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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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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

蘇曉星來到這個世界已t經兩年多了。這兩年,她一直試圖偽裝成這裏的“才女”:即使她的言行出現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外人也會將其歸結於她的“才學”。但這些流於表面的言談功夫,她從未真正放在心上。如今的她,似乎更像是在體驗一款第一人稱的角色扮演游戲,扮演那個本應該消失的“蘇紅萼”。

但在看到面前男子的這一刻,她的雙腳仿佛釘在原地。屬於她自己的那些回憶在這一刻紛紛沖過來淹沒了她,讓她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就聽見那個男人出聲發問:“你就是新來的?這麽早,要上哪去?”

蘇曉星應聲跪下——在她的思維完全麻木的這一刻,這具身體似乎被殘留的本能所支配,做出了這個時代應該做的舉動。

她只是跪在那裏,一聲不吭。

胤祥有些奇怪。兩天前他還在回京的路上,就收到家裏福晉傳來的話。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這一次的新人如何知書達理,如何才貌雙全,你回來之後千萬不能再虧待了她們……

但他今天早上剛剛回來,在前院把該吩咐的事情說完之後,正要先去福晉那裏商量些事情,就看見亭側的杏花下站著一人。他一開始有些嗤之以鼻:剛入府就開始整這些宮裏都用爛了的招數,這種女人,他可一點都瞧不上。

然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大概是想錯了——他還沒見過哪個有爭寵心思的女人,在他出現之前雙眼有神笑容滿面,看見他之後立馬眼神黯淡面如死灰的。

最後,還是跪在一旁的凝綠咬咬牙,上前幾步打破了這詭異的沈默:“我們格格是聽說東院珠福晉的小格格身子不好,前去探望的,還請爺不要怪罪。”

東院住的兩位側福晉,一位是瓜爾佳氏,閨名雲蘭;另一位富察氏滿文名叫塔娜,意譯過來的漢名就叫華珠。因為二人同住在東院,府裏上下若是提起其中的一位,就稱作雲福晉或珠福晉加以區分。

塔娜的女兒生下來就不太好,胤祥心裏也清楚。但是看到眼前女子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的模樣,他的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便隨口問道:“這次來了兩個新人,你是哪個?”

格格!格格快回話啊——凝綠焦急地向自家格格使眼色,可她家格格就好像木頭一樣杵在那裏,一點反應也沒有。

萬般無奈之下,凝綠只好再越俎代庖一次:“我們格格姓蘇,是江南來的。”

胤祥面色微變,點了點頭,溫和的語調裏透出幾分疏離:“哦,那就去吧。”說罷,他也不再停留,越過二人向北院走去。

胤祥前腳剛走,凝綠就趕緊湊過來扶她家格格:“格格,您怎麽了?怎麽爺問話,您一個字都不說啊?”

她家格格還是沒有開口,反而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

“格格您沒事吧?……咱們還去珠福晉那裏嗎?”

蘇曉星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去了,回屋。”

蘇曉星這樣失態是有原因的。還記得她不願想起的那一段校園愛情嗎?

故事的開始,如今回想起來已經變得零零碎碎:夏日晚風吹過的高中教學樓,夕陽下的塑膠草坪,還有燈光並不明亮的教室裏,某人遞過筆記的一只手。

那時的她自然很忙,但在忙著實現夢想的同時,總有幾分少女的心思發芽成長,在時間的空隙裏擠出來。

後來,故事的發展也讓她一度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高考結束之後,那個男孩居然向她表明了同樣的心意;他們更是手牽著手,登上了去往同一個城市的火車。

可是這樣的浪漫,在現在的蘇曉星看來,不過是青春期湧動的荷爾蒙造就的一個泡泡。上大學兩年之後,泡泡就消散的一幹二凈;而那些原本被泡沫遮蔽著的沖突,一天比一天更明顯。

最後,故事裏再也沒有什麽幸福的元素,而換成了那個人的大聲質問:

“我說了,讓你把周末的事情都推掉,你為什麽不聽?”

“你那個專業,有什麽事非要立刻就做好的?就一個破PPT都比我還重要唄,是不是?”

“好好好,您自強,您獨立,您是新時代的新女性,那你還談的哪門子戀愛?人家的女朋友哪個不是溫柔可愛小鳥依人的,你呢,你是一定要踩在我的頭上才滿意是不是?”

