接手了這些本該由她來報覆的仇恨。
“你會怪我告訴你這一切嗎？”沈澈忍不住問道。
江赭莞爾一笑，“自然不會，反倒要謝謝你，這一世，我本就為覆仇而活，多一個仇人少一個仇人 ，於我而言，大同小異。”
沈澈這才終於鼓起勇氣，試探的問道：“那……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腳下雲浪突然翻湧，一陣勁風吹過，春陽的光束透過被風吹開的雲層，一束束打在淮陽城中。
江赭避開了沈澈熾陽般的眸光，看向雲浪下的城郭，風輕雲淡道：“沈澈，你沒有做錯什麽，我不怪你，又何來原諒一說。”
這一世，她不打算責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一腔孤勇的自己。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對於沈澈給出的解釋，她也能夠理解，畢竟在至親的仇恨與心愛的女人面前做取舍，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雖然不再怪他，但她也永遠會記著，那日沈家祠堂的大門，到最後都沒有為她開啟。
結果永遠要比過程，來的更清晰明了。
若自己的母親真的是沈家軍的叛將，那麽，沈澈還是否還會像今日一般，站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的原諒……
這些問題的答案，重活一世的她早已了然於心，當然，她也不會問出這種庸人自擾的問題。
就像聽完那個夢境後的沈澈，也同樣不會問她，選擇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因為喜歡他，還是求生的一種方式……
沈澈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心頭一沈，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江赭的回答太平靜，她甚至避開了他的目光，那種自始至終的疏離讓他很難受。
他寧願她扯著自己的領口盡情的數落他，或者哭鬧著埋怨他……
而不是像此刻般，端莊淡漠，毫不計較。
沈澈有些失望，但更心急，尤其想到她前世的種種，那顆本就已經殘缺不全的心，如今好不容易被他捂熱，卻又被自己粗心弄丟，再想挽回，確如裴濟的那支卦相之言，有些寸步難行。
於是，他擡手覆上她的肩，強迫她轉身面向自己。
日頭開始西斜，山頂的風也開始透骨，沈澈感覺江赭的身子在他碰觸的那刻，有微微的戰栗，不知對方是因為冷，還是對他的排斥。
“姌姌，是我不好，我高估了自己，其實就算你母親曾做下了什麽不可饒恕之事，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會真的如我想的那般，為了忠義而將你丟棄……只是，我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這件事，不過萬幸的是，我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不知我這麽說，你是否可以嘗試著，再一次接受我。”
二人身處山頂，春日晴空湛藍，燦爛的夕照沒有經過雲層的篩弱，盡數籠在了少年的身上。
江赭凝視著對方真誠的眸子，他居然回答了那個她不敢問出的問題。
但這份真誠，在此事發生以前，也曾屢次出現在少年的臉上，然而，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又能在多變的世事中殘留幾分呢。
江赭笑了笑，淡淡道：“起風了，送我回去吧。”
沈澈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再追問。
回去的路上，也沒有再像來時那般策馬疾馳，而是小心擁她入懷，替她擋了獵獵山風，放慢了速度，悠然而行。
沒關系，他有的是耐心……
“為什麽踢館？”沈澈掃視著路旁的風景，問出了那個最初的問題。
他雖然聽江赭闡述了那個冗長的夢魘，也知江赭此去匯賢樓，是為了搶在一樣重生而來的葉清遠之前，替他們二人籠絡那管豹。
他卻有一事想不明白，籠絡管豹的方式有太多，她一個姑娘家，卻為何非要選擇踢館的方式。
江赭笑答：“其實我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想著輸便輸了，沒想到明月竟如此爭氣，其實我踢館，不全是因為那管豹，而是為了一個身份，一個可以脫下江氏嫡女的外衣，能讓我在這紛亂之世中，不被江氏牽連，大幹一場的身份，而匯賢樓館主的身份就不錯，能夠讓我的大名很快傳遍淮陽，定會有許多慕名而來尋我的商賈文客，而我，便可以用新的身份，與他們貿易往來，坐收漁翁之利。”
