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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古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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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古堡(十八)

陸清清強自鎮定, 裝作隨口一問:“你這次包括此前的創作靈感,都是哪兒來的?”

德納芙笑嘻嘻地回答:“我想的啊!”

“我知道。”陸清清盡力組織語言,“我的意思是說, 你怎麽想到的呢?比如在書裏看到過類似的故事受到啟發。”

德納芙驕傲地揚起小臉,“才不是呢, 他們就是直接出現在我腦子裏的!”

陸清清想扯扯嘴角, 實在笑不出來。

德納芙這四個靈感放在一起, 完全能構成因果關系,串聯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背後的深意令人膽寒。

陸清清在腦內刪減排列, 四個作品的含義不僅不沖突, 連起來也不覺突兀。

熟睡的女孩兒被父親砍掉頭顱,腐爛的屍體被老鼠分食化為索命厲鬼。

四個碎片湊在一起,會是她想多了嗎?如果不是,那這是德納芙自己的故事?眼前的德納芙不是人類這點毋庸置疑,難道德納芙現在便是她第四個作品裏, 索命的厲鬼?

陸清清聲音中的顫抖微不可查:“你真是個天才!還等什麽,趕緊去找安要道具吧!”

德納芙苦惱地搖搖頭, “我到處都沒找到安, 我們自己去拿算了。”

陸清清問:“你有放道具房間的鑰匙嗎?”

德納芙撇撇嘴,“那裏沒有鎖啊,就是安不讓我進去。”

陸清清謹慎地說:“那還是等找到安,讓他幫你拿吧, 不然他知道肯定會生你的氣。”

德納芙靈機一動, “可他沒說不讓你進啊!你現在是安的助手, 幫他分擔工作合情合理,姐姐你去幫我拿道具吧!”

陸清清:“……”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陸清清被德納芙纏得沒有辦法, 只能答應幫她去拿道具。德納芙領著她來到一扇門前,生怕被安撞見誤會,自己站得遠遠的,指了指那個房間,“就是那裏,姐姐你記得幫我t拿三支蠟燭,一匹紅色的布,一捆鐵絲。”

“知道了。”陸清清嘴上應著,擡手輕輕轉動門把,果然沒有上鎖,房間裏黑沈沈的,有種常年不見光,上了年頭的腐朽木頭味。

她在門邊的墻壁上摸索,想找找有沒有和安房間一樣控制燈開關的拉繩,突然聽到細碎的輕響,哢嚓哢嚓,像老鼠在啃食物。

陸清清打了個冷顫,剛想退出房間讓德納芙另請高明,貨架後忽而亮起慘白的光亮,映亮了大半房間。她遲疑地探頭看向蒙著白布的貨架後面,一個在地上爬行的身影格外熟悉。

陸清清:“小夏?”

“啊啊啊鬼進化啦!”夏予被嚇一跳大叫出聲,口中金黃酥脆的烤面包掉在地上,“啊啊啊我的面包!”

陸清清:“……什麽鬼進化了?”

夏予快速起身後退,舉著手機電筒照在陸清清的臉上,表情登時從驚恐轉為氣憤,“清清你要嚇死我啊!”

陸清清用手擋住刺眼的光線,臉上表情未嘗不是一言難盡,夏予移開手機,沒好氣地說:“你說什麽鬼進化了!我以為鬼都能喊出我名字了!”

陸清清走上前撿起夏予啃了一口就掉在地上的面包,打算一會兒丟外面去,“這就是你和雪姐昨天找到的雜物間?”

“對啊。”夏予將電筒照向天花板,“那個燈壞了打不開,我想找找地面會不會有什麽機關,能開暗門。”

門外德納芙聽見慘叫聲,擔憂地蹭到門邊,在外面問:“姐姐怎麽了?誰在裏面?”

陸清清回答:“沒事,有一個來這兒找東西的客人。”

“哦。”德納芙摸摸鼻子,又退遠了一點。

夏予壓低聲音問:“你來這兒幹什麽?”

