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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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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歸墟之境沒入海底, 但卻沒有如預料中那般,出現一絲一毫有關神器的蹤跡。

晏知月心神被那縷消失的魔氣牽住,並無多少失望。

尋找神器碎片這件事, 需得耐心長久,還要一定的機緣。

他的運氣不差, 早先下山游歷就得了一片, 煉化出了龍淵。這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但現下,要特意再去找其他不知道是不是還確實存在的碎片, 想必得更費千萬倍的功夫。

只是, 上古神器乃是妖魔的克星。

為了守護人間百姓, 再難也得試試。

現在, 更緊要的是雲府裏那些與魔氣無關的凡人, 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他的打草驚蛇而受到波及。

晏知月仰頭看了看天色。

在歸墟之境耽擱了這會兒, 竟已至卯時。

日出東方,遠方天際正露出微微的魚肚白,想必過不了太久,即將天光大亮。

他沈吟片刻,回頭看了池蓁蓁一眼, “我們馬上回城主府。”

池蓁蓁楞了楞, 不解地眨眨眼, 問道:“不趕緊回越陽山修覆靈匙嗎?難道……歸墟白玉是假的?!”

晏知月搖頭, “是真的。但越陽山安全無恙的前提不能是雲家人的命。劍宗弟子的職責就是保護平民百姓,而非給人造成動亂和死傷。此間事未了, 不能走。”

所以,他才沒有直接進城主府硬搶城主印。

若不是池蓁蓁被那雲令拿住, 晏知月自然不會對人動手。

縱然動了手,也只是把裏面的侍衛和下人打暈而已, 並未傷及任何人的性命。

聽到這個答案,池蓁蓁絲毫不覺得意外,只是嘟了嘟嘴,“好啦好啦,我明白了。”

然而,晏知月卻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腳步一頓,又盯著她看了會兒。

池蓁蓁:“???”

良久,晏知月輕咳一聲,移開目光,聲音無端輕柔了一些:“……這雲落城究竟有沒有魔族還不清楚,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在外面。你若是對那雲府心有芥蒂,可以變回原身閉目休息。”

“……”

池蓁蓁眼睛一點一點瞪圓了,像一對亮晶晶的葡萄,顯得呆呆怔怔、不知所措的模樣。連往日一貫手到擒來的花樣巧語,都有些說不太出口了,“阿月,你……”

這種帶著個人感情的關心之詞,竟然是從面前這個向來無心無情、很難討好的大羅金仙口中說出來的?

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晏知月似乎被她看得也有些無措,再次輕咳一聲,掩飾一般地補充道:“既然你是為了歸墟白玉才以身犯險,不論怎麽樣,我都該對你負責。”

聞言,池蓁蓁的心跳又一次亂了幾拍,連忙跳上去抱住了晏知月的手臂,俏生生地小聲撒嬌:“有阿月在,我才沒有芥蒂呢。阿月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事實上,池蓁蓁為了在晏知月面前賣個好,原本不是沒想過色.誘雲令,再趁著雲令意亂情迷的時候,讓他去幫忙偷城主印。

對他們狐妖來說,凡人口中的什麽清白之身,壓根不算什麽要緊事。

她連九尾狐最重要的尾巴都能忍著蝕骨之痛切斷,就更加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付出。

但如今,晏知月卻真的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擔心她會不會不願意再踏入雲府,又怕她不跟著他遇到危險,還為她考慮了解決方法。

這種感覺,實在叫人百轉千回,難以自已。

為了掩蓋內心覆雜的情緒,池蓁蓁幹脆把臉埋在晏知月衣袖上,輕輕蹭了蹭。

倏忽間,她回想起來,早先她剛到扶玉峰時,連碰一下晏知月的鞋,他都露出了嫌棄的神色,被她碰過的衣物,更是要立刻更換。一個大男人,比女子還講究。

一轉眼,竟然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

天明時分,兩人回到雲落城內。

尚未來到雲府,晏知月已然感知到極強的魔氣,正盤旋在城上空,揮散不去。

“不好!”

