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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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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澀

這是第一次謝清輝感受到顧連翹對他的回應。

就如她的性格一樣, 不緊不慢但是你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氣。

起初,謝清輝也是被她身上這股區別於高門大院t的勁兒給吸引的,就算被關押在豬籠一般大小的牢籠中,她始終也是充滿希翼地活著。

並試圖用一些餘熱, 感染他讓他也能堅持下去。

可後來, 她身上這股如野草般的韌性, 卻慢慢地被消磨掉。

一點點萎靡,枯萎。

謝清輝知道, 顧連翹待在他身邊不快樂, 甚至她不想孕育他的子嗣, 她無比地想離開他身邊。

若是從前,謝清輝的驕傲絕對不會允許他對這麽一個人折腰。

但正是因為感受到這團不大的火焰,能在如同淩冬的現世中給予他溫暖,所以說什麽都不願放手。

在一起沈淪到極致的歡樂中,謝清輝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頸, 輕輕地啄著她的唇角,身下的速度有意放慢, 他故意誘惑她, 想汲取她在不清明時的遺漏的一絲半點真心。

“連翹,你如今對我有沒有一點點動心?”

顧連翹看著他的眼,而後眼睫低垂下去, 謝清輝將這個吻逐漸加深。

沒關系, 他們還有很多年, 他相信他會一點點焐熱顧連翹的心。

**

在長安城, 娶妻成親是一件很大的事。

它意味著一個男子需要開始承擔起自己家庭的責任,養家育子。而在世家豪族裏, 一位閨中少女出嫁時,她的嫁妝便代表娘家對這樁親事的重視程度。

據說,越是十裏紅妝的新嫁娘,在夫家的地位也便越高。

但,顧連翹出身鄉野,如今父母俱亡,族中也無長輩替她操勞,若是要嫁,並顯得有些形單影只。

謝清輝如今戀慕她,自然會為心上人考慮,不會讓她輕易陷入窘境。

顧連翹沒有的東西他都能準備,只要她願意嫁給他。

於是謝清輝白日裏忙太子府那邊的事,晚上便回到書房整理謝家的資產,凡能拿得出手、經營不難的產業他都把契放在顧連翹名下。

又賣了些古董和字畫,換成金銀玉器,如此一來,顧連翹的“陪嫁”也能稱得上十裏紅妝了。

謝沈硯看著自家少爺剃頭擔子一頭熱,便覺得有些牙酸。

可如今他家少爺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外人說的他哪裏聽得進去。

只能任他折騰。

可奇怪的是,私下聽說太子爺並不認同這樁親事。

但在這節骨眼兒上卻也沒半點動靜。

等將這一切都置辦好後,謝清輝終於決定帶顧連翹去定制喜服。

本來他準備將工匠還有繡娘都請到府裏來,但顧連翹嫌太久沒出門,便讓謝清輝帶她一起去店鋪裏。

這個要求並不高,謝清輝答應了她,便挑了個天晴的日子一道出去。

入秋,天氣一日日變涼。

顧連翹從轎輦中出來,看著街道上枯黃的落葉打著轉吹到她的腳邊,夾道兩邊的商販都縮著脖子穿著薄薄一層衣衫,腳踝卻被纏腳布裹得嚴絲合縫。

不遠處的布坊還有首飾鋪面都清了場,見謝清輝帶著未婚妻來了,忙上前迎。

謝清輝牽著顧連翹踏入布坊。

他對成親這事格外熱衷,自然對親事的每一樁細節都格外註重。

對於顧連翹而言,那些都是紅布,好像沒什麽不同。

再說了,她已經成了一次親,再成第二次,已拿不出什麽新鮮勁,更何況,這樁親事...又成不了。

可謝清輝樂在其中,他讓人將自己早先看中的幾塊喜綢都拿了上來,對顧連翹說道:“這款添加了石榴花瓣,寓意子孫滿堂,我覺得這個寓意不錯;這塊上面織錦繡著合歡花,也很好......還有這款,我瞧它暗紋是並蒂蓮。”

他瞧著顧連翹,那雙向來冷淡的眼眸中有淡淡的揶揄:“和你肩頭的刺青,很契合。”

都是紅的,且十分華麗貴重,顧連翹覺得它們都沒有區別,可謝清輝讓人將托盤端在她面前,大有她不做選擇,便不罷休。

顧連翹只得隨手指了一塊,定睛一看,上面卻是繡得合歡花。

謝清輝很是滿意,出布坊時,他牽著顧連翹的手道:“這些時日,回去後你便練一下刺繡,聽說喜帕若是新嫁娘自己親手繡的,這輩子夫妻雙方便會很和滿。”

他話剛落,便側臉去看顧連翹。

只見她楞在原地。

同樣的話,曾經她也對旁人說過。

謝清輝握緊她的手,輕輕地:“這話是不是很熟悉,你從前成親時同旁人都說過,如今跟我成親,這一步也不能避免。”

顧連翹沒忍住:“這都是迷信,若是真的,我跟沈從舟怎會走到如今這步?”

