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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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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泠鳶街近來新開了幾家脂粉鋪子,鎮店之寶是自家祖傳了六代的胭脂方子。

裏面所用到的花瓣不是殷疆/獨有的桃洛就是北原雪峰的冰蓉,加之十七道繁瑣的晾曬工序,做出的“良辰美景”和“百年好合”兩款胭脂受到汴京城數位貴女和官夫人競相追捧。

胭脂鋪外,車水馬龍人頭攢動,門口小撕丫鬟大排長龍。

胭脂鋪內,除了供貴女夫人們歇腳的二樓廂房,一樓大廳也早已人滿為患。

連下幾日大雨後第一個日頭便炙烤的人汗流浹背,不過走兩步的功夫衣裳就濕了半截。

這裏離玉福茶樓雖只隔了一條文水巷,但真要走過去也須得走上整整一刻。

換做平日也就罷了,但今日偏偏暑氣熏蒸空氣悶熱,實在讓人不想動彈。

沈應枝把沈圓姝支到胭脂鋪的二樓廂房後,當機立斷托人去玉福茶樓捎了口信。

孟辭年得了信兒便立馬讓早前花錢買通的兩個女子趕去了胭脂鋪子,由沈應枝指路,讓她們摸到了沈圓姝喝茶歇腳的屋子。

兩個女子一個妝扮精致身披綾羅,一個從頭到腳的穿戴都是尋常丫鬟模樣。

進屋後,後者快速關上房門死死擋在門前,前者則扭著那水蛇般的瘦柳細腰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沈圓姝跟前。

“想必您就是沈姑娘了吧?”精致女子毫不避諱的對著沈圓姝上下打量,說話間盡是一股媚態卻又要故作驚訝的說道:“果真是位一頂一的美人!只怪我沒讀過書學識淺薄,饒是現下心中有一籮筐的話,卻挑不出幾個能恰如其分的形容您美貌的詞來,還請姑娘莫怪。”

沈圓姝本在屋裏歇的好好的,誰曾想會有兩個生人女子突然推門闖入,不僅死守著房門還一股腦的說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話,這讓她不得不心生戒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就在她思索要不要出聲叫人時,那妝扮精致的女子不緊不慢的找了個軟凳坐下,笑意盈盈的說:“難怪夫君要擇您為妻,若我是他,也恨不得早早尋個良辰吉日將您風風光光的擡進門。畢竟有佳人相伴,仕途也會更順遂些。”

“就是可憐了我母子二人,若夫君娶的不是家室顯貴的將軍嫡女,或許我還能母憑子貴,t在他跟前掙個平妻。”

說著精致女子從身上掏出塊鴛鴦錦帕,用帕角時不時的抹下眼淚。

小聲啜泣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我瞧姑娘是位良善之人,即便嫁過來也定然不會為難賤妾同賤妾的孩兒。往後您就是謝家的主母,賤妾定然唯您馬首是瞻。”

守在門前的丫鬟順勢接話道:“姨娘,公子向來疼愛您,您莫要說如此自輕自賤的話。公子說了,即便您做不了平妻,等您誕下小公子後也會擡您做良妾。花樓清倌人那段往事已然是過眼雲煙,何苦再做小伏低磋磨自己?”

“謝家?哪個謝家?”沈圓姝面容嚴肅臉色蒼白,雖心中已有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慌亂追問。

丫鬟道:“還能有哪個謝家?自然是前些日子簪花宴上與您定下兒女姻親的謝家。”

“自古以來未娶妻先納妾勢必會遭世人詬病恥笑,謝家公子品行端正怎會私下做出如此昏聵的事來?況且我也從未聽到過這樣的傳聞,你們主仆二人莫不是合起夥來誆我吧?”

汴京城的紈絝子弟不在少數,誰逛花樓,誰養外室,只要有個風吹草動便會傳得滿城皆知,成為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謝家公子贖了清倌人還接回府這事,就算是刻意遮掩,也不該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漏。

冷靜下來後,沈圓姝的思緒愈發清明。

“空口白牙就敢汙蔑新科狀元,你們二人不怕我將你們押去見官挨板子吃牢飯嗎?”

