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七十八

關燈
七十八

宋諫之低下頭, 兩人鼻峰交錯,唇齒間只隔了一線距離。

“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嗎?”攖寧破罐子破摔的嘟囔:“這樣折磨人算什麽本事?”

在床榻上打架這件事, 攖寧是不抗拒的, 非但不抗拒, 甚至有幾分享受。可宋諫之總愛戲弄她, 好像不看她出點醜就不舒坦一樣。

攖寧她不死心的扭了兩下, 但因為雙手被反剪, 這動作倒把自己往人懷裏又送了幾分。

“這也叫折磨?”宋諫之屈起膝蓋, 引出窸窣的聲響。

他低低笑了一聲, 聲音也低啞下來,熱辣辣的麻意順著氣息, 清晰地鉆進少女耳朵裏:“我以為你……”

他說的混賬話簡直不堪入耳。

攖寧呼吸一滯, 像是疑心自己聽錯了。

等反應過來, 從脖頸道耳朵根都盡數燒了起來,通紅一片。

不要臉!

她臊得擡不起頭, 胸腔裏羞憤和著熱意燒成一團,有些慌了神的將腦袋撞過去,奈何就算她人被架起來了, 個子也不夠高, 實在撞不到那活閻王的腦袋, 鬥雞似的抻直了脖子, 也只是將將蹭到他鼻尖。

不像耍狠,倒像使小性兒。

太丟人了, 一想到宋諫之將她偷襲失敗的動作盡收眼底, 攖寧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再也不出來。

恰巧此時,肚子生怕她不夠尷尬似的, “咕嚕”叫了一聲。

“我餓了!”她擡頭迎上晉王殿下的目光,厚著臉皮理直氣壯道:“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來‘比劃’,你總不能讓我餓著肚子吧?我沒力氣你也不舒服。”

攖寧瞪著烏溜溜的圓眼睛,眼裏還映著從窗外照進來的日光,金澄澄的一點,綴在她烏黑的眼仁上,一派嬌憨可愛的模樣,嘴上還說著同他討價還價的話。

與虎謀皮,天真的可憐。

攖寧卻沒意識到,她只覺自己瞪得眼睛都累了,還沒得到宋諫之的應承,正要催促一句,就見他低下頭,埋在她脖頸旁低低笑了起來,溫熱的氣息全數撲在她的頸窩,帶起肌膚微微的顫動。

笑什麽?肚子餓還不讓人吃飯了?

她有點惱羞成怒,剛要繼續爭辯就聽見晉王殿下低聲說了句

“你何時出過力?”

攖寧呆了呆,將腦子裏所有回憶碎片挨著搜刮了一遍,最後只能不甘心的狡辯道:“那是你沒給我發揮的機會。”

宋諫之卻不欲繼續與她磨蹭這個話題。

他就勢將懷裏不安分的小蠢貨托高,而後微微低頭,玉雕一般高挺的鼻尖順著松散的衣領沒下。

指腹的薄繭是他折磨人的刑具,單薄的春衫是他隱藏罪行的幫兇。

攖寧被高高托起,只能看見眼前人烏黑的發頂,分明是居高臨下的位置,卻只能受制於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難捱得緊。

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灼熱的燥意順著血液傳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最後攀附在薄薄的皮/肉外,變成一張收緊的網。

她成了被獻祭在高高供臺上的獵物。

……

這頓晚飯到底還是吃上了,不過遲了幾刻鐘。

明笙一直把菜熱在鍋裏,攖寧吃的時候還熱乎。

“這道閑筍蒸鵝好吃,”明笙將肉夾到小碗中,放在自家小姐面前:“李歲今天吃了足足兩碗。”

“好吃。”

攖寧也顧不上什麽禮儀體統了,餓死鬼投胎似的,手裏的筷子上下翻飛就沒停過。

一旁的李歲捧著茶盞,眼瞧著她吃飯比自己還急,有點懵,小大人的囑咐道:“慢點,沒有人跟你搶。”

晉王殿下自然是不會紓尊降貴跟他們一起用膳的,攖寧卻愛往明笙屋裏跑,尤其今日,抵死不肯和宋諫之一起吃。

攖寧猛地吃了個七八分飽,牛飲了兩盞茶,而後沒骨頭似的癱在椅背上,手誠實的伸向一旁的糖炒栗子。

她剝栗子的功力深厚,不用低頭看就麻利的剝出一捧,分給李歲兩個,分給明笙兩個,剩下的攥回自己手裏,一個接一個的往嘴裏填,嘰裏咕嚕的嚼。

“對了,徐彥…你徐哥哥呢?”t她腦海裏閃過一陣白光,轉過頭看著李歲,問道。

同晉王殿下打的這場“架”太耗費精力,現在還腰酸背疼,皮肉上還似殘存著他手掌的熱意,讓攖寧差一點忘了正事。

李歲不知道大人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也能瞧出徐彥珩臉色的不對。

聞言他垂下頭,聲音有點悶:“徐哥哥說他回家住段時日。”

說完,李歲忽的想起什麽:“他臨走之前溜了封信,讓我轉交給你,”他一陣風似的跑出屋子,剩下的一句話飄在空中:“我去拿。”

攖寧捧著下巴默默思索徐彥珩之前說的那句“在進京途中身亡的縣令是我的同伴”,直覺此事與自己想的差不多。

但他既然是為了抓住鹽政司的把柄,為何在她和晉王來州衙時,卻沒有告知?

