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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燈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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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燈塔(十一)

直到陸清清和夏予去餐廳吃完午飯, 代雅還在房間裏生悶氣,認為陸清清有所保留t,沒有將她和船長私下接觸的全部經過告訴她。

陸清清回房看到鼓著腮幫子, 小臉跟個包子似的代雅哭笑不得,“餐廳有烤羊排, 再晚點去就沒了。”

代雅悶頭編著條五顏六色的手鏈, 不肯說話。

陸清清又換了個角度, “你晚上和魏津兩人行動,是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啊。”

代雅掀了掀眼皮, 興致缺缺, 連簡單的回應都吝嗇給她。

陸清清靠坐在床頭, 側頭看向窗外沒有消散跡象的大霧,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真羨慕你啊。”

代雅半天沒等到她的後話,心癢得厲害,到底沒忍住開口追問:“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還有精力把心思放在暗戀或者說明戀上。”陸清清語氣平淡, 像是在嘮家常,“我和大多數人一樣, 滿腦子只有怎麽在一場場游戲裏活著通關。”

代雅反應了一會兒, “你在說我不務正業?”

“怎麽會?”陸清清微微詫異,解釋道,“馬斯洛需求理論最底層的是生理需求,然後是安全需求, 進而才是愛和歸屬感, 你顯然已經不為前面兩項需求發愁, 超越了絕大多數玩家。”

代雅聽出陸清清不是在陰陽怪氣,情緒有所好轉, “那你現在在愁什麽?”

陸清清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代雅妝容精致的臉,“船長說我們途中去掉一半的人,食物就夠了。舊神海的情況肯定比海域外更加危險,不知道誰會是被去掉的那一半。”

代雅垂頭擺弄著手鏈半成品,“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陸清清咧嘴笑起來,“有道理,我午睡一會兒,反正你也不去吃飯,就麻煩小代姐在這兒幫我擋擋兵,掩掩水了。”

“誰管你!”代雅將手鏈塞進雙肩包,氣沖沖地出門去餐廳吃飯了。

陸清清笑意從嘴角漸漸淡去,平躺在床上盯著白色的吊頂,“唯,你昨晚看海想起什麽了嗎?”

許久沒有說話的唯立刻回應,“我好像見過你們稱之為往生物的東西。”

見過的意思肯定是在進副本之前了,陸清清強自鎮定,緩了緩才又問道:“你來過這個副本?”

“不,不是副本。”唯語氣篤定,可再想深入為陸清清描述,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陸清清安慰道:“別急,才剛進舊神海。”

唯沈默片刻,忽而問她:“你晚上真要去那個船長的房間?”

陸清清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唯直言:“我不喜歡船長。”

陸清清下意識說:“你還會有討厭的人?”

唯一直否認自己是AI,但陸清清幾乎還是把他當個AI來相處。唯確實比跟她剛認識時多了許多更為人性化的情緒,不過他會直接說不喜歡一個人是陸清清沒想到的。

起碼AI絕不會產生厭惡情緒。

陸清清繼續問:“你為什麽討厭船長?”

唯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說船長不對勁,怕陸清清晚上去找船長會有危險。

陸清清半開玩笑地說:“我覺得沒有你晚上再吵著,要我走進霧裏帶你看海危險。”

唯忽然就不說話了。

陸清清尷尬地撓撓臉頰,是她最近幽默細胞死絕了,還是唯變敏感了?

她上次哄唯開口的代價是讓唯挑選副本,所以現在她才會出現在7級副本裏愁得薅頭發,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她絕不會再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陸清清閉上眼,決定暫時忘記這枚脆弱易碎的小胸針,晚上還有場惡戰等著她。

她昨晚折騰得沒睡好,吃飽喝足的午後時光難免困倦,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道聲音朦朦朧朧地傳進耳朵。

“清清,清清。”

聲音有點熟悉,可她覺著眼皮有千鈞重,腦袋也混漿漿的,一時分辨不出是誰在叫她。

“別睡啦!再睡下去就來不及參加面試了!”那人的手帶著潮濕的寒氣伸進被子,捉住了她的手腕不停搖晃,見她還不醒,又抽出手去翻她的眼皮。

陸清清被扒拉的心煩意亂,身體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勉強擡手拂去在自己臉上不停揉搓的手,啞聲問道:“什麽面試?”

那人沈默了許久,突然放肆地掀開她的被子,“你睡迷糊啦?”

陸清清只覺一下子重獲了身體的掌控權,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小夏你幹嘛啊!”

