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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簡單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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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簡單的陰謀

舟雨跟在玄黎身後, 深一腳淺一腳地,不知道是要往哪兒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又聯系不上解千言,心裏的焦躁越積越多,她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住玄黎:“小黑,等等, 先別走了, 我們要一直這樣瞎走下去嗎?”

玄黎回頭, 見她眉頭緊皺, 雙手下意識地捏緊衣角,顯然是在強忍著不耐,遂溫聲道:“那我們先歇一會兒吧。”

兩人隨意尋了處沙丘盤腿坐下, 一時無話。

舟雨一身明艷繁覆的紅色嫁衣, 在漫天黃沙中尤為醒目,被精心描繪過的眉眼更是美得令人心驚,玄黎似是無意地掃過,目光落向遠處。

“小黑,方才忘了問你,我們明明是往寢殿裏面跑的, 怎麽忽然掉進妖冢了啊?好奇怪,妖冢不是該在王宮底下嗎?莫非你以前來過妖冢?”

聽到這話, 玄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對面的紅裙少女, 微微蹙眉, 似有些不解地答道:“當時寢宮裏太黑了,我也沒看清, 或許是我們無意中碰到了什麽機關,打開了妖冢的大門。”

舟雨嘆了口氣,藏在袖中的手捏了捏靈犀玉符,它仍舊沒有半點反應,她只好將玉符收起,打起精神繼續問道:“還有大長老,她怎麽樣了?那個邪修厲害嗎?你有沒有看到虎大王呢?”

玄黎默了默才道:“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幫大長老?”

舟雨連忙搖頭,玄黎繼續道:“我沒見到虎大王,那個邪修跟大長老修為差不多,你不用太擔心。”

她t原本是有些擔心文音,但玄黎說兩人修為差不多,想到還有蘇蕓在,兩人聯手應當不至於有事。

想到文音,舟雨不可避免地想起拿回王宮地底寶物一事,如今自己陰差陽錯進了妖冢,是該想想如何幫狐族拿回這件寶物,報了這番養育之恩。

可這寶物是什麽,在哪兒,要怎麽拿,她半點頭緒也沒有。

“小黑,你知道妖冢裏有什麽了不得的寶物嗎?”

這話題轉得突然,玄黎似是沒反應過來,略有些驚訝地擡眸看向她,確認似的反問道:“寶物?”

“對,很厲害的寶物,你好像了解這個地方,可曾聽過這裏藏著什麽寶物?”

玄黎搖頭:“我只知道妖冢很危險,至於寶物,從未聽說過。”

這個回答讓舟雨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玄黎未化形前一直在太華山,後來莫名去了魔界,如今回到人界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哪能打聽到這種密辛呢。

舟雨對自己的實力認知一直都很清晰,想不出辦法便算了,絕不會逞強給自己和身邊人找麻煩,馬上將註意力轉移到別處:“那我們還要繼續走嗎?這地方除了沙還是沙,連方向都分不清,我們是不是該想別的辦法出去。”

玄黎可沒有出去的打算,順著她的話又將問題拋回去:“你有什麽想法嗎?”

舟雨努力從腦瓜子裏扒拉打破幻境、解除禁制、破解陣法的方法,有些不確定嘀咕道:“這地方像是幻境,打破幻境的辦法,唔,需要解開謎題找到生門,或是找出布置幻境之人識破騙局,或是找到幻境的漏洞,強行打破……”

玄黎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表示她說的不錯,舟雨得了肯定,立馬行動起來,開始觀察周圍環境。

一眼望去全是黃撲撲的沙,但凡有點別的東西,她也能琢磨琢磨,這種簡單到極致的幻境還真是讓人無從下手。

舟雨也不氣餒,又閉上眼仔細感應風沙中的靈力波動,感應半天,卻發現這地方幾乎沒有靈力,然後又蹲下身抓起一把沙粒認真觀察,但觀察半天,除了感嘆這沙跟真沙沒什麽區別之外,她什麽也沒發現。

