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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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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溫梨笙和謝瀟南回去的時候, 前面已經鬧翻了天,一樓的大堂極其哄亂,桌椅也被抽翻好些, 酒菜灑落一地。

就見沈嘉清將一個瘦小的男子掐著衣領按在柱子上,滿臉兇惡。

那男子嚇得要死,給沈嘉清提起來, 腳尖堪堪踩在地上,喊道:“你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幹什麽!簡直目無法紀……”

還沒說完沈嘉清拽著他往旁邊一摔:“幹什麽?當然是揍你!”

男子在地上滾了兩圈,還沒爬起來,沈嘉清就壓過來要打他, 席路上來攔了一下:“算了吧沈小公子, 你這一拳打下去,指定把他骨頭都打折。”

“打折了正好, 讓他日後長個記性,別一張嘴就亂說話。”沈嘉清在動手打人的時候, 基本上是不聽勸的,他覺得有些人就該打,說什麽都沒用, 只有拳頭最有用。

溫梨笙大喊一聲:“沈嘉清!住手!”

沈嘉清擡頭看她一眼, 拳頭終是沒有落下, 而是站起來, 將身上的銀票小金錠全拿出來, 一股腦的砸在地上的男子身上,落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小爺不缺銀子。”

溫梨笙走過去, 見滿地的狼藉, 客人也走了大半, 還餘下一些站得老遠看熱鬧的,而阿羅老板則在一邊嗑著瓜子看得十分起勁,一見沈嘉清掏出一堆銀票金子砸出來,眼睛都直了,不停的哇哇。

被打的男子見終於有人上來主持公道了,立馬扯著嗓子道:“這人是個瘋子!吃得好好的,他突然過來掀了我的桌子!還把我按在柱子上揍我!這朗朗乾坤天理何在?川縣還有沒有法紀了?”

溫梨笙瞧了一眼這滿地的狼藉,差點忘記了,沈嘉清也不是個老實的主。

他的破壞能力比她還要厲害一些,有時候一個錯眼沒看住,他就能把周圍攪得天翻地覆。

眼下她就和謝瀟南離開一會兒,沈嘉清就鬧上了,且喬陵站在邊上笑瞇瞇的看著,完全能沒有要阻止的意思,而席路似乎嘗試過,但沒成功。

“怎麽吃得好好的,突然動起手來了?”溫梨笙問。

沈嘉清指著地上的男子,氣道:“這個王八犢子說我是靠著美貌迷惑這酒樓老板的那種人,身上穿得光鮮亮麗,其實兜裏掏不出一個子兒,我沈嘉清長那麽大,頭一次聽到別人說我吃軟飯。”

他對溫梨笙道:“梨子,你說這種情況,我能不讓他嘗嘗我的拳頭有多硬?”

溫梨笙幾乎立即就被說服了,義憤填膺道:“有人說你吃軟飯那還得了?臉給他打腫,牙給他敲掉兩顆!”

男子本以為來了個勸架的,卻沒想到這姑娘臉色一變,立馬成了同夥。

溫梨笙從地上撿起了一個摔裂的桌腿,遞給沈嘉清:“就用這個打吧,好使。”

沈嘉清接過桌腿比劃了兩下,看起來很是滿意:“果然好使。”

嚇得地上的男子大喊道:“有沒有人來管管啊!”

聲音刺耳尖利,溫梨笙踢了他一下,兇道:“閉嘴,要是怕挨揍,嘴巴就不要那麽賤。”

正說著,謝瀟南穿過一片狼藉停在溫梨笙身邊,開口道:“把東西放下。”

沈嘉清就把手上的桌腿扔到地上,對溫梨笙道:“我就說了別用桌腿兒吧,別不小心給人打壞了,你非要我用。”

溫梨笙震驚的瞪大眼睛:“沈嘉清,我把你當好兄弟,你擱背後捅我一刀?”

沈嘉清小聲道:“萬一小師叔回頭跟溫大人告狀,我不就完蛋了嗎?你也知道你爹最喜歡小題大做,心眼子小,搞不好因為這點子小事他會把我趕回沂關郡。”

溫梨笙道:“要不我替你頂著?我就說這桌子是我掀的,菜是我砸的,人是我打的,夠意思不?”

