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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古堡(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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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古堡(八)

陸清清只睡了一個小時, 心裏裝著事,不等夏予叫就自己醒了,眼皮還是有些沈重, 但精神頭明顯足了些。

她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問身邊看靜音電影的夏予, “鑰匙找到了嗎?”

投射在天花板的影像立即消失, 躺在陸清清手邊的胸針一聲不吭, 好像自始至終都是枚普通的死物,像是在和她置氣。

夏予楞了楞, 還以為陸清清在說夢話, 半晌明白過來, 回道:“沒有,我在大群裏告訴他們要仔細保管鑰匙,李天豐……哦,就是那個留寸頭的男玩家,他說再去宴會廳找找。”

“長得好看的叫人家姐姐的小奶狗, 長得普通的叫人家留著寸頭的男玩家。”陸清清打趣完夏予,伸了個懶腰, 還是不大願意起床。

夏予倒是很勤快地把床尾凳搬到了辦公桌邊, 神秘兮兮地朝陸清清招招手,“清清快起來,有好東西。”

陸清清像只蛆似的從床頭蠕動到床位,頭朝著辦公桌, 仍軟趴趴地癱在床上, “什麽好東西?”

夏予藏不住笑, 從辦公桌上捧起一個比她臉還大的塑料碗,展示給陸清清看, “自熱火鍋!”

陸清清光速起床跑去衛生間,心有餘悸地確認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是清水,簡單洗漱過後,坐到辦公桌旁的椅子上,才想起來問夏予:“哪兒來的?”

“曾小哥的。”夏予已經拆開包裝,起身去衛生間接了杯水,倒在碗底的加熱包上。

陸清清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可以啊,這麽寶貴的東西,都能讓你要來,曾小哥對你有意思?”

“什麽啊!”夏予撇撇嘴,手指在辦公桌的玻璃桌面上輕輕敲打,等待著開鍋,“人家是給雪姐的,雪姐說她吃不了辣,我說我能吃,曾小哥就給我了。”

陸清清:“不愧是你。”

夏予:“你吃不吃?”

陸清清:“吃。”

兩人愉快且珍惜地一人吃了半碗自熱火鍋,熱辣的食物下肚,渾身都暖洋洋的。

陸清清換上夏予昨天穿的那件黑色魚尾裙,夏予還想把黑色披肩一並給她,遮住她兩條白晃晃的胳膊,陸清清卻說:“不用,這樣就行。”

等到茶話會開始前,玩家們在走廊上聚齊,除了陸清清,所有人都換上了長袖的白襯衫和黑西褲。

夏予半開玩笑地說:“我們好像賣保險的出來團建。”

曾雨辰無奈笑道:“要找十套一模一樣的衣服,只有這種。”

那個叫樂晶的圓臉女生低頭攥著皮帶扣調整方向,擔憂地問:“我們沒穿他們昨天準備的禮服,真的沒關系嗎?會不會太顯眼了?”

丟了鑰匙的倒黴蛋李天豐,眉心的川字紋就沒消過,焦躁地摸著自己的寸頭,“那你說怎麽辦,等著今天也隨機吃掉一個幸運玩家嗎?!沒能耐就他媽把嘴閉上!”

陸清清暗暗皺眉,沒有多說什麽,簡單囑咐了大家等下不用管她,表現得自然些就好。

沒人知道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只能跟隨著仆人的指引,向城堡外面的花園走去。

陸清清以為的城堡花園下午茶,該是在陽光明媚的午後,貴婦與紳士們被錦簇花團圍繞,喝著咖啡或紅茶談笑,搭配些可口的點心,度過愉快輕松的下午。

事實上與她構想的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幹。

花園位於城堡背陰處,裏倒歪斜的鐵柵欄外是那些張牙舞爪的黑色枯樹,花園裏清一色都是藍色的花,艷麗詭譎,單看外形有點像芍藥,栽種在泥土中不加修剪,倒也有種別樣的野蠻恣意。

室外擺放著許多張木質的圓桌,每張圓桌上都有果盤和不明原料的紅絲絨蛋糕。

賓客們的服飾與昨天的晚宴不同,許多男士沒有穿板板正正的外套,女士穿裙裝和長褲的都有,玩家們混入其中並不突兀。

今天的活動伯爵沒有出席,只有伯爵夫人坐在一張橫向擺放的長桌前,像是接見朝臣的國王,不疾不徐地搖著手中的羽毛扇,含笑註視著到來的賓客。

陸清清、夏予、楊萬雪和曾雨辰坐在一張桌子前,錢川猶豫半天,還是咬牙坐在了曾雨辰身邊。

其他玩家心知肚明,今天陸清清多半是那塊被選中的點心,坐得離幾人八百仗遠,生怕被濺上一身血。

夏予眼睛瞄著身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賓客們,低聲問陸清清:“等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陸清清想了想,“萬一搞砸你記得跑就行。”

等到賓客差不多到齊,伯爵夫人從座位上站起身,身後兩個女仆提起她拖地的裙擺,跟隨她一起走到長桌前。

今天離得近,陸清清終於看清了伯爵夫人的長相,蒼白的皮膚與德納芙如出一轍,瞳仁漆黑沒有光亮,總得來說是那種溫柔端莊的長相,與昨天在看臺上,和伯爵對點心游戲津津樂道的行徑不大相配。