玄黎默默看她動作,沒有阻止也沒有提點,像個局外人一般。

忙了半天仍舊一頭霧水的舟雨頹然坐回原處,一擡頭見玄黎仍舊是八風不動的模樣,心裏終於泛起了疑。

小黑說是專程跟來救她,為何卻一點也不急著離開的模樣?還有先前那番寢宮太暗一不小心就掉進妖冢的說辭,細想的話也不對勁,他堂堂魔尊,金仙修為的頂尖高手,身具上古大妖血脈的肥遺,竟然因為看不清路腳滑了?甚至一開始說看到狐族送親隊伍便一路跟到王宮來救她的說法,似乎也經不起推敲,先不說王宮守衛如此森嚴,他要混進來實在不易,就說正常來想,難道不該在路上出手更容易些嗎?他也沒問過自己為何會忽然嫁入青丘,沒問過解千言在何處,仿佛這些答案早已了然於心。

越想越不對勁,舟雨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而對面玄黎見她神情有些古怪,關切道:“舟雨你怎麽了?是擔心出不去嗎?別著急,肯定有辦法的。”

看吧看吧,嘴裏盡是些虛話,說什麽肯定有辦法,他堂堂魔尊,卻動也不動彈一下,這像話嗎?

舟雨察覺了玄黎許多古怪之處,卻想不明白他所圖為何,兼之兩人中間隔著長老們的殺身之仇,即使她仍舊願意認這個朋友,要說信任,恐怕還比不上認識最晚的南悅星,故而她並未直接開口詢問,而是沈默下來,暗自提醒自己千萬小心。

可惜舟雨雖然觀察力不錯,演技卻實在爛,忽然的沈默、不安的神情、刻意回避目光接觸,很快便讓玄黎察覺出了異樣,他正要開口詢問時,腳下沙漠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舟雨驚呼一聲跌進沙中,被玄黎一把拉起,正要開口時,風沙陡然一厲,將兩人掀飛了出去。

玄黎緊緊抓住舟雨的胳膊,兩人在風中不停翻滾,施了避風術的無波石竟是半點用處也沒有了。

一時猜不出是出了什麽變故,玄黎直覺不妙,再耽擱下去恐怕誤了大事,他心一橫,決定主動出手,身形一歪,便帶著舟雨一個趔趄摔進沙裏,故意滾了兩圈。

舟雨被風沙吹懵了,來不及思考太多,也沒註意到沙粒中悄悄冒出了一截尖利的冰刃,摔倒後本能地護住頭臉,被玄黎帶著朝沙丘下滾去。

背後一涼,她下意識伸手去摸,摸到一片溫熱的濡濕,尖銳的痛感從後心傳來。

“你怎麽了?受傷了嗎?”

舟雨看著手中金光暗藏的血跡,來不及想明白為何忽然傷到心脈,心頭血更是汩汩往外冒,她臉色瞬間蒼白,眼前發黑,怔怔看向滿臉關切的玄黎,想說什麽卻沒發出聲音。

這真是意外嗎?

滾燙的心頭血落進沙裏,肆虐呼嘯的風沙瞬間靜止。

原本作勢要去扶舟雨的玄黎刷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綻開,一時竟忘記繼續表演關懷體貼的戲碼。

與此同時,晏曦剛把解千言從火海裏撈出來,忽覺心口一燙,手上一松,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人撲通一聲砸進了冰湖中。

晏曦捂著心口喃喃低語:“是舟雨……”

下一瞬間,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舟雨察覺到自己情況不妙,抖著手在儲物袋中翻找起來,生怕眼一花吃錯了丹藥,不停地低聲提醒自己“止血的,綠色的,止血的”,強忍著眩暈無力,終於找到正確的丹藥,她不敢耽擱,胡亂塞進了嘴裏。

