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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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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凜冬的寒風在空中打著轉, 發出一陣陣低微的呼嘯之聲,天穹散落些許零星,一輪明月懸於當空, 四周安靜無比。

霍陽還是被沈嘉清從馬車上拽了下來,縮著頭站在邊上。

上次刺殺失敗之後,霍陽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 面色也紅潤不少,顯然這幾日有好好吃飯休息,沈嘉清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方法,讓霍陽整個人從沈郁裏擺脫了出來, 站在溫浦長和謝瀟南旁邊時顯得有些畏縮。

溫梨笙拍了拍沈嘉清的肩膀, 讚許道:“幹得不錯。”

沈嘉清也不知道她在誇什麽,但一口應下, 小聲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是誰。”

正說著, 前方的謝瀟南擡步往裏走,繼而門口的人全部跟著動身,提著燈盞的將士分為兩排從兩側而進, 腳步非常快, 光線一下就延伸到胡家裏去。

溫梨笙也跟著一起進去, 就見胡家原本守門的幾個隨從都已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 顯然是胡書赫為了開門放倒了這些人。

她對此表示很疑惑, 胡書赫雖說是胡家大房的人,但終究是姓胡, 他為何會在這種時候主動對謝瀟南打開大門?難不成是胡家大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所以想在這種時候大義滅親與胡家二房劃清界限?

但是這有用嗎?

胡家二房密謀造反那麽多年, 連她爹都查出苗頭, 胡家大房能不知道這些事?一旦罪名坐實,胡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會被牽連,壓根就沒有半點機會。

溫梨笙瞧了眼走在前面的胡書赫,心想就算是胡家大房真的要放棄這個作惡多端的兄弟,那也不應該讓嫡長孫過來這裏,胡書赫又不會武功,她在這時候把胡家二房的大門打開,那不是引火上身嗎?

除非這是胡書赫自己的主意。

眾人行過兩道拱形門,穿過大堂,就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庭院中,正碰上著急忙慌帶人往外走的胡鎮。

將士們迅速貼著兩邊的院墻站開,整個庭院當即被燈火通明,視線也變得清晰。

胡鎮約莫是完全沒想到謝瀟南會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帶兵圍堵了胡家,應是匆匆得知消息然後從床榻上爬起來的,身上的衣裳也有些淩亂,慌慌張張之間,他帶人往外走時與謝瀟南等人撞了個正著。

胡鎮的身後跟著的是他幾個兒子,見這陣仗當場嚇得面無血色。

謝瀟南停下腳步,“這般匆忙,是想去哪?”

胡鎮沈著臉色,盯著他道:“世子尊臨寒舍應提前知會一聲,胡某好準備上等茶招待。”

“招待就不必了。”謝瀟南輕笑,沖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說道:“方才在城外抓到幾只鬼鬼祟祟的老鼠,帶來給你認認臉。”

後方壓著賀啟城的隨從往前走,將人按在跪在地上。

賀啟城此時已顧不得什麽臉面,對胡鎮道:“胡兄弟,那封供罪書我也被騙著寫的,是這世子說只要寫供罪書指認你,就可保住我賀家性命,我是實在沒辦法!這些年咱們一起共謀這麽多事,風風雨雨也一起挺過來,總也有些情誼的,你可得救救我啊!”

胡鎮牙齒緊咬,頭上爆出青筋,恨不得當場把賀啟城殺掉。

但礙於對面的謝瀟南,他只得強壓著怒火,“世子究竟想如何?”

“別裝傻,想如何你沒長眼睛,看不出來啊?”沈嘉清最討厭他這種裝腔作勢的模樣,不耐煩的開口:“在這裏裝傻還不如將你的後招一並使出來,免得浪費時間。”

胡鎮活了這麽多年,何曾讓一個小輩頂嘴嗆聲,若是擱在平常早就給人打得半死,眼下卻只能強壓著怒意:“與你又有什麽關系?輪得到你與老夫說話嗎?不知死活的東西,若是擱在胡家,早就被打瘸了腿扔出去等死。”

溫梨笙一聽這老頭氣得都開罵了,忍不住有點想笑,就聽謝瀟南道:“倒還輪不到你管教,我這次來目的只有一個,取你項上人頭。”

胡鎮見他把話說開了,於是也不再端著,沈一口氣道:“世子哪怕是身份尊貴,在奚京有只手遮天的能耐,也不能來沂關郡欺壓百姓吧?我胡家是犯了什麽罪?”

謝瀟南還沒應聲,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清脆傳來:“殘害朝廷命官,毒殺邊防將士,與諾樓勾結謀劃,企圖幫助異族人占領大梁北境,視人命如草芥,肆意妄為殺人如麻,這些樁樁件件,哪個不是胡家所為?”

眾人聞聲擡頭看去,就見一女子身著雪白長衣站在院墻之上,雙手負背長發滾滾,輕蔑地看著胡鎮:“赫兒,將罪證呈給世子。”

胡書赫就從人群中走出,對著謝瀟南撩袍跪下,而後從背上解下一個背囊,打開之後裏面是一卷紙張,胡書赫將其雙手奉上:“此乃胡鎮當年謀劃毒殺邊防將士時,與諾樓國的書信往來,請世子過目。”

溫梨笙驚詫不已,轉頭就看見墻頭上的女子從上面跳下來徐徐落地,走到光影下時,溫梨笙這才看清楚這人是上回來過溫家的虞詩。

虞詩與胡書赫是母子倆,誰能想到在這種時候,跳出來給胡家重擊的竟會是胡家自己人?

