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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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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這裏是一片廠房, 廢棄已久,四周都是樹林山脈。屋外沒有燈,朦朧的晨光下, 一條石子路歪歪扭扭地通往山外。

舒蘭壓抑自己激動的聲音, “他們的車停在這裏, 我們要不要把它開走?”

“你會偷車嗎?”明欣道,“我不會,我應該去學的。”

舒蘭遺憾道:“我也不會。”

“那我們就不能走那個方向, 雖然順著石子路能走到公路上,但對方有車, 我們很容易被追上。”

明欣抱著懷裏的石頭, 又撿起地上一塊不知做什麽的棉布。她用棉布包起幾塊較小的石子, 包裹成硬邦邦的一團。

她把包了石頭的棉布塞進汽車排氣管, 嫌不夠還堵了幾根樹枝進去。

“走吧,”她在心中規劃了一番路線, “我們走右邊, 繞一段到路上。”

兩人小心地打掃了能指示自己方向的痕跡,一頭紮進漫無邊際的林中。

她們起初害怕被綁匪發現自己逃跑的方向, 加上對蟲蛇的恐懼, 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聲音。

等跑出很長一段, 確定廠房那邊聽不到她們的聲音,兩人跌跌撞撞地拔足狂奔,跑到喘不過氣的地步才驚恐地停下。

初冬清晨的風冷冽如刀, 汗水蒙住兩人的眼睛。明欣抹掉額頭上的汗珠, 腳踝後知後覺傳來尖銳的刺痛。

舒蘭眼尖地註意到她換了一個姿勢靠在樹上, 右腳不自然地伸著,“你扭到腳了?”

“沒事, ”明欣說,“我不要緊。”

舒蘭向後望,廠房早看不見蹤影。她們暫時安全了。

舒蘭蹲下來,拉起明欣的褲腳,白皙的腳踝腫了一圈。她捏了捏,明欣“嘶”地抽氣。

“你的腳還能點地,應該沒有骨折。”

她拉過明欣的一只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們加把勁,快點逃掉,就能到醫院去了。”

蒙在天邊的最後一絲藍紫色褪去,林中越來越亮。明欣每過一段距離,都會小心地在樹根下方留下標記。

兩人不停跋涉,直到一條小溪攔在兩人面前。

明欣幹渴難耐,眼看溪水還算清澈。她顧不得想太多,蹲下身在流淌的水流表面掬了一捧溪水啜飲。

舒蘭模仿她的動作,兩個女孩在溪邊大口喝水。

她們已經跑出去了很遠,疲倦和困頓如同一塊巨石聲勢浩大地壓在兩人頭頂。

舒蘭用溪水洗了把臉,道:“我們逃走好幾個小時了,他們應該追不過來了吧?”

明欣挪了兩步,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她的衣上滾滿塵土,臉被鋒利的枝葉劃出好幾道血痕。

她不太能感受到腳踝的疼痛了,不知是過分麻木,還是扭傷有所好轉。

“有可能,”她回t答舒蘭的問題,“他們只要沿著車道追出去,肯定會發現我們逃向了其他方向。”

她偏頭微微一笑,顯出幾分孩童得意的頑劣。

“可惜,我堵住了車子的排氣管,他們點不了火。就算發現排氣管被堵住,也需要時間清理。”

“他們可能會賭一把,”明欣猜測,“賭是我們先逃到有人的地方,還是他們先完成交易。”

她蹙著眉,總覺得事情不像表面那麽簡單。她近來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多,明欣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怎麽行!”

舒蘭艱難地從地上撐起來,繼彭溪安後的第二只蛞蝓出現了,“讓他們拿到錢,我不甘心!”

舒蘭震聲,“我都沒有五百萬!”

明欣緩緩吐氣,“我們繼續往前,如果能找到公路的話,應該可以在路上攔下一輛車。”

謝之舟的錢不重要,明欣不指望他能起到任何正向作用。

她每次碰到謝之舟,腦袋裏都會浮現謝之舟小學班主任在給他寫期末點評時扭曲的臉。

李福星就不一定了,她怕這家夥一時按耐不住情緒做出什麽不得了的事。

程雲諫對外的總體形象是一個善良正直的好脾氣青年。

他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很克制自己的脾氣,至少在彭溪安的描述中,他初中時和友善不搭邊。

小反派在一次又一次的改變中學會了壓抑心底的陰暗和暴躁,變得隨和,變得溫柔,成為一個不會造成傷害的人。

但是他有底線。

他會為在乎的人改變自己,也能為在意的人稍微做出一點出格的事情。

明欣默默爬起身,嘆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體向遠處眺望。

“走吧,希望在體力耗盡前,我們能找到一條公路。”

正如明欣所料,在發現人質出逃、搜尋未果後,兩個綁匪仍決定向程明兩家勒索。

他們是受人雇傭,目的不在於兩位人質的生死,而在於完成雇主所托。

他們藏匿人質的地點是一處山中的廢棄廠房,開車出山都要接近一個半小時。光靠兩條腿走出山林,還是在不走主路的情況下,起碼要半天時間。

他們在和出逃的人質搶時間,無論如何也要把今天拖過去。

反覆在主路上尋找過三遍以後,綁匪們再次撥通了程雲諫的電話。

這一次他們提高了價格。

“程千渡和明耀那麽有錢,一個人一千萬,付得起吧?”

