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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梅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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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梅新雪

西征的大軍已經t離開了十多天了, 但那一天京城內外草木蕭蕭、纛旗獵獵的景象,足以成為今年結束之前全京城百姓最大的談資。

不過現在已經是臘月,漫無邊際談論著這些事情的百姓們, 更多的心思還是花在了準備過年上——去年因為國喪而消失的新年氣氛,似乎都要在這一個月裏加倍給補回來一樣。

只不過,民間彌漫著的喜氣並沒有傳到上層的這群人中間來:在許多人眼裏,出兵西征是一個新的開始。

三福晉怒氣沖沖地闖進來的時候, 胤祉正捧著手裏的暖爐閑坐一旁,看著身邊的妾室小心翼翼地修剪瓶中的臘梅花。

若是平時,如此安謐閑適的場面是不會有人來打破的,頂多是胤祉出言指導幾句, 這位心靈手巧的江南女兒照著他的吩咐做好,然後轉過臉來溫溫柔柔地一笑。

但被突然破門而入的冷風激得一抖之後,這位妾室很快就看清了來者是誰——她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甚至沒有和胤祉再說一句話, 給福晉行了個禮之後就落荒而逃。

饒是這樣, 三福晉的火氣也沒消減多少;或者說, 她本來就有一肚子沖著胤祉的火氣要撒, 有沒有這個妾室在他身邊, 反而成了次要的:

“好俊的梅花!您可真清閑哪!——我這一來, 倒是掃了王爺的雅興了!”

胤祉如何聽不出她的陰陽怪氣:“這好端端的日子過著……你又怎麽了?”

三福晉被這一句話噎得雙目圓睜:“你還問我怎麽了?眼見著這案子之後,皇阿瑪眼裏都快沒有咱們這一家人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賞花?”

胤祉無奈地按了按額角:“多少年了, 就是改不了你這小姐脾氣——

你以為這事就像最後辦下來的那麽簡單?”

他話語不停地接著說:“最後那幾個人沒揪出來, 完全是看在老十四要出征的面子上;他們這個局既然是把我和老四一塊裝進去的,皇阿瑪就不會看不透這一層。”

“老四手底下的人固然精明懂事, 可最重要的,不還是他們合了老爺子的心思?要我說, 他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那一個。”

胤祉會這樣說,自然不止是因為皇帝那些花裏胡哨的賞賜。

就在前天,有門人來告知了他一則意味深長的安排——老四的那位便宜大舅子,總督了一個四川還不夠,現在更是把陜甘一帶的兵馬節制權都握在了手裏。

也就是說,此次驅準保藏之役,看起來最風光的是十四這個“大將軍王”,可最後能不能成事,卻取決於年羹堯這邊的後勤保障力度……

“你也消停些把這個年過了,人家親兄弟打得頭破血流,我們能在旁邊撈著一個看戲的位置都不錯了,還想去爭?爭什麽?”

胤祉想到這些,對妻子的言語間不免帶上了幾分責備。

三福晉再怎麽說也是公侯之家的女兒,這些道理還是聽得進去的;但可能也正是出身的緣故,她才如此不甘,如此想著去爭。

她的心思,胤祉一直沒有說破——或許,他也還殘存著那些野心。

太和殿的椅子坐不了,像當年的大貝勒代善一樣長青不倒,也不失為一種成功。

這幾個月間的一系列事件,不僅讓皇子們的勢力又在皇帝的調整下,重新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還使得那些多少年都八風不動的大家族,開始在洗牌之後的新桌面上,謹慎地投下自己的砝碼。

隆科多今年並沒有延續前幾年的慣例,在家中大宴賓朋。

這樣的舉動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是因為十四爺這位“主客”不在京城,其餘的“陪客”也就沒有什麽請的必要了;然而,凡是和佟府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隆大人最近在忙什麽。

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但他們這樣的家族,就算是演,也要把這套戲做個完本。

佟國維如今只剩下一口氣,多半的時間都在昏迷,這樣的情況,就算是拖過今年,也看不到多少希望了——

不過今天,他倒是難得地清醒了過來,並且屏退了周圍伺候著的所有下人,只留下身邊的隆科多。

那些為臣之道、為官之道,這些年他基本都教給自己這個眼見成材的兒子了,今天也就不必再提;但還有幾句話,似乎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你覺得咱們佟家,是因為什麽,才有了今天的榮光?”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明擺著的,何止是隆科多,基本上是個人都能答得上來——

“是因為……兩位皇後的尊貴。”

“是啊,是外戚之故。”佟國維混濁的眼珠轉了轉,仿佛姐姐明朗歡快的面孔和繈褓之中安睡的女兒,都還在眼前:

“……世人都說咱們是‘佟半朝’,這個半,自然也有內朝的一半。”

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才繼續對隆科多說道:“不過從你這裏開始,咱們家恐怕就沒這份榮耀了……”

隆科多不由得垂下了頭:的確,萬歲爺本人和佟家的關系密不可分,但到了皇子們這裏,佟家的女兒們可怎麽看都沒有一個能覆刻往昔榮光的。

他只想到這裏,人老成精的佟國維,卻已經把思維發散到了十幾年之後:“看樣子,咱們選的這一位,是想自己養出下一個‘佟家’呢……不過,這也要看那一家子的漢軍旗出身,能不能扛得住這份榮耀。”

佟國維一個字都沒有明說,隆科多也能明白這是在說哪一家:“——我瞧著難。”

“罷了,難或不難,那都是你要去面對的事情了……”

佟國維有些精力不支地闔上了眼:“你自己要是有能耐,這條路不走也罷;但你要是到了非走這條路不可的那一天,也沒必要拘著一個姓氏了。”

“女人而已,她是誰不重要,她身後的靠山才重要。”

這個時代,沒有人會反對這種思想——就算是蘇曉星,也只能做到不顧自己,卻沒辦法一下子扭轉這樣的“正確”。

所以,在自己身邊這些女性的人生時,她總是無能為力。

就比如說,現在已經到了和凝綠說開某些話的最後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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