“太夠意思了,你簡直就是我一輩子的好兄弟。”沈嘉清當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立馬咧個大白牙攬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下一刻就被捏住了手腕,就見謝瀟南把他的胳膊從溫梨笙的肩膀上摘了下來,面無表情地說:“我會告訴溫郡守這些東西都是你砸的。”

沈嘉清微微張嘴:“啊?”

“還有你說溫郡守喜歡小題大做,心眼小。”謝瀟南又說。

沈嘉清完全看不出來謝瀟南還是那種會告狀的人,他驚訝的皺眉:“小師叔,你這樣是破壞行裏的規矩。”

“什麽規矩?”謝瀟南問。

“不能跟爹娘告狀。”溫梨笙道。

這種幼稚的規矩,謝瀟南是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捏著溫梨笙的手腕,將她往前方拉了幾步,而後順手一推:“吃飽了就走。”

沈嘉清不願走:“我還沒吃飽。”

謝瀟南輕嗤一聲:“我看你吃得夠多了。”

溫梨笙走在前頭,謝瀟南落了幾步跟在後面,其後就是喬陵和席路,沈嘉清指著地上躺著的男子道:“記住了,以後嘴巴放幹凈點,在路上看見我就躲著走,日後在讓我碰見你,我打得你門牙漏風。”

一番警告下來,那男子是半點不敢再說什麽,只忙點點頭。

沈嘉清又沖在一旁嗑瓜子的阿羅道:“這地上的銀錢就當賠你酒樓裏這些被我砸了的東西,對不住。”

說完他就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利落的身影。

阿羅頓時咧著嘴笑開了花,這些銀子足以讓她閉樓一年出去逍遙的了:“小郎君慢走,日後若是有空閑,再來砸個一兩回啊。”

而後她扔了手裏的瓜子去撿地上的銀票和小金子,結果那先前挨揍的男子卻與她爭搶起來,面紅耳赤道:“這些都是我挨打換來的,你也搶?!”

阿羅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一下變得兇厲,立即招來了酒樓中的一幫打手,把這人好一頓揍,搶走了所有的銀票。

出了酒樓之後,幾人繼續沿著路邊走,由於大白日裏人太多,溫梨笙也不能與謝瀟南靠得太近,當中隔了一步的距離。

沈嘉清則是在街邊亂買東西,由於他方才把身上帶的銀子全交出去了,現在看到什麽想要的,就只能朝溫梨笙要銀子。

兩人以前在街上玩的時候,銀子都是不分彼此的,所以溫梨笙想也沒想把腰上掛的小錢袋摘了扔給他,還叮囑道:“少買點路邊的東西吃。”

沈嘉清說:“我方才沒吃飽,就隨便買著吃點。”

然後拿著她的小錢袋去揮霍。

謝瀟南看了一眼那個被沈嘉清攥在手裏的妃色錢袋,街頭車來人往,很快將沈嘉清的身影淹沒。

幾人並沒有走遠,只沿著街邊轉了一圈。川縣雖比之其他縣城算是大的了,但仍舊無法與沂關郡相比,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景色,稍微走一下就覺得累了。

回去之後溫浦長與縣官站在屋中正說著話,見溫梨笙走在前頭,進門的時候喊了一聲溫浦長:“爹。”

溫浦長正想應聲,就見謝瀟南幽幽走進來,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嗓子裏。

他上前幾步拉著溫梨笙的胳膊走到一旁來,小聲道:“跟你說過多少回在世子面前要守禮節,你怎麽能走在世子前頭呢?”

溫梨笙無辜道:“是他自己要走我後面的,我還放慢了腳步等他呢。”

溫浦長道:“下次可不準這般越矩了,如今出門在外不比沂關郡,若是讓別人看見你這樣不守規矩,就算世子不計較,也會因此有損世子的名聲。”

溫梨笙表示明了的點點頭:“知道了,若是世子走累了,我就把他馱在我身上,我給他當牛做馬,以示尊敬。”

溫浦長擰她耳朵:“貧嘴。”

謝瀟南走到院中,縣官趕忙躬身行禮:“世子,下官為二位準備了一場接風宴,還望世子能賞臉,同時下官也想將那四副棺材所有異狀詳細告之世子。”

謝瀟南習以為常:“什麽時候?”