陸清清:“給德納芙找扮鬼的道具。”

夏予吐了吐舌頭,“鬼扮鬼。”

陸清清面露苦笑,德納芙現在沒準還是厲鬼扮厲鬼,她也拿出手機打開電筒,和夏予一起尋找其他出口。

雜物間的正中和裏側共擺了兩排貨架,都用白布蒙著,布面上落了層細灰,陸清清壯著膽子掀開一個貨架上的布查看,細面的灰塵在光線下飛揚,看得人鼻子發癢。

貨架上並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是些銀質餐具,泛黃的燙金臺布,邊角磕碰壞的燭臺和花瓶,看起來都是廢棄不用的東西堆積在一處。

夏予忽然有了發現,“清清,你過來看。”

陸清清走過去發現是一個放在角落,年代久遠的大木箱,外層原來應該是塗著花花綠綠明快的顏色,現在有些褪色,致使上面的簡筆畫殘缺不全。

她用指頭在木箱上抹了一下,沒有灰塵,放在灰塵遍布的雜物間很奇怪,“打開看看。”

夏予也看出木箱的不尋常,咽了咽口水,“不會有危險吧?”

陸清清:“應該不會,有危險的話不會隨意擺放在這兒,房間門也沒上鎖,你們昨天沒打開看過嗎?”

夏予想了想,“昨天沒太多時間檢查,還要參加酒會。雪姐檢查的裏層貨架,是說有個放玩具的箱子來著,不知道是不是這個。”

“應該是。”陸清清邊說邊解開鎖扣,打開木箱,立刻改口:“可能不是。”

夏予趕忙湊上去看,發現木箱裏空空如也。

兩人合力將木箱挪開,陸清清蹲下用力敲了敲地面,是實心的。

她又觀察了下木箱內側,四面木板都是整塊,沒什麽機關暗格,就是個普通的木箱。

夏予撓撓頭,“啊這……那些仆人都去哪兒了?”

陸清清又在房間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另一個符合楊萬雪所說的裝著玩具的木箱,對夏予說:“晚點你帶雪姐來看看,認下是不是這個箱子。”

夏予聽話地點點頭,幫陸清清一起翻找德納芙要的道具。

終於找齊後兩人的手全是黑灰,夏予接連打了個好幾個噴嚏,灰頭土臉地從房間走出來,見德納芙正在外面眼巴巴地等著。

這個長相怪異的小東西,看多了還能瞧出幾分可愛來,夏予把手裏的一捆鐵絲遞給德納芙,用白凈的手腕揉了揉鼻子,“你要的東西。”

陸清清跟在她後面走出來,一手拿著三根白色蠟燭,一手抱著匹紅布,對德納芙說:“要謝謝這位客人。”

德納芙眨眨眼,沖夏予說:“謝謝姐姐。”

夏予看看她像枯草似的頭頂毛發,到底沒敢摸上去,擺擺手,“不客氣,我先走了,祝你和這個姐姐玩的開心。”

陸清清陪著德納芙來到三樓的臥房,房間裏仍是瑪雅和瑞比兩名女仆在打掃,她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晚上為什麽要鎖門睡覺?”

德納芙奇怪地反問:“難道你晚上睡覺不鎖門嗎?”

陸清清笑了笑,“鎖呀,但我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比如說你晚上不小心摔下床,肚子餓了,口渴了,仆人進不來怎麽辦?”

“不可以哦。”德納芙蹲在地上擺弄著剛到手的道具,“晚上不可以讓任何人進房間。”

陸清清:“誰都不行嗎?”

德納芙認真地點點頭,“誰都不行。”

陸清清不知死活地問:“伯爵也不行嗎?”

德納芙的身體石化一樣凝固住,本就無神的雙眼更加空洞,掉進面粉缸似的小臉面無表情,乍一看像是紙糊的小人兒。

瑪雅和瑞比站在陸清清身後,也停下手中擦拭灰塵的工作,目光陰沈地盯著她。

詭異的氣氛中,陸清清只覺如芒在背,像是念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咒語,硬著頭皮道:“不行就不行唄,搞得這麽沈重幹嘛?”

“姐姐,為什麽這麽問呢?”德納芙站起身,背對著陸清清,頭扭轉一百八十度,動作僵硬得像是個提線木偶。

陸清清心底陣陣發涼,小幅度向門邊挪動,“隨口問問而已。”

德納芙正過身體步步緊逼,歪斜著頭眉眼間盡是死氣,“姐姐覺得父親能進來嗎?”

陸清清額頭冷汗涔涔,皮笑肉不笑,“那是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哪知道。”

德納芙咧嘴笑起來,搭著了無生氣的眼睛格外滲人,“那姐姐為什麽問呢?”

