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之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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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之本也
對於這件基本上決定了八阿哥往後人生的事, 朝廷上下都形成了一片詭異的沈默：雖然自當年推舉新太子時，被幾位重臣共同舉薦的八阿哥就已經遭到了皇帝的否決而與儲位無緣；但作為一個糾集了許多人的利益共同體中的核心人物，時至今日仍然有不少人圍繞在他身邊。
做不了從龍功臣, 那退而求其次，和新的權力核心搞好關系也是不錯的。
在這些“執迷不悟”的朝臣中，有一部分擺明了是借與八阿哥交好，來向千裏之外的儲位熱門十四阿哥宣誓效忠；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 在風向變化之後想要轉投他處卻為時已晚——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名利或者人情裹挾到了這條船上。
因而，這些同八阿哥關系匪淺的官員們，此時就只能戰戰兢兢地聽著皇上“怒極傷身, 在暢春園裏獨自靜養，誰也不見”的消息。
@t無限好文，盡在
“……我還打算把這一章書學通熟了，在皇瑪法面前講解呢。”
弘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悶悶不樂。
皇帝這一次入暢春園時，把他送回了家裏, 說是讓他在父母身邊盡一盡孝心；可要是真的能陪伴在阿瑪額娘身側也就罷了, 偏生這一次阿瑪忙得人都不見, 只在他回家的那天讓人來傳了幾句話, 說是讓他安生待著。
“你阿瑪讓你安生待著, 你就聽他的好了。”
梅格格並不是很清楚王爺在忙些什麽, 兒子又在急些什麽，但看著皇室裏這麽多年的人情往來, 有一件事她倒是比旁人更清楚點：
雖然皇上的這場病被傳得玄而又玄, 但萬歲爺這四五天不見任何一位宗室的態度，或許也是為了平息一下宗室裏陡然緊張起來的氣氛。
不過, 看著兒子坐立不安的模樣，梅格格還是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孩子是真的在為他瑪法的身體擔憂呢, 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要是實在覺得煩，帶上弘晝去看看福慧吧，他可喜歡和你們這些哥哥們玩兒了。”
思來想去，梅格格也覺得把弘歷拘在屋子裏實在不忍心：“順便去給年側福晉請個安，然後到街面上轉轉。”
被關在這幾間屋子裏好幾天的弘歷聞言，兩眼發光：“真的？額娘你最好了！”
隨後，他像是生怕母親反悔一樣，幾步就跑出了屋門，還不忘回頭喊一聲：“額娘你要什麽東西不？我回來的時候給您帶上！”
“不用，你出門之後自己留心就行。”
梅格格應了一聲，言語間卻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看著兒子逐漸跑遠的身影，她不由得就想起去年牡丹臺的那一場盛宴來——就在那一天之後，她在雍親王府裏的地位立刻水漲船高，盡管如今在名分上還是比二位側福晉低了一等，但這一年多來，福晉已經把一部分管事的權力交給了她。
當然，梅格格也清楚，福晉能夠允許自己接手這些事，除了她有弘歷這個好孩子之外，也有兩位側福晉自己的原因：年側福晉不必提，她那生下福慧之後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能在府裏安安穩穩地養著已經很不容易。
至於李側福晉……唉，聽說弘時自打成婚之後行為越發放縱起來，甚至有幾次因為身邊人和李氏對著幹；王爺眼下又沒時間管教，福晉的意思，也是擺明了不願意多管——
這一年下來，從前還算保養得宜的李側福晉，不知何時就飛快地衰老起來。
心裏盤算著她們這些後宅女人的不同境遇，梅格格在心滿意足之餘，總還是有一絲隱憂：她不願意離開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可偏偏這件事，任誰說了都不算。
就算是萬歲爺，也不能舒心自在地安享晚年。
清溪書屋這些天雖然不見臣子，但總是有不少太醫進進出出，良柱在當差的時候自然也就更謹慎了些。