“尊貴的客人們,今日伯爵身體抱恙,就由我來主持這場茶會,大家不必拘謹。”伯爵夫人的聲音輕飄飄的,含帶笑意,讓人聽著很舒服。

陸清清坐得端正,絲毫不敢放松警惕。

伯爵夫人清了清嗓子,又道:“想必諸位還記掛著伯爵發起的小游戲,即使伯爵不在場,對勝者的許諾仍然奏效,那麽今天就由我來公布線索吧。”

或許由於身處室外,場合也沒有昨晚正式,賓客們放得更開,伯爵夫人話音未落,現場便響起歡呼與口哨聲,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安很合時宜地走向伯爵夫人,遞給她一張卡片便目不斜視地退下去,伯爵夫人也不賣關子,朗聲念出卡片上的內容:“第二塊點心,頭發與裙子一樣烏黑的女士。”

陸清清竟是松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變得狂熱陰戾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伯爵夫人塗得粉潤的嘴唇開合,宣布道:“現在,游戲開始。”

“哦不!”萬籟俱寂中,尖銳的童音在會場正中的一張桌下響起,陸清清唇角的笑容愈發肆意。

只見一個女孩兒戴著比她頭還大的銀制面具,從桌子下爬出來,誇張地舉起雙臂,仰頭問天:“我的母親!您為何如此殘忍,您泯滅我的天性,要我成為一個合格的淑女。您不允許我荒廢時間,除了繁重的課業便是無趣的宴會。您將我困在……”

女孩兒忽然卡主,動作定格許久,再次聲情並茂地朗誦:“您從不過問我真正的需要,您苛責我,鞭打我,壓榨我所有的價值為您所用,卻連最後的體面都不願施舍我,竟要讓那些醜陋的賓客將我撕碎!將我挫骨揚灰!”

“啊!我的母親!”女孩兒念完最後一句,仰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女孩兒小臉被面具遮得嚴嚴實實,賓客眼裏只有她烏黑的頭發與裙子。

陸清清暗暗想著,德納芙這小腦袋瓜也算夠用,雖然落了句臺詞,但整體還算流暢。

她周圍的賓客也都楞住,目光在陸清清與德納芙身上徘徊不定,畢竟機會只有一次,時間緊迫,一旦選擇一方,意味著另一方將落在他人手裏。

這時,一動不動的德納芙瘦小的身體忽然抽搐了幾下,擡起沾上地面泥土的手,絕望地伸向天空的方向,“請毀掉我的肉身,放逐我的靈魂,我將做回天空的孩子。”

說完,德納芙的小手軟軟垂落,砸在地上,代表著演繹落幕。

離德納芙近的賓客再不遲疑,這塊點心太過小巧,勢必更難得手。

就在兩個賓客已經下t手拽起德納芙的一只胳膊和一條腿時,伯爵夫人臉色難看地叫停了游戲。

搭在陸清清肩膀上那只冰冷散發著腐臭味的手,剛撫到她脆弱的脖頸,就被一旁的夏予惡狠狠地甩開。

全場目光都聚焦在伯爵夫人身上,伯爵夫人不得不邁步走到德納芙身前,臉上得體的微笑已然出現裂痕,“德納芙,你在做什麽?”

此話一出,還拽著德納芙胳膊和腿的賓客趕緊松開了手,誰也沒想到這會是德納芙小姐。

陸清清留心觀察附近的仆人,發現他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齊齊註視著剛才觸碰德納芙的兩個客人。

躺在地上的德納芙沒有反應,認真扮演著一具屍體。

伯爵夫人彎腰掀開她臉上的面具,被突然從面具中竄出來的兩只大老鼠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向後仰,要不是有女仆在後面攙住她,非得當場摔個大屁墩。

面具下是德納芙一張塗得紅紅綠綠的臉,據德納芙說,綠色代表的是屍體腐爛後流出的液體。

兩只肥碩的老鼠一溜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伯爵夫人秀氣的五官快要擠成一團,“德納芙!”

咯咯的笑聲極具感染力,又轉為捧腹大笑,德納芙裝不下去,像是只快樂撒歡的小狗,在地上滾來滾去,笑得停不下來。

伯爵夫人的臉變得似乎比德納芙更綠了一點,忍無可忍地質問:“德納芙!你到底在做什麽?誰教你說剛才那些話的!”

“連母親你都被嚇到,看來我的作品果然更加優秀了!”德納芙好不容易止住笑,板著小臉正色道:“那不是普通的說話,那是在充實豐盈我的作品,那是藝術!”

在伯爵夫人五味雜陳的目光中,德納芙站起身,拍落小手上沾染的泥土,“母親,我一定要找到藝術的真諦。”

有賓客略帶不滿地詢問:“夫人,請問游戲繼續嗎?我們保證不會弄傷德納芙小姐。”

“繼續,不能因為我頑劣的女兒壞了諸位的興致。”伯爵夫人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德納芙你跟我過來,等茶會結束我再教訓你。”

看著德納芙那只黑乎乎的小手,伯爵夫人到底沒牽上去,德納芙卻恍若未聞,樂顛顛地跑走,邊跑邊說:“姐姐說要趁熱打鐵,我要去繼續追尋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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