“今晚酉時。”縣官道:“屆時下官會派人來接世子與溫大人。”

謝瀟南微微點頭,偏頭看向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父女倆,目光落在他擰溫梨笙耳朵的手上,揚聲道:“溫大人。”

溫郡守聽到後連忙松了手,轉頭拘禮:“世子有何吩咐?”

他看一眼捂著耳朵逃走的溫梨笙,而後道:“方才我去街上打聽了些消息,想與溫大人共同商議。”

溫浦長道:“好好好,到下官房中商議吧。”

縣官也行禮告辭:“那小官就先走一步,世子與溫大人若是有什麽吩咐盡管告知下官,隨時恭候。”

說著幾人散去,謝瀟南與溫浦長進了房間議事,席路和喬陵站在院中,席路道:“猜猜是我去還是你去。”

喬陵說:“應當是你。”

席路挑眉:“何以見得?”

喬陵道:“因為我指定會被留在院中,看著那兩個喜歡闖禍的人。”

溫梨笙捂著耳朵,從一旁的樹後面冒出來:“你說的兩個喜歡闖禍的人,難道是指我和沈嘉清?”

喬陵笑得大大方方,點頭承認道:“正是。”

溫梨笙齜牙咧嘴:“不怕我跟世子告狀?”

喬陵認真的想了想:“頂多讓我會奚京餵豬。”

溫梨笙沖他鼓掌:“恭喜你成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第三名榮譽人選,先說明一下,第一名是沈嘉清,第二名是我。”

席路驚訝道:“還有人評這個名次?”

“有啊。”溫梨笙道:“我爹。”

正說著,沈嘉清手裏攥著一大把路邊買的小吃走來:“梨子梨子,快接一下,我要拿不住了。”

溫梨笙從他手裏接過,嘖了一聲說:“都說了讓你少買點,你買那麽多幹什麽?我爹說這些路邊的東西不幹凈,吃了會鬧肚子的。”

一邊說著,一邊往嘴裏送了一口,一本正經的評價道:“味道一般。”

沈嘉清說:“我也就是嘗個新鮮。”

兩人在院子裏的石桌邊坐下來,把買來的路邊小吃都嘗了個遍,煞有其事的討論起味道來,不一會兒就吃的滿嘴黏糊。

席路站在邊上安靜的看著兩人因為同一個食物的味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而後對喬陵道:“商量一下,晚上讓我留下來吧。”

喬陵哼笑:“為什麽?”

“因為他們很好玩,我光是看著他倆說話,就能看一整天。”席路壓低了聲音,小聲道:“而且陪少爺去赴宴真的很無趣,正適合你這種無趣的人。”

“少爺能聽見。”喬陵笑瞇瞇道。

“聽不見的。”

“我告訴少爺。”

“我要是回奚京餵豬,我指定拉上你一起。”

“我不跟你換,你晚上跟少爺去赴宴吧。”喬陵說。

席路氣得咬了下牙。

兩人心裏都清楚,若要留下看溫梨笙和沈嘉清的話,喬陵是最合適的,他雖然平日裏臉上都帶著笑,好像文質彬彬的樣子,實際上他武功淩駕於席路之上,有他在這座庭院就絕對安全。

席路因前段時間受了重傷還有些後遺癥,如今長時間的打鬥腹中就會有疼痛之感。

兩人在這邊說了幾句話的功夫,那邊溫梨笙與沈嘉清吵得不可開交,就快要動手了。

“分明就難吃的很,你硬著頭皮說好吃,有意思嗎?”溫梨笙道。

“就是好吃,我就是覺得好吃!”沈嘉清梗著脖子道。

“這東西你能吃的下去?”

