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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 神女峰，半山大本營。
說是半山，也已經是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度。
因為低溫大風, 連灌木和雜草都無法生存, 整個營地只有純黑的巖石和純白的雪被。
雖然環境惡劣, 來自全世界的登山客們卻十分快樂。
他們在雪地裏支起小鍋炮制家鄉美食, 烹煮紅茶咖啡, 呼朋喚友, 喝酒唱歌。
游天地在此處十分醒目。
總有人圍住他, 發出誇張讚嘆：
“小朋友, 你幾歲啦？這麽小就來登雪山啦？”
“十三歲？不像呢，還以為你是小學生呢！”
外國人尤其浮誇：
“你的黑眼睛好神秘好美麗, 好像陶瓷人偶一樣～～～”
被當作小學生和美麗人偶, 游天地不是很高興。
但是作為“即將誕生的最年輕登頂者”被所有人關註, 游天地開心極了。
拉練了十多天之後，計劃中的正式沖頂日, 終於來到。
第一天，四支隊伍一起苦行十三小時，順利到達前進營。
第二天, 淩晨兩點, 營地亮起燈光。
天氣並不理想。
各支隊伍都在緊急開會研討。
游天地的姐姐劉慧珍是領隊。
她看著隊友們, 擰著眉毛, 說，我認為, 我們應該放棄。
在游天地極其有限的生命體驗裏, 姐姐是最酷、最帥、最美的人。
他崇拜姐姐，愛姐姐, 視姐姐為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大部分時候，他很聽姐姐的話。
但是，這一刻，他激烈地抗議了。
他想要刷新年齡紀錄，他必須要今年登頂！
游天地大發脾氣。
最終，劉慧珍拗不過他，勸退了其他隊友，帶著弟弟踏上最後的旅途。
淩晨三點，姐弟兩冒著風雪出發。
九個小時後，正午十二點，兩人成功登頂。
游天地意氣風發心滿意足。
下山途中，風雪越來越大。
不知道是幾點鐘，游天地和姐姐失去聯絡。
再然後，游天地耗盡體力，跪倒在雪中。
隊友們留在前進營，卻沒能在預定的時間等來姐弟兩。
他們心下焦急，沿著上山路前往接應。
離營地不遠處，他們剛好遇到了游天地。
但是當他們繼續向上，卻再也沒能遇到劉慧珍。
後來很多年，游天地總是想起那次最後的爭吵。
那天淩晨，在漆黑冰冷的營地，姐姐說：沒必要強求的。未來還有很多機會啊。
沒有了，姐姐。
再也沒有機會了。
*
對陳英飛而言，PTSD只是一個時髦概念，偶爾用來罵人的詞匯。
但是對游天地來說，是真實存在的病癥。
創傷的痛苦，源自無力感。
面對無法抵抗的力量，無法改變的事實，感到無助。
創傷事件摧毀了安全感。
外部世界不再可控，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對創傷的反應，會體現在身體上。
無因的暴躁，身體緊張，惡心感，長期失眠。
游天地與這些糟糕的癥狀共同生活了多年。
不管是心理醫生，還是游天地所看過的理論書籍，都會指出，規律作息和體育鍛煉對病癥恢覆十分有益。
但是心理醫生和理論書籍無法解決的問題是，一個長期的病人，又該如何開始規律作息和體育鍛煉呢。
……直到他遇見了那個人。
那個人輕盈地從陽臺上跳進來，轟轟烈烈闖進他的生活。
*
剛剛榮獲全國十佳民營企業家稱號，總是以醒目的高聳發型和閃亮西服套裙示人的蔔女士，此刻頭發被大風吹得亂七八糟，沖鋒衣上葉沾滿了草葉和泥巴。
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是蔔女士精神勁很高昂。
她兩手揪著背包帶子，昂著頭，大步往前走，嘴裏唱著自己最喜歡的歌。
“瀏陽河，彎過了幾道彎，幾十裏水路到湘江，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游天地跟在後面，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打斷道：“媽媽，你唱串了。”
蔔女士回過頭，驚訝道：“唱串了？串什麽了？沒有吧，不可能。我這麽唱都二十幾年了。”
游天地：“嗯，我從小聽你這麽唱。”
“我是後來在外面聽到原唱，才發現你唱串了。”
“你前面幾句，瀏陽河，彎過了幾道彎，幾十裏水路到湘江，這首歌叫做《瀏陽河》。”
“後面那幾句是另外一首歌，叫做《我的祖國》，開頭是這樣——”
他唱起來：“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蔔女士目瞪口呆。
“不會吧！不可能！”
“不，等一下，你這麽唱，好像還真挺有道理的。”
游天地：“不是有道理，是客觀正確。我唱的才是對的。”
蔔女士：“哼。”
時值七月中旬，母子兩人正結伴徒步。
這裏是仙龍山大環線。
這是一條相當成熟的三天兩夜徒步線路。
路線落在夾金山脈的山谷中，四周雄偉大山環繞，叢林蒼翠，雲霧彌漫，路邊時有清澈溪澗，遠處可見瀑布。
蔔女士仰頭四望，深呼吸，“風景真不錯，空氣也好。”
她回身望著兒子，“不愧是專業人士，選的路線就是好。”
游天地點頭，伸手，“你累不累？要不把你的包給我吧。”
蔔女士：“不要。你都已經把重的那些東西拿過去了，我這裏就一點小物件。”
她垮下個臉：“在你眼裏我是什麽體力很差的人嗎？”
“我可是工作狂。工作狂就是靠體力撐下來的。”