溫梨笙看著她上了年紀卻依然美麗的臉,恍然大悟:“你……”

謝瀟南說當年許清川為愛人赴險境,甘願棄劍認降,最後落了個餘生殘疾,而他所愛之人卻轉頭嫁給了胡家成為嫡妻,生下胡家的嫡長孫。

溫梨笙原本以為故事真的就是這樣,但看著面前這個白衣飄飄的虞詩,驚覺好像並非是謝瀟南所說的那樣。

胡鎮見了她,莫名的笑起來:“當初胡澤娶你之時我就已經多次告誡他你心懷不軌,卻不想你竟這般有能耐,在胡家隱忍這麽多年,就為了追查我的罪證。”

虞詩勾起涼笑:“不錯,若非當初你戒心太強,我也不會退而求其次嫁給大房,費心費力追查這麽多年,而今也算有了好結果。”

胡鎮道:“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這些年你身上的毒一日都沒停過,若沒有我的解藥,你也活不了多久!”

虞詩卻面容平靜:“我早就知道你暗地裏在我身上下毒,我既決定以身犯險嫁入胡家,從未想過能夠全身而退。”

“好狠毒的女人,你嫁進胡家二十餘年,朝夕共處為胡家生兒育女,到頭來竟也這般忍心將胡家推上絕境!”胡鎮似發自內心的嘆息,一時間又氣又恨,當年他那堂弟就是貪戀這女人的美色,才執意留她性命娶她為妻,到最後終究是娶了個禍害回家來。

虞詩摸了摸胡書赫的肩膀,笑了一下:“赫兒可不是胡家的血脈。”

胡書赫斂起眉眼,神色有些淡漠,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並非胡家人。胡家大房也成了被人蒙騙的笑話,一直疼愛的嫡長孫竟不是胡家人,只怕他們知道了要當場氣得吐血。

溫梨笙輕輕啊了一聲,抓著謝瀟南的衣袖,小聲道:“那胡書赫會不會是……”

謝瀟南低頭看她,顯然對此事也並不知情,回應道:“不是,胡書赫方才十八,我師父那時已經回奚京了。”

溫梨笙默聲,不再說話。

這些年發生的事太多,她若是一一去問,只怕人說到明日也說不完,她只負責站在旁邊安靜看戲就是。

謝瀟南讓人收下胡書赫送上的罪證,就見滿臉兇狠,似乎壓在情緒爆發的邊沿,他揚聲道:“把燈掛起來,將胡家上下所有人全部趕到這個院子裏。”

胡鎮想阻攔,但謝家軍動作非常快,是那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將士,與胡家府上的隨從壓根不是一個檔次,胡家高墻之外還圍了很多,但凡他一動手,恐怕這些高墻都能被全部砸碎踏平。

謝瀟南帶人而來,就已經註定胡家的死局,胡鎮謀劃多年毀於一旦又如何甘心,他突然有些瘋狂的大笑:“我胡鎮謀算一生,眼看著就要成功,竟被你們這些宵小之輩阻攔,實在是可笑!但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死,溫浦長這些年屢屢阻擋我的計劃,我早就想殺了他,如今已經到了這種局面我也無需再顧慮!”

“我死了,就讓溫浦長給我陪葬!”胡鎮大喊一聲,氣勢雄壯無比。

溫浦長卻從人中站出來,疑問道:“我為什麽要給你陪葬?你是我什麽人嗎?”

胡鎮一看見他,表情頓時僵住,如晴天霹靂一般震驚道:“你!你不是在胡家暗牢裏關著嗎?!”

溫浦長就是想看他這個表情,多以方才在故意躲在人群之中,見他目瞪口呆當場傻眼,不由笑出了聲:“胡鎮,你真的以為你運籌帷幄,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嗎?早就落入別人的圈套也不自知,我與你在沂關郡周旋十餘年,若是連對你這點防備都沒有,豈非是白活?”

胡鎮大驚失色,錯愕間周圍傳來雜亂聲響,胡家人皆被將士們趕到院子裏來,在睡夢中被踹門喊醒,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哭哭啼啼間整個院子一下變得極為熱鬧。

繼而又有人從胡家大門出進來,走在最前頭的是喬陵,他這次沒拄著木拐,懷中抱著錦布蓋著的東西,步伐緩慢但是腰板挺直,後面跟著的將士押著許久不曾見過的梅興安。

自從上次在城郊從梅興安手中逃出來之後約莫有三四個月沒見著了,梅興安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梅家家主的樣子,面容枯瘦臉色暗沈,如行屍走肉一般被押著向前。

喬陵緩步走到謝瀟南的身邊,微微的喘著氣,額上出了些細汗,將手中的東西往前一遞:“少爺。”

謝瀟南親手將錦布解開,眸光變得柔軟悲戚,看著喬陵手上捧著的東西。

那是一尊靈牌,通體漆黑,上面刻著朱紅的字體:尊師許清川之位。

溫梨笙認出是謝瀟南的字跡,應是他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謝瀟南摸了一下靈牌,再擡眸看向胡鎮時,眸光兇狠而冷漠:“既人已到齊,那這些年的舊賬,就一並來算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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