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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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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我

在一個又一個環環t相扣的夢境中, 顧連翹坐在床榻上剛拒絕謝清輝伸過來要觸碰她的手,轉眼便看見沈從舟滿眼失望地看著她。

她伸出手想要挽留,卻撲了個空,手中只留下飄渺的煙氣, 而顧夫人卻在一邊沈默地看著她, 良久才緩緩道:“連翹, 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話語未詳,可顧連翹便下意識反駁道:“不是我自願留這的, 是謝清輝他...”

顧夫人語氣平淡問:“縱使如此, 你當真對他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顧連翹楞住。

她想起謝清輝抱著她摔下山澗, 把她整個人捂在胸口不讓她受一點傷害;想起在囚籠中奄奄一息,被別人俘虜而去不願傷害她而被挑斷腳筋的謝清輝;想起謝清輝拿起他贈予她的金簪,一點點紮入血肉的他...

都是他。

顧連翹心臟燥熱得膨脹,心跳地越來越快,她下意識反駁,“不是的, 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我是沈從舟的妻子。”

她似是說給自己聽, 想起了顧夫人倒在床榻上永遠也擦不幹凈血汙的面容:“我不會喜歡他, 我只是...在他身邊...想活著。”

想活著回白雲村,去看菜地裏栽種的仔姜,想活著去見沈從舟...

不管哪種理由, 都同謝清輝無關。

夢境碎掉, 顧連翹醒了過來。

身下是柔軟的床榻, 窗戶紙外的天色是一片暗沈的靛藍色, 屋內的燭火把混沌的黑色燙出無數個破綻百出的洞口,露出夜晚的脆弱來。

許久沒喝水, 顧連翹口渴得厲害,她剛下榻,只見一陣水聲,一只比瓷盞還要蒼白的手遞了過來,顧連翹在杯盞中看到謝清輝的倒影。

他的臉沒什麽表情,薄而鋒利的唇是淺而淡的粉色,他穩穩端著水,平靜地好像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只是他的脖頸纏著一圈紗布,微弱的血跡在傷口一側蔓延出來。

顧連翹陡然看到他脖頸的傷口,心裏揪了一下,拿著他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

謝清輝語氣不善道:“我以為你不會喝。”

顧連翹明顯不想跟他有更多的牽扯,“你怎麽還在這?之前在謝府你日日忙得不見蹤影,如今倒是閑下來了。”

謝清輝捕風捉影:“顧連翹,你還是在意我的,是嗎?”

顧連翹偏過頭,透過他的面孔卻想念起在夢中裏的另一個人,她盯著謝清輝臉上的憧憬之色,避開他的視線:“謝公子你曾經很厭惡我,如今你這樣,真的會讓我很不適應。”

謝清輝的期待之色慢慢黯淡下去,他隔著紗布摸著脖頸處的傷口,慢慢撐著身側的拐杖坐在凳子上:“我就知道是我多心了。長安城的事你無需操心,元澈自有處置...”他說著突然笑起來,笑得十分突兀,聲音沙啞暗沈,讓顧連翹側目而視。

“你放心。”他語氣溫和道:“就算我們兵敗,也會替你安排好退路,好送你和沈從舟團聚。”他一手撐在桌上,擡眼看著顧連翹,“你說我會這麽做嗎?”

顧連翹沒搭話,同謝清輝越相處,她越覺得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謝清輝卻不肯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見她無動於衷,終於按捺不住道:“你為什麽不求我,或許你求我,我倒是願意考慮。我們也曾結過親,只差一點就成為夫妻,或許看在這關系上,我會...”

“謝清輝。”顧連翹看著他,“你真的應該去看看大夫,你病了。”

謝清輝突然有些激動,他脖頸處的血跡一片片潤濕脖頸的紗布,他看著顧連翹,問:“你就是大夫,為何不願醫我?”

顧連翹沈默片刻,“我的醫術只是三腳貓的功夫...你的心病了。”她整理了一下措辭,“是不是在經歷了這麽多後,你是不是心裏很難受?謝老夫人的事,我聽沈硯說過了。”

謝清輝擡起臉,他似期待地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顧連翹難以招架,她挪開視線,語言貧瘠地安慰道:“人死不能覆生,你,別太傷心了。”

謝清輝卻很動容,他幾乎是撐著桌子借力走過去,坐在顧連翹身側。

淡雅的熏香與他不到三寸的地方傳過來,顧連翹大半個身子發麻,她的手被握住,謝清輝幾乎是有些哀求道:“連翹,你就留在我身邊好嗎?我願意補償你,從前的一切我都願意...”

顧連翹確實十分惶恐的,她奪過自己的手,“我不願意。”

她堅定搖頭,捂住自己的耳朵。

“謝清輝,我不願意。”

謝清輝的額角青筋抽搐,他仍作一副可憐的模樣,顧連翹最吃這套,當時沈從舟便是這樣套牢了她的心。他幾乎泯滅自己的驕傲,幾乎俯身作小,卻看到顧連翹選擇低下頭,不願同他對視。

她不願意心疼他,這個認知讓謝清輝感到傷心和憤怒,他恨不得把這個人丟進牢獄。

最後,他收斂起臉上作嘔的可憐表情,站起來,看了顧連翹好半晌,語焉不詳道:“你會求我的。”