他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盼著萬歲爺能早日康覆，可直到某一天被閑著無聊的皇帝叫過去聊天的時候，他才發現皇上並不像是癥候很大的樣子。
“怎麽？你也覺得朕這一次被氣到連床都下不來了？”
良柱的心思哪能逃出皇帝的眼睛，而對於自己這些能瞞過貼身侍衛的安排，皇帝明顯是有一分自得之意的：“不錯，連你都這樣想，外面的人就更不會懷疑了。”
“……”良柱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可是皇上，不說別人，奴才是真要被您這一病給嚇壞了。”
皇帝的神情微微一滯，或許是沒有想到這個小夥子會如此擔憂自己。
不過，心中泛起的幾分感動之情很快也就被他壓了下去，只見他對著良柱揮了揮手：“你去傳朕的旨意，章嘉呼圖克圖入京朝覲，明日請他進園子一敘……朕可是聽說，他近幾年的譯經功業頗有成效。”
隨著這位遠道而來的黃教尊者入暢春園面聖，京城裏一度變得極其緊張的空氣也再次活泛起來：既然皇上還有心思聽活佛講經，那估摸著園子裏的情況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阿彌陀佛。”在北院的耳房聽到這個消息後，瓜爾佳雲蘭不禁念了聲佛：“福晉眼見著要臨產，要是真出了大事，那可怎麽辦是好啊。”
和她一同坐在這裏的富察華珠聞言也是無比讚同：“這一次算是福晉運氣好了……不過，雲姐姐您說，皇上這一回真的就有這麽兇險嗎？”
比起梅格格來，她們所想的事情無疑更覆雜些，這一方面是由於她們的出身，而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後院裏某個人潛移默化的影響。
雲蘭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誰知道呢……我可是聽說八爺家裏如今連俸祿都停了，皇上……莫非真就這般狠心？”
作為胤祥的側室，她們也經歷過從風光無限到寂寂無名的落差，可是和如今的八阿哥一家比起來，她們這一家子的經歷突然也就沒那麽淒慘了。
看著門外蕭瑟的暮秋景象，富察華珠輕輕搖了搖頭：“天知道往後的日子會怎麽過……八福晉又是那樣的氣性。”
可說著這句話，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另一個身邊的“怪人”來：“蘇妹妹她又是怎麽回事，自打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只怕過一陣子福晉醒了，又要打發人去問。”
瓜爾佳雲蘭的臉上顯出一抹苦笑：“咱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蘇妹妹了，她的那些心思除了咱們爺，誰能瞧得清？可是話又說回來，咱們家裏這些隨了她幾分脾氣的孩子，如今又有哪一個不好？只可惜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就生做一個薄命的女子……”
富察華珠點了下頭：“也是，她若是個男人，只怕好多事都要再變一變。”
被兩位側福晉這般議論的蘇曉星，一直自閉到了十月初六那天才出門——在同一天，暢春園裏的皇帝時隔多日終於召見了一位皇子：十六阿哥胤祿被叫去伴駕，陪皇帝和幾位西洋傳教士聊天。
而蘇曉星在這些天裏都想了些什麽，就連她身邊最親近的凝綠也不知道，在向福晉回報時也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講：
“倒是在初一那天，格格她帶著小阿哥在南邊屋子裏待了一整天……奴婢聽見小阿哥的哭聲才過去聽，似乎……似乎是格格她，對小阿哥講了石格格的事。”
“她這又是何必。”
兆佳丹若沈沈一嘆：“這些事說了之後，弘昑往後還怎麽和她毫無間隙地相處？”
凝綠也不禁垂眸：“奴婢只聽見一句，格格說，總要讓小阿哥記得石格格的生恩……她自己反而無所謂。”
這的確是蘇曉星的真心話。
那一天的她看著哭泣不止的大錘，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情：“你親娘和你額娘她們都是一樣的，她們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願意把你和沒出生的小弟弟小妹妹帶到人間——”
“但我不一樣，孩子。”她好像是在對大錘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和她們不一樣的，我沒有那麽無私。”