“知道這些年來你媽媽靠體力卷死了多少拿鼻孔看人的老大爺嗎？”
游天地：“好好。”
前方出現一條十米見寬的河流。
雖然寬闊，水卻並不深。
河道之中有許多圓滾滾的大石露出水面，路人可以踩著石頭穿越過去。
游天地跳上一塊大石。
他回頭，伸出手，“我扶你。”
蔔女士濃眉倒豎：“你媽是壯年婦女！壯年！不是老年！”
游天地：“不用逞強的。你馬上都要六十歲的人了。”
蔔女士：“你可閉嘴吧！”
游天地：“好吧。那你小心點。”
說完，他像水黽一樣輕盈跳躍，幾下就到了河對岸。
蔔女士信心滿滿踏上第一塊石頭，第二塊石頭，第三塊石頭，然後發現——
她手腳並用爬上了一塊較高的石頭，但是前方是寬闊的水流，並沒有進一步落腳的地方，而身後——那個落差，爬上來容易，跳下去實在有點恐怖。
蔔女士咽下自尊，拔高聲音：“小樹！快來救我！”
游天t地繞到蔔女士身後，扶她下來，一步一步領著她穿越河道。
蔔女士黑臉：“你笑什麽？”
游天地忍不住笑：“你知道嗎？這些石頭上天然存在一條最佳線路。最短，且最省力。”
“有些人不用思考就能選到最佳選路。有些人思考來思考去，卻選中了最壞的線路。這就是天賦的差別。”
蔔女士：“呵呵呵。知道你有天賦了。”
游天地心想，在這件事上，我天賦其實一般。有天賦的是……
他眼前浮現出一個白玉蘭般的女孩身影。
*
蛋黃一樣的夕陽落進雲海，天空變成暧昧的藍紫色，山谷林間影影綽綽，幽暗不已。
游天地在帳篷前掛起小燈，點燃爐頭，支起網格，開始烤吐司。
蔔女士坐在一旁笑瞇瞇，“不好意思啊，活全讓你幹了。”
游天地：“沒事。誰讓你一點也不會呢。”
蔔女士仰頭看著樹梢撲簌簌，露出一線銀鉤似的月亮，不禁陷入回憶。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會的。”
“怎麽能不會呢。要負責一大家子的吃喝呢。”
“我爺奶，我爸，我弟，全是土皇帝。我媽幹地裏的活，我幹家裏的活。”
“我還沒竈臺高，就墊著凳子在竈臺邊炒菜了。”
“我被那個大鐵鍋燙到不知道多少次。”
“後來我賺到第一筆錢，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阿姨幫我做飯。”
“那之後，我再也沒碰過竈臺鍋鏟。”
她笑起來，“時間久了，好像真的不會了。”
游天地：“不會也挺好的。反正有人幫你做。”
蔔女士：“哈哈，正是如此。”
游天地拿出醬牛肉和青椒，用剪刀細細剪碎，放進鍋裏一起炒。
青椒的水分遇到熱油，發出悅耳的滋啦啦聲。
醬牛肉的香味漸漸彌漫開來。
蔔女士：“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突然想要徒步。”
游天地用筷子翻動著牛肉和青椒，“因為你想和我談心。”
“你每次談心都會整出大陣仗。”
“小學的時候，老師跟你告狀，說我和同學打架，讓你教育我。”
“你就特意帶我去了迪士尼。”
蔔女士哼了一聲，“那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談什麽。”
游天地：“不知道。”
蔔女士：“你明明就知道。”
游天地：“既然我知道，你也就不用和我談了。”
蔔女士忍不住翻白眼。
“算了，還是當你不知道吧。”
“我想和你談的是……你這一年跟著我學習公司的事……你很勤奮，表現也很好，可是……”
“你看起來不快樂。”
游天地關了火，端起小鍋，用筷子把牛肉青椒鋪在吐司上。
“媽媽，只有蠢人才會快樂。”
蔔女士：“我就挺快樂的！難道我是蠢人嗎？”
游天地擡擡眉毛：“你真的快樂嗎？”
蔔女士整個臉皺起來：“我要不是你親媽，真是不想跟你說話。”
“和你說話容易心梗。”
游天地：“你要不是我親媽，我也不會跟你說這種真心話。”
“客氣兩聲，聊聊無所謂的事情，就完事了。”
他把香噴噴的吐司遞給蔔女士。
蔔女士咬下一口，“好吃。”
她大口大口把吐司吞下肚，看著兒子又拿出面條來煮。
她突然笑出聲，“原來在山裏也能吃挺好。我還以為只能嚼壓縮餅幹呢。”
游天地笑笑，把面條撈出來放進碗裏，又掏出一個玻璃瓶，擰開，油浸蘑菇的香味頓時飄散開來。
蔔女士看看地上花裏胡哨的設備和食材，“這些，都是你姐姐教你的吧。”
游天地舀蘑菇醬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
蔔女士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們從來不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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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半山，也已經是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度。
因為低溫大風, 連灌木和雜草都無法生存, 整個營地只有純黑的巖石和純白的雪被。
雖然環境惡劣, 來自全世界的登山客們卻十分快樂。
他們在雪地裏支起小鍋炮制家鄉美食, 烹煮紅茶咖啡, 呼朋喚友, 喝酒唱歌。
游天地在此處十分醒目。
總有人圍住他, 發出誇張讚嘆：
“小朋友, 你幾歲啦？這麽小就來登雪山啦？”
“十三歲？不像呢，還以為你是小學生呢！”