他想要蘇曉星做他身邊的小女人,但很不巧,蘇曉星真的不是這塊料。在最後一次看電影的票價兩人AA之後,那個人冷笑了一聲:

“也好,這些年的帳算得這麽清楚,今天以後也沒必要再算了。”

蘇曉星的回應也是風輕雲淡:“行,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欠。”

這之後,蘇曉星曾經無數次在夜裏問自己,難道她真的一直沒看出那人的大男子主義?既然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麽一直裝作看不見?

這樣的問題問到最後,總是被她歸結於自己的“顏狗”屬性——荷爾蒙告訴她,長著這張臉,尤其是這樣的眉眼的,就是她的心上人。

而今天,這樣的眉眼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而這張面孔的擁有者,還是她不得不面對的“夫君”……

蘇曉星在這一刻是真的萬念俱灰: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會在離開一個感情上極其自我的初戀後,穿越到這個女性基本被視作物品的時代,又成了一個長著初戀臉的男人,所擁有的眾多“物品”中的一個?

被打擊到的蘇曉星結結實實地自閉了兩天。她甚至連石佳念兒都沒見:“姐姐病了,不太方便見你,怕給你也染上病。”

“姐姐……”石佳念兒在門外欲言又止。蘇曉星不見她,凝綠也脫不開身,姐姐的病因,她就只能聽自己身邊的那些下人嚼舌根。

“怎麽見了十三爺一面就直接病了呢……我看還是沒安好心,想盡法子勾著爺來看她吧?”

“就是,要不怎麽那麽巧,偏偏爺一回來就能和她撞上?”

石佳念兒可聽不得自己的下人這樣說蘇曉星,當即就要回了福晉把她們趕出去——這事在西側院鬧得沸沸揚揚,就連凝綠也忍不住勸蘇曉星:“格格這病再鬧下去,可就要把……把福晉都招過來了。”

“你想說的,恐怕不是福晉吧?”自閉了兩天的蘇曉星最後還是慢慢接受了現實。“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就沒必要再費心思裝什麽了。”

“格格,您的話,奴婢怎麽聽不懂……”

“不懂也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講給你聽。”蘇曉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話的時候多了幾分釋然:“你記好一件事就行了——從今往後,我再不必關心別人是怎麽看我的了。”

都這樣了,還在乎什麽社死,或者為了保命而裝死,對她而言也沒什麽意義了。這麽狗屁倒竈的人生,她不去整幾個狠活都對不起上蒼的擡愛:

九子奪嫡是吧?雍正新政是吧?她非得摻和一腳不可,哪怕舍命陪君子呢,幹它!

方向有了,那麽就要想辦法開始實踐了。至於實踐的第一步,蘇曉星決定從刷周圍人的好感開始。

“走吧,也該出門活動活動了。”蘇曉星招呼凝綠跟上來。

第一個目的地不遠,就是念兒的屋子。在聽著念兒哽咽不已地抱怨“姐姐你嚇死我了……你以後再不能這樣了,我害怕……”之後,蘇曉星無奈地戳了戳她的臉蛋:“聽說你昨天到東院去了?”

“嗯……”石佳念兒這才止住抽泣:“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是雲姐姐叫我去嘗嘗她新作的點心來著。”

雲福晉喜歡自己下廚,這是府中上下都清楚的事情;不過人家身份擺在那裏,值得她為之下廚的人,也就只有寥寥幾個了——十三阿哥和福晉,同為側福晉的塔娜,西側院兩位格格,再就是府上的小阿哥小格格們了。

十三阿哥大婚已有十年,如今府上開枝散葉,早有了不少孩子。雲福晉膝下有一兒一女,珠福晉眼下只有那一個多病的小女兒;而嫡福晉兆佳氏,目前也已經兒女雙全了。

當然,蘇曉星還記得自己看檔案時發出的感嘆:這位兆佳福晉是真的多子多福,一個人就生了七個孩子——只可惜,這些孩子最後卻沒幾個能健康長大的。

這樣的命運也不是兆佳氏的孩子所特有的。畢竟只通過史料來看的話,怡親王一家似乎就突出一個“好運但沒完全好運”。

這些孩子夭折的夭折,幾個僥幸成年的還莫名其妙卷到乾隆初年的弘皙案件裏去了;嫁了人的女兒裏就算有個公主,也基本上都是紅顏薄命;至於胤祥……

蘇曉星現在一想起這個繞不開的男人就頭大。

她在穿越之前對胤祥的觀感還是非常不錯的——這自然少不了他的弟控好四哥十三年如一日的讚美;但是,當她本來好感挺高的這位t怡親王頂著一張她再也不想看見的初戀臉出現後,她真的是有些,emmm,一言難盡。

這樣下去可不行……嚼著念兒給她留的小點心,蘇曉星在心裏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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