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語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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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語冰
蘇曉星再次和丹若姐姐說起這一切的時候, 已經到了開春的時節。
整座京城都像是在幾天之內變了個模樣——就在她從西側院到北院的這段路上，早有幾叢不知名的小野花自顧自地開起來。
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兆佳丹若，看見蘇曉星的打扮之後卻嘆了口氣：“怎麽這麽早就把厚衣服換下去了？又不是每天都像今天這樣暖和……下次要是還讓我看見這樣, 我可就沒什麽客氣的話說了。”
“我的錯我的錯。”
蘇曉星自然不想丹若姐姐懷著孩子還為了她增減衣物的事而操心，在對方故作認真嚴厲地說完這一句之後，就立刻接上了話茬：“我回去就把那幾件夾襖翻出來，一定!”
在蘇曉星誠懇無比的註視下, 兆佳丹若也只能選擇相信她：
“唉，你啊……今天也終於舍得出來看看我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毫無疑問有點嗔怪之意：這個紅兒，又像上次一樣躲著自己不見，要不是幾天前自己強行帶著她出門去了四嫂那兒, 她整個正月就沒有踏出過那個小院子一步。
“行了，知道你是為了什麽而來的。”
看著蘇曉星有點不好意思的憨笑，兆佳丹若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她進了屋。
“那一天的事, 四嫂其實也沒原原本本的告訴我——當然了, 這種事情確實不太方便明言。”
她這樣一說, 蘇曉星便也想起那一天梅格格半遮半掩的提醒來。
看來在她和思蘊閑聊許久, 女眷們也只顧著看戲取樂的那個下午, 李側福晉那邊大概出了不小的岔子——甚至能稱得上“家醜不可外揚”的那一種。
“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 大概就是你猜的那樣。”
兆佳丹若的這句話一出，便落實了蘇曉星的猜測：貴族公子哥兒和“下九流”勾搭在一起, 更是為了一個女“戲子”鬧得雞犬不寧……
這樣的事情少不了有人拿來嘲笑, 而以丹若姐姐的立場和為人，她自然是不願意把這樣的事擺在明面上來說的。
她對這件事能作出的最越位的評論, 也只是語氣覆雜地嘆一句：“也許這都是他們的命吧。”
蘇曉星默不作聲。
他們？是指那個癡心的戲子，還是那個一夕之間從奴才躋身為半奴半主的使女, 還是那個將來一過門就要面對這一攤破事的小福晉，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老四家的好大兒弘時？
這件事在蘇曉星的心裏打個轉兒，她卻能猜出些丹若姐姐都不一定明白的心思：一切的起因大概還是出在自己這個變數身上——
沒有她出的那些主意，弘歷大概就不會提前兩年被康師傅養在身邊；弘歷沒有被康師傅養在身邊，老四家的親王世子也不會被人說成是給他預備好的；沒有這一串事情打擊到弘時這個“長子”，他或許就不會以“自暴自棄”的方式去禍害人家唱戲的小姑娘……
——是這樣嗎？蘇曉星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是她心裏那些極其覆雜的情緒，根本沒辦法對丹若姐姐提起；在對上姐姐投向自己的關切目光時，她只能隨口說些什麽來搪塞：“……我突然發現，這後宅裏的水還真的挺深的。”
其餘的先不說，只想想那個被四福晉帶下去的戲子會經歷些什麽，蘇曉星的心裏就是一片寒涼。
但她甚至不能多想這些事——想要堅持自己夢中的那條路，她就要做一個冷漠到幾近冷酷的旁觀者。
而可以預見的是，只要她還堅持改變，出現在她面前的這種事就會只多不少。後宅裏的女主人們一句話可以決定一群無辜女子的命運，而前朝的那些大老爺們一道奏章下來，受到波及的百姓又何止千百人……
浮雲蔽日，似乎天道如此。
不行，不能再這樣內耗下去了，要不然什麽事都沒做自己卻先瘋了那豈不是大寄特寄——
把突然湧上心頭的那些念頭都甩出腦海，蘇曉星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還是咱們家裏好，都快十年了，我也沒見到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
“咱們家有什麽可鬥的。”
兆佳丹若聞言不免輕嗤一聲：“咱們家的孩子才多大，姑娘們不提了，小子裏連個議定了親事的都沒有；而他們兄弟又不像別家……為個名頭爭得頭破血流。”
這句話裏的怨氣可是不少——蘇曉星在心底苦笑。
而兆佳丹若就算抱怨，也抱怨的極有分寸：“算了，到底是媳婦難做，皇家的媳婦就更不好開交，像我這樣，已經是日子最省心的了。”
兆佳丹若這句話的確是真心實意。
眼下她肚子裏又來了一個孩子，放眼妯娌間所有人，大抵都沒有她這麽好的福氣：頭上沒有婆婆壓著，是家裏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膝下的孩子難免有些病痛頑皮，可如今也算得上個個出挑；和丈夫是十幾年的感情，和兩位側室也早就化幹戈為玉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就算是那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謀一個前程的事……這不就正好來了一個紅兒嘛。
“也多虧了老天爺，把這一切都安排的順順當當。”
聽著兆佳丹若頗有幾分感懷和慶幸的這一句，蘇曉星不由得點點頭：“姐姐是有福之人，應該的。”
在她看來，丹若姐姐的一生基本上就是封建時代女性的天花板了——甚至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裏，肯定也能引來不少人的艷羨。