外國人尤其浮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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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為“即將誕生的最年輕登頂者”被所有人關註, 游天地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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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隊友們, 擰著眉毛, 說，我認為, 我們應該放棄。
在游天地極其有限的生命體驗裏, 姐姐是最酷、最帥、最美的人。
他崇拜姐姐，愛姐姐, 視姐姐為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大部分時候，他很聽姐姐的話。
但是，這一刻，他激烈地抗議了。
他想要刷新年齡紀錄，他必須要今年登頂！
游天地大發脾氣。
最終，劉慧珍拗不過他，勸退了其他隊友，帶著弟弟踏上最後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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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小時後，正午十二點，兩人成功登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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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途中，風雪越來越大。
不知道是幾點鐘，游天地和姐姐失去聯絡。
再然後，游天地耗盡體力，跪倒在雪中。
隊友們留在前進營，卻沒能在預定的時間等來姐弟兩。
他們心下焦急，沿著上山路前往接應。
離營地不遠處，他們剛好遇到了游天地。
但是當他們繼續向上，卻再也沒能遇到劉慧珍。
後來很多年，游天地總是想起那次最後的爭吵。
那天淩晨，在漆黑冰冷的營地，姐姐說：沒必要強求的。未來還有很多機會啊。
沒有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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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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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游天地來說，是真實存在的病癥。
創傷的痛苦，源自無力感。
面對無法抵抗的力量，無法改變的事實，感到無助。
創傷事件摧毀了安全感。
外部世界不再可控，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對創傷的反應，會體現在身體上。
無因的暴躁，身體緊張，惡心感，長期失眠。
游天地與這些糟糕的癥狀共同生活了多年。
不管是心理醫生，還是游天地所看過的理論書籍，都會指出，規律作息和體育鍛煉對病癥恢覆十分有益。
但是心理醫生和理論書籍無法解決的問題是，一個長期的病人，又該如何開始規律作息和體育鍛煉呢。
……直到他遇見了那個人。
那個人輕盈地從陽臺上跳進來，轟轟烈烈闖進他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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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看起來狼狽，但是蔔女士精神勁很高昂。
她兩手揪著背包帶子，昂著頭，大步往前走，嘴裏唱著自己最喜歡的歌。
“瀏陽河，彎過了幾道彎，幾十裏水路到湘江，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游天地跟在後面，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打斷道：“媽媽，你唱串了。”
蔔女士回過頭，驚訝道：“唱串了？串什麽了？沒有吧，不可能。我這麽唱都二十幾年了。”
游天地：“嗯，我從小聽你這麽唱。”
“我是後來在外面聽到原唱，才發現你唱串了。”
“你前面幾句，瀏陽河，彎過了幾道彎，幾十裏水路到湘江，這首歌叫做《瀏陽河》。”
“後面那幾句是另外一首歌，叫做《我的祖國》，開頭是這樣——”
他唱起來：“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蔔女士目瞪口呆。
“不會吧！不可能！”
“不，等一下，你這麽唱，好像還真挺有道理的。”