她至始至終都站在現代人的立場上，為了改變一些幾百年後的東西——
為了讓那個時代裏的她自己不再從小卷到大，不再直面那些苦難的過往遺留下的痕跡，不再萬裏迢迢趕往其他國家，在他們的寶庫裏欣賞原產於自家的珍寶……
她因為這個時代的一些溫馨細節而願意留下來，但如今支撐著她走上這條無人理解道路的，則是這樣一種堪稱執念的願望。
可她自己還是一點一點的崩解在這條征途中。
看著眼前哭得雙眼通紅的大錘，潛意識告訴她，應該把這孩子拉到身邊溫聲細語地安慰，不過她最終只是坐在原地嘆了口氣：
“別哭了，孩子……我答應了你親娘要教養你長大成人，在這之前，我肯定不會拋下你的。”
“娘……”大錘嗚嗚咽咽地蹭過來，眼淚汪汪地拉t住蘇曉星的手：“你會像額娘喜歡二哥三哥那樣喜歡我的，對不對？”
蘇曉星終於還是伸出手，輕輕拭去大錘的眼淚：“會的。”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參差——“生恩”與“養恩”，從來都是這個天下最大的家族裏一道解不開的難題。
母親和孩子們在這裏因種種緣故而錯位或隔絕，至於身兼家國的“父親”，更是永遠高高在上的模樣。
暢春園裏的皇帝，大概也是想最後感受一下純粹的父親應該怎麽做；故而，在見了十六阿哥、十二阿哥幾位之後，一道意料之外的旨意，就在十月初九這天傳到了胤祥手上。
只是對於這個極其難得的面聖機會，胤祥卻罕見地猶疑起來。原因很簡單：福晉眼瞧著就要生產，這個時候他不守在後院，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君命雖然難違，但最後卻是弘昑的出現，讓他暫時放下心來離開了家。
“阿瑪，”男孩精神十足地跑過來，讓胤祥一見便松了口氣：這孩子能生龍活虎的，西側院裏應該也一切都好。
“阿瑪，我娘說，要是皇瑪法讓您去哪，您盡管去就是了。她還說，有她在這裏，額娘肯定沒事的。”
胤祥在電光火石間下定了決心：“好，等我回來。”
他出門的時候尚是東方未明的天色，只見隱隱約約綻開一線光亮的天邊，正有幾顆星辰閃爍著光芒。胤祥甩了一下韁繩，向著啟明星指示的方向趕去。
北院的下人也在這時打開門，將那位踏著熹微晨光的女子迎進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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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了從龍功臣, 那退而求其次，和新的權力核心搞好關系也是不錯的。
在這些“執迷不悟”的朝臣中，有一部分擺明了是借與八阿哥交好，來向千裏之外的儲位熱門十四阿哥宣誓效忠；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 在風向變化之後想要轉投他處卻為時已晚——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名利或者人情裹挾到了這條船上。
因而，這些同八阿哥關系匪淺的官員們，此時就只能戰戰兢兢地聽著皇上“怒極傷身, 在暢春園裏獨自靜養，誰也不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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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打算把這一章書學通熟了，在皇瑪法面前講解呢。”
弘歷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鬧得悶悶不樂。
皇帝這一次入暢春園時，把他送回了家裏, 說是讓他在父母身邊盡一盡孝心；可要是真的能陪伴在阿瑪額娘身側也就罷了, 偏生這一次阿瑪忙得人都不見, 只在他回家的那天讓人來傳了幾句話, 說是讓他安生待著。
“你阿瑪讓你安生待著, 你就聽他的好了。”
梅格格並不是很清楚王爺在忙些什麽, 兒子又在急些什麽，但看著皇室裏這麽多年的人情往來, 有一件事她倒是比旁人更清楚點：
雖然皇上的這場病被傳得玄而又玄, 但萬歲爺這四五天不見任何一位宗室的態度，或許也是為了平息一下宗室裏陡然緊張起來的氣氛。
不過, 看著兒子坐立不安的模樣，梅格格還是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孩子是真的在為他瑪法的身體擔憂呢, 還是為了別的什麽？