妖族的心頭血至關重要,先前她幫解千言找母親的遺骸時已經耗費了不少,不到一年時間再來一次,對於修為本就不算高的舟雨來說,幾乎是要丟掉半條命了。

丹藥入口即化,卻收效甚微,背後的傷口仍舊不斷滲出血來,舟雨不通醫術,只能背過手努力捂住傷口,擡眼看了看神色古怪的玄黎,她的心狠狠沈了下去,另一只手不動聲色握緊了小解。

忽然,安靜下來的沙粒如水般緩緩流動起來,繞著跪坐於地的舟雨,慢慢匯集到一處,像是無形中有一只手,將沙子一點點捏出了個人形。

異變剛發生的瞬間,玄黎的身影便如同消融的冰雪般消失在原地,不知藏去了何處。

舟雨驚懼之下,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完全沒註意到玄黎已經不見了,沙粒簌簌作響,漸漸勾勒出五官輪廓,一個俊美如仙的男人很快顯出了身形。

這男人在睜眼的第一瞬間便彎腰伸手去扶舟雨:“你受傷了?傷到哪兒了?”

他語氣中滿是焦急擔憂,讓本打算狠狠紮他一簪子的舟雨下意識收了手,努力眨了眨眼睛試圖看清眼前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手便被他緊緊抓住。

這雙手冷硬得如同沙粒,卻莫名讓人感到安全可靠,心頭血極速流失讓舟雨無力去分辨來自血脈深處的顫動,她看著那雙莫名有些熟悉的眼睛,勉力道:“你、你是……”

舟雨想問問這人是誰,為何讓她感覺如此熟悉又親切,可忽然襲來的黑暗吞沒了剩下的話語,她暈了過去。

來人正是晏曦,他見舟雨滿身的血,眼一閉就暈了過去,嚇得肝膽俱裂,慌亂地抱著她大喊道:“迦曇,禿驢,快來看看!”

喊完他才想起,迦曇還在自己布下的幻境中,於是趕緊帶著舟雨回去,至於其他闖入妖冢的阿貓阿狗們,晏曦雖然有所察覺,卻實在沒有心情理會。

阿鼎正翻著肚皮躺在蒲團上,一副死鳥樣,被忽然闖進來的兩人嚇得一翻身掉進了泉水中,還沒來得及撲騰兩下,又被晏曦一把撈起扔到桌上。

“舟雨受傷了,你快看看!”

晏曦一擡手收了亭中椅子,幻化出一張軟榻,小心翼翼將昏迷不醒的舟雨放了上去,拎起阿鼎扔到榻邊,示意他趕緊治,治不了的話小心鳥命。

阿鼎也不敢耽擱,伸爪搭上舟雨手腕,仔細查探一番後,發現她傷了心脈,心頭血幾乎流失殆盡,不由大駭,轉頭看見僵立在一旁的晏曦,心思電轉,強忍下了實話實說的沖動,好言安慰道:“還、還好,血止住了,我渡些靈力幫她護住心脈,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t

晏曦沒有意見,盯著他替舟雨渡了靈力,見人還是沒醒過來,臉色也依舊蒼白,這下終於忍不住了,上前將阿鼎趕到一旁,自己伸手按上舟雨手腕。

阿鼎想阻止又扯不過他,急得團團轉,而這一查之下,晏曦氣得差點現出了原形,身後九條蓬松的巨大狐尾刷地豎起,哐哐哐砸在石桌上,桌子瞬間碎成齏粉。

阿鼎見勢不妙轉身要跑,卻被狐貍尾巴一卷,差點當場勒嗝屁,掙紮著勸道:“你、你別激動,還能治,能治的,就是修為倒退點而已,反正也不多,退不到哪兒去……”

這話簡直是火上澆油了,晏曦氣得雙眼通紅,咬牙切齒道:“她心頭血差點流幹,你還好意思說只是修為倒退?說,是不是你跟你那好徒弟幹的?若不是經年累月地放血,她怎麽可能變成這樣?!”