沈圓姝說話時一直在觀察精致女子的神情,卻發現她不僅沒被嚇得慌了陣腳,反而從容不迫的從腰間解下個纏金絲碧色繡藕花荷包,荷包下還墜著雙魚戲水藏寶珠流蘇。

“姑娘不信我也在常理。”精致女子將荷包放到壽喜圓桌上往沈圓姝面前推了推,“不知您可曾見過這個物件兒?”

沈圓姝仔細端詳了會兒,認出它的來歷後忍不住驚詫道:“這是謝公子在簪花宴上所佩戴的荷包?”

“還有我。”丫鬟走上前一步,伸著脖子說:“你可還認得我?簪花宴那日我就跟在我家夫人身後,你現下還覺得我們是在誆你嗎?”

沈圓姝認出丫鬟後手心起了一層密密的汗,不敢置信的說道:“那……那為何……”

“您是想問為何謝家納妾為何能做到一點兒風聲都不漏,而我又為何來找您?”

沈圓姝點頭。

“因我本就不是汴京中人,夫君科舉前曾游歷四方,行到雁州慕名到了我委身賣藝的花樓,一支婆娑舞讓我與他一見鐘情,互訴情意後他便替我贖身將我帶回了汴京城。”

“我雖為夫君之妾卻從未過過明禮,家中老夫人也一直瞧不上我,加之我常年居於府中鮮少出門,自然不會讓外人知曉。 ”

若起初沈圓姝對她的話還有七八分存疑,那麽眼下一通解釋後便只剩下兩三分了。

“您我同為女子,您應當不會不懂我為何要偷偷來找你。誰不想與自己的夫君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您身份尊貴,若他娶了您,我就做不了他的妻,我怎能不為自己籌謀?”

“你倒是坦率。”

“姑娘過獎。”

事已至此,為了打消心中最後的兩三分疑慮,沈圓姝不再顧忌姑娘家的臉面大膽質問:“你既自稱是謝家公子的妾室又懷有身孕,那你可知謝家公子身上有什麽特別之處?”

“自然知曉,我與夫君朝夕相伴早已坦誠如故。夫君胸口處有一小塊形如梅花的紅痕,不知姑娘問的可是這個?”

沈家與謝家是故交,早在兩家孩子幼時就已見過面。

沈圓姝與謝俞塵定親後,沈將軍說起了沈圓姝幼時的趣事,其中就包括三歲的沈圓姝不小心將最喜愛的梅花發簪掉到了碳盆裏。

當時她眼疾手快從碳盤裏一把撈起簪柄,不知是不是來不及思索又或是嫌它太燙,竟將發簪有梅花的那頭直接摁在了謝俞塵胸口。

燒紅了的發簪把謝俞塵衣裳都燙爛了,他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卻硬是沒叫出聲來。

時間久遠,連罪魁禍首的沈圓姝都是因父親提起才想起這樁陳年舊事,若非枕邊之人恐難再知道如此秘辛。

沈圓姝終於篤定,精致女子所言皆是事實。

她挑中的夫婿,早已有了心上人。

謝俞塵心裏藏著誰她其實不甚在意,她只是厭惡剛出嫁就要與人勾心鬥角。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眼前的女子絕對不是一個善茬,她嫁到謝家也未必能鬥得過人家。

大家族的女子總是會不明不白的死去,連她娘都極有可能是被人戕害致死。

與其嫁到謝家與這女子纏鬥大半輩子,倒不如嫁個一心一意滿眼是她的男人。

精致女子執起茶壺往瓷杯裏倒了一杯茶,笑容嬌媚的對沈圓姝說道:“您出身顯貴,有的是富家公子名門權貴願意八擡大轎娶你進門。我不一樣,我只有謝郎,我沒得選。”

“今日這茶就不給您倒了,若您看中謝郎鐵了心要嫁過來,屆時我再給您好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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