“謔～沒想到我的姌姌如此有心計，不知你的新身份姓甚名誰呢？”
江赭嘴角一勾，思忖片刻道：“本想用我的母親洛姓，今日聽你一敘，幹脆換成羅老板，怎麽樣，好聽嗎？”
她雖然話語輕松，但提起自己母親的那一刻，心裏還是沒來由的抽了一下。
她今日終於明白，為何這些年，她與江夢之間只要有了矛盾，爹爹都會只打她，不打江夢。
原來，親生的終歸是下不去手。
也明白了這些年裏，自己收到的那些自欺欺人的生辰禮，也不過是江淮為了躲避李氏的不斷索取，而為他自己攢下的私業，也在李氏被休棄之後，從她手中悉數收回的原因。
身後的沈澈聽罷，故作姿態的撇嘴品了品道：“羅老板，嗯～一聽就很有錢的樣子，不知羅老板發家致富可否帶我一個啊？”
江赭哼了一聲道：“先把你借我的錢還我再說～”
對方卻輕笑一聲，挑眉道：“本以為娶了你便不用還了……”
話一出口，本來有所緩和的氣氛，又霎那間變得僵冷。
坐在馬背上的江赭，突然沈默……
眼看就要到城門，可這段路卻顯得有些分外漫長……
沈澈那只握著馬鞭的手突然從她身後繞過來，環住了她的腰身，力道變得極重，使她不能反抗。
一股濕熱的鼻息從身後俯下抵在了她的脖頸處，甚至故意蹭了蹭她耳後輕薄的皮膚，低沈的鼻音裏帶著絲懇求道：“我還能娶你麽，姌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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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赭也如那些姑娘般，望著那馬背上的少年，只是她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猶疑, 她並不想逃避, 但也真的沒有想好到底應該以怎樣的身份去面對沈澈。
既不想與他為敵, 亦不想孤註一擲, 更不想真的去利用這個少年的感情。
沈澈勒著韁繩，將馬頭調轉了方向, 從十字街口馭馬踱了過來, 堵在巷口，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見她不想開口, 便先發制人道：“為什麽要去踢館？”
如今魏家招降後突然要反，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葉清遠, 奈何苦心搜查多日，也沒找到那葉清遠密謀的罪證，於是他只能遣人暗中盯著那小子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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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巧的是, 今日阿妄居然告訴他，江赭也來這家匯賢樓踢館……
為何這二人的行徑總是出奇的一致？
面前的江赭踟躕了片刻, 仰頭道：“我想用嫁妝在淮陽開一家武館，所以想提前試試這號稱天下拳莊的匯賢樓有多少能耐。”
她如今吃一塹長一智，再不會拿那個夢境來說事，反正橫豎他都不相信自己，還不如編一個看起來不那麽離譜的謊言來搪塞。
“撒謊！”沈澈低喝一聲，目光在江赭的臉上轉了一圈，眉頭擰起，隨即兩腿輕夾馬肚，朝她身前靠了靠，沒等江赭反應，俯身拎住她的束腰，將她像前一扯，將她托上了馬背。
沒等江赭坐穩，他便揮鞭策馬前去。
淮陽府衙曾頒布政令，街市之上雖可馭駒前行，但不能策馬疾馳，可今日沈澈卻不管不顧的一路飛奔……
路上的百姓紛紛躲避，還沒來得及出口咒罵，那黑駒早已無蹤影，只留一片激揚的塵土。
馬背上的江赭被飛快馳騁的速度嚇得破口大罵，再也沒了以往的端莊，她一手緊攥著韁繩，一手環抱著沈澈握韁的小臂，方才還態度強硬的她，語氣開始越來越卑微。
而身後的沈澈聽到她的求饒後，嘴角的笑容卻更加肆無忌憚，不僅沒有減速，反倒夾著一絲興奮的揮鞭向前。
直到黑駒飛馳至淮山腳下，被沈澈忽然勒住韁繩，馬兒前蹄乍起，發出一聲長嘶，急剎於寬闊的官道之上。
江赭被嚇得低喝一聲，險些歪下馬去，幸而被沈澈攬腰扣於身前。
她長籲一口氣，氣憤的掙開了沈澈環住她的臂膀，兩條腿輕顫著從馬上滾了下來。
而對方卻搖著手中的馬鞭，坐在馬背上肆意的笑看著她，不忘打趣道：“你胡子被吹歪了。”
江赭氣悶的撕下了那嘬小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收起了一臉的失態，淡淡道：“帶我來這做什麽？”
眼前之地，便是淮山腳下那場山火後的廢墟。
往年春日，此地早已綠樹成蔭，林間小獸不時在官道上跑竄，鳥雀繞枝頭，一片盎然。
