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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愛撞南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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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愛撞南墻

“姐姐可還有什麽吩咐?”

欲要離去的江夢,被江赭上前一步攥住了袖口。

“妹妹難道忘了,我素日最不喜白茶,可否去給我換一壺?”

江夢被江赭問的有些心虛,她自然知曉這盞茶中放了什麽,自詡做的毫無破綻的她,瞥了一眼江赭的神情,發現對方面色沈靜,並未從中捕捉到驚慌之色,這才放下心來,應付道:“坐了這麽久的馬車,姐姐先將就著解解渴,我這就去喚人再泡一壺。”

江赭卻並未松開攥著她袖口的手,反而掐上了她的手腕,音色中突現淩厲道:“我不喜歡將就。”

江夢這才察覺對方的不尋常,可事到如今,那簪花酒的帖子,母親已找人將江氏嫡女的名字改成了自己。

江赭的婚期也近在眼前,難道自己真要看著她嫁入侯門,拿整個江氏的財產做嫁妝嗎?

當然不可以。

眼下便是她最後的機會。

江赭的力氣大的出奇,江夢的手腕在她的攥握下,扭掙了幾次都掙紮不出,索性撕下了面具,朝江赭諷刺道:“姐姐不喜歡將就,就可以不將就,而我卻忍辱負重的將就了十幾年!”

這句話,道出了多年久藏於心的酸楚。

江夢幹脆放棄掙脫,朝樓下喊道:“人呢?都上來吧,本小姐也懶得演了。”

說罷,轉頭惡狠狠的看向江赭,咬牙道:“今日,我就偏要讓你將就一次!”

樓下沖上來兩名壯漢,將江赭從江夢的身旁扯開,按跪在了地上。

讓江夢意外的是,江赭沒有半分掙紮,自始至終都在淡漠的凝視著她,因為順從,所以她的衣衫和發髻就算被按跪在地,仍是一絲不茍。

神色如常的江赭,從頭到腳都沒有一絲的狼狽。

明明跪在地上的是她,卻平靜的仿佛一個局外人。

這讓江夢有一種莫名的挫敗感,神色相對剛才變得更加扭曲,不禁對江赭身旁的兩名壯漢道:“扒開她的嘴,給我將茶水通通灌進去!”

江赭的衣襟終於在男人粗魯的灌茶動作中被茶水浸濕,下巴被捏攥的的生疼,茶水灌入口鼻,因來不及下咽而急劇的嗆咳起來。

她從容的眉宇終於蹙起,垂落在胸前的發絲也被茶漬沾汙,本能反抗的雙臂在空中抓舞,江夢見之,這才有了片刻的疏解。

她訕笑道:“姐姐,你若從了那葉清遠,又何苦再遭這個罪?不過你放心,那蜀繡先生是帶著聘禮來的,等你倆生米煮成熟飯,他自會去江宅提親,給你個名分的。”

江夢口中的蜀繡先生名叫李賢,原是李氏娘家的一個遠親,因欠了巨額賭債走投無路,這才想起了淮陽的姨母李氏。

李氏順水推舟將自己的謀劃告訴了他,許他事成之後,不僅會為他償還賭債,還會自掏腰包為他迎娶江赭作聘。

那小子一聽,既能還債又能討媳婦,一舉兩得之事,怎有不應之理。

李氏與江淮多年夫妻,自然知曉江淮將臉面看的最重,若是嫡房出了這等醜事,為了保住他女兒的顏面,定要將江赭許配給李賢的。

但李賢欠的那筆賭債卻不是個小數目,江淮絕不會傻到拿江氏的家產去給一個賭徒填窟窿。

但江氏嫡女下嫁,按宗氏禮法,卻是要出一筆不小數額的嫁妝,一來二去,這些錢還是要便宜了那賭徒。

唯一的辦法便是將江赭從族譜上除名,只要她不再是江氏嫡女,而以庶女的身份出嫁,那麽,嫁妝的數額便不會有過多苛求。

到時候,江淮願給多少,江氏族人也不會再有幹涉的理由。

而江夢便會順理成章的搖身變成江氏唯一的嫡出,替江赭去京城赴那一年一度的簪花酒。

一絲冷風從半掩的窗扇撞入,讓胸前已完全被茶水浸濕的江赭打了個激靈。

茶壺已空,她不斷嗆咳的小臉已憋的微紅。

街對面的二樓茶館處,同樣半掩著一扇小窗,臨窗而坐的沈澈,眸色暗沈,攥著茶盞的指尖掐的泛白。

身旁的呂子期瞥見對面二樓布坊中可恨的一幕,搖扇踱步,滿面不齒道:“我的江妹妹受苦了……這江家的二房真不是東西!懷川,你竟還坐得住!”