“你們現在出發,把手機帶上,到江北火車站。看到警察的影子,我們直接撕票。”

所有人行動起來,警方先一步派便衣到現場布控。程雲諫和謝之舟在大衣裏套上一件防彈衣,將聯絡用的隱形耳機塞進耳朵裏。

兩人一人提了一個錢箱,程雲諫開車前往江北火車站。

偽裝成路人的便衣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車裏只有程雲諫和謝之舟,空氣接近凝固,耳機內傳來警員的提醒和囑咐。

謝之舟不停摩擦兩掌,想將手心的汗水抹掉。

程雲諫聽得煩躁,他心裏突生一個念頭。

為什麽他要帶上謝之舟?

他一個人也能完成交易,而謝之舟只會礙手礙腳。他算舒蘭什麽品種的親密友人,舒蘭自己都不認。

假如在這件事中,有一個可以容忍他人無條件地發洩情緒,那麽,這個情緒容器就是謝之舟。

他天然有錯,不夠冷靜,偶爾會做出妨礙警方的舉動。

程雲諫對他吼叫、打罵,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諒解。他們會認為是謝之舟做錯了事,導致程雲諫無法容忍。

他是一個絕佳的、名正言順的沙包。

程雲諫的眼睛黑下來,他渾身緊繃,仿佛頭頂掛著一塊鑼,等待天空降下一只手拿鑼錘一敲,他就能暴起傷人。

他的餘光囊括進謝之舟不安的小動作。

謝之舟是一個惡心東西,但此時此刻,他確實在為舒蘭的人身安全而擔憂。

一雙眼睛藏在程雲諫的腦海裏,微微瞇眼,是一個審視的動作。

那是明欣的眼睛,她總是在觀察、判斷。

接著是一雙又一雙眼睛睜開,它們盯牢程雲諫,如同看守的獄警。

程雲諫將心頭的不耐強行鎮壓下去。

在要緊關頭想著怎麽出氣,他和謝之舟又有什麽區別?

江北火車站出現在眼前,兩人拎上錢箱下車。火車站人來人往,每一個人都顯得可疑。

程雲諫和謝之舟剛到檢票口,電話再次響起。

“兩點半前,你們到一層,上711路公交車。”

江北火車站分上下兩層,上層是檢票廳,下層是地鐵站和許多路公交的發車站。

程雲諫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兩點半還有兩分半鐘。

兩人顧不得其他,拎起錢箱狂奔。711路公交車正好預備發車,緩緩關上車門,見他們朝這個方向來,司機又把車門打開。

程雲諫心裏掠過一個念頭。

綁匪知道車什麽時候開。

他和謝之舟坐上公交車,按綁匪的指示在一處商圈下車。

下一處目標是商場,程雲諫剛走進去,忍不住瞳孔一顫。

這裏在進行一場購物為主題的快閃活動,游戲規則是給一筆錢後入場,一次能帶走多少東西就拿多少東西。

摩肩接踵,人頭攢動,每個人都帶著容量極大的箱包塑料袋,程雲諫和謝之舟在其中毫不顯眼。

他們不得不走在一起,避免被人流沖散。

綁匪沒有打電話,而是發來一通消息。

“把裝錢的箱子放到商場四樓電影院的308儲物櫃裏。”

四樓電影院同樣人來人往,今天是某部電影的首映式,主演的粉絲們聚集在這裏,給電影做宣傳,拿電影院給的物料。

他們在城內從南跑到北,從北跑到南,花費了三個多小時,無論是精神還是□□都開始感到疲憊。

程雲諫取了一張小票,把錢箱放進儲物櫃裏。

這一趟幾乎是無功而返,謝之舟不安地嘀咕,“我早說了,喊警察沒用!”

程雲諫沒空理會他。

他的眼睛裏只看得到一個人。

穿著電影院工作人員服裝的清潔工正推出一輛打掃用的小車,慢悠悠地沿著這兒來。

程雲諫認得他。

在他們抵達火車站的時候,他是戴著鴨舌帽的旅客。

在他們坐上公交車時,他是最後排玩手機的中年人。

在他們擠進商場時,他從他們身邊走過,撞了謝之舟一下。

與此同時,耳機裏傳來警方的聲音。

“人質已經安全逃出,她們馬上就到警察局!”

程雲諫大腦嗡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他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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