在那之後,便再也沒來找顧連翹。

看守顧連翹的丫鬟和婆子換了一批人,各個都沈默寡言,一言不發地跟在顧連翹身後,每當顧連翹有一點過激的舉動,便“客氣”地把她請回廂房。

就算顧連翹問謝清輝的下落,她們也不說一個字。

百無聊賴的生活幾乎讓顧連翹過成了一個廢人,這日她終於看到了老熟人謝沈硯,剛想跟他賣個好問問沈從舟的下落,卻見他冷哼一聲,撇臉離去。

那嫌棄的模樣倒真的像極了從前的謝清輝。

是啊,從前的謝清輝就是他這個態度。

不對,要更虛偽一些。

像他們這種勳貴之家的少爺,總是虛偽得很。明明不喜歡她,瞧不上她,但看在謝老夫人的份上,總會把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顧連翹是個鄉巴佬,沒看過這麽多彎彎繞繞,便把別人的客氣當作有意,之後又順著桿子往上爬,得了別人的厭棄也是理所當然。

一連封閉的日子讓顧連翹越想越清明,甚至還給謝清輝如今的所作所為做了合理的推理。

謝清輝不是從高處跌到塵埃嘛,自然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落差和轉變,沒想到自己視之如敝履的鄉下土包子不僅能找到自己的第二春,還能真的不把他這種有錢、模樣生得好的大少爺當成事。如今受了挫折,自然又想回到舒適圈,找到一個令他感到心安的人才能得以慰藉。

顧連翹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或許她不該這麽倔強,若是順著謝清輝的性子來,說不準他在什麽時候便膩了她,到時候一腳把她重新踹開也是正常。

顧連翹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謝清輝卻再也沒有如約而至,而像是真的想通了一樣,把顧連翹當作一個陌路人。

謝清輝態度冷淡,可院裏侍從的看守卻沒有松懈。就在顧連翹以為日子就要這麽了無生趣的過下去的時候,又是月圓之日。

起初只是一陣小小的瘙癢,顧連翹以為是自己曬了太陽過了暑氣,可這股癢意逐漸蔓延到五臟六腑,顧連翹終於想起了謝清輝還給她下過毒。

她沒忍住一邊暗地裏用最惡毒的話語咒罵謝清輝,一邊讓人打了涼水泡在木桶裏,甚至還需要把腦袋埋進去,在涼水之中,癢意有些微的抑制,卻仍然不夠,身體內部渴求上一次得到的東西。

那是謝清輝的鮮血,顧連翹不願再想,讓人再打來井水重新埋進去。

直到她再次起身換氣,卻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謝清輝。

許些日子沒看見了,他的腳傷終於長好,走路也再也沒杵著拐杖,脖頸處的傷口卻不見好,仍能看到血跡。

顧連翹只見他放下手裏的書信,慢慢走過來,那薄而細長的手伸過來,手被輕輕擦拭她臉頰上的水珠,他的語氣篤定,他的視線如羽毛般輕輕地落在她沾滿水汽的面頰上:“顧連翹,你的毒發了。”

明明該說軟話,可顧連翹不知哪來的牛脾氣。

轉頭便把自己埋在冷水中,沒一會,水裏的鐵銹味蔓延開,顧連翹睜眼,只見他拿著一把鋒t利的匕首輕輕劃破指腹,血絲在水中蔓延,蝕骨的癢變得更難以忍耐,似一條條不安分的蟲子要從她的骨血之中鉆出來。

顧連翹再也忍不住,從水裏鉆出來,濕漉漉的手伸手打開他手中的匕首:“謝清輝,你有病吧?”

謝清輝慢慢地、溫柔地笑了,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那麽有耐心。

他說:“顧連翹,你求我,我就給你血。”

回答他的是顧連翹的冷笑,她推開他,從木桶裏爬出來,還未走幾步,便被謝清輝拽了回來。

他明明那般瘦弱,卻在此時此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他把顧連翹鎖在自己的懷裏,哪怕她廝打、她抓她咬,盡數忍受,知道她氣力用完,精疲力竭,才悶笑出聲。

從肺腑裏傳出的笑聲傳到相貼的脊骨處,顧連翹感受到一股酥麻,繼而是害怕。可她的手鎖在謝清輝的手心中,他似是得到一個好玩的物什,不斷摩挲著她手指上還留有紅印的凍瘡傷口,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喚起她耳頸處的雞皮疙瘩:“顧連翹,求我,求我,就救你。”

可顧連翹倔強著,往日的清明、謹小慎微在此刻都不見蹤跡,她不願在謝清輝面前低頭,好像她總向他低頭,卻始終卑微,得不到尊重。

見她不回答,謝清輝也不氣惱,他就這兒擁著顧連翹,直到顧連翹脊背慢慢放松,他才把她掰過來,在她的掙紮中把她推到後面的博物架上。

物架上的珍貴古玩劈裏啪啦碎了一地,從前盛著金魚的琉璃缸也砸在地上,清涼的水撲了一地,映照出謝清輝緊握顧連翹的手鎖在頭頂,另一只手高高地擡起她的下巴,那模樣狠戾至極,一次有一次按壓下顧連翹的反抗。

顧連翹難受不已,呼吸不得、劇烈的心臟跳動聲幾乎麻痹了她的神經,而她的世界全都是鐵銹味。

每反抗一次換來的是更為激烈的進攻,最終顧連翹投降了,她屈辱地垂下眼,看到那攤水漬裏幾只瀕死的金魚從劇烈地彈躍到奄奄一息,最終貼在石板上,魚鰓一張一閉,煎熬成一具幹涸的新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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