沈澈面色陰冷,並未言語,江赭囑咐過他,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打草驚蛇,要人證物證俱拿。

而他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在此小坐,眼睜睜的看著那江家二房卑劣的折磨著自己心愛的姑娘。

坐在對面的裴濟伸腿擋住了來回踱步的呂子期,勸言道:“放心,我剛才親自試過了,茶水溫度剛好,燙不到你的江妹妹。”

那壺真正被下了迷藥的茶水,此刻正擺在三人面前的茶臺上。

一直沈默的沈澈,掃了一眼那壺茶水,陰沈道:“這麽香的茶,自然要那煮茶之人親自嘗嘗才好。”

對面布坊的二樓室內光線昏暗不明,隱約可以看見江赭伏在地上因嗆咳而抖動的雙肩。

江夢微仰著頭,眉眼捎帶嘲意,“江赭,及笄宴上,那葉清遠不惜得罪我母親,也要護你清白,我原以為你是個癡情的,沒想到你也同爹爹一樣,為攀高門,負了情郎。”

此話落入沈澈耳廓,讓他怔了片刻,白熾的晨光打在他鼻梁的山根處,於側靨落下一片陰影。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起眼前的茶盞,淺飲了一口,神情並沒有變化,只是短暫垂眸,思忖一剎。

一直嗆咳的江赭,終於平息下來,淡笑著回應道:“江夢,你相信人有來世嗎?”

她跪在地上的一灘茶漬中,擡首打量著昏暗的房間,目光停落在江夢的身上時,有些渙散,似乎在透過她看向另外一個遙遠的人影。

無論前世今生,總有一些人,以這種睥睨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或拿著毒藥,或拿著白綾,自以為是的t將她宣判。

利用完她的感情或是財帛,再將她棄之敝履。

江赭有些麻木了,難道人與人之間,只剩利益糾葛了嗎,既如此,活一世又圖個什麽。

江夢聽到她的話,似聽見一句笑話般譏笑道:“姐姐糊塗了,人啊,只活一輩子,如今你婚期臨近,我若再不爭,就沒有機會了。”

她上前一步蹲了下來,纖細冰涼的五指捏起江赭的下巴,那雙人見喜憐的嬌柔雙眸中流淌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狠毒。

“姐姐飲了這茶,便好好睡一覺吧,等明日爹爹來,也好有精神與我對質,你放心,這次憑你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

說罷,狠狠的江赭的下巴甩到一側,指甲無意間在她的下顎處劃上了一道紅痕。

江赭緩緩回過頭,斜睨著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漠然道:“姐姐給了你三次機會,第一次,是我在爹爹面前為你求情時,第二次是在方才我讓你為我換茶時,第三次便是現在,你若在釀成大錯前放了我,我便既往不咎。”

江夢輕笑一聲,再也不屑回應。

這布坊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即便那個瞎子明月回來,拳腳再厲害,也抵不過她真金白銀雇傭的打手,就算江赭喊破嗓子,也無濟於事。

更何況,這迷藥性烈,一想到這丫頭過會兒便如死人般任人擺弄,心中頓覺暗爽。

這十幾年來的唯唯諾諾,隱忍堅持,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

門外的樓梯上有男人沈悶的腳步聲響起,門被推開,探進了一個肥碩油膩的身影。

只見他在屋內掃視一周,直到瞥到江夢時,那雙狹長的鼠眼才賊笑起來,進來後反手掩了門。

江夢只是與其對視了一眼,便覺渾身難受,對方黏膩的目光好似弄臟了自己的衣衫。

她忍著惡心,朝那男子撩下一句:“藥都灌下去了,剩下的事,交給表哥了。”