夏予伸出指頭戳戳她臉頰最柔軟處,“快點起來,咱倆順路,我開車送你去WIN。”

陸清清迷迷糊糊地想著,她幾天前給WIN公司投了份簡歷,遲遲沒有得到回覆,還以為石沈大海了,沒想到昨天那邊的人事經理竟然通知她去面試。

“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陸清清急急忙忙穿上躺在她寬敞雙人床下的毛絨拖鞋,跑去衛生間洗漱。

夏予跟在她身後,站在衛生間門口笑嘻嘻地說:“今天加油哦,沒準下周咱倆就能一起出門上班了。”

陸清清含著滿嘴牙膏沫,敷衍道:“是是是,我爭取早日和你一起當社畜狗。”

她漱口洗完臉,回臥室換上身較為正式的衣服,面料沒什麽彈性,總覺得行動拘束。

等陸清清收拾妥帖走出來,夏予遞給她一袋小籠包,“還熱乎呢,拿著路上吃。”

陸清清接過包子,“沒有豆漿啊?”

夏予回懟:“賞你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陸清清哼哼唧唧地從塑料袋裏捏出只小籠包塞進口中,是她最愛的豬肉餡兒,出自樓下那家早餐店裏風韻猶存的老板娘之手。

夏予催促道:“路上再吃,早高峰肯定會堵車,要來不及了。”

陸清清將小籠包放在門邊櫃子上,蹲下身去穿鞋,她鞋櫃裏運動鞋居多,只有雙常年吃灰的小皮鞋算是與今天的著裝相配。

她剛蹬上一只,擡頭對夏予說:“這個小皮鞋和……誒,和誰的有點像來著?”

夏予垮著臉,“姑奶奶真要來不及了,快換吧!”

陸清清“唔”了一聲,有些迷茫地撓撓頭,換上另一只鞋。

可她擡手握上大門把手時,心裏泛起種異樣的感覺,觸電一樣收回手。

夏予奇怪地問:“有靜電嗎?”

“不是。”陸清清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總覺得門後有東西。”

“神經。”夏予翻了個白眼,“別磨蹭了,快走快走!”

陸清清壓下門把手,打開了門,門後是她熟悉的走廊,物業的保潔阿姨應該剛拖過地,褐色地磚上還有未幹的水漬。

隨著她跨步走出門,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消失了。

兩人一起在樓道裏等候電梯,陸清清忽然問:“你怎麽進來我家的?”

夏予焦急地盯著面板,上面顯示電梯停在22樓半天了,“咱倆門鎖不都錄了對方的指紋嗎?”

陸清清:“我是說單元門的門禁。”

夏予眼睛仍盯著電梯面板,“你不是說過那個門禁有開鎖密碼,按井號鍵再輸入四個零嗎?”

“我告訴過你嗎?”陸清清歪著頭,想不起來是什麽契機,讓她把這個從物業員工那裏得知的小秘密告訴了夏予。

叮——

電梯到達的提示音打亂了陸清清的思緒,她被夏予催著走進電梯,按亮了負一樓的按鍵。

“好奇怪啊。”陸清清微微仰頭看著轎廂上方不斷跳躍下降,代表著樓層的橙色數字,“早上電梯裏不是擠滿了出門上班的人嗎,今天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夏予神情哀怨地提醒:“因為今天是周六啊,我是單休。”

陸清清拍拍腦子,“在家宅糊塗了,都不記得今天是周幾。”

電梯到達地下車庫,夏予的車子停在離電梯不遠的地方,是輛黑色通勤用的小轎車。

兩人走到車邊,夏予率先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見陸清清站在另一側不動,降下副駕的車窗,擰著眉頭快要罵街,“上車啊!發什麽呆呢?”

陸清清看著眼前黑色的車把手,心底那股怪異的情緒混雜著愈發濃烈的不安再次升騰起來,她下意識後退半步,表情透著糾結。

夏予按了下車喇叭,清脆的聲響嚇得陸清清一哆嗦,“祖宗,快上車啊!我上班都要遲到了!”

“今天……不是周六嗎?”陸清清遲疑地問,“周六哪兒來的早高峰啊?”

夏予楞了楞,“我剛才也記錯了,要不是你問我電梯裏怎麽沒人,我也沒想起來今天是周六。”

陸清清摸摸鼻子,“這樣啊。”

夏予火氣越來越大,“沒有早高峰也不趕趟了,我遲到要扣半天工資呢t!”

陸清清還在猶豫,“你住在B棟,怎麽會把車位選在我C棟樓下啊?”

“你還沒睡醒呢嗎?我住A棟啊!”夏予打開車門急吼吼地走下來,邊走邊解釋,“A棟樓下的車位都滿了,沒辦法才選的這裏。”

夏予走到她身邊,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下,“上車。”

都對得上,所有陸清清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都有合理的解釋。

她疑慮漸消,指頭剛觸碰到冰涼的車門把手,一道聲音像是在她腦海裏響起。

“別開門!清清,想想你在哪兒?”

她在哪兒?