“怎麽吃不下去?我能一口吞了。”沈嘉清吹牛不過腦子。

溫梨笙看了一眼手裏穿著竹簽的一大塊米糕,往前一送:“你吃,我就看看你能不能一口吞了。”

“若是我吞了怎麽辦?”沈嘉清接過。

“你要是真能一口吞了,我給你背一輩子的黑鍋,日後你闖什麽禍我都給你頂著。”溫梨笙氣道。

這絕對算得上溫梨笙所許下的誓言裏最頂級的了,因為每回他倆捅了簍子,在被審問的時候都是互相推脫,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對方的身上。

沈嘉清二話沒說,抓著米糕就往嘴裏塞。

但是這塊米糕分量足,壓得厚實,沈嘉清將它塞嘴裏之後,兩個腮幫子鼓得圓圓的嘴巴都合不上,他嚼了兩下,發現也不太能嚼動。

溫梨笙盯著他看,正是騎虎難下的時候,沈嘉清心一橫,面目猙獰地開始嚼,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他相當奮力。

然而這米糕又極其糊嗓子,他嚼了半天,試了好幾次壓根就壓不下去,最後沒忍住:“嘔——”

溫梨笙立即嫌棄的往後退了一步,沈嘉清嘔了兩聲吐不出來,伸長爪子去抓溫梨笙,含糊道:“梨子,救救我——”

“死一邊去!”溫梨笙一腳給他踢翻在地。

沈嘉清仰面摔了個屁股墩兒,嗚嗚地喊著,席路看他臉色通紅,怕他真的噎死,立馬去給他倒水。

沈嘉清費了老大勁兒,終於把嘴裏的米糕給吐出來了,那些糊在嗓子上的他喝了好多水才壓下去,暗罵道:“什麽垃圾米糕,真他娘晦氣,又難吃又難咽!”

溫梨笙沖他翻個白眼:“死鴨子嘴硬說的就是你。”

沈嘉清無言以對,心說今天可算是丟大人兒了。

但轉念一想,他也不是頭一回這樣丟人,於是很快釋懷,拉著席路要去過兩招。

溫梨笙回到自個房間,那裏已經被整理妥當,暖爐也搬進房間點上,驅散了冬日裏的寒氣。

這房間比她自己的寢房小了一半不止,一進門就是能看見床榻,掛了一層墨青色的床帳,周圍的擺設也極其簡單,當中就一張桌子,其他就沒什麽了。

與溫梨笙原本的寢房相比,這裏簡直稱得上簡陋,但畢竟是出門在外,溫梨笙也不在意那麽多。

她坐下來,魚桂就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小姐,喝喝茶。”

“魚桂,”溫梨笙拿起杯盞,淺淺地喝一口熱茶,慢悠悠地說道:“如若你要做一件重要而隱秘的事,是不是一早就要做足準備?”

魚桂覺得這話很奇怪:“若是奴婢要做的事重要,且不能夠被別人發現的話,自然是要做足完全的準備。”

“那假設你要在城東的地裏埋一塊金子,你是選擇帶著金子過去埋,還是選擇到了城東之後在現場買金子埋呢?”她又問。

魚桂想了想說:“自然是先買好,因為奴婢不確定城東有沒有金鋪,若是去了那地方之後沒有,或者奴婢埋金子一事並不想要別人知道的話,就不會做這樣明顯的舉動。”

“是吧?這就好像是一個故意放出來的指引一樣。”溫梨笙若有所思。

她心中一直奇怪,阿羅口中那個在她的店鋪裏買金鐲的那個人,那女人既然要用四副棺材做獻祭儀式,又怎麽會故意在附近的店鋪買金鐲,這樣用大額銀票,出手闊綽的買東西,引人註目的行為與她所做的事情是相悖的。

川縣的官府肯定在棺材的地方挖到了金鐲,只要稍加詢問,就能從阿羅那裏問出是誰買的,什麽時候買的。

這好像是一個故意的行為。

在告訴別人,這活人棺的事與她有關。

“是陷阱吧。”溫梨笙喃喃自語。

她想等著溫浦長與謝瀟南談完了事之後,去找謝瀟南說一說。

但沒想到兩人從屋中出來便要出門,沈嘉清在邊上也喊著要一起去,溫浦長瞪他一眼:“去什麽去,你出去了就知道惹禍,什麽忙都幫不上,好好在院裏待著!”