“要是實在覺得煩，帶上弘晝去看看福慧吧，他可喜歡和你們這些哥哥們玩兒了。”
思來想去，梅格格也覺得把弘歷拘在屋子裏實在不忍心：“順便去給年側福晉請個安，然後到街面上轉轉。”
被關在這幾間屋子裏好幾天的弘歷聞言，兩眼發光：“真的？額娘你最好了！”
隨後，他像是生怕母親反悔一樣，幾步就跑出了屋門，還不忘回頭喊一聲：“額娘你要什麽東西不？我回來的時候給您帶上！”
“不用，你出門之後自己留心就行。”
梅格格應了一聲，言語間卻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看著兒子逐漸跑遠的身影，她不由得就想起去年牡丹臺的那一場盛宴來——就在那一天之後，她在雍親王府裏的地位立刻水漲船高，盡管如今在名分上還是比二位側福晉低了一等，但這一年多來，福晉已經把一部分管事的權力交給了她。
當然，梅格格也清楚，福晉能夠允許自己接手這些事，除了她有弘歷這個好孩子之外，也有兩位側福晉自己的原因：年側福晉不必提，她那生下福慧之後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能在府裏安安穩穩地養著已經很不容易。
至於李側福晉……唉，聽說弘時自打成婚之後行為越發放縱起來，甚至有幾次因為身邊人和李氏對著幹；王爺眼下又沒時間管教，福晉的意思，也是擺明了不願意多管——
這一年下來，從前還算保養得宜的李側福晉，不知何時就飛快地衰老起來。
心裏盤算著她們這些後宅女人的不同境遇，梅格格在心滿意足之餘，總還是有一絲隱憂：她不願意離開這種平靜安寧的日子，可偏偏這件事，任誰說了都不算。
就算是萬歲爺，也不能舒心自在地安享晚年。
清溪書屋這些天雖然不見臣子，但總是有不少太醫進進出出，良柱在當差的時候自然也就更謹慎了些。
他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盼著萬歲爺能早日康覆，可直到某一天被閑著無聊的皇帝叫過去聊天的時候，他才發現皇上並不像是癥候很大的樣子。
“怎麽？你也覺得朕這一次被氣到連床都下不來了？”
良柱的心思哪能逃出皇帝的眼睛，而對於自己這些能瞞過貼身侍衛的安排，皇帝明顯是有一分自得之意的：“不錯，連你都這樣想，外面的人就更不會懷疑了。”
“……”良柱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咬咬牙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可是皇上，不說別人，奴才是真要被您這一病給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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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位遠道而來的黃教尊者入暢春園面聖，京城裏一度變得極其緊張的空氣也再次活泛起來：既然皇上還有心思聽活佛講經，那估摸著園子裏的情況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阿彌陀佛。”在北院的耳房聽到這個消息後，瓜爾佳雲蘭不禁念了聲佛：“福晉眼見著要臨產，要是真出了大事，那可怎麽辦是好啊。”
和她一同坐在這裏的富察華珠聞言也是無比讚同：“這一次算是福晉運氣好了……不過，雲姐姐您說，皇上這一回真的就有這麽兇險嗎？”
比起梅格格來，她們所想的事情無疑更覆雜些，這一方面是由於她們的出身，而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後院裏某個人潛移默化的影響。
雲蘭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誰知道呢……我可是聽說八爺家裏如今連俸祿都停了，皇上……莫非真就這般狠心？”
作為胤祥的側室，她們也經歷過從風光無限到寂寂無名的落差，可是和如今的八阿哥一家比起來，她們這一家子的經歷突然也就沒那麽淒慘了。
看著門外蕭瑟的暮秋景象，富察華珠輕輕搖了搖頭：“天知道往後的日子會怎麽過……八福晉又是那樣的氣性。”