陸清清稍加思索就覺得頭痛欲裂,像是腦袋被人活生生撕成兩半。

“清清,不要開門,往回走,慢慢地往回走。”

那個聲音還在不停地叫她,陸清清開始顫抖,身體時而如灌了鉛,時而輕飄飄的,兩者不停交替。

“陸清清!”夏予忍無可忍,惡狠狠地捏著她的手按在車門上。

“別開門。”

“快上車。”

“往回走。”

“開門啊。”

耳邊和腦子裏的聲音交織重疊,陸清清猛然甩開夏予的手,倒退幾步身體抵在旁邊的車身上,“你怎麽不開?你給我開車門不就好了!”

她情緒有些失控,幾乎是喊出來的。

夏予擔憂地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腦門兒,“清清你怎麽了?最近壓力太大了嗎?”

陸清清一把拍開夏予有些濕潤冰涼的手,表情扭曲,“你為什麽不給我開車門?”

夏予一如往日愛和她插科打諢,“多大個人了,開個車門還要爸爸幫忙?”

“不去了,你去上班吧,我要回家了。”陸清清毫無預兆地暴沖,跑向電梯按開還停在負一樓的電梯門,立刻鉆進去,按亮13樓後狂戳關門鍵。

追上來的夏予被隔絕在電梯門外,隨著電梯上升,夏予的怒罵聲漸漸消失。

電梯四平八穩地停靠在13樓,陸清清跑下電梯,一旁樓梯間裏響起夏予的怒吼:“清清你今天必須去面試!下月房貸你還想管家裏要嗎?!”

房貸?

陸清清心臟抽痛了一下,她住在13樓,聽樓梯間裏夏予的聲音起碼在10樓往上,夏予那小體格她再清楚不過,一口氣爬5樓得喘半天,怎麽可能這麽快出現在10樓。

跑!

陸清清心裏只有一個念頭,1301在走廊的盡頭處,兩側的住戶門在眼前飛速掠過,夏予的聲音已經在身後響起,“清清你嗑./藥了嗎?一大早的亂跑什麽啊?!”

她手握上門把手的時候,肩膀同樣被只手抓住,寒意滲透單薄的衣料,在小片肌膚上蔓延開來。

陸清清沒有片刻遲疑,將拇指按在密碼鎖的感應凹槽,立刻擰動門把手閃身進入房間,剛想關門身後的“夏予”也快速擠進來,力氣奇大,夏予叉著腰質問:“你是不是在逃避工作!”

陸清清拿起一邊開放式廚房上的菜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湧上來。

“夏予”瞪大了眼睛,“你瘋啦,拿刀幹什麽?你還想殺了我?”

太合理了,夏予的所有反應與回應都太合理了,真實得可怕。陸清清攥著菜刀指尖泛白,餘光瞥見一抹嫩粉色,是她洗澡時穿的豬豬拖鞋,可已經很久沒有放在那裏了。

她緊咬著後槽牙,呼吸滯澀,“假的,都是假的。”

“夏予”問:“什麽假的?”

“我看到的都是假的。”陸清清艱難地開口,“如果是真的,一大早在走廊裏鬧出這麽大動靜,隔壁的胡阿姨早就開門罵人了。她死了,黑霧剛出現時就死了。”

陸清清直勾勾盯著“夏予”的眼睛,“我在副本游戲裏,這裏不是我家,你也不是夏予。”

“夏予”恨恨地看著她。

畫面忽然出現扭曲,從立體變成平面,“夏予”定格在畫面裏,而後陸清清所見的一切都如被丟進沖水馬桶的照片,旋轉著抽離遠去。

等她徹底回過神來,額頭上掛著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正站在和代雅同住的房間門口,那扇可以從裏面斜著推開45°的玻璃窗不知什麽時候被誰打開了,白茫茫濃厚的霧氣正不停往房間裏鉆。

“快關窗戶。”唯的聲音比以往低沈幾分,透著疲倦。

陸清清一個箭步沖上去關上窗戶,屏著呼吸快速轉身離開房間,將房門關好,以免波及他人。

她背靠著門板,心臟怦怦亂跳,快要從嗓子眼飛出去。

有人害她。

那人趁她午睡進入房間,打開了她的窗戶,可她睡眠淺,怎麽會沒有察覺有人進門開窗?

唯沈聲說道:“你剛才差點打開了船艙的門。”

陸清清撫著心口,頭腦逐漸冷靜下來,唯說的應該是她在幻象裏差點打開“夏予”車門的時候。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在腦海裏提醒她的聲音來自於唯,也多虧了唯,在她猶豫不決時,幫她堅定了放棄上車,轉身跑路的決心。

“唯,剛才謝謝你。”陸清清咬咬牙,“必須把這人找出來,他沒有害人成本,晚上肯定還會繼續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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