見他這麽兇,溫梨笙也想要跟著去的喊聲卡在嗓子裏。

謝瀟南站在溫浦長身旁,轉頭朝她看了一眼,見她半個身子扒在門邊,探著個腦袋往這邊看,頗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模樣。

謝瀟南看得有些心軟。

但是心軟嘴不軟,並不會開口說帶她一起出去。

溫浦長與謝瀟南離開之後,院中沈嘉清與溫梨笙面面相覷。

“喲,沈小公子嘴巴怎麽感覺大了一圈啊?該不是吃米糕沒吃進去,把嘴撐大了吧?”溫梨笙陰陽怪氣的笑道。

沈嘉清道:“我還覺得你耳朵長了點呢?指不定是被誰揪的。”

溫梨笙冷哼一聲:“那也比你坐在地上摳嗓子強。”

沈嘉清一想,好像確實是自己丟人些,於是氣道:“溫梨笙,你出口傷人,我暫且與你斷絕好兄弟關系。”

溫梨笙呸了一聲:“我稀罕。”

兩人一個站在樹下,一個站在屋前,你來我往的鬥嘴了小半時辰,逐漸將以往的事拉出來相互攻擊。

“你八歲的時候遭仇家追殺往糞坑裏鉆,要不是我爹攔得及時,你指定頂著一身牛糞自個走回家。”

“你十歲的時候在街頭追著別人的米袋啃,把人家米袋咬破一個大洞,漏了一路,最後還是我爹賠的銀子。”

“十二歲你為了不被抓去念書,在豬圈裏躲一夜。”

“那不是你給出的主意嗎?!”

沈嘉清站累了,在石桌旁坐下來,溫梨笙也從屋中搬了個凳子出來,兩人坐著繼續吵。

一說起來就沒完,魚桂見她說得口幹舌燥,便倒了熱茶端出來給她。喬陵也頗為貼心,給沈嘉清遞上茶,鼓勵道:“目前你略勝一籌。”

“多謝。”沈嘉清接過茶喝了一口:“我剛說到哪裏來著?”

“你說她十三歲的時候在街頭買了一種能夠快速長大的神仙藥,結果拿回家之後才發現全是泥搓成的丸。”喬陵道。

“哦對對,都跟她說是泥巴丸子,她還不信,硬要往嘴裏塞。”沈嘉清說。

溫梨笙氣得鼻歪嘴斜,於是第二輪戰鬥又打響。

“行了別吵了。”最後還是席路站出來充當和事佬,手臂裏夾著一個竹絲編織的圓球,說道:“來蹴鞠吧。”

一般蹴鞠所用的球是皮革制作的,但席路手裏拿的這個用竹絲編得很圓,入手分量也輕,踢起來並不費勁。

沈嘉清與溫梨笙頓時來了興趣,停止戰鬥,加上喬陵,魚桂,五個人也不少。

分隊的時候,席路與沈嘉清一組,喬陵與魚桂一組,另捎帶一個溫梨笙。

“規則就是你們若把球踢進我們身後的門洞中,便算得一分,同樣我們也一樣。”席路腳踩著球說道。

他和沈嘉清身後的是大門的門洞,喬陵與魚桂溫梨笙三人站的身後是兩邊屋子之間的檐堂,寬度正正好一樣。

“不準用功夫。”溫梨笙補充了一句。

這裏就她不會武功。

幾人點頭同意,於是由席路起頭,竹編球挑在他腳上,而後往空中一扔,在側腳猛踢,球就飛速而來,飛往喬陵的位置,他跳起來用肩膀將球接住,頂了一下落在腳上,而後迅速踢回去。

由沈嘉清接下,在腳上顛了幾下,再踢出去,魚桂接住。

院子不大,幾個人相互傳球,踢了幾個回合,沒人把球傳給溫梨笙。

她一下急眼了,喊道:“說好的大家一起玩,怎麽我站在這裏,你們當我不存在啊!”

正喊著,那球就被攔在了沈嘉清的腳上,於是她大叫:“沈嘉清,把球踢給我!”