阿鼎連忙喊冤:“晏曦你冷靜點,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我迦曇就算再不著調,也不可能去放自家徒兒的心頭血啊!何況我一個殘魂,千言一個魔修,我們拿她的心頭血能做什麽?”

晏曦尾巴一甩,將阿鼎扔進了泉水中,右手果斷探入胸腔,毫不費力地取出一枚光華流轉的珠子,擡手就要餵給舟雨。

落湯鳥阿鼎剛爬上來,就被這一幕駭得驚叫起來:“別!別!晏曦你千萬別沖動!”

他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攔在舟雨跟前,小小的綠豆眼中滿是懇求,恨不得給這發瘋的狐貍跪下了:“內丹暫時不能給舟雨,再等等,舟雨會沒事的,但你現在沒了內丹的話,立馬就要灰飛煙滅,這妖冢也會崩塌,幾千年的堅持都將化為烏有,你千萬別沖動!”

晏曦一把揮開阿鼎,卻被他死死纏住,狗皮膏藥似的怎麽都摘不下去,他大罵道:“狗禿驢你給老子放開!舟雨被你們害成這樣,我還有什麽好堅持的?大不了一起去死!我就只剩這顆內丹了,不給舟雨還能給誰?”

“你都了死了幾千年了,舟雨可只活了不到二十年啊!你要帶著她一起死嗎?!”

這話正中晏曦軟肋,讓他終於冷靜了一些,看著虛弱得仿佛要乘風而去的女兒,他深呼吸幾次,顫抖著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臉頰,氣憤、悔恨、內疚、心疼,種種情緒激烈碰撞之下,眼淚毫無征兆地滑落,重重砸在舟雨蒼白的手背上。

礙著旁邊還有只鳥虎視眈眈,晏曦迅速抹去眼淚,咬牙道:“舟雨在娘胎裏就受了傷,當年情勢危急,我不得不將她封印起來,托付給族人,光是給她蘊養經脈的地髓靈泉都夠她泡幾千年,就算是睡,也該睡到金仙境界了,更別提我和她母親留給她的無數天材地寶,可她醒來還不到二十年,修為連地仙境界都不到,心頭血幾乎流幹,這是為何?你是她師父,竟然也沒發現半點異常嗎?”

這番話將阿鼎說得啞口無言,晏曦卻不是要他給個說法,他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只是幾千年來都幻想著女兒該是過得瀟灑恣意,修為財寶樣樣不缺,如今現實擺在眼前,作為父親,他既憤怒又愧疚,而作為一縷無法離開的殘魂,連僅剩的內丹都給不了她,他深感無力。

阿鼎輕聲道:“抱歉,是我的疏忽,我……但晏曦你千萬冷靜點,為何舟雨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受了重傷,這背後恐怕另有蹊蹺,有人想利用舟雨逼你崩潰發瘋,拿出內丹,最終毀掉妖冢。舟雨性命無礙,只是耗損太過一時無法醒來,你快將我們送出去,我去幫她尋天材地寶療傷,去找狐族問個明白,一定會幫她討回公道。”

晏曦卻只是看著舟雨,久久沒有言語。

阿鼎還要再勸,卻聽他啞聲道:“讓我再陪陪她吧,這可能,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了。”

這話讓人沒辦法拒絕,阿鼎也只能點點頭,再三囑咐他別沖動,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涼亭,讓這對父女能獨處片刻。

晏曦的目光一寸寸描摹過舟雨的眉梢眼角,像是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底,嘴角漸漸帶起笑意,目光柔軟得像冬日裏的太陽。

就這樣看了許久,他悵然低嘆一聲,喃喃道:“我怎麽能就這樣把你交給旁人,我的舟雨該是無懼風雨的參天大樹,而不是只能依靠別人的菟絲花啊……”

他拿出那枚蘊藏著九尾妖王一生修為妖力的內丹,以指作刀,瞬間將其劈成兩半,眼疾手快塞進了舟雨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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