可說著這句話，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另一個身邊的“怪人”來：“蘇妹妹她又是怎麽回事，自打那一天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只怕過一陣子福晉醒了，又要打發人去問。”
瓜爾佳雲蘭的臉上顯出一抹苦笑：“咱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蘇妹妹了，她的那些心思除了咱們爺，誰能瞧得清？可是話又說回來，咱們家裏這些隨了她幾分脾氣的孩子，如今又有哪一個不好？只可惜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就生做一個薄命的女子……”
富察華珠點了下頭：“也是，她若是個男人，只怕好多事都要再變一變。”
被兩位側福晉這般議論的蘇曉星，一直自閉到了十月初六那天才出門——在同一天，暢春園裏的皇帝時隔多日終於召見了一位皇子：十六阿哥胤祿被叫去伴駕，陪皇帝和幾位西洋傳教士聊天。
而蘇曉星在這些天裏都想了些什麽，就連她身邊最親近的凝綠也不知道，在向福晉回報時也只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講：
“倒是在初一那天，格格她帶著小阿哥在南邊屋子裏待了一整天……奴婢聽見小阿哥的哭聲才過去聽，似乎……似乎是格格她，對小阿哥講了石格格的事。”
“她這又是何必。”
兆佳丹若沈沈一嘆：“這些事說了之後，弘昑往後還怎麽和她毫無間隙地相處？”
凝綠也不禁垂眸：“奴婢只聽見一句，格格說，總要讓小阿哥記得石格格的生恩……她自己反而無所謂。”
這的確是蘇曉星的真心話。
那一天的她看著哭泣不止的大錘，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情：“你親娘和你額娘她們都是一樣的，她們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願意把你和沒出生的小弟弟小妹妹帶到人間——”
“但我不一樣，孩子。”她好像是在對大錘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和她們不一樣的，我沒有那麽無私。”
她至始至終都站在現代人的立場上，為了改變一些幾百年後的東西——
為了讓那個時代裏的她自己不再從小卷到大，不再直面那些苦難的過往遺留下的痕跡，不再萬裏迢迢趕往其他國家，在他們的寶庫裏欣賞原產於自家的珍寶……
她因為這個時代的一些溫馨細節而願意留下來，但如今支撐著她走上這條無人理解道路的，則是這樣一種堪稱執念的願望。
可她自己還是一點一點的崩解在這條征途中。
看著眼前哭得雙眼通紅的大錘，潛意識告訴她，應該把這孩子拉到身邊溫聲細語地安慰，不過她最終只是坐在原地嘆了口氣：
“別哭了，孩子……我答應了你親娘要教養你長大成人，在這之前，我肯定不會拋下你的。”
“娘……”大錘嗚嗚咽咽地蹭過來，眼淚汪汪地拉t住蘇曉星的手：“你會像額娘喜歡二哥三哥那樣喜歡我的，對不對？”
蘇曉星終於還是伸出手，輕輕拭去大錘的眼淚：“會的。”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參差——“生恩”與“養恩”，從來都是這個天下最大的家族裏一道解不開的難題。
母親和孩子們在這裏因種種緣故而錯位或隔絕，至於身兼家國的“父親”，更是永遠高高在上的模樣。
暢春園裏的皇帝，大概也是想最後感受一下純粹的父親應該怎麽做；故而，在見了十六阿哥、十二阿哥幾位之後，一道意料之外的旨意，就在十月初九這天傳到了胤祥手上。
只是對於這個極其難得的面聖機會，胤祥卻罕見地猶疑起來。原因很簡單：福晉眼瞧著就要生產，這個時候他不守在後院，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君命雖然難違，但最後卻是弘昑的出現，讓他暫時放下心來離開了家。
“阿瑪，”男孩精神十足地跑過來，讓胤祥一見便松了口氣：這孩子能生龍活虎的，西側院裏應該也一切都好。
“阿瑪，我娘說，要是皇瑪法讓您去哪，您盡管去就是了。她還說，有她在這裏，額娘肯定沒事的。”
胤祥在電光火石間下定了決心：“好，等我回來。”
他出門的時候尚是東方未明的天色，只見隱隱約約綻開一線光亮的天邊，正有幾顆星辰閃爍著光芒。胤祥甩了一下韁繩，向著啟明星指示的方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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