沈嘉清想也沒想,擡腿就是一腳,竹編球瞬間飛出去。

本來這個速度,幾個會武功的人可以輕松攔下,但溫梨笙並不會武,且反應也不快,眼看著球直直地飛來,一下砸在她腦門上,她沒站穩往後仰面摔倒。

魚桂發出驚呼聲,其他三人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去查看,就見溫梨笙白皙的腦門紅了一片。

好在這球是用細竹絲編的,所以就算是速度有些快,但砸在頭上也並沒有多痛,她之所以摔倒,是因為她看見球飛來的時候下意識往後躲,才沒站穩摔了個跟頭。

溫梨笙氣得雙眼冒火,咬牙切齒的爬起來,一下就把沈嘉清撲倒在地上,與他撕打起來:“你個小王八,你指定是故意的!把球往我臉上踢,我用臉怎麽接球?”

沈嘉清奮力抵抗,為自己辯解:“他們都能用頭接,你為什麽不能?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一直喊著讓我踢給你……”

席路與喬陵趕忙上前拉架,魚桂對這場面早已習慣,這倆人基本上都是上午好兄弟,下午生悶氣。

不順眼就吵,吵急眼就動手。

魚桂像往常一樣站在邊上看。

兩人扭打著,全然不顧地在地上翻滾,正熱打得激烈,謝瀟南與溫浦長從外面歸來。

由於這院子不大,一進門就能看見兩人在地上打架,喬陵和席路在旁邊拉,溫浦長當場倒抽一口涼氣,瞪圓了眼睛。

魚桂見狀忙撲上去喊:“小姐,沈少爺,別打了,你們要打就打奴婢吧!”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緊接著謝瀟南大步走上前,彎腰抓住了溫梨笙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拉拽起來,院子裏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溫梨笙身上的棉衣有些松散,頭發也淩亂許多,身上沾了不少灰塵,頭頂紅紅的,水靈靈的眼睛朝謝瀟南一看,露出喜色:“世子,你回來啦?”

謝瀟南唇線微抿,表情有些不大好看,低低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她的額頭上:“頭上是怎麽回事?”

溫梨笙用手揉了揉:“沒什麽呢,就是被球砸了一下。”

沈嘉清也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怕打身上灰塵的時候,就看見溫浦長氣得滿臉通紅,已經是發怒的邊緣了,他連忙指著溫梨笙道:“是她先動手的,我有證人!”

“都給我過來!”溫浦長喊了一聲。

溫梨笙與沈嘉清就垂著頭跟在溫浦長的身後,進了他的屋子後,兩個軟墊往地上一扔,兩人各跪一個,溫浦長點了一炷香,氣道:“香燃盡之前不準起來,好好反思一下,都多大的人了還滾在地上打架,幾歲的孩子嗎?!”

這種時候兩人是不敢接話的,一旦誰辯解了一句,溫浦長就會開展一系列極為詳細的訓誡,甚至在香燃盡的時候再點上一根。

於是溫梨笙與沈嘉清垂著頭,認錯態度看起來頗為良好。

溫浦長訓了幾句,就從屋中出去,門關上的一瞬,跪著的兩人同時坐下來,相互看了一眼,沈默著沒有說話。

溫梨笙還眼巴巴的想去跟謝瀟南說幾句話,但是香燃盡之前是不能夠出門的,否則被她爹抓到的話,好一頓教訓,於是只能坐著幹等。

瞅著香終於燃盡之後,溫梨笙跑出門才得知謝瀟南與她爹又出門了,前去參加縣官辦的飯局。

溫梨笙無法,只得回了自己房間裏去。

冬天黑得早,沒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人準備了熱水,溫梨笙先泡了個澡洗洗幹凈,換上了暖和衣裳坐在暖爐旁看話本,時不時往外面看,等著謝瀟南回來。