至於蘇曉星自己，要說她對這種世俗意義上的圓滿人生棄如敝履，那肯定不是真心話；但設想一下和丹若姐姐易地而處……
依照她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她要麽在這樣的“好命”裏把自己活活氣死，要麽活成八福晉那樣的“怪人”。
嘖，沒辦法，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要讓她這種事業心重到男人都能丟一邊的暴脾氣去硬拗現在的溫柔人設已經很難；要學著做一個像丹若姐姐這樣的賢妻良母，那她簡直都不敢想。
可蘇曉星的這句話落在兆佳丹若耳中，卻讓她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
她也分不清自己這種微妙的情緒由何而來：是因為眼前這妮子孤零零的身世，還是因為，她來得太是時候了？
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兆佳丹若的心底也是一聲嘆息。
若是這妮子早個將近十年出現在京城裏，又或者把她和雲蘭入府的時間交換一下……現在的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把紅兒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疼，可是出於某種自私的直覺，她並不願看到想象中的那些情況。
總而言之，如今的這一切，已經算是種種不如意中最十全十美的天意了。
在丹若姐姐那裏蹭了一頓“孕婦營養餐”之後，蘇曉星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在她的腦海裏糾纏不斷的，自然還是書本與親歷間的差異，還有理想與現實間的落差。
她的這些情緒只能獨自一人消化：就算凝綠和她無話不談，可也沒辦法把她從兩個時空的斷裂帶裏拉出來。
凝綠只能無奈地向她微笑：“格格，您方才說的我一句都沒聽懂，您給我看的那些書裏也找不到什麽‘理想’，‘現實’這樣的詞。”
“確實找不到。”蘇曉星悶悶地應了一句：“但我覺著吧，要是除開這些詞不談，那我也勉強算得上命好。”
蘇曉星的“命好”，指的是她這樣的人居然在穿越後還能活十年多——
沒有一開局就餓死，沒有因“孤女”的身份被欺負死，更是在做出一系列作死的舉動之後還能安安穩穩到如今……真可謂是一場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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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曉星感慨於自己還能活著的同時，也有人因自己的劫後餘生而滿心歡喜。
那是一片距離京城外城還要幾十裏地的棚房，而在這種地方居住的，一向都是最低賤的下九流。
這裏的不少人比蘇曉星更清楚前些日子的新鮮事兒，可他們並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頂多借著這種事發洩一通自己的牢騷之後，這件事就算徹底過去了——
什麽？您說人死了？瞧您說的，咱們這兒哪一天不死幾個人啊？
“……你也聽見了，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初春的晴日下，兩個半大孩子正用手搓洗著一大盆衣物中的兩件。
那個裝著衣服的大木盆把他們兩個裝進去都是綽綽有餘，但是這些活幹完了總能有口飯吃——作為本應該掉腦袋的反賊之後，他們還能奢望些什麽呢？
那個年紀不大但已經顯出幾分精明能幹的男孩，正低聲地勸說著他對面一言不發的女孩：“咱們先在這裏熬一陣子，有人來買奴才的話，你再跟著人家走——那總比被戲班行院之類的地方帶走了好，對吧？”
女孩擰了擰手裏的衣服後方才開口，至於她的聲音，還真像是個唱戲的好苗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由不得咱們。”
現在給他們兩個管飯的，是這片棚屋裏最大的人牙子，要是這人為了多賺兩個錢把她賣到那些地方，倒也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這大概是咱們的命。”那女孩站起來，一邊掛起剛才洗好的衣服，一邊對男孩說：
“咱們這樣的人，能活著就已經夠好了——以後的事，走一天看一天吧！”
或許是“康熙”這個已經用了六十年的年號實在太漫長了，對於許多一生都沒有這麽長的大清臣民來說，今年的春天和以往一樣平平無奇。
但在這樣的春日裏，那些吃飽喝足賞夠了春景的官員們，還是花了不少腦筋來討好已入暮年的老皇帝。
一來二去，就有不少人糾集在一起給皇帝上書，說我聖上文治武功震古爍今，當加尊號於帝號之上，以示天下萬民敬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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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星再次和丹若姐姐說起這一切的時候, 已經到了開春的時節。
整座京城都像是在幾天之內變了個模樣——就在她從西側院到北院的這段路上，早有幾叢不知名的小野花自顧自地開起來。
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兆佳丹若，看見蘇曉星的打扮之後卻嘆了口氣：“怎麽這麽早就把厚衣服換下去了？又不是每天都像今天這樣暖和……下次要是還讓我看見這樣, 我可就沒什麽客氣的話說了。”
“我的錯我的錯。”
蘇曉星自然不想丹若姐姐懷著孩子還為了她增減衣物的事而操心，在對方故作認真嚴厲地說完這一句之後，就立刻接上了話茬：“我回去就把那幾件夾襖翻出來，一定!”