說罷,像躲瘟神般,從那李賢的身旁繞了過去,一直按著江赭的兩名壯漢,也松開了她的身子,隨之而去。

那李賢等所有人都撤了出去,這才敢擡頭仔細打量起仍跪坐在地的江赭。

他在外祖母家探親時,曾聽說過這位淮陽的表妹,聞此丫頭任性跋扈,作風不檢,還生了一副牙尖利嘴。

李賢雖生了張不討喜的皮囊,但常年留戀花叢的他,對枕邊人的音容卻有極高的要求。

要不是李姨娘答應替他還債,他才不願娶這麽一個又醜又騷的婆娘。

可今日一見,落在江赭身上的眸光卻癡楞了片刻。

這丫頭的模樣並不像傳言裏那般醜陋刻薄,反而桃靨朱唇,清秀可人,尤其是胸前被茶水打濕的衣衫處,透出了少女初長成時獨有的風韻。

想到自己待會兒要剝開那蜜桃的嫩衣,品嘗果肉的鮮甜,漲熱感從小腹一路扯到了耳根。

他試探的喃道:“往後都是一家人了,不如從現在起稱表妹一聲夫人吧。”

說著便靠了上去,欲扶起跪坐在地的美人,卻在即將碰到江赭的衣裙時,被猛然踹開的門扇嚇了一跳。

李賢驚惱著回首間,被明月一腳踹向了腰胯處,撞向身側的桌幾,一把裁衣剪從桌面上震下,戳傷了他的側頰。

他驚詫的看著突然湧進房中的幾個少年,眼疾手快的抓起了方才劃傷自己的那把剪刀,率先朝蒙著雙眼的明月身前刺去。

快要得手時,卻被裴濟從遠處擲來的木凳砸至肩胛,替明月擋回一擊。

辨明方向後,擺好架勢防禦的明月,聽到對方摔倒在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陣淺淡的檀香。

明月向來者微微俯首道:“多謝裴公子。”

話畢卻只聞裴濟從身前走過,並未因她的道謝而有任何回應。

呂子期搖扇而來,口中一面嫌棄著裴濟的粗魯,一面將手中備好的麻繩丟給了他。

那李賢被裴濟捆了個結實,用桌上的抹布堵了嘴,被拖拽著下了樓。

沈澈將自己的外氅摘下,將滿身茶漬的江赭裹了個嚴實。

江赭擡眸望他,見沈澈擰著眉,陰沈著臉,一副似要興師問罪的神色,反而坦然道:“你方才都聽見了?我確實心屬過葉清遠,嫁給你也並非傾慕於你,只是為了我江氏脫去商籍,圓了我爹這些年的心願,也為自己的後半生尋個棲所……”

這是沈澈第二次將自己的棉氅脫給了她,上次是在及笄宴上,為她遮住了背上血淋淋的鞭痕,讓她能夠體面的完成加笄。

這一次又將她滿身的茶汙蓋住,讓她幹幹凈凈的走出這家企圖毀她清白的布坊。

這件棉氅的溫暖,讓她不想再蒙蔽這個純善的少年,所以,她借江夢的話坦白了,向他闡明他們之間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

遮了暗簾的房間光線幽暗,樓板之下傳來雙方交手的雜音。

沈澈聽完江赭的一番話後,陰沈的眸色中裹挾了一場即將猖獗的風暴。

江赭毫無退避的迎上,坦誠又直白的眸色,更加灼痛了沈澈的雙眼。

少女軟糯欲滴的嬌唇緊抿,顎下的雪頸倔強的仰著,明明她是那個餵自己吃下委屈的人,此刻卻更像被委屈的那一方。

沈澈想破口大罵,罵這丫頭鐵石心腸,也罵自己在她明目張膽的利用下,卻還是沒有出息的動心。

可話到嘴邊,卻被她那雙快要溢出水痕的眸子硬噎了回去,堵的他渾身難受。

沈澈帶著些惱意,雙臂侵略的攬握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窗外拂進的微風,拐著一絲涼意,弄亂了少年鬢角的碎發,他輕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唇瓣輕扯的嘲弄道:“既然定金都付了,買賣自然是要做完的。”

江赭有些詫異的看著沈澈俊朗的側顏,她以為他脫口而出的,只會是對她的唾棄,也做好了被他拒婚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小子明知是南墻,還要義無反顧的撞上去。

像極了前世得知葉清遠變心後的自己。

訝異之下,她回應了一句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話:“沈澈,我們商賈之人講究的無非是‘信義’二字,你若不棄,我必不會負你。”

沈澈身子一震,胸膛裏似有橐橐鼓聲,卻故作輕松道:“買定離手,不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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