戌時過半,溫浦長與謝瀟南才回來,院中一陣聲音傳來,溫梨笙豎起耳朵聽著,很快兩人各回房間,外面只有下人擡水時的偶爾響動。

溫梨笙已經沒有什麽心情看話本了,但扔在房中等著,又過了小半時辰,等到下人來回走動的聲音也沒有了,院中的燈熄滅,外面一片漆黑之後,溫梨笙這才從被子裏鉆出來。

她披上搭在椅靠上的棉衣,悄悄的打開自己的房門,先是伸頭在外面看了一眼。

就見外面光線昏暗,對面她爹的房間燈已經熄滅了,謝瀟南房間的窗子還亮著弱光,四下無人極為寂靜,守在外面伺候的下人也回房休息。

溫梨笙呵了一口冷氣,然後探出了腳,踮著腳尖輕輕走到對面的屋子,趴在窗子上側耳聽了一會兒,裏面並沒有什麽聲音。

而後她輕手輕腳的將窗子推開一條縫,悄悄往裏看。這窗子並沒有釘棉簾,所以伸頭一看,就能看到屋中的大部分場景。

屋子比溫梨笙住的那間要大一點,還有一個兩面的屏風擋在床榻邊,墻邊多了一張方形長桌,桌上擺著書和燃著的燭臺,還有攤開的紙和墨筆,椅靠上搭著一件衣裳。

看了一圈,謝瀟南不在。

看著樣子,他似乎是應該在桌子前寫東西的,這會兒去哪了?

溫梨笙短暫的猶豫一下,而後將窗子推開,扒著窗框往裏翻。

她對翻窗子越發嫻熟,先一條腿擡上去,然後另一只腿再一蹬,就能輕而易舉的翻到窗臺上,正當她往裏翻的時候,面前突然出現個人。

溫梨笙被嚇了一跳,一擡頭發現是謝瀟南。

他發梢還有些濕潤,穿著白色的衣衫披著棉外衣,站在邊上看她,由於逆著燭光,溫梨笙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見他出現,溫梨笙也不翻了,沖他伸出雙臂,輕聲喚道:“世子。”

謝瀟南頓了片刻,才上前一步接過她的雙臂,將她從窗臺上抱了下來,順手關上了窗子。

寒氣被隔絕之後,屋內的暖意瞬間包圍過來,溫梨笙順勢撲進他的懷中,臉頰在他的衣裳上蹭了蹭,無聲的表達自己的想念。

謝瀟南抱住她,手往她後脖子處一探,發現是涼的,便擰起眉毛:“怎麽不多穿點。”

“房間有暖爐,穿這個就可以了。”溫梨笙含糊應道。

謝瀟南卻松開她,將自己的外衣拿來,披在她身上,特地裹了裹領口:“半夜三更,你翻我的窗子幹什麽?”

“自然是來看看世子啊。”溫梨笙說。

“下次直接敲門就是。”謝瀟南不大讚同她翻窗的這個行為。

溫梨笙卻小聲地說:“我這不是怕被我爹聽見嘛。”

這話倒是提醒了謝瀟南,他道:“這個時辰你確實不該來我房中,先出去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說著他就往門邊走,溫梨笙趕忙將他拉住:“我就待一會兒,一小會兒!白日裏都沒什麽幾乎跟你說話,你本來還說下午不忙的,結果一下午都看不到人。”

謝瀟南停住腳步,側臉對著溫梨笙,眸光落在跳動的燭火上,忽而說道:“你不也玩得很開心。”

溫梨笙一下察覺到他有些不高興的情緒,斂起的眉眼看不出別的表情。

“世子是遇到了什麽難題嗎?”她問。

謝瀟南道:“沒有。”

溫梨笙繞到他面前,在燭光的照耀下仔細端詳,發現他這時候的表情,跟之前在孫宅的時候很像,就是她約了孫鱗見面說事的那次。

並不是真正的發怒,他抿著唇線沈著眉眼,有點像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顯出幾分稚氣。

溫梨笙喜歡這樣的謝瀟南,忍不住多看了好一會兒。

察覺到溫梨笙的目光一直停留,謝瀟南也將視線從燭臺上收回,低頭落在溫梨笙的面上,與她對視著。

他看見溫梨笙的眼睛澄澈幹凈,帶著明晃晃的喜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對視良久,謝瀟南神色一軟,終是低嘆一聲,將她又抱進懷中,低低道:“我沒有遇到什麽難題,只是覺得心中有些煩悶。”

溫梨笙擡手回抱:“什麽事讓世子煩悶呀?”