在蘇曉星誠懇無比的註視下, 兆佳丹若也只能選擇相信她：
“唉，你啊……今天也終於舍得出來看看我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毫無疑問有點嗔怪之意：這個紅兒，又像上次一樣躲著自己不見，要不是幾天前自己強行帶著她出門去了四嫂那兒, 她整個正月就沒有踏出過那個小院子一步。
“行了，知道你是為了什麽而來的。”
看著蘇曉星有點不好意思的憨笑，兆佳丹若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著她進了屋。
“那一天的事, 四嫂其實也沒原原本本的告訴我——當然了, 這種事情確實不太方便明言。”
她這樣一說, 蘇曉星便也想起那一天梅格格半遮半掩的提醒來。
看來在她和思蘊閑聊許久, 女眷們也只顧著看戲取樂的那個下午, 李側福晉那邊大概出了不小的岔子——甚至能稱得上“家醜不可外揚”的那一種。
“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事, 大概就是你猜的那樣。”
兆佳丹若的這句話一出，便落實了蘇曉星的猜測：貴族公子哥兒和“下九流”勾搭在一起, 更是為了一個女“戲子”鬧得雞犬不寧……
這樣的事情少不了有人拿來嘲笑, 而以丹若姐姐的立場和為人，她自然是不願意把這樣的事擺在明面上來說的。
她對這件事能作出的最越位的評論, 也只是語氣覆雜地嘆一句：“也許這都是他們的命吧。”
蘇曉星默不作聲。
他們？是指那個癡心的戲子，還是那個一夕之間從奴才躋身為半奴半主的使女, 還是那個將來一過門就要面對這一攤破事的小福晉，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老四家的好大兒弘時？
這件事在蘇曉星的心裏打個轉兒，她卻能猜出些丹若姐姐都不一定明白的心思：一切的起因大概還是出在自己這個變數身上——
沒有她出的那些主意，弘歷大概就不會提前兩年被康師傅養在身邊；弘歷沒有被康師傅養在身邊，老四家的親王世子也不會被人說成是給他預備好的；沒有這一串事情打擊到弘時這個“長子”，他或許就不會以“自暴自棄”的方式去禍害人家唱戲的小姑娘……
——是這樣嗎？蘇曉星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是她心裏那些極其覆雜的情緒，根本沒辦法對丹若姐姐提起；在對上姐姐投向自己的關切目光時，她只能隨口說些什麽來搪塞：“……我突然發現，這後宅裏的水還真的挺深的。”
其餘的先不說，只想想那個被四福晉帶下去的戲子會經歷些什麽，蘇曉星的心裏就是一片寒涼。
但她甚至不能多想這些事——想要堅持自己夢中的那條路，她就要做一個冷漠到幾近冷酷的旁觀者。
而可以預見的是，只要她還堅持改變，出現在她面前的這種事就會只多不少。後宅裏的女主人們一句話可以決定一群無辜女子的命運，而前朝的那些大老爺們一道奏章下來，受到波及的百姓又何止千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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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突然湧上心頭的那些念頭都甩出腦海，蘇曉星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還是咱們家裏好，都快十年了，我也沒見到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
“咱們家有什麽可鬥的。”
兆佳丹若聞言不免輕嗤一聲：“咱們家的孩子才多大，姑娘們不提了，小子裏連個議定了親事的都沒有；而他們兄弟又不像別家……為個名頭爭得頭破血流。”
這句話裏的怨氣可是不少——蘇曉星在心底苦笑。
而兆佳丹若就算抱怨，也抱怨的極有分寸：“算了，到底是媳婦難做，皇家的媳婦就更不好開交，像我這樣，已經是日子最省心的了。”
兆佳丹若這句話的確是真心實意。
眼下她肚子裏又來了一個孩子，放眼妯娌間所有人，大抵都沒有她這麽好的福氣：頭上沒有婆婆壓著，是家裏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膝下的孩子難免有些病痛頑皮，可如今也算得上個個出挑；和丈夫是十幾年的感情，和兩位側室也早就化幹戈為玉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就算是那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謀一個前程的事……這不就正好來了一個紅兒嘛。
“也多虧了老天爺，把這一切都安排的順順當當。”
聽著兆佳丹若頗有幾分感懷和慶幸的這一句，蘇曉星不由得點點頭：“姐姐是有福之人，應該的。”