快要掉入永無止境的問題旋渦,循環往覆,陸清清當機立斷,擡腿走人,“因為嘴長我身上,你先研究道具吧,我去吃個早飯。”

她把話撂下就毫無氣勢可言地快步走出門,下到一樓後見德納芙沒有追上來,不由長舒了口氣。

之前提到伯爵,哪怕在伯爵房門口,德納芙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提到伯爵能否在晚上進入她的臥房,德納芙才想起來她鬼怪NPC的本職工作似的,陰森可怖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變身了。

陸清清撫著胸口,到宴會廳去夾了幾片烤面包,搭著草莓醬和熱牛奶,算是為數不多吃了頓舒服的早餐,心緒也平穩了許多。

她暫時回房休息,拿出手機告知幾人新的發現。

【青青草原陸羊羊:我懷疑德納芙生前是在睡夢中被父親進入房間砍掉了頭,然後被老鼠分食怨念深重變成厲鬼。】

楊萬雪依舊是最快回覆消息的。

【滿山屁股我最紅:老鼠是真的老鼠嗎?】

陸清清想到賓客分食點心的場景細思極恐,捧著手機的雙手微微顫抖。

【青青草原陸羊羊:難道還能是……賓客?】

【電競小天才:那鑰匙的事也說得通了,可能是伯爵拿備用鑰匙,夜晚打開了德納芙的房門。所以丟失鑰匙的玩家,夜晚會被伯爵襲擊,經歷德納芙生前的遭遇。】

【夏予:如果德納芙是厲鬼的話,伯爵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德納芙覆仇的首要對象不應該是伯爵嗎?】

疑點仍有很多,陸清清沒急著發表看法,靠在床頭抿著嘴思索。

她所推斷出來德納芙的故事,不應該是副本的主線,更像是副本的前情提要。

照夏予所說,鑰匙的事情幾乎可以確定德納芙就是幕後BOSS,因為城堡現狀已經以德納芙的意志為轉移,沒有備用鑰匙,和德納芙之前的經歷出現偏差,且是對德納芙有利的變化。

那玩家出現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還和玩家們開始以為的一樣,參加場莫名其妙的舞會就能通關嗎?

【電競小天才:我找仆人打探了,今天宴會還是在晚上,伯爵說要辦一場全羊宴。】

【夏冰雹:城堡裏辦全羊宴,怎麽土不土洋不洋的?】

【滿山屁股我最紅:我現在和夏予在雜物間t,這個木箱很有特點,確實是我昨天看到的木箱。】

【夏冰雹:玩具去哪兒了?】

【青青草原陸羊羊:德納芙房間裏沒有玩具,不可能憑空消失。】

【滿山屁股我最紅:入夜前去蹲點。】

【青青草原陸羊羊:好。】

【電競小天才:那個,錢川的事萬雪都告訴我了,她也用能力證實錢川確實有作案條件,怪我沒調查清楚,你們想怎麽處理?】

陸清清有些疲憊地捏著山根,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副本已經夠難了,偏有個不出力,還作妖的老鼠屎錢川。

【青青草原陸羊羊:先看滿36小時後他會不會繼續害人。】

陸清清放下手機,癱在床上不願動彈,大腦卻控制不住繼續思考。

伯爵的怪病似乎和血有關,伯爵殺害唯一女兒德納芙的目的或許也和怪病有關,那當年這件事,安處於什麽角色?伯爵夫人身為德納芙的母親,又扮演著什麽角色?

她現在的方向該放在平安度過四天後的舞會,還是著眼於這條故事線?

“唯。”陸清清輕聲喚道。

唯立刻應聲:“我在。”

陸清清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思緒亂飄,“你在你的世界看過那麽多人的人生,你有見過殺死自己孩子的父母嗎?”

“當然。”唯的聲音一貫溫和,說起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依舊平穩,“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常人無法想象和理解的事。”

陸清清不說話,唯便繼續說:“我看過有賭徒把孩子賣到聲色場所賺嫖資,有負債累累的人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有沒錢救治一息尚存的孩子只能把孩子溺死的人……”

像是被巨石壓住心臟,陸清清心口發悶。

唯:“但更多的父母是寧願賣掉自己的義肢,也要為孩子拼湊出健全的身體。”

陸清清情緒低落,輕輕應了一聲,唯主動問:“你是在為那個名叫德納芙的女孩兒感到難過嗎?”

“還好。”陸清清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只是想不通。”

唯說:“我看到了你說的故事,雖然不理解她已經死了是怎麽以另一種形式出現的,但她死時一定和那些孩子一樣絕望。”

陸清清楞了楞,忽然彈坐起來,語氣激動:“她……是不是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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