龍淵劍在靈臺內嗡嗡哀鳴,似是蠢蠢欲動。

晏知月將它放出,任由它往魔氣最甚處破空而去。

“我們也走。”

說完,他一把撈起池蓁蓁,帶著她一路疾行,直奔城主府。

此刻的城主府已經徹底被魔氣籠罩。

連池蓁蓁這種靈力低微的小精怪,離得近了,都能感知出異樣。與幾個時辰前平靜的模樣大相徑庭。

晏知月將池蓁蓁放到一邊,自己蹲下.身,雙指點地,口中飛快地念了一串靈咒。

剎那間,一個巨大的靈光劍陣出現在他腳下。

劍陣裏的光芒隨著靈咒而逐漸強大,將晏知月的臉映襯得如同廟宇中供奉的神像一般,有種俯視眾生的慈悲。

“去!”

待那劍陣裏的靈力徹底滿溢,晏知月一聲令下,它便整個脫離晏知月腳下,在半空中逐漸膨脹變大,變得好像能遮天蔽日一般。

繼而,籠罩住整個雲府。

光芒所到之處,所有魔氣盡數被劍陣吞噬。

隱隱約約間,池蓁蓁似乎聽到了哀嚎聲。

那悲鳴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隨形地盤旋在耳邊,叫人不自覺地害怕,渾身發抖。

她一下子抱住了腦袋,蹲下.身,“啊!”

晏知月聽不到那個聲音,只是註意到了池蓁蓁的反常,便立刻從前方轉過身,急匆匆地朝她走來,“你怎麽了?”

池蓁蓁語帶哭腔:“頭好疼……”

聞言,晏知月當即給她施了個清心咒,“怎麽樣了?t”

“……好像是好了點。”

“你靈力低微,又是精怪之身,受到了魔氣的影響。”他抿了抿唇,沈聲解釋,“過來,站到我旁邊。要進去了。要是感覺不對立刻說。”

妖魔雖非同宗,實際上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他們兩族一樣沒有規矩、不約教條,好戰又暴戾,不甘於偏安一隅,虎視眈眈地覬覦著人界九州。

池蓁蓁明明已經被碧南歌抑制了靈力,平日也不見什麽向惡之心,但依然會被這濃厚的、帶著惡意的魔氣沾染。

到底是非我族類。

晏知月眸色深深,眼底有意味不明的情緒。頓了頓,卻還是又給池蓁蓁身上套了個靈咒,用以抵禦之後未知的危險。

接著,他任憑池蓁蓁緊緊拽著他的衣袖,施法震碎雲府大門之後,帶著一個小尾巴,大步踏入其中。

此刻,雖然頭頂有劍陣在吸收魔氣,但府中已經沒有絲毫活人的氣息了。

假山旁、石板小道上、院子裏……目光可及的所有地方,皆是橫七豎八地躺著雲府眾人的屍體。

池蓁蓁第一次見到這麽血淋淋的場景,臉色發白,嘴唇微微翕動著、不住地瑟瑟發抖起來。

“阿月、阿月,這裏……”

晏知月沒說話,只是皺著眉蹲下.身,用靈識檢查了一下最近的那具屍體。

屍體上沒有致命傷,但身上橫七豎八有不少氣流刮出來的細小傷口,內臟全數消失不見,像是被什麽魔物吸食而亡。

他冷聲開口道:“是魔族。”

池蓁蓁嚇了一跳,花容失色,“怎麽會?昨日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才過去這麽短短幾個時辰……”

晏知月:“這裏應該早就被魔氣汙染。我置於此地的靈器也沒有反應,除了被毀的那個陣法,地下應該還有一個更大的魔陣。暴露之後,魔陣啟動,將府內所有人的魂魄吞噬。”

他語氣平靜,但心內不是不懊悔。

若是昨日能再在此地多留一陣,未必不能發現其中關竅,保下這些人的命。

“魔陣……”

池蓁蓁小聲喃喃了一句,倏地,餘光瞥到了遠處的某個角落,渾身不由自主地死死繃緊,不受控地再次尖叫起來,“阿月!”