游天地：“不是有道理，是客觀正確。我唱的才是對的。”
蔔女士：“哼。”
時值七月中旬，母子兩人正結伴徒步。
這裏是仙龍山大環線。
這是一條相當成熟的三天兩夜徒步線路。
路線落在夾金山脈的山谷中，四周雄偉大山環繞，叢林蒼翠，雲霧彌漫，路邊時有清澈溪澗，遠處可見瀑布。
蔔女士仰頭四望，深呼吸，“風景真不錯，空氣也好。”
她回身望著兒子，“不愧是專業人士，選的路線就是好。”
游天地點頭，伸手，“你累不累？要不把你的包給我吧。”
蔔女士：“不要。你都已經把重的那些東西拿過去了，我這裏就一點小物件。”
她垮下個臉：“在你眼裏我是什麽體力很差的人嗎？”
“我可是工作狂。工作狂就是靠體力撐下來的。”
“知道這些年來你媽媽靠體力卷死了多少拿鼻孔看人的老大爺嗎？”
游天地：“好好。”
前方出現一條十米見寬的河流。
雖然寬闊，水卻並不深。
河道之中有許多圓滾滾的大石露出水面，路人可以踩著石頭穿越過去。
游天地跳上一塊大石。
他回頭，伸出手，“我扶你。”
蔔女士濃眉倒豎：“你媽是壯年婦女！壯年！不是老年！”
游天地：“不用逞強的。你馬上都要六十歲的人了。”
蔔女士：“你可閉嘴吧！”
游天地：“好吧。那你小心點。”
說完，他像水黽一樣輕盈跳躍，幾下就到了河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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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女士咽下自尊，拔高聲音：“小樹！快來救我！”
游天t地繞到蔔女士身後，扶她下來，一步一步領著她穿越河道。
蔔女士黑臉：“你笑什麽？”
游天地忍不住笑：“你知道嗎？這些石頭上天然存在一條最佳線路。最短，且最省力。”
“有些人不用思考就能選到最佳選路。有些人思考來思考去，卻選中了最壞的線路。這就是天賦的差別。”
蔔女士：“呵呵呵。知道你有天賦了。”
游天地心想，在這件事上，我天賦其實一般。有天賦的是……
他眼前浮現出一個白玉蘭般的女孩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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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女士坐在一旁笑瞇瞇，“不好意思啊，活全讓你幹了。”
游天地：“沒事。誰讓你一點也不會呢。”
蔔女士仰頭看著樹梢撲簌簌，露出一線銀鉤似的月亮，不禁陷入回憶。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會的。”
“怎麽能不會呢。要負責一大家子的吃喝呢。”
“我爺奶，我爸，我弟，全是土皇帝。我媽幹地裏的活，我幹家裏的活。”
“我還沒竈臺高，就墊著凳子在竈臺邊炒菜了。”
“我被那個大鐵鍋燙到不知道多少次。”
“後來我賺到第一筆錢，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阿姨幫我做飯。”
“那之後，我再也沒碰過竈臺鍋鏟。”
她笑起來，“時間久了，好像真的不會了。”
游天地：“不會也挺好的。反正有人幫你做。”
蔔女士：“哈哈，正是如此。”
游天地拿出醬牛肉和青椒，用剪刀細細剪碎，放進鍋裏一起炒。
青椒的水分遇到熱油，發出悅耳的滋啦啦聲。
醬牛肉的香味漸漸彌漫開來。
蔔女士：“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突然想要徒步。”
游天地用筷子翻動著牛肉和青椒，“因為你想和我談心。”
“你每次談心都會整出大陣仗。”
“小學的時候，老師跟你告狀，說我和同學打架，讓你教育我。”
“你就特意帶我去了迪士尼。”
蔔女士哼了一聲，“那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談什麽。”
游天地：“不知道。”
蔔女士：“你明明就知道。”
游天地：“既然我知道，你也就不用和我談了。”
蔔女士忍不住翻白眼。
“算了，還是當你不知道吧。”
“我想和你談的是……你這一年跟著我學習公司的事……你很勤奮，表現也很好，可是……”
“你看起來不快樂。”
游天地關了火，端起小鍋，用筷子把牛肉青椒鋪在吐司上。
“媽媽，只有蠢人才會快樂。”
蔔女士：“我就挺快樂的！難道我是蠢人嗎？”
游天地擡擡眉毛：“你真的快樂嗎？”
蔔女士整個臉皺起來：“我要不是你親媽，真是不想跟你說話。”
“和你說話容易心梗。”
游天地：“你要不是我親媽，我也不會跟你說這種真心話。”
“客氣兩聲，聊聊無所謂的事情，就完事了。”
他把香噴噴的吐司遞給蔔女士。
蔔女士咬下一口，“好吃。”
她大口大口把吐司吞下肚，看著兒子又拿出面條來煮。
她突然笑出聲，“原來在山裏也能吃挺好。我還以為只能嚼壓縮餅幹呢。”
游天地笑笑，把面條撈出來放進碗裏，又掏出一個玻璃瓶，擰開，油浸蘑菇的香味頓時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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