如今卻是滿眸頹唐，偶有幾棵殘留的枯木，邊緣嵌著一圈兒炭燒過的痕跡，昭示著此處曾犯下過的一場罪惡。
沈澈從馬上一躍而下，將手中的馬鞭順手插在馬背旁的囊袋之中，轉身踱到她身側，微微頷首，低頭看她。
“江赭，我想聽你給我講一講，那個夢。”
江赭擡眸，見沈澈褪去一貫的散漫，臉色微沈，神色如刀。
她起初有些詫異，後來想到許是對方求證了她前些日子提到的春來胭脂鋪一事，這才相信了她。
但無論如何，只要可以洗清沈澈對她的懷疑，於她而言，是一件百利無害的好事。
“好。”
於是，二人將馬拴在了山下，順著山路一路向上徒步而去。
等到登上淮山山頂的那刻，江赭也敘完了她死前所見到的最後一幕。
那只冰涼的棺槨和馬背上凱旋而歸的將軍……
山峰崢嶸，綿延千裏，薄霧般的雲海下，翼城與淮陽依山相隔。
沈澈在聽完那個夢後，沒有像江赭想的那般神色驚疑，而是遙望著山下沈家軍陵的方向，淡笑著沈吟道：“我沈澈從未羨慕過別人什麽，但此刻我有些羨慕你，可以帶著記憶重生，來彌補前世的遺憾。”
江赭側頭看他，見少年神情有些覆雜，和暖的日光下，他一身月白雲錦袍，深邃奪人的姿t容下，竟透著些落寞。
她自然知道，沈澈口中所指的憾事，是沈家軍的覆亡，於是有些不忍的安慰道：“人固有一死，淮山腳下的五萬英魂為百姓而死，死得其所，雖然我們不能改變過去，但你的父兄是淮陽百姓心中的英雄，當緬懷千古。”
沈澈卻漠然一笑搖了搖頭，淡然的面色下，眸光卻洶湧異常，“江赭，我的父兄不是死在了戰場上，而是死在了權勢的陰謀下，即便不是淮水一戰，也會在別的戰事中被陷害，你被葉清遠逼婚的前一夜，我之所以枉費了你的真心，是因為……”
他言至此處，卻突然哽住，忽想起呂子期對他的叮囑：“懷川，江姑娘並不知自己的身世，她的母親臨終前對明月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將她的過去告訴自己的女兒，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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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看著面前不施粉黛，卻朱唇榴齒光艷明麗的姑娘，突然覺得江赭母親的做法是不公平的。
她剝奪了江赭知道真相的權利，也是變相剝奪了她人生的選擇權。
尤其是在他聽完那個夢境之後，發現前世並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江赭，過的也並不快樂，甚至是悲慘的。
她那個滿身銅臭，並不在意她死活的父親，被強硬的捆綁在她的人生中，到底意義何在？
難道就因為養恩大於生恩，就要將她永遠桎梏在那個沒有親情的宅院裏嗎？
而此刻江赭看他的眼神中，分明也是有所期待的，也許她也很想知道，那夜他棄她於不顧的理由。
沈澈擡手拂去她鬢邊的蒲公英，一番掙紮下，終於和盤托出了一切……
互相傾訴完秘密的二人，心中舒然的同時，氣氛也變得有些沈重。
江赭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明月為何不願向她訴說母親身世的原因，而令她意外的是，這些秘密竟是從沈澈的嘴裏知曉。
如果不是沈澈的坦誠，也許這一世仍會稀裏糊塗的活著。
原來明月一直都在瞞著她，徹查當年陷害母親之人，替她接手了這些本該由她來報覆的仇恨。
“你會怪我告訴你這一切嗎？”沈澈忍不住問道。
江赭莞爾一笑，“自然不會，反倒要謝謝你，這一世，我本就為覆仇而活，多一個仇人少一個仇人 ，於我而言，大同小異。”
沈澈這才終於鼓起勇氣，試探的問道：“那……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腳下雲浪突然翻湧，一陣勁風吹過，春陽的光束透過被風吹開的雲層，一束束打在淮陽城中。
江赭避開了沈澈熾陽般的眸光，看向雲浪下的城郭，風輕雲淡道：“沈澈，你沒有做錯什麽，我不怪你，又何來原諒一說。”
這一世，她不打算責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一腔孤勇的自己。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對於沈澈給出的解釋，她也能夠理解，畢竟在至親的仇恨與心愛的女人面前做取舍，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雖然不再怪他，但她也永遠會記著，那日沈家祠堂的大門，到最後都沒有為她開啟。
結果永遠要比過程，來的更清晰明了。
若自己的母親真的是沈家軍的叛將，那麽，沈澈還是否還會像今日一般，站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的原諒……