晏知月“唰”一下扭頭,確認她無恙後,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那個角落裏躺了一具屍體。

是雲令。

雲令依舊穿著昨日那身衣物,但四肢已經被悉數砍斷,嘴巴也被割了下來,只剩下了身體和一個腦袋,就像一個人彘一樣立在那裏。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正驚恐地對著兩人這個方向,仿佛死不瞑目。

池蓁蓁壓根不敢再看他的模樣,捂住了嘴,連連後退了幾步。

晏知月卻皺了皺眉,“……只有他不同。”

池蓁蓁:“什、什麽不同?”

晏知月:“只有他死前受到了淩虐。”

活著的時候被斬斷四肢,這對人來說,應當是非常殘忍的酷刑。

莫非,這些人並不是完全死於魔陣……這府中確有魔族在場?

還是說,雲令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呢?

因為他是雲家人?

晏知月垂下眸,沈吟片刻,道:“先去看看城主。你知道他可能在哪裏嗎?”

池蓁蓁抹了把臉,點點頭,“我去過他上職的地方,但不知道他的住處在哪裏。”

“帶路。”

……

城主書房所在的那個院子裏沒有人。

想必,是因為意外發生得太早,尚未到上職時間,故而無人到達這裏,還留在內院內。

他們兩人都沒有見過雲落城城主的模樣,如果沒有穿官服,想必對著屍體也很難找出目標。

晏知月無法,只得用了點小術法,將府內所有人的屍體依次排查過去。但卻也沒有找到第二個如同雲令一般、被砍斷四肢的人。

確認後,他的目光閃了閃,眸色不由得更深了幾分。

池蓁蓁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見他許久沒有說話,便小聲問道:“我們接著要做什麽?”

晏知月:“等官府的人上職,來給他們收屍。”

池蓁蓁楞了一下,“啊?”

這聽起來實在太不玄幻。

晏知月好整以暇地同她解釋:“這雲家人乃是朝廷任命的官員,現在意外身故,想必要上報給朝中,重新派遣新的城主前來管理雲落。”

“原來是這樣……”

池蓁蓁沒想到晏知月對人間的法度也一樣了解,想了想,又問,“那這裏的魔氣和他們的死因呢?就不管了嗎?”

晏知月:“當然要管。但劍氣尚未追蹤到魔氣來源,劍陣在凈化這個地底下的陣法。其餘暫時還無從下手。”

說完,他蹙了蹙眉。

這麽古怪的情形,確實極為少見。

心裏似乎有不太好的預感。

池蓁蓁:“那我們要不先出去吧?這裏這麽多屍體,我有點害怕……”

晏知月答應了。

很快,兩人走出一片死寂的雲府。

時間不早,府外已經有了人聲。臨著的街道上,一如往常地響起了叫賣聲。

沒有靈力的凡人感覺不到魔氣,也看不到頭頂上的劍陣。

一切都是尋常模樣。

沒人知道,他們敬仰的城主一家,早已不在人世。

比起歸墟之境那道怨念而言,這回,許是因為雲令,池蓁蓁反倒沒什麽波動,只是坐在樹下,雙手撐著下巴,安安靜靜地註視著晏知月。

不多時。

馬車車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獨有的聲響,逐漸向這裏靠近。

目的地似乎就是這個方向。

池蓁蓁支起身,極目遠眺。

果然,一隊騎馬的官兵正不緊不慢地靠過來。最後面,還有一架馬車,六匹馬拉著,看起來像是什麽達官貴人家的馬車。

他們徑直路過了池蓁蓁和晏知月。

為首的官兵在雲府府門前停下,下馬敲門。

“雲大人?雲大人?……”

一連敲了半刻鐘,卻始終不見裏面有人應聲。

那官兵遲疑了片刻,轉身,回到馬車邊,對著車簾低聲道:“公子,雲大人家許是出了什麽意外……”

下一瞬,馬車裏傳來一道冷笑聲。

“什麽意外?我看,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棄城而走了。”

說完,車簾被一只修長蒼白的手掀開。

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從車上跳下來,瘦高身材,一身黑色勁裝,半長不短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揪。

少年看起來和雲令差不多年紀,但臉色明顯不好,連嘴唇都泛著白,比雲令看著更像是病弱之人。

池蓁蓁壓根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淩寒聲,脫口而出一聲驚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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