攖寧實在想不通,下意識拍拍自己腦門。

“小姐,別……”明笙拉住她的手,松開時不動聲色的提了提她的衣領。

攖寧納悶的低下頭:“怎麽了……”

她的尾音吞回了肚子裏,只見自己細細的鎖骨上掛了個牙印,紅彤彤的顯眼。

不知道那惡人什麽時候咬的,場面太混亂,她竟一點印象也沒有。

攖寧紅著臉又把衣襟往上提了提,眼神四處亂瞄,不肯再說話了。

多虧李歲去的快會的也快,兩句話的功夫就竄了回來。

“就這封信。”

攖寧伸手接過展開來看,紙上是她從小就見慣的一筆好字,上面詳細的講明了他和建昌縣令發現私鹽井的緣由經過。

這兩年瀘州鹽價一年高比一年,雖然與天災有關,但也絕不至於漲到如此誇張的行價,是以發現私鹽井所在後,當地縣令便隱瞞身份走訪了附近的村民,誰成想他們都像被買通了似的,長了同一條舌頭,問再多,回答也是不清楚沒見過。

越是這樣,越說明鹽井背後勢力之大。

所幸,徐彥珩入仕之前,在何總商建的本地書院裏做教書先生,與何家交情不淺。在他幾次訴苦手頭拮據,父親為官太過老實之後,何總商便動了讓他去鹽場辦事的心思。

鹽政司想從中撈油水,必然不能用燕京人,只能從本地來尋。他們對徐彥珩雖不能完全信任,但他的家人俱在瀘州,還是最顯眼的位置,輕而易舉便能被挾制。

因此,每年月中月底兩次記賬的事情,就落在徐彥珩身上。

一年多的時間,他摸清了鹽場的情況,不過核心的與燕京的往來,卻始終沒有接觸到。

年初,建昌鹽場的苦力反抗出逃,有人搶過巡查的馬匹跑出去,被遠遠射了一箭,正中腹腔,但那人卻強撐著去到了縣衙。

只可惜話還未說幾句便咽了氣。

他沒交代清楚鹽場的情況,但徐彥珩知道。

兩人一合計,欲借這個機會進京告禦狀,將鹽政司的齷齪公之於眾。

徐彥珩將自己探得的情況全數謄抄成冊,原本此次入京是預備兩人一起的,但趙縣令堅持只身前往。他的家小不在瀘州,官職也是調任過來的,比起徐彥珩,要安全得多。

為保萬無一失,他還預先上呈了奏折,在皇帝面前過了眼。

沒成想,即便這樣,還是有人手段通天,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行兇。

徐彥珩大約猜到了燕京的背後之人是誰,但正因如此,他更猶豫是否要將鹽政司的來龍去脈告知晉王。

國本難動。

等朝廷的庫銀入了賬,這件事八成會被無聲無息的壓下去。

想也知道,送到燕京的銀兩是幕後之人用來籠絡百官的。

那難為的反而是晉王。

他平定漠北回京後,沒多久便傳出了暴虐恣肆離經叛道的名頭,哪怕查明此案,但用來其中牽涉官員之多之重,怕是難以輕易平息。

信紙末尾處,徐彥珩言辭懇切的寫道——

晉王若敢冒大不韙,肅清瀘州鹽政司,朝廷也未必肯依律法處理此事,左不過是演一場陽奉陰違的戲,及至君王更替,只怕晉王不得好處。

即便前路難行至此,你們還願追查到底的話,徐彥珩以名譽擔保,只要性命仍在,願入京為人證。

看完整封信,攖寧呆呆的沒說話,有點反應不過來。

下蠱、火災、鴻門宴。

從這一路的意外頻發,她早窺到了查明此案的艱難。

但她是個再筆直不過的直腸子,雖有些小聰明,但不能理解世上還有黑白顛倒的道理。是以,哪怕宋諫之已經言明朝廷的目的,她也從未想過上面會將此事置之不理,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這不應該。

這不對。

攖寧手上不自覺的用力,將信紙揉皺了。

她只覺喉間像被栗子噎住了,張張嘴卻發不出動靜,噎得她難受,一刻也不能在原地坐下去了。

攖寧猛地站起身往外跑,風纏住了她的衣角,卻留不住她的腳步。

她“哐啷”一聲推開正屋的門,迎面對上宋諫之的眼神。

他微挑著眉,和往常一樣的看戲神情,等著看她又要做什麽妖。

攖寧咽了咽口水,鏗鏘有力的大聲問道:“還查嗎?”

她想掩蓋自己心中的不安,想給心中飄搖的風箏找個牽線的人。

“我們還查嗎?”

“你當本王跟你一樣,答應過的事情也會食言?”

宋諫之暗暗彎了下眼角,剛要繼續刻薄她兩句。

門口的人便如連沖炮似的,一下沖進他懷裏。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