謝瀟南起初沒有回答,等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語氣輕慢地說道:“我起初在想,若是當年溫郡守沒有遷至沂關郡,那你就會在奚京長大,或許我們很早就會相遇相識,如此我就也能參與你的生活中,伴著你一起長大。”

溫梨笙沒應聲。

謝瀟南又說:“但是我後來一想,奚京是一個循規蹈矩,默守陳規的地方,若溫郡守在奚京無權無勢,那麽對你來說,奚京就是一座無形的牢籠,我不想你被鎖在那座牢籠之中,變得不自由,不快樂。”

奚京,繁華皇都,富貴之地,那裏的平民百姓都比別的地方百姓生活要好一些,但出身低微或者沒有權勢的人,在奚京行事就要處處小心,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惹來禍災。

唯有謝瀟南周秉文這些出身大族嫡脈的孩子,在奚京才是自由的。

一想到溫梨笙在奚京會被鎖住翅膀,謝瀟南就心生悶意,又覺得溫梨笙長在沂關郡是最好的,哪怕前十幾年裏沒有他的參與,至少她在這裏是快樂而自由的。

溫梨笙聽著,心裏想的卻是上一世的事。

那時的謝瀟南來沂關郡,也曾與她有過幾次的碰面和接觸,但最後兩人還是走向陌路。他許是討厭自己囂張蠻橫的性子,而溫梨笙又誤解他奔著摘她爹的烏紗帽來,且看不起沂關郡的人。

所以直到謝瀟南離開沂關郡,兩人都沒能正正經經的好好說上一句話。

溫梨笙知道,謝瀟南是沒有變化的,變的人是重活一世,知曉未來之事的她。

所以謝瀟南說的是對的,若是能早點相遇,沒產生那些誤會,他們或許在上一世就能夠相愛。

想到這裏,溫梨笙說:“就算你沒有參與我前半生的生活,但你仍然是我生命裏獨一無二的存在,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與你相比。”

她說這話很認真,並不是為了撫平他心中的煩悶而說的,只是在陳述事實。

謝瀟南低頭看她,她又點點頭,補充道:“你在我心裏是最獨特的人,頻頻出現在我的夢裏,誰都不能跟你相比。”

他的捧起溫梨笙的頭,手指按在她的唇邊,揉了下柔軟的唇瓣,俯頭在她耳朵尖輕輕咬了一下,炙熱的呼吸瞬間纏在耳朵上,他低而慵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日後不準在與沈嘉清滾在地上打架了,聽到沒有?”

溫梨笙感覺耳朵有微微的濕意,也感覺到他的牙齒輕輕磨著耳尖,當即耳朵染上熱意,紅透了,她說道:“嗯,記住了,下次不會了!”

謝瀟南又像個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眼中浮現笑意,嘉獎似的在她側臉親了一下:“好,你回去吧。”

前一刻還耳鬢廝磨親親熱熱,後一刻就下了逐客令。

溫梨笙心中有些不情願,哼哼唧唧的打開窗子,正想翻,卻被謝瀟南拎住了後衣領:“走門,為何總是想翻窗戶?”

溫梨笙往門那邊走,自己也忘記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了,只道:“走門的話容易被逮到。”

謝瀟南笑了一下,打開門讓她出去,走之前溫梨笙抱著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偷襲了一下,然後迅速跑回自個兒的房間裏。

謝瀟南眼眸輕彎,看著她進了房間,才將門關上。

這一夜溫梨笙睡得極香,一睜眼就到了天亮。

她起得不算晚,但其他人卻都已起來,就連沈嘉清也在院中抓著樹枝鍛煉臂力。

溫浦長不在,也不知去忙活什麽了。

她吃過早飯在院中坐著,就見謝瀟南從外面回來,身著墨黑的織金長袍,長發高高束成馬尾,墨色的大氅襯得他眉眼有幾分清冷,他對沈嘉清道:“溫郡守在南郊的河壩,你帶著河壩近年來的修補記錄去找他。”

沈嘉清昨日閑了一下午,一聽有事做,立馬就出門了。

溫梨笙問謝瀟南:“那我呢?”

謝瀟南看她一眼,擰起眉毛:“你多加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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