謝清輝卻一意孤行:“他是他,我是我,你只要繡就好了。若不會我會為你找好繡娘,你按著圖樣一點點磨出來就行了。”

他很是包容:“只要是你繡的,不論美醜,我都覺得好。”

顧連翹憋在嘴裏的話被他給堵了回去。

可他卻興致勃勃地帶她去看各種首飾,銀質的他嫌太廉價,釵頭鳳掛珍珠頭面他又嫌俗氣,大有要找到最好的飾品配上他最想娶的嫁娘。

顧連翹在這事上根本沒多大的選擇,謝清輝看出她對這事並不熱衷,但沒關系,細節他來定奪就好了。

再翻遍首飾鋪的庫存,在掌櫃的滿額大汗時,終於找出了一副符合謝清輝審美的頭飾。

掌櫃的見謝清輝終於有消停的架勢,忙得介紹:“這位爺當真是好眼力,這套頭飾乃是當初鎮北侯娶親時為愛妻專門打造的。您看,這前面的是紅寶石流蘇眉心墜,我瞧這位姑娘額發生得頗好,戴上去眉心再繪上花鈿,自然明媚奪目,還有這釵頭和鳳冠,都是異族進貢的珠寶,加上長安城最好的工匠費時三年才打造而成。”

說著,有些嘆息道:“只是鎮北侯和愛妻最後下場不好,這套頭飾流傳出來後,達官貴族縱使買得起,也嫌晦氣。”

他話一落,謝清輝便皺眉。

他也嫌這意頭不好。

可顧連翹卻覺得很好,這套頭飾就像是命中註定要來到他們身邊似的。

見顧連翹滿意,謝清輝也不再做爭辯,便定了這套。

**

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太子那卻沒有半點動靜。

謝清輝把顧連翹看得很緊,只要她想出府,不論他再忙,他都會放下手裏的事,陪她一起出去。

院裏的丫鬟都說謝爵爺把顧連翹疼到心坎裏去了。

她們越那麽說,顧連翹心裏卻是有些不安和愧疚。

有時候睡在謝清輝身邊,她會夢見自己逃走後被謝清輝給抓回來,她的下場跟囚牢裏的那些犯人沒什麽區別。

但更多的是,謝清輝在她走後,很快便放下這段感情,和太孫殿下一樣,娶一群身份貴重的女人,穩坐他的爵位。

明明日日期盼地想要走,卻在收到快要離開的消息時,顧連翹心卻揪了一下。

太孫殿下讓人把消息寫在茶蓋下,看後便被水汽氤氳看不到一點字跡。

謝清輝坐在案桌對面,正處理著公務,見顧連翹握著茶盞楞在那,擡起頭:“怎麽了?”

顧連翹心慌得厲害,生怕被他看出來了。

她低下頭,一點點看著茶蓋上的字跡消失,聲音有些低落:“喜帕上的刺繡,我繡的很醜很醜。”

謝清輝覺得有些好笑,他不顧她的阻攔,從放針線的笸籮將喜帕翻找出來。

顧連翹忙去搶:“你別看,我很笨,繡得很醜!”

謝清輝將它攤開,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繡跡,想了半天沒想出來這是什麽,但還是試探一問:“這是鴨子?”

畢竟喜帕上繡得是鴛鴦,應該錯不到哪去。

顧連翹將喜帕奪回去:“有那麽醜嗎?這是荷花!荷花你沒看見過嗎?”

謝清輝正色,點點頭應了一聲。

然後側過臉,沒忍住,吭的一下笑出聲。

顧連翹惱了,氣悶:“我都跟你說了,我繡的不好。”

謝清輝還是沒忍住,又笑出聲。

顧連翹郁悶地看著他。

直到謝清輝覺得再笑下去,顧連翹肯定要生氣了,於是才正了臉色:“我來繡吧。”

“你?”