這些問題的答案，重活一世的她早已了然於心，當然，她也不會問出這種庸人自擾的問題。
就像聽完那個夢境後的沈澈，也同樣不會問她，選擇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因為喜歡他，還是求生的一種方式……
沈澈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心頭一沈，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江赭的回答太平靜，她甚至避開了他的目光，那種自始至終的疏離讓他很難受。
他寧願她扯著自己的領口盡情的數落他，或者哭鬧著埋怨他……
而不是像此刻般，端莊淡漠，毫不計較。
沈澈有些失望，但更心急，尤其想到她前世的種種，那顆本就已經殘缺不全的心，如今好不容易被他捂熱，卻又被自己粗心弄丟，再想挽回，確如裴濟的那支卦相之言，有些寸步難行。
於是，他擡手覆上她的肩，強迫她轉身面向自己。
日頭開始西斜，山頂的風也開始透骨，沈澈感覺江赭的身子在他碰觸的那刻，有微微的戰栗，不知對方是因為冷，還是對他的排斥。
“姌姌，是我不好，我高估了自己，其實就算你母親曾做下了什麽不可饒恕之事，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會真的如我想的那般，為了忠義而將你丟棄……只是，我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這件事，不過萬幸的是，我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不知我這麽說，你是否可以嘗試著，再一次接受我。”
二人身處山頂，春日晴空湛藍，燦爛的夕照沒有經過雲層的篩弱，盡數籠在了少年的身上。
江赭凝視著對方真誠的眸子，他居然回答了那個她不敢問出的問題。
但這份真誠，在此事發生以前，也曾屢次出現在少年的臉上，然而，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又能在多變的世事中殘留幾分呢。
江赭笑了笑，淡淡道：“起風了，送我回去吧。”
沈澈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再追問。
回去的路上，也沒有再像來時那般策馬疾馳，而是小心擁她入懷，替她擋了獵獵山風，放慢了速度，悠然而行。
沒關系，他有的是耐心……
“為什麽踢館？”沈澈掃視著路旁的風景，問出了那個最初的問題。
他雖然聽江赭闡述了那個冗長的夢魘，也知江赭此去匯賢樓，是為了搶在一樣重生而來的葉清遠之前，替他們二人籠絡那管豹。
他卻有一事想不明白，籠絡管豹的方式有太多，她一個姑娘家，卻為何非要選擇踢館的方式。
江赭笑答：“其實我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想著輸便輸了，沒想到明月竟如此爭氣，其實我踢館，不全是因為那管豹，而是為了一個身份，一個可以脫下江氏嫡女的外衣，能讓我在這紛亂之世中，不被江氏牽連，大幹一場的身份，而匯賢樓館主的身份就不錯，能夠讓我的大名很快傳遍淮陽，定會有許多慕名而來尋我的商賈文客，而我，便可以用新的身份，與他們貿易往來，坐收漁翁之利。”
“謔～沒想到我的姌姌如此有心計，不知你的新身份姓甚名誰呢？”
江赭嘴角一勾，思忖片刻道：“本想用我的母親洛姓，今日聽你一敘，幹脆換成羅老板，怎麽樣，好聽嗎？”
她雖然話語輕松，但提起自己母親的那一刻，心裏還是沒來由的抽了一下。
她今日終於明白，為何這些年，她與江夢之間只要有了矛盾，爹爹都會只打她，不打江夢。
原來，親生的終歸是下不去手。
也明白了這些年裏，自己收到的那些自欺欺人的生辰禮，也不過是江淮為了躲避李氏的不斷索取，而為他自己攢下的私業，也在李氏被休棄之後，從她手中悉數收回的原因。
身後的沈澈聽罷，故作姿態的撇嘴品了品道：“羅老板，嗯～一聽就很有錢的樣子，不知羅老板發家致富可否帶我一個啊？”
江赭哼了一聲道：“先把你借我的錢還我再說～”
對方卻輕笑一聲，挑眉道：“本以為娶了你便不用還了……”
話一出口，本來有所緩和的氣氛，又霎那間變得僵冷。
坐在馬背上的江赭，突然沈默……
眼看就要到城門，可這段路卻顯得有些分外漫長……
沈澈那只握著馬鞭的手突然從她身後繞過來，環住了她的腰身，力道變得極重，使她不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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