在她看來，丹若姐姐的一生基本上就是封建時代女性的天花板了——甚至在自己的那個世界裏，肯定也能引來不少人的艷羨。
至於蘇曉星自己，要說她對這種世俗意義上的圓滿人生棄如敝履，那肯定不是真心話；但設想一下和丹若姐姐易地而處……
依照她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她要麽在這樣的“好命”裏把自己活活氣死，要麽活成八福晉那樣的“怪人”。
嘖，沒辦法，不氣盛那還叫年輕人嗎——要讓她這種事業心重到男人都能丟一邊的暴脾氣去硬拗現在的溫柔人設已經很難；要學著做一個像丹若姐姐這樣的賢妻良母，那她簡直都不敢想。
可蘇曉星的這句話落在兆佳丹若耳中，卻讓她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
她也分不清自己這種微妙的情緒由何而來：是因為眼前這妮子孤零零的身世，還是因為，她來得太是時候了？
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兆佳丹若的心底也是一聲嘆息。
若是這妮子早個將近十年出現在京城裏，又或者把她和雲蘭入府的時間交換一下……現在的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把紅兒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疼，可是出於某種自私的直覺，她並不願看到想象中的那些情況。
總而言之，如今的這一切，已經算是種種不如意中最十全十美的天意了。
在丹若姐姐那裏蹭了一頓“孕婦營養餐”之後，蘇曉星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在她的腦海裏糾纏不斷的，自然還是書本與親歷間的差異，還有理想與現實間的落差。
她的這些情緒只能獨自一人消化：就算凝綠和她無話不談，可也沒辦法把她從兩個時空的斷裂帶裏拉出來。
凝綠只能無奈地向她微笑：“格格，您方才說的我一句都沒聽懂，您給我看的那些書裏也找不到什麽‘理想’，‘現實’這樣的詞。”
“確實找不到。”蘇曉星悶悶地應了一句：“但我覺著吧，要是除開這些詞不談，那我也勉強算得上命好。”
蘇曉星的“命好”，指的是她這樣的人居然在穿越後還能活十年多——
沒有一開局就餓死，沒有因“孤女”的身份被欺負死，更是在做出一系列作死的舉動之後還能安安穩穩到如今……真可謂是一場奇遇。
@無限好文，盡t在
在蘇曉星感慨於自己還能活著的同時，也有人因自己的劫後餘生而滿心歡喜。
那是一片距離京城外城還要幾十裏地的棚房，而在這種地方居住的，一向都是最低賤的下九流。
這裏的不少人比蘇曉星更清楚前些日子的新鮮事兒，可他們並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頂多借著這種事發洩一通自己的牢騷之後，這件事就算徹底過去了——
什麽？您說人死了？瞧您說的，咱們這兒哪一天不死幾個人啊？
“……你也聽見了，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初春的晴日下，兩個半大孩子正用手搓洗著一大盆衣物中的兩件。
那個裝著衣服的大木盆把他們兩個裝進去都是綽綽有餘，但是這些活幹完了總能有口飯吃——作為本應該掉腦袋的反賊之後，他們還能奢望些什麽呢？
那個年紀不大但已經顯出幾分精明能幹的男孩，正低聲地勸說著他對面一言不發的女孩：“咱們先在這裏熬一陣子，有人來買奴才的話，你再跟著人家走——那總比被戲班行院之類的地方帶走了好，對吧？”
女孩擰了擰手裏的衣服後方才開口，至於她的聲音，還真像是個唱戲的好苗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由不得咱們。”
現在給他們兩個管飯的，是這片棚屋裏最大的人牙子，要是這人為了多賺兩個錢把她賣到那些地方，倒也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這大概是咱們的命。”那女孩站起來，一邊掛起剛才洗好的衣服，一邊對男孩說：
“咱們這樣的人，能活著就已經夠好了——以後的事，走一天看一天吧！”
或許是“康熙”這個已經用了六十年的年號實在太漫長了，對於許多一生都沒有這麽長的大清臣民來說，今年的春天和以往一樣平平無奇。
但在這樣的春日裏，那些吃飽喝足賞夠了春景的官員們，還是花了不少腦筋來討好已入暮年的老皇帝。
一來二去，就有不少人糾集在一起給皇帝上書，說我聖上文治武功震古爍今，當加尊號於帝號之上，以示天下萬民敬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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