顧連翹明顯不信。

謝清輝卻站起身,坐到顧連翹身邊,拿起另一塊喜帕:“可別小瞧我,君子六藝我無所不會,女紅我也涉獵一二。”

說完,便拿著針和線描著喜帕上的圖案慢慢繡了起來,等快要繡到鴛鴦時,他擡頭:“連翹,快過來。”

顧連翹的手被他握著,有些僵硬地像一個木偶一樣跟著他的動作一步步做著。

他語氣輕緩,很是溫和:“繡鴛鴦,得夫妻一起繡,把情意都繡在裏面,以後不論夫妻雙方在哪,只要有紅線牽著,怎麽都會遇見。”

顧連翹的心提了起來。

“當然t,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顧連翹莫名覺得心有些酸澀,她反問:“你就這麽有把握?”她補充道:“很多事情,你說得不算,人也說得不算。比如說突然又打仗了,我們被迫分開,這是沒辦法的事。”

謝清輝想了想,說:“只要我活著,我一定回來找你。如果我死了......”

顧連翹打斷他:“呸,你怎麽可能會死?你可是謝清輝,太子殿下是你的靠山,以後他還會是皇上。”

謝清輝笑了聲:“自然,你放心,如有一天我遭遇不測,先走一步,你說我會不會放了你。”

顧連翹沈默須臾,直言道:“我覺得你會讓我下去給你陪葬。”

謝清輝獎勵地在她嘴角親了一口:“真聰明。”

顧連翹默然,道:“謝清輝,哪怕你表現得再溫文無害,你還是一個瘋子。”

既然被人說成瘋子,謝清輝便理所當然借著這個機會做盡讓她覺得欺辱的事。

而後,謝清輝嘴角暈染一片水漬,顧連翹裙頁淩亂,幾乎坐不穩,她扶著扶手,這次連手指都是紅的。

她回想起先才謝清輝對她做的事,只覺得既羞恥又放|蕩。

她居然在那種情況下......感覺到了快樂。

謝清輝卻自然極了,他慢條斯理地將喜帕繡好,放在仍心神不定的顧連翹手裏:“看看,繡得如何。”

顧連翹的心被拽下來,她細細摩挲著上面的圖案,真誠道:“繡得很好。”

末了,她補充道:“若是一個閨中少女告訴她的好友,自己的喜帕是他未婚夫親手繡的,一定會被人羨慕。”

謝清輝聽完她的話後,眼睛一下亮了,讓人幾乎難以忽視。

顧連翹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她挪開眼,握著喜帕,幾乎將它捏皺了。

謝清輝剛想去拿,她便將它蓋在頭上。

透過明紅的織物縫隙,顧連翹能隱約看到謝清輝的輪廓。

她想伸手去摸摸,卻想到自己終究是快走的人,便收回了手。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緊握的手,語氣有些沈:“到時候...是這樣搭在頭上吧?”

“...嗯。”謝清輝語氣有些沙啞。

顧連翹眉頭略皺,她微微用力擡高眼皮,想褪去眼裏莫名來的熱意。

奇怪,想離開謝清輝明明是她夢寐以求的事,但快要走了,她卻覺得...有些難受。

她不敢深想,只當是自己不願輕易離開一個熟悉的環境。

謝清輝擡起胳膊,手指欲要挑開喜帕,卻被顧連翹握住。

她握住他的指尖,他真的是個很不愛惜自己的人,入了秋,衣衫卻沒多加一件,身上冷得很,握在手裏,橡根冰棍兒一樣,讓人只打哆嗦。

顧連翹穩了穩自己的嗓音,擡高音色,不讓他察覺到半點情緒。

“...這事過了以後,清輝,你還是得看病。不然會病得更重的。”

她第一頭喚他清輝。

他高興地很。

他笑著答應:“好,成親以後,我便去看。”

顧連翹沒接話,轉而道:“別像個大壞蛋一樣,動不動殺人,看上去真的很像變|態。”

“好,我聽你的。”謝清輝笑得兩眼彎彎。

顧連翹說不下去了,她不想被他掀起喜帕。

她有些怕,自己再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會很不爭氣的流淚。

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明明這麽一個人,離開他,她竟然還會難受。

看來,待在他身邊,她也被他傳染到了瘋病。

過了許久,她握住謝清輝的手指搭在膝蓋上,緩緩道:“清輝,聽說夫妻二人在成親前不能見面,這樣會...”

她差點沒說下去,但最終還是狠了心腸:“這樣會很不吉利。”

謝清輝沒有半點遲疑:“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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